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第245部分阅读(1/1)

眼下真身未入洞天,尚还不是再往上行的时候。

只是他法力一聚,立时宣气行天,呼吸动地,在场不慢魔凡人,皆感足下不稳,纷纷跌倒。

顷刻间,场中只他一人站立。

他环目一扫,伸手一抓,顿将一头鸟妖摄入手中。

东莱洲中无有灵机,世人不能修法,而此辈却能得以化身成妖,岂非怪事

当下功聚双目,凝神看去,霎时由表及里,将之看了个通透。

这妖物之所以能得到得此步,全是因躯壳之中,寄有一丝极是微弱的古怪精气。

此气能催发气血真元,并借灵机供其驱用,在此间可力压凡物。

但对此妖而言,这却非福长风文学 www.是祸。

因此气压榨精血之故,待一年半载之后,这妖物必是暴亡,届时便会取尽其一身精元,返归那种气之人。

先以妖物杀人,吞吸精气。再夺之为己用,这等手段,却令他想起那囚禁在此的虺龙。

此妖在不似其余被镇压的大妖,没有那等扬风弄火的本事,斗法之能亦不强横。但却有一桩天授神通,哪怕躯壳被挫骨扬灰,只要尚有一缕本元精气存于世间,便可造妖生乱,待吸纳足够精气之后,又可渐渐得复。

张衍细想下来。东莱洲变乱是在百数年前。西三洲妖魔脱困,也多是在这一二百年之中,这时间却是对得上。

他冷笑一声,随手将那鸟妖掷毙在地。看着坡下群妖。轻轻一吸气。眉眼间微微闪过一丝赤紫,而后吐气开声,骤然一声清叱

这一喝之音。好似晴空霹雳,煌煌赫赫,霎时一股风浪平空生出,如洪涛烈火,自坡上冲下。

下方不知其数的妖魔,仿若被滚石碾过,一个个七窍喷血,筋骨碎裂,半空鸟妖更是折翅断翼,如雨纷坠

待风声去尽,天上地下,此间所有妖类,已是在他一声喝中,尽数毙命坡下。

一时天地俱寂。

张衍把首一抬,缓缓望向天中。

东莱洲虽不触地根,但有山水地脉,又在现世与小界之中,亦当有灵机蕴发而出,而他偏偏半丝也感应不到,这其中必有因由。

他把神展意舒,循机感应而去,许久之后,终是觉察到了那异样所在。

此地灵机非是不存,而是被人横加截夺。

那一切源流,竟是应在了那洲外禁阵之上。

此阵运转万数载,又笼罩一洲之地,也需附灵而存,而如此一来,却需与洲中众生抢夺灵机。

恰恰此阵秉行无情之道,只夺不予,从不顾惜除己身之外任何一物。

纵是举洲灵机断绝,生灵遭难,也与其无干。

张衍自是知晓,东莱洲原也有修道人,想是与之争抢不敌,这才只得离去。

他回首过来,环顾四下,不想这数万之众,竟是此洲仅存之人。

此洲虽有妖魔作乱,但人为万物灵长,亦有高门取妖魔骨血,化为己用,要是能传了下来,亦有机会渡过此难。

然则此法把持在少部人中,未能惠及众生,是以到了临了,仍是难解其局。

想到此地,不禁叹道:“此劫非你等之过,但若世人皆得保身之道,又岂容妖魔肆虐”

这时忽然一人跪下,以头抢地,道:“求道长传法”

他身后几人也是醒悟过来,纷纷跪下,同呼道:“求道长传法”

如受感染一般,坡上数万人都是风吹麦浪一般拜倒下来,喊出求法之声,初时还是凌乱之声,可过不多久,却是声齐动天。

张衍听得这声响之中蕴有不甘,愤怒,挣扎,悲苦等等情绪,也是微微动容。

他目投天际,回想此前游历三洲之地所历种种,有所同有所不同,但在世之人,无不蒙遭灵机黯弱之苦。

西陷洲,可谓灵微。

西沉洲,可谓灵弱。

西绝洲,可谓灵断。

至于东莱洲,可谓灵尽。

若造得一法,不重灵机,不借他助,只调理呼吸,化炼自身精气,便可入道,又当如何

这一念升起,他心头蓦地一震。

“我入道之时,因睹修行之道玄门世家所把持,曾作言,若有朝一日修道有成,必要设法改换这等局面,而入道至今,此心不改,意气犹存。当造得一法,为有心攀道之人在这天地间再开一门,继往开来,衍传万古。”

