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第3部分阅读(1/1)

去抬头一看,现这诗落款时间是永平初年,便知道距今已经一百三十三年,可那字迹竟然深入石壁,犹胜初刻。

他慢吞吞地念道:“金殿枯骨黄泥冢,浊酒半杯祭公侯,今朝一觉黄粱梦,只问仙人不问愁”

张衍一声感慨:“今朝一觉黄粱梦,只问仙人不问愁,说得好,说得好喜伯你看,这正是我张衍心意之写照。”

天不绝人,再世重生,今生大道之路豁然在前。他怎么会浪费上天赐予自己的机会而回去贪图人间富贵

张喜颓然摇头,少爷看多了神仙志怪,受此毒害甚深,虚无缥缈的神仙之事怎可听信他叹道:“少爷,你资质不高,修仙无望,何苦”

“资质不高”

原本表情淡然的张衍神情略有异色,眉头轻皱,道:“喜伯,这话你是从何听来的”

杨喜吓了一跳,似乎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立时嚅嚅不敢言。

张衍目光一闪,叹了一声,道:“你来时,周家人是怎么对你说得”

张喜不假思索,道:“周家人说”

还未说完,他脸色一白,顿时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嘴唇哆嗦了几下,“扑通”一声跪下,拉着张衍的袍服,泣声道:“少爷,周家人找到我说已知你在此处修道,着我劝你下山,否则当你试试周家的厉害手段,少爷,周家势大,我们惹不起啊。”

果然是周家找上门来了么

张衍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摇了摇头,道:“喜伯,你这是上当了,周家人若知我所在还需找你作甚岂非多此一举。”

“什么”张喜愣住了,“少爷是说周家不知你在此处么”

张衍冷笑一声,道:“他们先前大约也知道我在苍梧山中,只是这里又不是他家后院,找起我来还要些花费些手脚,可是你一来,他们自然轻而易举就能找到我了。”

“啊”

“哈哈,姐夫到了山上几年,倒是长进了不少啊。”

随着一声长笑,门外转进来一个身着白色摇忌赖挠10渖倌辏肯脸ぃ橇和x保烊缫幌撸加罴渫赋鲆还砂疗br >

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张衍几遍,突然一笑,道:“姐夫,求道长生有万般坎坷,千般关隘,似你这等资质,终生成就有限,有家姐在上,自然能护持你一生平安富贵,何必在这山中与寒露荒草相伴还是回到家中,今后小心照看父母,做个凡人安度余生,岂不是逍遥快哉”

不等张衍开口,他又一笑,道:“虽然你此次私自上山,但是父母家人也知你受他人蛊惑,不会怪责于你,且随我回去吧。”他的话听起来像是规劝,但语气中一股不容置疑姿态却是尽显。

张衍淡淡一笑,道:“父母家人谁的父母,谁的家人”

说来他的前身经历也是奇异。三年前,也就是在他十六岁时,娶了定阳周氏的周家小姐周幼楚为妻,与此女拜堂之后,洞房中新娘居然周身大放光华,称自己是神女转世,如今灾怨得满,即将飞升仙阙,着他照看顾此生人间父母,百年后自会渡他去天庭同享极乐。

张衍前身倒也听信了这番话,虽然妻族骄横,时常把下人如一般使唤,仍旧无怨无悔,一心一意侍奉神女父母,只盼有朝一日能享天道极乐。

但偏偏某日来了一个老道站在门口冷笑,又指点了他一番,他这才恍然大悟,哪里是什么仙家神女,分明是修道练气士,虽然两者在普通人眼里也没什么区别,但得老道一说,才知道练气士不过是练神冲道,妄称天阙神仙是多么可笑。

周幼楚原先是玉霄派灵崖上人的徒弟,为修上乘大道,所以以妙法转世渡劫,只是此生父母如果无人看顾便道德不满,有碍功行,因此寻了张衍这么一个无父无母,家中还千顷良田的冤大头来赡养父母,偿补天道。

