第1002节:第三百九十五章 宗室(2)(1/1)

“咳,她那脾气……”

听朱恩赏发了半天牢骚,张守仁才放开酒杯,正色道:“大明宗室处置之法,原本就是错的。国初时亲藩不过几十人,便是五万石俸禄朝廷也给的起,百姓也没有受骚扰。但亲王之子俱为郡王,郡王之子俱为将军,俱不得事生产,亦不能为官为将,于国百无一用,限制亦严,除了汲汲于财富,扰民害民之外,尚有何用?无功于国,有过于乡,名声舆论能好么?”

“是这个理……”

朱恩赏郁郁不欢,头也低的要落到桌子上去了。这个人还不到三十,虽然是锦衣玉食的宗室,也一直没有了解过世间民情,但只要替他打开一扇窗子,他还是愿意开眼看世界的。

结果看到的却是一团糟,朱家的形象在士大夫和读书人那边还算有些市场,君臣父子这一套不是容易摆脱的,但在普通民众眼里,怕是已经臭不可闻,一钱不值了。[

“我们该怎么办呢?”

在和张守仁举杯喝了几轮过后,朱恩赏沉声发问。

“丢掉的脸当然只能是在原地捡起来,什么地方失分,什么地方补回来。”张守仁看向朱恩赏,沉声道:“改良宗室之法,有大功于国的,当有爵,无功于国的,皇子亦不得王封,三代以下,便需自食其力,为官为吏为商为农,俱听自便。犯法的,与民同罪。这样,庶已能改变宗室在民间的形象……就算这样,怕也是要预先赎其罪才行……恩赏兄,我是知道的,各地的宗室,作奸犯科鱼肉百姓的实在是太多了!”

“有理,有理!”

朱恩赏将酒碗重重一顿,笑道:“打今儿起,我便不再领禄米,我要上书朝廷,允许宗室读书上进!凡事,还是要靠自己,靠别人扶,只是个不成!”

宗室能读书应试已经是屡次有风声传出,对朱恩赏的话,张守仁自然也是十分赞同。

不过这等事在他来说终究是隔了几层,所以鼓励几句后,便是起身告辞。

“张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告辞之时,朱恩赏仍然不依不饶,追问着张守仁的打算。这个宗室子弟算是有良心的,还是真的在关心这些无家可归的河南流民。

“好吧,我来告诉你。”张守仁神色轻松,对着朱恩赏笑道:“办法你刚刚不是已经说了?”

“嗯?”

“凡事要靠自己啊,自己立的起来才行,不能一直靠别人扶的……再说我也不能扶他们一辈子不是。”

“那怎么靠自己呢?”

“这个,暂且是机密,容我过一阵子再奉告罢。”

“也好,有空的话,请大驾枉顾寒舍……老实说,和你吃这种小馆子我真是受不了了啊……阿九的厨艺很好的。”

“哈哈,真的么?那好,有功夫再去领教吧。”

两人就在巷子口揖让而别,分别骑乘离去,看着朱恩赏离去的背景,张守仁眼中也满是赞赏之色……这个青年宗室,很值得结交的。

……

……[

钱长史是王府左长史,也就是王府长史司的最高主官,两榜进士,到王府任职在很多官员看来是最坏的分配结果了,正五品的文职,底下有右长史、典簿、审理正、审理副、典膳正、副、奉祠正、副、典乐、正、副、纪善、典仪、工正、伴读、教授、引礼官、仓大使、库大使及副使等等,品职在九品以上的正经流内官就有小三十人,除了这些正经官吏外,还有王府大量的执事和长随伴当,只要是王府内宅以外的人员,统归于他管理。但无论如何,这正五品就是到顶了,想再往上,那几乎是没有可能。

但钱长史干的有声有色,十分投入。

祭祀先祖,对朝廷的贺表奏折,对本省官员的交结往还,帐务财政管理,也都是长史的责任。

当然,王府内宅的太监们也有相当的权势,会干涉和左右钱长史的决断,但王府内监在权势上和京城太监是没得比了,特别是王府不能明着干预地方之事,捞钱的事太监是不能公然出面的,所以钱长史投入的秘密就在于此……长史和地方官不同,地方官还有人弹劾贪污,王府长史,他除了贪污之外还有别的正事可干吗?

任职十年,钱长史在山东编织了一张强大的关系网,积累了几十万的家私,这个身家说出来吓死人,但钱长史还是觉着自己委屈了……德王府中,最少二三百万的现银,王府几十万亩,古董字画家俱就甭提了,这些财富,其中颇有不少是他的功劳呢……

今日和孔府并颜府的人会面,还有兖州、济宁、济南等大商行的东主们会面,这其中孔府的人,还兼有另外的大人物带来的致意和问候……总之,悄没声的,一个针对浮山营和张守仁的联盟就算是建立起来了呢。

大家对张守仁这样的人,是都有天生的敌意。廉洁奉公,执法不阿,公平公正……这样的人,就好象黑暗中的灯火,璀璨耀眼,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吹熄他……这样的浊世,凭什么你敢一清如水!

而更要紧的,就是张守仁在济南建立的商会,还有他鼎鼎大名的私盐生意……济南和一半的青州盐,还有东昌府,兖州等地,吃的都是淮盐,控制权是在最顶级的权势者们手中,胶东盐几次想进来,都是被强力反弹给压回去了,随着这一次张守仁势力深入进来,以利丰行为主的商会一建立,所有的敌对商行都是嗅出了其中蕴藏的危机……以后胶东盐再进来,谁能拦它?

只能在恶虎凭栏而啸的时候,就趁早把它给赶回去,济南和兖州这一块地盘,是德王和孔府,还有强有力又合作的军头们才够资格立足!

轿子突然一震,钱长史在轿中很不满意的哼了一声。

随侍在轿窗旁的长随忙掀开轿帘,禀道:“老爷,前头是浮山营张大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