“故而我之道,非我一人之道,乃是万人之道,是万万人之道,是天下有情众生之道”

一念及此,他迎着一双双期盼目光,慨然开口道:

“天不予你等,我予你等”

“天不授你等,我授你等””天不助你等,我助你等”

说话之间,声清穿云,震动天地

轰隆隆,他仰首观去,天中雷云四聚,少顷,就有滂湃雨水降下。

这一刻,他却是发本心之悟,触动天机,于刹那之间,明了自家所求之道为何。

一股玄妙之感,也不知从何而来。往心海之中映入进来。

值此之时,顿觉身后仿佛无数波澜推动,催促他快些前行,似乎只要踏出这一步,就可成就那洞天之境。

然而在这紧要关头,他却排开外扰,不为所动。

纵然此路已开,但有心无行,花开无果,仍不圆满。此刻一步跨去。也必是半途而崩,今后再也难登其门。

需得善始善终,将这一法门推演而出,方能和心应道。成就正法。

而在此之前。尚还有一事要做。

他往坡下瞧去。见群妖尸首之中,有一团气旋飘飘而上,直奔长空。再往一地飞去,便留下一句,言:“妖魔未尽,需去斩除,你等且待我回转。”

言罢,他拔身而起,化光一道,循气追去。

飞纵有一日夜后,见得那气丝丝缕缕,自四方而来,渐渐汇成一股,再往地下一枯井之中钻入。

他看有片刻,便把身躯一沉,亦是往那处下去。

下行有百数丈,便堪堪到得坑地,前方有一高起丈许的暗洞,通往更深之处。

他沿路前行,见洞壁滑而无棱,弯弯曲曲,好似蛇岤,左右并不局促,行有数里,却步入一豁大石窟之中。

此地立有一面横长百丈大小的照璧,明亮如镜,其内却一条无角小龙游动。

其不过三尺来长,浑身莹白温润,宛如美玉雕成,此刻正吞吸那飘入进来的精气,随其一吞一吐,可见躯体有一滴血珠沿首尾来回滚动,每转一圈,身躯便稍稍涨大一分。

它似也是察觉到张衍到来,止住动作,把一对红如赤玉的龙目瞪来,开口问道:“何人到此”

张衍扬声道:“溟沧张衍,奉太冥祖师之命,特来收汝。”

那虺龙恍然,道:“我道精气如何还差了这许多,原来是你坏我大事”

说着他摇首一叹,道:“可惜,可惜,你若再晚来一年半载,我这身躯便可飞腾出外,到时你一门上下,休想再能寻得到我。”

张衍淡声道:“你便是出得此洲,若仍行荼毒生灵之举,便是贫道不收你,亦有他人前来降你。”

虺龙哈哈一笑,道:“汰弱存强,此乃天道,天下生灵,便当为我辈口中之食,偏你辈多事,非视之为罪过。”

张衍哂道:“照你所言,如今我强你弱,我来灭你,也是秉天道而行了如此你当乖乖受死才是。”

虺龙不禁一噎,他哼了一声,道:“世间有一语,谓之成王败寇,今朝算是你胜了,我也不来与你争辩,不过此非了局,你我来日再会过吧。”