如果不是老道点破了其中玄虚,那么张衍此生不但只是娶了一个挂名之妻,还需拼死卖活奉养妻族,非但代人受过,到头来还是落得一场空。

当时十六岁的张衍得知真相后,愤然之下受老道指点来了苍梧山,也要修仙成道,誓要讨回公道。

周幼楚这世父母虽然是灵崖上人的嫡系后裔,但终究还是凡人,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碍,巴不得张衍不在,正好尽数吞并张氏田产,所以张衍出走三年,周幼楚并不知情。

直到前些时日,她入静时突然感到在张衍身上的施下的“牵魂术”突然消失,这才现不对,找来周家人一问,才知道张衍已经走了有三年之久。

可奇怪的是,周幼楚竟然推算不出张衍的去处,似乎有高人遮掩了天机,而灵崖上人闭关多年,也无从求他推算,无奈之下,命同在上山修道的三弟周子尚下山查探究竟。

周子尚不敢怠慢,张衍关系重大,涉及到他二姐能否修习成上乘功法,他不得不慎重。

虽然找不到张衍,但是不张衍却是带着张喜一起出走的,果然一番推算后,周子尚没多久就在苍梧山山脚下找到了张喜。

因为怕张喜不肯吐露张衍所在,所以他命一个下人去试探了一下张喜,果然,张喜惧怕之下连夜上山,跟在他身后的周子尚轻松找打了张衍的居处。

得知张衍果然在山上修道,周子尚不免吃了一惊,张衍一旦修道有成,天道亏损自然又落回在他大姐周幼楚的头上,这样一来,先前的努力那就是尽皆付之流水了。

周子尚原本想直接绑了张衍下山,但是却看到张衍气息绵绵,面如润玉,分明已经是筑元修为。虽然嘴上说得不屑一顾,心中却是有些吃惊,难道张衍在苍梧山上得了某上师看重不成

如果是这样,倒是难办了。

张衍现在是溟沧派弟子,轻易掳去,恐怕会引起两派不和,再则,张衍上山另有蹊跷,究竟是谁在背后唆使还不得而知。

思来想去,周子尚决定还是用柔和手段逼张衍自己下山。

然而现在听张衍说“谁的父母,谁的家人”这句话时,冷漠中带着三分讥嘲,偏偏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之意流露出来,心中不由惊疑不定,更加怀疑是有人在背后给张衍撑腰,要不然他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

他暗自揣测,那个人很有可能是灵崖上人的对头,这样的人他自己是肯定招惹不起的,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就此放弃,而且他难得下山一次,正要凭此事让师傅好好看看自己的手段。

周子尚微微一皱眉,也不动怒,不再做什么规劝,一句话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从周子尚进门到离去,自始自终,张衍都是神色如常,倒是旁边张喜一脸惶惶之色。

张衍若有所思,这个周子尚居然没有浪费口舌逼迫自己下山,就这么退走了

他绝不相信周家会这么轻易的放弃,看来自己这个便宜小舅子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应该还有更大的后手等着自己。

他很清楚,周幼楚想要修成上乘道法,就绝不允许自己成仙了道,双方谁都没有妥协的可能。

张衍看了看外间阴沉沉的天色,想来今天之后,周家的压力恐怕会如疾风暴雨而来,幸好他的大计已经提前开始,要是周子尚早来几天,他还真不好应付。

想到这里,他自信一笑,周子尚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求道长生有万般坎坷,千般关隘,这不仅仅是指修道上的障碍,人与人之间的对抗较量,杀伐争斗难道就不在其中么

如果他连这一关都闯不过去,那又何谈大道

第七章 法威凛凛 借名生势

“艾师兄,此事若教公子得知,必定饶不了卞某人的性命,还请艾师兄救上卞某一救啊。”卞桥对着当面的年轻人一个大礼拜下去。

千丈岩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三观下院弟子几乎无人不知。不过卞桥失了颜面还是小事,那篇经诗原本胡胜余另有用途,当日他只是拿来为难张衍,没想到反被张衍借口拿走,这却是掐住了他的命门。

他本有心夺回,怎奈他身边的这些人欺压下普通弟子还好说,对上张衍这类筑元修士无疑是自取其辱。

幸好胡胜余常年闭关修炼,为人又孤傲,来往的好友并不多,所以至今还没人在他面前说起这事。所以卞桥今天特意来请三观下院知名的艾仲文出面调解,索回经诗,无论如何,也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艾仲文虽然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但一来他出身玄门世家安丰艾氏,二来他交游广阔,三来他与张衍同位善渊观弟子,上院观主石守静上师有意收他入门,迟早也是入门弟子,所以三观上下多数人都愿卖他一个面子。

艾仲文笑道:“卞师兄莫急,待我先问问这张衍来历。”

他挥了挥手,身边长随会意,自身后书架上点检出一本名册,翻了翻,道:“张衍,东华定阳人,承安十七年上山。”

艾仲文诧异道:“没了”

长随点点头。

艾仲文若有所思,修道界虽然有不少精通蚀文的奇才,但大多都是玄门世家弟子,因为他们都有家族中教授解读道书的法门,张衍既然精通蚀文,自然不会是没有来历的,只是之前为什么没有听闻

这时,他身边一个不屑的声音说道:“原来不过一无名小儿,我还以为是三头六臂,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上乘推演法门,居然敢欺辱到卞兄头上,卞兄放心,你的事自然是我的事,我自会帮你讨回公道,也叫那小儿知道什么是规矩”

卞桥闻言大喜,当即拜倒,道:“林师兄若肯出面,卞某人自然感激不尽,事成之后当有厚礼送上。”

“林师兄”本名叫林通,有一族兄林远为善渊观入门弟子,他与艾仲文向来交好,今次他上门来寻艾仲文喝酒,恰好撞见了此事。

艾仲文看了林通一眼,提醒道:“听闻张衍也是筑元有成,林师兄万不可小看此人。”

林通哈哈大笑,道:“我上山九载,得我大哥林远指点,直至两年前方才凝元显意,他张衍上山才有多久我看多半是以讹传讹,虚词夸大而已”

卞桥眼神闪烁不定,张衍的修为当日他是亲眼所见,断然是不会错的,但是此刻当着林通的面却是不便说出来,心中却是暗喜,若是林通出头,不管最后结局如何张衍小贼都讨不了好去,若是能惹出林远那是更妙。

艾仲文皱眉不语。

那边林通却是不管这么多,他向来自大,林家在大魏朝也是世代勋戚,再加上在苍梧山有林远做靠山,养成了目无余子的习惯,哪会把张衍放在眼里当下借着酒劲,拉着艾仲文一起出门,临走时扔下话道:“卞师兄且在这里静候我等佳音,哈哈。”

艾仲文却没有林通这么乐观,初始听闻张衍一日解读三本各有来历的道书,当中甚至不需要竹筹推演,心中也是大为吃惊。

要知道普通道书还好说,深奥繁难的道书解读起来向来靡费时日,比如一本数千字的道书,愚笨者往往七八年不能参透。他自己手中便有一本心问,他细推默演,用了五天才将全篇三千六百一十二字全部解读出来,这足以在同门之间称傲,但比起张那还是远远不如。

他听说这世上有些天纵之才,只是单单依靠禀赋悟性便能解读蚀文,但是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莫非这个张衍就是如此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可能,一是张衍近来得高人看中,得秘授筹卜之法,另一个则是张衍隐瞒了自己的出身。

他这么想是有道理的,只要筹卜法门够高明,哪怕是悟性差点,解读道书也不算什么难事,只不过这种法门不是寻常人能得到的,如今大多数都手握在各大玄门世家手中,每个世家都有解读蚀文的独特法门,底蕴越深厚,传承越深远的世家,法门便越是高明。

他并不知道,张衍虽然没有高深法门,但是一来他在蚀文解读上天资极高,二来用过常人十倍的时间来推算,哪怕法门再差点,也足以拉平差距。

在艾仲文看来,张衍如果是玄门世家出身,哪怕是没落世家,有了这番作为也毫不稀奇。

但假设前一个推断如果成立呢

“观中高人”