隧他说到此处,原先洪盛气息竟是逐次衰弱下来。

张衍眼中,可以看见其周遭灵机飞快离体而去,而那一段身躯更是变得黯淡无光,好似原本美玉正在慢慢化作为一块顽石。

他知晓此是这头妖物明白斗不过他,是以主动散去自身精气。

不过其口中言来日再会,这并非胡言。

方才进来时已是看过,此妖本元精气不在此处,今朝尚不能取它性命,恐这一番纠葛,仍会拖得数百上千载。

他转念下来,当年太冥祖师若有心,想不难寻得这虺龙元真,留其不杀,因是刻意留予后辈处置。毕竟镇灭五妖,也是一条成就中法之道,得来太过轻易便难证此法。

但他不行此道,不可能时时看在此地,最好做法,便是如他先前所想,传得一法,令世人振作奋起,继而诛灭此僚。

这时他见那身躯之中仍有一缕精血残存,心下一动,伸手将之摄来。

此血是那虺龙所凝聚,也算得上是天妖精血,但此刻已是散了灵华,自然无有了种种妙用。

但他却是想到,那苍龙遗蜕如今不知所踪,若被当世大妖得去,恐生祸患。而这虺龙却是那苍龙之子,得此心血一滴,说不定可设法找到其所在。

他取出一只玉瓶,将此血收入其中放好,便把袖一抖,霎时脚下生风,冉冉飞升,遥去天穹。

第三百一十一章 非是温仁是杀劫

林上原,顺天坡。

磅礴大雨一下便是两日两夜,仍是未息。

自张衍去后,乐候率一众府臣候在此地,半步未曾离开。

一名府臣忍不住言道:“侯爷,仙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天凉风寒,阴雨入骨,侯爷还请保重贵体,不如先回去安歇,有臣下等在此地代为等候便可。”

乐候摇头道:“不如此,怎能示我心诚。”

林书吏走了上来,道:不错,侯爷不能离此半步。

那府臣神色不愉,道:“林大人,侯爷为抵御妖魔,连日来操心劳累,早已疲惫不堪,若是再不歇息,怕是承受不住。”

林书吏态度强硬,道:“行百里者半于九十,侯爷既已下定决心等候,又怎能半途离了”

那府臣有些生气,把声音提高了些,道:“林大人既如此说,那在下也不妨问上一句,若是那位仙师一月不至,候夜莫非就等上一月,一年不至,难不成就等上一年”

乐候听了这话,也有些动摇。

若是知晓仙师何时回来,在此等再久他也甘愿,但正这位府臣如所说,要是当真几年不回,那又该如何

他若是个闲人,倒也不是不可,奈何他乃是一郡之候,大劫之后,尚有许多事要是做主安排,白白在此干耗,怕是正事都要耽搁了。

林书吏见他意动,急步上前,一把拽住他袖口,厉声道:“他人要走,自可走之,但侯爷万万不可离开半步。”

此间臣僚却被他举动吓了一跳。纷纷开口斥责:

“林大人,你要做什么”

“无礼,无礼。还不快快放手”

“林大人,稍安勿躁。如此怎为师表”

林书吏却是不管不顾,根本不去理睬,只盯着乐侯道:“张仙师那一声雷音叱喝,怕是天下妖魔都绝了半数,待仙师回来,传下大法,侯爷就可收拾兵马,整顿河山。进而剿灭妖魔,尽复八郡之地,为天下兴复,为万千黎庶,侯爷受些雨水又算得什么”

乐候沉默片刻,感叹道:“除魔灭妖,再造盛朝,亦是父候毕生之志,尚幸有张仙师垂悯,我人道不绝。老师言之有理,本候在此候着就是了。”

林书吏道:“正是,此间有何事。皆可交由我等臣子去做,请侯爷只管在此等候仙师,以正人心”

乐候连连点头。

林书吏怕他再为人所动摇,又一指坡下,“侯爷请看。”

乐候转首一看,见数万人众都在坡下,到了这时,竟也是一个亦未曾离去,人人都流露出一股企盼之情。

他心下一震。自乱世以来,举目所见之景。皆是暮气沉沉,麻木不仁。而眼下却是大为不同。

他深深吸了口气,道:“本候明白了,请老师请安心,仙师不归,本候绝不下坡。”

林书吏这才满意,将他袖子放开,道:“如此,臣等也可放心了。”

所幸他们未曾等得太久,再有一日之后,天穹上见有层层云岚自远处过来,间中有一道耀目金光横凌其上,灼灼闪烁不已。

到了众人顶上,便化一缕皑皑清气垂降下来,落在坡上,而后便见一名道人大袍飘飘,行步出来。

乐候一阵激动,赶忙迎上前去,带头跪下,口中道:“凡民李束功,恭迎仙师。”