艾仲文心中一动,猛地升起一个念头,莫非是老师静极生动,又想收一个入门弟子

张衍上山三年来默默无闻,今番却一鸣惊人,他越想这种可能越大。

他这边想着,脚步却有些落后,渐渐被心急的林通拉开一段距离。

林通正待走上通往张衍洞府的栈道,此时一抬头,却见一人正迎面走来,不耐烦道:“谁人拦路好狗不挡道还不与那你林大爷我让开”

对面那人一声冷哼。

艾仲文突觉一阵心悸,连忙收住了脚步,只见对面的林通已经躺倒在地,不禁大惊,脱口道:“道友,还请手下留请。”

那人冷冷看了艾仲文一眼,他顿觉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寒彻肺腑,手足僵木。

幸好那个人没有多说什么,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艾仲文怔怔看着这人背影,过了一会儿,这才上前将林通搀扶起来,问:“林兄无恙否”

林通茫然半坐起来,他当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时,却已是莫名其妙躺在了山道上,他拍了拍脑袋,眼神中露出一片骇然,道:“艾师兄,那是谁人好高的修为”

他虽然自大,但这会也知道这是遇上修为高深的同道了,

艾仲文面色凝重,对方身上刚才隐隐有云霞卷动,分明是开脉之后才有的异象,与他们这等人已经是仙凡两隔,想到这里,他也是一阵后怕。不过他觉得那个人似乎有些眼熟,暗道:“看这人面庞,莫不是定阳周氏的周子尚么”

去年他跟随着祖父在东华洲诸派大会时远远见过周子尚一眼,玉霄派毕竟也是不亚于溟沧派的大派,但是两个人位置可是天差地别,周子尚是长老亲传弟子,周氏又是玄门世家,他艾仲文虽然出身安丰艾氏,但不过只是一个旁支,还不够资格上去攀谈。

他望了望前方,这周子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来拜访张衍的不成

这个想法让他吓了一跳,这张衍又是什么来头,连周子尚也要登门拜访

莫非自己先前推断有误,张衍竟是深藏不露

吸了口气,艾仲文心中有了计较,道:“林师兄,刚才这位道友虽说没有下重手,但保不准还有什么暗伤,还是早早回去检视一番才好,卞师兄这事就由师弟我处理了,如何”

林通犹豫了一下,虽然在卞桥面前夸下了海口,但是还是自己小命重要,勉强一笑,道:“如此,就劳烦师弟走一遭了。”

艾仲文拱拱手,不再多说,目送林远离开后,沿着栈道往张衍的居处寻去。

没多久,他便听到一声浑厚的声音问道:

“外面是哪位师兄”

周子尚离去没有多久,张衍一直在留意外面的动静,提防周子尚留下什么人监视自己,这时听到外面脚步声,但是听声音沉稳有力,也没有刻意隐瞒,于是便主动问。

艾仲文整了整衣衫,还没有开口,只觉人影一闪,一个人就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可是张师兄当面”艾仲文后退了一步,上下看了一眼,忍不住赞了一句,“师兄果真如传言中那般丰神俊朗。”

张衍虽然只是普通的粗布长衫,但论相貌身形之佳,艾仲文所见过的人中还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不仅如此,对方眼中精芒迫人,隐隐有一股压迫感,如果不是站在栈道边,几令他忍不住要多退几步了。

要说周家女儿选婿,先看命格气运,再看长相外貌,最后选定从百万人之中选定张衍,这也足以说明他这个身体是本钱十足的。

张衍微微一笑,道:“师兄谬赞了,在下张衍,不知是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艾仲文爽朗一笑,拱手道:“区区艾仲文。”

“哦”张衍神色略动,仔细打量了来人两眼,拱手道:“久仰师兄大名了。”

艾仲文的名头他可是早就听说过了,据说此人人脉极广,而且一般弟子遇到些难事求到他那里都会慷慨解囊,在苍梧山上名声很好,与卞桥是两个极端,偏偏两人好像又有点交情。

这个人外貌毫不出众,中等身材,也算得上是壮实有力,粗看之下,或许会把他当作路人一流,可是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一听之下不禁让人心生好感,并且他皮肤温润如玉,一双眼睛里时时闪过一丝亮光,显然也是筑元修为。

张衍暗中猜测艾仲文的来意,嘴上道:“艾师兄请里面坐,洞府寒湿,请勿见怪。”

艾仲文呵呵一笑,摆摆手,道:“我等修仙之辈与抱泉卧石,与日月同眠,哪有这么多骄气。”

他也不客气,大步向里走去,走到一半,他突然回过身来,道:“听闻师兄极擅解读蚀文,我近来访得一本临耀问法,有意请师兄一观,若有所得,还请指点一二。”

他拿出一本道书递给张衍,“我也知师兄这几日闭关,因此不敢强求,此书就放在师兄这里,何时有暇再说不迟。”

张衍神色略略一动,嘴角微微含笑,这个艾仲文嘴上说得客气,其实分明是借解读之名把道书送给他看。这是攀交情的手段,不过对方行事洒脱,大大方方,并没有引起他的反感。

况且,这个人也的确是值得一交。

他也不矫情,当即伸手接过,说了句客套话,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分宾主坐下后,攀谈了几句,艾仲文突然问道:“师弟我适才来时,见一人面熟,不知道可也是来拜访张师弟的”

张衍恍然,难怪艾仲文对他那么客气,原来根脚在这里。

不过转念一想,和艾仲文这样的人结交,或许将来还要进入他们的圈子,没有一个身份说起话也未免弱势了许多,既然周家在利用他,他又何不妨暂且借用一下周家的名头呢就只当收点利息了。

“师兄是说周子尚么

“师兄认识周家三郎”尽管早有预料,艾仲文不免还是心中惊讶。

张衍神色平静,道:“岂能不识三郎大姐,正是在下正妻。”

第八章 意通残玉 天机暗藏

艾仲文大吃一惊,他先前想过各种可能,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张衍与周子尚两人居然是郎舅关系

定阳周氏在东华洲可谓显赫之极,据他所知,近百年来,只是修为在元婴以上的修士就不下十人,能娶周氏之女为妻,这张衍的背景显然也是大不简单

不过张衍没有提及自己出身,他自然也很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此时艾仲文看向张衍的眼神与刚才又有不同,初见面时他虽然态度上也是极为客气,但那自身心的矜持却是洗脱不了的,而此刻,他显然已将张衍摆在同为玄门世家子弟的位置上,甚至略有过之。

张衍冷眼观察,心中暗暗感慨,修道界虽然多以修为高低视人,但同样也是注重出身来历,如今玄门世家遍布各个修道大派,这般人已经牢牢把持住上乘修道之途,非世家出身的弟子,就算你资质出众,没有绝佳的际遇机缘,也一样难以出头。

想到这里,他暗道自己若是有朝一日修道有成,定要设法改变这样的局面。

由于两人都是有结交的心思,几句下来相谈甚欢,这时,艾仲文话题一转,道:“师兄可知玄文法会”

张衍神色淡淡,放下手中茶盏,点头道:“岂能不知如此盛会三年才有一遇,师弟我原本还想去见识一番,怎奈在下上山三年只顾修行,不曾结交同道,不得其门而入。”

东华洲有十六个大派,小派不计其数,每隔三年,各派下院间都有会有一次玄文法会,届时,各大门派下院中有名有姓的杰出修士,无论入门还是记名弟子,都会来此交流修道心得。

今年,恰恰轮到苍梧山为法会东主。

而法会之所以名称用“玄文”冠之,那还是因为蚀文的缘故。

自开天辟地以来,山川地表经过亿万载自然演化,日晒风蚀之后,在其上形成广大深远的经纬图形,其中暗含的天地玄机,经过上古道德之士演算整理之后,才逐渐形成这修道者所独有的典籍文字。