他身后臣属和坡上数万百姓也是一起跪下叩首,口呼“仙师”不已。

张衍抬目一扫,淡声道::“乐候且请起身,贫道既说传法与你等,那必会守信。”

乐候拜了一拜,想要站起,只是他确实连日劳累,虽年轻力壮,但也有些承受不住,才方起了半身就又垮下,身旁内侍见了,都是急忙上来搀扶,然而却被他一把推开,喝道:“躲开,我自来。”

说着,咬牙站直了身躯。

张衍看他一眼,伸出两指凌空一点,乐候身躯一震,随后便觉一股暖流涌向周身,连日积攒下来疲乏顿消,身躯也是为之一轻,哪还不知是得了好处,当即大礼一拜。道:“多谢仙师。”

张衍微一点首,又一弹指,就见一道金光灿烂的符箓飞出,飘飘落下,口中道:“此物你可收好了。”

乐候忙是接住,正想开口问这是何物,却见一道道法门自眼前闪过,一时怔在当场。

张衍此刻还未曾着手造法,是以给的这一篇也不涉及修道,而是讲述如何将死去妖魔尸骨熬作丹药血汤,以此壮大内元之法。

常人服了,不但可延年益寿,更能得一身力抗妖魔之能。比之先前此间凡人琢磨出来的粗劣法门好过十倍,百倍。

但因这法门是杀戮妖魔而得,是故一旦这天下妖魔除尽,自然也就无用了。

不过东莱洲有虺龙未除,这一场争杀还会绵延多久。恐要等他造得新法之后,才有可能改换,

只是到得那时,他也不会只授当面一人,而是会传了下去,使此间人人得与闻。

乐候入神体悟了片刻,终醒了过来,对张衍深深拜了下去,道:“谢仙师赐法。”

张衍指着远处一座大山,道:“那是何处”

乐候无法作答,林书吏这时抢出一步,道:“观此方向,那当是青合山。”

张衍淡声道:“此山形拔挺秀,可作洞府,你等如有危难,可来此处相寻。”

一语说毕,他摆了摆袖,驾清风而起,须臾耸身入云。

乐候等人不想他说走就走,忙是拜伏恭送,待见不到身影时,才迟迟起身。

乐候看着手中金符,思虑了一会儿,随后双手一托,却是将之送到身旁林书吏手中,恭敬道:“老师请观。”

林书吏有些诧异。但看了乐候一眼,见他神情诚挚,并不做伪。沉吟一下,这才接过。看完之后,不发一言,随后又递给身旁一人。

那人有些犹豫,但还是忍不住诱惑,伸手拿了,面上既有失望又有庆幸,想了一想,也是传给了另一人。

到了最后。连乐候在内,共有十二人看过。

乐候上前一步,一手住抓一人之手,道:“世道颓半,本候一人无力擎天,自今日起,便与诸君共治天下。”

这十一人相互看了几眼,未有动作,林书吏却抖了抖袖,第一个站出来。道:“下臣领命。”

众人见状,也是醒悟过来,上前都是一揖。皆道:“臣等领命。”

这时有一老臣言道:“可惜,仙师所传法门虽是精妙,但未闻传言之中那等长生不死之法。”

林书吏呵呵一笑,道:“在下却以为此法甚好。若那等需要修炼经年,耗时费力的法门,侯爷何时能一展抱负至于长生之法,诸位莫非要舍仙师,入山餐风饮露么”

众人一起摇首。

林书吏沉声道:“这便是了,况且仙师赐法。自有思量,非我等所能置喙。诸位日后还请少言。”