传说上古之时,修道者仅仅依靠参悟蚀文,便能进窥大道,白日飞升。

尽管这只是传言,但也足以说明蚀文是大道之基,若是通解蚀文,则仙门在望。

古时修士修道,皆是先学蚀文,再修玄法。

只是这方法修道缓慢无比不说,你是否有所成就还完全取决于在蚀文上的天资。

所以自玄门世家逐渐崛起后,玄门弟子便不在遵循这一路数,盖因为他们初学道时便有长辈师门提点。不但自己能少走歪路,而且也根本不必去细细琢磨蚀文,只需要依照师长指点按部就班,不但基础牢固,而且不虞行差踏错,等到功行渐增,再回头补读蚀文,那自是高屋建瓴,举手而为之了。

这也是艾仲文认为张衍出身不简单的原因之一,非世家出身的修士,有限时间拿来修道还来不及,哪里会花更多时间去学天书一般的蚀文

可以说,像张衍前身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精研蚀文的那是绝无仅有。

而如今,在玄文法会上比斗推解蚀文,已经成为玄门世家之间衡量自身家门高低底蕴的手段,再不复昔日修道之用。

艾仲文暗中看了看张衍脸色,见他嘴上说得可惜,但似乎又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一时间猜不透他心思,试探道:“不瞒师弟,我今日来,正是有意邀请师弟同去赴会,以师弟在蚀文上的造诣,岂能不在法会上一展身手”

张衍望了一眼艾仲文,笑道:“既然艾师兄邀我同去,师弟我岂有推脱之理”

艾仲文松了一口气,他摸出一块铜牌,双手奉上,道:“此是法会信物,持此物可入山门。”犹豫了一下,他又拿出一瓶丹药摆在案几上,拱手道:“这是一瓶顺气调脉所用的正源丹,内有天罡之数,乃是卞师兄的赔礼,还望师兄收下。”

说罢,不待张衍开口,他再次一礼,道:“卞师兄与我也有些交情,前些时日是他孟浪了,恶了张师兄,托我再三致歉,还望师兄海涵。”

张衍闻弦歌知雅意,哪里能不知道艾仲文的打算不过先前拿了对方的一本道书,现在自然是要投桃报李,他默然片刻,故意叹了一声,道:“此等小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那日只是不忿这卞桥明明输了还要拿胡师兄出来压我。”

艾仲文笑道:“以师兄身份,何必与这等奴仆一般见识。”

张衍“唔”一声,这才把那页经诗拿了出来,交予艾仲文。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见天色已晚,张衍又有送客之意,艾仲文也不便多留,再攀谈几句,便告辞离去。

送走艾仲文,张衍回到洞府中,他拿出铜牌看了看,以他的定力,也不禁面露喜色。

艾仲文哪里知道,这玄文法会才是他的目的所在啊,可以说,张衍之前做了那么多努力,就是冲着这个法会去的。

只是,法会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他就算想去,也要有人引荐才行。

他一个记名弟子,一无人脉,二无修为,之前之所以表现得那么高调,完全是想用在解读蚀文上的出色能力作为敲门砖,进而获得参加这次法会的资格。

一旦在法会上扬名,其意义与之前是完全不同的。

说白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哪怕名声再响,也只是在记名弟子之间响亮一点罢了,或许偶尔会有艾仲文那种人比较赏识他,可那些入门弟子却不会真正对他高看哪怕一眼。但如果在法会上那就完全不同了,那可是派的精英弟子汇聚一堂,不客气的说,或许将来各大派的长老掌门都可能从这些人中间出现,影响力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一旦在法会上扬名,观中上师要收入门弟子也要先考虑到他。

一直以来的目的眼见得以实现,此刻张衍心情大好,拿出艾仲文变相送他的临耀问法翻看了起来。

哪知道一看之下,却大为吃惊。

原来这本临耀问法正是心问十篇中的一篇,里面的内容就是涉及到筑元最后一步“元成入真”的,可谓字字珠玑。

显然是艾仲文看到他的修为已经跨到了“元成入真”的门槛上,所以特意送了这么一本道书以示诚意。

张衍不由苦笑,玄门世家果然底蕴深厚,这样珍贵的道书张衍以前想也不敢想,机缘巧合下才偶尔得到一本,他们却是随手送人。或许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的道书,在他这等弟子来看却是真籍宝录。