众人顿觉凛然,诺诺称是。

林书吏轻舒了一口气。他实则还有一句未曾明言,那便是这些妖魔尸骨握在了乐候与一众权臣手中,如此便能维系原先上下尊卑,可顺顺利利养军炼法,讨伐妖魔。

而要是那等人人可得,人人可习之法门,恐怕时日一久,人心不足,还未除尽那妖魔,就要崩了乐礼,先自内乱起来,唯有如今这般才是正好。

张衍飞离顺天坡,行空往南遁走,不多时,就到了那青合山下,稍作停伫,看准一处合宜之地,就落身下来,以法力开辟一处洞府,而后在其内坐定。

他已明了前路为何,而接下来,便该好好思量该如何行去了。

他造此一法,是为证自身,而非为强求度化世人,那是以己心代人心,以己欲为人欲,先是落了下乘。

有心者自入,无心者可去,有缘者自得,无缘者可弃。

他又非世人父母,自无需把因果强行牵绊于自家身上。

世人得法之后,该是如何,又往何处去,却与他再无瓜葛。

换言之,这法门一旦造出,天人和应,他便能得法,哪怕天下间只一人去修习,也无碍他道途。

然这一法不重外物,又不借灵机,若是世间之人能藉此得道,那天下还有何人再去入山拜师玄门世家,又如何能把持修道外物

此等断根掘墓之为,怕是一经抛出,便是举世滔滔。

到得那时,无论师徒世家,恐怕就先要杀他。

他能想到,古今往来多少智者,多少先贤,也定有存此心者,但怕是俱都看到了此点,故而未敢迈步过去。

不过眼下他尚还无需忧虑此点,莫说他道行未足,无法推演一门直入大道的法门,便是有,也不会一气抛出。

他心自忖之,以自己修为,能把法门推演到开脉这一步,令世人入道不再被阻在玉液华池这一关上,便已是不差了。至于入道之后,要往上走,却仍需依附灵机外物而行。

可便是如此,也不是无灾无劫了。

他是有感世人为妖魔所欺,凋零飘落,才由感生悟,决意造法,既证自身,又可助人。可所谓“正复为奇,善复为妖”,这一法虽是使人入道为易,可一经流传出去,天下修道人不知会多上多少,待此辈汹汹而至,定会与此先修道人劫夺外物,争抢灵机。

观东莱洲生乱可源,就是大洲禁阵与众生争抢灵机,可以想见,这一法若现世间,不是仁爱温厚,而必是掀起无边杀劫,他仿佛已能看见其背后那一片尸山血海。

直到有朝一日,他得窥大道,完此妙法,方能将之化解消弭。

而他这造法之人,然此途中,必有种种劫难随身。

不过继受惠泽,亦承因果,

此为己身之道,怎有见危则退,见难不行之理

旁人不敢,他却敢为

念及此处,他洒然一笑,抛开杂念,手掌残玉,闭目瞑坐,心神便自缓缓沉入下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浪起星照应南北

东华洲,浮游天宫,昼空殿。

一道金光闪过,殿前空地之上多出了三人。

当前是一个宽肩窄腰的中年修士,髻上束带,两眉飞扬,须短浓密,望去极是精悍。

身后则是一名打扮道装少年,面目清秀,透着一股灵气。只是眼睛灵活,看着性子很是跳脱。

中年道人走至殿门前,对着石莲法座上一名守值老道招呼了一声,道:“陈真人。”

那老道睁开眼皮看了看,特意在那少年身上停留片刻,最后叹息一声,挥了挥手道:“进去吧,霍殿主正等着你等。”

中年修士打个道揖,便招呼了那名犹在好奇张望的少年人一声,领着其往殿中步去。

那少年自觉已是去得远了,便小声道:“师兄,那老道长可是陈氏族人么”

中年道人沉声道:“此与你无关,到了此间,记得少言多行。”

少年嘻嘻一笑,道:“师兄,恩师可无这许多规矩。”

中年道人叹了一声,道:“你可知你能拜在真人门下,是多大的机缘为兄限于禀赋,到如今也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你定要珍惜才是。”

少年人听了,忙把笑脸一收,认真道:“小弟知晓了。”

中年道人看他回答不想敷衍,这才满意。

两人走有百数步,却见面前出现一片不见尽头的宽阶,直漫入云雾之中,不知通向何方。

中年道人加快几步到得阶下,稽首道:“殿主,弟子已把左延占带到。”

上方传来一浑厚声音,道:“命他上来。”

中年道人转身道:“师弟。真人唤你,你且沿着此阶走,切记着我传你的运转之法。便可走了上去。”

那少年道了声好,眼见要拜见从未谋面的师尊。他也感到有些忐忑,不敢有所疏忽,按照之前中年道人所示心法,运转几次之后,就往阶梯上行。

本人以为这阶梯只是长些,但这一跨去,才知不易。

身上好似陡然压下了什么重担一般,每一步皆需使出全力。他只得咬牙坚持,尚幸一路并无什么拦阻,半个时辰之后,成功踏得阶顶,但整个人却是疲惫欲死,如同水中捞住一般。

这时他抬目一瞧,见一名道人坐于殿上,一身金袍法冠,手持玉尺,身周满是金虹霞波。一会儿似赤日炎炎,一会儿似金芒刀兵。

他知这就是自家老师,溟沧派昼空殿偏殿殿主霍轩。忙是跪了下来,大礼参拜道:“弟子叩见恩师。”

霍轩道:“你能过登天阶,显是用心修习为师传下的法门了,倒不似前番来人。”

少年也是胆大,好奇问道:“敢问恩师,不知那些人去了何处”

霍轩面无表情道:“此间灵机旺盛,非寻常人可久留,若疏于功课,自然是外气侵身。断脉而死。”

那少年吓了一跳,方知方才那关原是如此险恶。他擦了擦额上冷汗,不由暗自庆幸自得传法后。每日勤修不辍,未有一日懈怠,不似那些个倒霉鬼。

霍轩把手中玉尺一摇,飞下数道灵光,道:“赐你两件法宝,一作防身,一作飞遁之用,此篇功法你先修习着,待你玄光之后自会另有功法赐下。”

他自成为陈族赘婿后,陈族虽亦令他收得不少人传授道法,但此些人俱是陈族子弟,彼此无有师徒之名,因而也不算他弟子。因此修道数百年,竟没有一个徒儿。

但修道人除非那等自认能直入大道之辈,哪个不惧自家寿尽后无人接应,因而执掌昼空殿偏殿之后,也动了收徒之念。

他虽与陈族渐行渐远,但毕竟是世家出身之人,且陈真人尚在,倒也不好做此事。

不过半载之前,陈真人寿尽转生,他却不再存有顾忌,自寒谱之内挑拣了数个禀赋上乘的童子传法,不过为照顾陈族颜面,名义上只是使唤道童,实则与亲传徒儿一般无二。

底下少年人得了法宝功法,当即取了出来,见随心意所指,自然响应,飞去转动,无不应明,登时爱不释手。

霍轩只是看中其禀赋,也不在乎这其举动是否失礼,便道:“你日后便在此处修道,殿外你可随意走动,殿内别有洞天,只是以你功候,尚不可入。”

少年人一听,不禁有些失望,眼珠一转,问道:“听闻有天宫中有上极渡真,昼空三大殿,不知另两殿弟子可以去得么”

霍轩道:“渡真殿偏殿之主张衍虽与为师交好,但此刻出外游历,不在殿中,你无事不必往那处去。至于那上极殿”

他说到这里,忽然身躯一震,陡然自座上站起,目光往上极殿方向望去。

只见那处天穹之中云聚水相。滔滔而来,激涌澎湃。而底下龙渊大泽之中,却是如藏罔象,波涛翻来滚去,如沸如煮,而天上水中,两相应和,跃跃欲发。

他能感觉到天地之中有一股滂湃灵机搅动起来,连他身形也晃动不止,有些站立不稳。

忙是一举御尺。启了昼空殿中禁制,这才定住。

此刻非但是他,溟沧派各处洞天真人也被惊动,齐齐望向这等异象。

少顷。听得一声洪亮声音传出,“龙渊倒悬潮升烟,大滔横流三千年,唤得清澜洗日月,长空一相水齐天”

随此声起,一道万丈瀑流平空拔起,漫漫直上,直至与天相接,统摄云海

此时东华洲遍地皆闻水涌之声,若抬首北望,亦可望见北方一道接天玄水,氲氲生水烟,汤汤御四海。

霍轩怔怔言道:“齐师兄入洞天了。”