只是不久之后,这本道书却看得他有些皱眉。

其中的蚀文倒是难不倒他,但是其中有许多代指的玄门术语,张衍虽然略微知道一点,但他并不是正宗玄门世家出身,看着就有些吃力了,比如其中有“斗参,瑞”一语,“斗参”,他知道是一种这在主脉上的行气术语,气起气落一般有三种方式,而“瑞”想必就是专指其中一种,但问题是他怎么知道是哪一种

这又不是可以轻易尝试的,一个不慎就极容易出现差池,所以这本书到他手中有也等于无用。

可是他如今却又不能不练。

他不能保证艾仲文的心思是不是真的那么简单,如果真有暗含有试探的目的在内,只要自己没有领悟参透,那么无需看修为,只是对答一番就会被看出底细。

而他想参加法会,迟早是会与艾仲文再次碰面的。

站起身来,他来回踱了几步,眼中神光一闪,重新坐下,将袖中的残玉拿了出来。

玉中的分身和他一般无二,先前他也尝试过修炼,但修炼分身并不能使得他自身的修为提升,后来他的心思都放在了解读蚀文上,所以也没有再继续深入下去,现在回过神来一想,他脑海中不禁捕捉到了一丝灵光。

将心思沉入残玉,他意识与分身合二为一,按照临耀问法的口诀修炼起来,起初两个关口顺利而过,而到了第三个关口的时候,气息才引入一条经脉,猛觉心口一疼,身体顿时一麻,变得动弹不得,立时知道这是走岔气脉了。

不过他却丝毫没有气馁,反而大觉振奋,这证明他先前的想法是可行的

这不过是个分身而已,丝毫影响不到他的本体,即便练岔了又如何大不了从头来过而且玉中世界是现实世界的十倍,他大可以在玉中将功法摸透,然后再去本身上修炼。

张衍定了定心神,将走叉的气息重新退了回去,准备再试。

只是轻易做出这一步后,他便又有了新的现。

既然可以将气息退回,那即是说,这具分身的状态完全是靠他自己的意念说了算

有了这个想法后,他好奇心大起,试着直接操纵分身的修为。

果然,随着他意念转变,这具分身顿时变得丁点修为也无,与一个普通人无疑;而下一刻,分身的修为又再次提升,眨眼间跳过入门道基,直入筑元,又回到眼下自己的修为上来。

他试着再往前一步,却再也不能了。这说明分身只能演化至他如今所能达到的修为,不过对他来说,这已是不小的惊喜,这意味着今后哪怕没有老师指点,也能靠自己摸索出一条修行大道出来

第九章 丹心凝气 暗潮渐涌

有了残玉相助,这篇临耀问法中的难题迎刃而解。

之后,张衍在看到诸如“横明,亢”“转宿,铮”“步虚,顺”等玄门术语的时候,无需再去费劲心思琢磨,而是直接在玉中“以身试法”。

不过他也不是一味依仗残玉,每次遇上不解难题,总是先结合胸中所学先推论一番,再到玉中印证,一来二去,他也逐渐摸索出了一些门道,对这些道诀术语的领悟日渐加深,甚至有时候不用残玉他也心中也有几分把握。