然在此时,却闻一声玉裂之响,清清之鸣,竞发四方。

他不觉惊异,转首看去,见南天之中有一丛星痕升起,光转儵爚,宝气如轮,声嚣正南,灿落瀛寰,其声势之浩大,居然半点不输于那真水之相。

他神情凝住,居然又是一尊法相

不由心念电转,南方有此声势者,又有星流经空,那极可能是玉霄派中有人亦是成就洞天

上极殿中,孙真人与孟真人坐于高台,此刻都是遥望南方。

孟真人看了片刻,开声道:“玉霄派此辈之中,能于这百年中成就者,也就周雍与吴丰谷二人,不过这等星出光呈舞动乾坤之相,必是周氏的天宇境同书,此人当是周雍无疑。”

孙真人冷笑一声,道:“偏生在云天成就洞天之后,此人便也一脚踏入,世上哪有这般巧合之事当是其早可入得此门,却专以候在云天入境之后才自迈出,且其势犹盛,此是告言天下人,我两派下代人物,他玉霄比我溟沧还优胜一筹么”

孟真人沉声道:“这却不奇,玉霄自前代灵崖之主飞升之前便领袖玄门之意,索性为我四代掌门所阻,由今观之,却未必弃了此念。”

孙真人冷声道:“师兄是君子之言,周氏那哪里要领袖玄门,分明是妄想独占灵机,好把九洲化作他一家一姓之地只不过天下格局使然,既有我溟沧少清两派扼阻,又有魔宗在外窥觊,不得施展罢了,师弟我敢断言,其心未死,其念未绝”

孟真人漠声言道:“灵机本无主,能者自掌之,其若有意,便看三劫之下,有何本事了。”

玉霄派,御部心明洞天。

周如英看着摩赤玉崖上灵光大明,灿烂如锦,隐约可见有八星连珠,既羡又赞道:“雍师侄不愧得上人亲自指点,功行根底之厚,非旁人可比。”

她转至妆台前,水袖轻挥,显了一人幻形出来,道:“师兄,师叔他这回下了一步妙招,令雍师侄于齐云天一同成就,正好削了溟沧派声势。”

镜中幻影笑道;“在为兄看来,师叔是多此一举,溟沧派虽看去势大,但自那数百年前那一场内乱,却是去了不少人杰,元气至今未复,何必先去相扰。”

周如英蹙眉道:“师兄是否小看溟沧派了,齐云天已然得法,若不是数载之前陈真人转生而去。怕是又成昔日十二洞天格局,凌绝于我众门之上,当初那秦掌门上位时,本以为溟沧派会一蹶不振,不想短短数百年,又成这般气象。”

那镜中幻形不以为然道:“师妹,而今除孟至德功修为深湛外,颜朱二人不过是仗着师恩提携而起,孙至言纵有几分本事,然则功候未足,不足为惧。”

“再说溟沧派中世家,昔年一战,苏氏名存实亡,后又族灭,余者这数百年来又为秦墨白打压下去,可谓心气渐衰,如今陈太平一死,杜萧韩三人也只能埋首蛰伏,暮气已显;再说其还有晏氏师徒未除,可谓内不和,外有患,比秦清纲在位时差之甚远,大可不必如此忌惮。”

周如英道:“可便不提此等人物,还有沈柏霜齐云天等辈,还有那张衍”

那幻形哈哈大笑,道:“可我玉霄亦有周雍如英吴丰谷这等英才,哪处也不比溟沧派来得弱了,何况前番计成,我自陈氏借得精气,至少可延阻那张衍道途三四百载,到时那劫数之下,其可未必能保全性命,师妹安心就是。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愿起一剑杀万劫 ,无情换作有情天

东莱洲中,距离张衍分身入青合山中修道,已是过去百余年头。

当年乐候得张衍分身传法后,训兵练卒,四处攻伐妖魔,于次年复得全郡,于是建朝称王,号国为乐。

然而此时,有妖魔在洲外聚集成部,率众与王师相抗,一时轻忽,竟是损兵折将,几遭败绩,

为聚人心,乐王得林相国进言,便起半国之力在青合山中起庙修观,又筑起高台,奉张衍为上德仙师,年年率众来此祭祀参拜。

乐王在位三十载,御驾亲征二十二次,可谓一生戎马,五十岁时,因心疾而逝。

其人去后,因大儿早亡,便由长孙登位,此时乐朝已是据有天下四郡,得东莱半数之地,只是数十年征战,生民疲惫,人口凋零,暂无力再扩张疆域。

于是得贤臣献策,止兵休戈,休养生息二十载。

此时乐朝已是享户百万,精卒十万,自觉府库充盈,兵甲犀利,于是起兵征讨,一战破灭妖魔六部,尽斩其首,献于青合山下。

至此之后,每一代乐王继位,出征,献俘,皆会来青合山中祭拜,并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每遇征战,便先在山下操演兵阵,以示必除妖魔之心。

青合山后山,这里山路与山前修筑的御道不同,崎岖坎坷,极是难行。

此时却有一祖一孙二人,沿着陡滑山坡行进。

老者年逾百岁,却仍是精神矍铄,双足有力,到了一块石上,他牵着其手,叮嘱道:“茂儿。你需记得了,凡我于家子孙,日后来得这山中拜谒恩公。无论老幼,皆不得行山前正道。以此方能示之心诚。”

他这小孙儿才五六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青合山山高入云,于姓老者用了两日,才行至山巅近处。

到了这里,狭窄山道已绝,只有一阔大玉阶,两旁还竖有一排排石碑,其上皆是书有名讳。

乐朝有国律。凡是宗室弟子,皆需亲至山中祭拜上德仙师,否则不入宗谱,此写姓名,俱是其等所留。

走得近些,便可见有十余名极是精悍禁卫走来行去。

因年年有来此拜师求道之人,为怕扰得上德仙师清修,是以朝廷放了这一队戍卒在此。

禁卫头领察觉下方有人到来,抄起长戈,沉喝一声。道:“来人止步此为上德仙师修行之地,若无奉诏,速速退去。”

于姓老者却是不慌。走上前去,拱拱手道:“林将军,有礼了。”

那禁卫头领见得他,忙是放下手中长戈,颇为恭敬的一礼,道:“原来是于老来了。”又看那小儿一眼,道:“此是于老孙儿么”

于姓老者道:“正是,此回趁老夫还有力气,带他上来拜见恩公。”

禁卫头领让开一步。道:“末将职责在身,不能相陪。于老还请慢行。”

他可是知晓,虽天下万民皆受仙师当年恩惠。不过能口呼恩公之人,却是只有一家,那便是于家之人。

传闻其祖曾与仙师交好,后母子二人又由仙师亲自护送到得乐郡,双方渊源极深。

而此一家无论男女,个个长寿,似乎更能证明此言。

在位乐王曾数次封赏其族,还有相召为官的,只是于氏从来不应。

于姓老者谢过那禁卫头领,便带着小孙爬到了山巅。

当世之人,除却王室宗亲,也就于氏后人能至此地了。

他指着指着不远处一个为云雾笼罩的山头,道:“茂儿你看,那便是恩公修行之地了。”

小童瞪大眼睛,好奇看着。

于姓老者又抚了抚须,道:“百多年前,你高祖来此时只是一初生小儿,若无恩公护送,早已弃尸荒野,喂了那妖魔了。”

“我家后辈,为恩公世代守庙,以偿恩情。”

“你需记着,日后无论天下如何变动,皆不可让俗人扰了仙师清静。”

那小儿拉着仰起小脸,道;“阿爷,孙儿为恩公守好洞府,不让妖魔上山。”

于姓老者顿觉开怀,哈哈大笑,连道三个好字。

他在山前摆开香烛,遥遥祭拜。

三日之后,见得烛烬香灭,身旁水食已罄,只得下山。

只是临去之前,于姓老者望着洞府,暗叹:“曾祖母弥留之际,仍是念念不忘,要我于氏后辈,亲口对恩公道一声谢,叩一个头,老儿我此生怕是无望了,只能交托茂儿了。”

他牵起小童之手,用苍老声音唱着歌谣,在夕照之下一步一步行下山去。

春去冬来,不知几回寒暑,又是近百载过去。

当初那老者早已是身故,而昔日小儿,如今也是苍苍白发,垂垂老朽,如其祖一般,亦是带着后辈来此谒拜,渴盼能见恩公一面。

而此代乐王,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