不用五天时间,他非但将整篇法诀参悟的七七八八,就连各种玄门世家所用的术语也明白了个大概,可以说是大有斩获。

这也让他感到,这块残玉无疑堪比神物,当日又是随流星坠落在地,来历肯定大不简单。

此时他又突奇想,这玉中原本空空荡荡,除自己分身外虚无一物,可既然“分身”可以随着自己意念有生死消长的变化,那么自己身边物件是否也能在这残玉中存在和变化呢

这个想法并不是异想天开,更不是无中生有,依据就是他的玉中分身不是赤身,而是身着衣物。

这件衣物的样式就是他经常穿戴的一件,既然能有衣物,那岂不是说明其他东西也是可以存在

想到这里,他伸出手做捧书状,意识中默想那本临耀问法,只是还没等他弄出个究竟,就突觉胸中烦闷,意识一阵恍惚,居然直接从分身里退了出来,重新跌回到了本体中。

张衍蓦然睁开双眼,一时间,只觉头疼欲裂,背后汗如雨下。

他不由暗吃一惊,自从练气修道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赶忙内视默察身体,现自己好像过度劳累了一场,不但神魂疲惫,而且内气耗损严重。只一想,他便猜出这是自己试图在玉中变化出道书所导致的。

他点了点头,看来这种尝试不论是否可行,都不是他眼下能做到的,不过他也并不沮丧。

成,固然可喜,不成,也无需在意,一味强求,反而落下心障。

他道心圆融,拿得起,放得下,转瞬间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自案几上把那瓶艾仲文送与他的“正源丹”拿起,扒开瓶口,在手掌中倒出一粒,只觉一股清香随之沁入鼻端,胸肺间顿为之一畅,心中明白丹药不同寻常。即刻张嘴吞服下去,默坐片刻,等到丹力化开后,一道暖融融的热流在内腑中散出来,浑身舒畅不已。

大凡这种丹药服下后还要行功运气,引导丹力流转全身,否则丹力一旦淤积,反而会伤及自身,他不敢怠慢,即刻入静打坐。

半个时辰之后,他功行圆满,此时疲惫之感尽去,全身内气鼓荡,元根饱满,神气之充盈,竟然堪比他平日打坐一夜

张衍暗暗吃惊,原本他就知道丹药对修士的颇有助益,没想到效果如此不凡,以前自己还是小看了丹药的作用,难怪那些玄门世家的弟子一个个都是筑元有成,恐怕除了有上好道籍,也有丹药辅佐之功。

可惜的是,他手中丹药稀少,今后只能在关键时刻吞服,不能随意浪费,心下暗自打定主意,看来以后要多多注意丹药的搜集,有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不过张衍并不知道,这瓶“正源丹”在玄门世家也算的上是上品了,是艾仲文怕他不肯归还经诗,又想刻意结好于他,所以自己主动送出的,要是艾仲文知道张衍把他好心好意赠送的丹药当成大白菜一样看待,恐怕是要憋闷到内伤了。

张衍在洞府中苦修的同时,苍梧山主峰浩觉峰一处凉亭中,周子尚正听着下人打听来有关于他的消息。

“这么说,近来张衍在苍梧山上解读蚀文,如今已是三观闻名”

一名模样精明的仆从低眉顺眼的回答道:“禀公子,正是如此。”

周子尚凝眉不语,他此时的想法与艾仲文惊人的接近,他并不信张衍能靠自己能解读蚀文,判断必定有人在背后指点,这个人不是善渊观中的执事道人,就是那个怂恿他上山的高人,心中不由有了深深的顾忌。不过那名高人既然不曾把张衍带在身边秘授道法,那多半是后者居多了。

“如此一来,这张衍更是轻易动不得。”

他自忖处理这件事不能莽撞,定须另用手段,不过张衍再怎么样,也只不过是一个下院弟子罢了,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俯帖耳。

他带上山来的三名家仆一直在两侧恭恭敬敬的等候,其中一身壮体肥,管家模样的人上来小声道:“少爷,需不需小的”他脸上的横肉一抖,做了个手抓的动作。

周子尚一挑眉,摆手道:“不妥,我周子尚也是修道之人,怎会出这种下乘手段”他旋即自信一笑,道:“不过我周子尚既然来到苍梧山下,又岂能空手而回汝且看好,不出三月,我必叫张衍乖乖下山”

今次他带上山来的几名仆从都是有见识的,听他这么说,虽然纷纷出言附和,但心中都是不解,不知道自己公子信心从何而来

周子尚微微一笑,并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