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部分(1/1)

吕国标一笑,什么也没有说。杜赞之感到心虚,他已经掌握吕国标的特点,对他的不诚实,吕国标很少当面揭穿,常常只是一笑。

谈话没完没了。尽管杜赞之没有说出什么关键性的问题,但他没有看出吕国标的厌倦和焦急。吕国标提问题有时候东拉西扯,甚至漫无目的,有些问题不免也反复和暧喷,弄得杜赞之很烦。杜赞之只希望快点结束这种不是拘留胜似拘留不是坐监胜似坐监的生活。他知道与外面隔绝的时间越长,影响就越大,出问题的可能性也会更大,因此,心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杜赞之曾想,如果有谁能给他透露点信息,让他得知“两规”他是因为什么事,那将容易对付得多,可是几天了,他对内幕一无所知。他估计,要是经济问题就一定与边皂德有关,要是女人问题就一定与任在娜有关,要是政治问题就一定与董为案有关,尽管吕国标兜的圈子很大,但绕去绕来无非也是这几个问题。

“你的妻子宋双有个妹叫宋白,宋白一直跟石梓谈恋爱是不是?”吕国标问。

赵坚听到妻子两个字,眼前一暗,昨晚妻子正式跟他说,她要搬回她母亲家里住,等他什么时候能回家里过才搬回来,她说活守寡倒也罢了,可总得煮两个人的饭炒两个人的菜,而吃饭时却常常孤零零一个人,让你来也受不了。他说,也许再过几天就没那么紧张了,你是不是再坚持几天?她说,我又没有跟你提出离婚,我不在家你就不用时时想着要回来陪我,也算是对你工作的支持吧。他心里酸酸的,想起当年追求她时说过的诺言天天陪伴着她,他感到惭愧。

杜赞之想一定有人说石梓跟他有什么关系。其实石梓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石梓跟来白结婚了,还可以说他提拔石梓是结党营私,可现在宋自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石梓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年轻人的事,我从来不过问。”杜赞之说。

“宋自那天被杀害,公安内部还有人说是石梓干的,你看呢?”吕国标说。

杜赞之说:“我不相信石梓会杀来自,他们两人矛盾最大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那你认为是谁下的手?”吕国标说。

杜赞之想了想说:“这事其实还没调查清楚,不知近来有没有进展。”

“卢业萌死得也很冤,据说至今没查出凶手。”吕国标说。

提到宋白和卢业萌,杜赞之心里都很难受。“我承认这两年公安方面的工作不行,所以,我们对公安班子作了调整。”此话一出,杜赞之又觉得言不由衷,也对不起董为,他知道这次调整公安班子是怎么回事。可想想又觉得好笑,他这几天在涉及自己的问题时哪里言而由衷过?

“公安的班子是越调整越差。”吕国标说,“你在广州的时候,董为曾给你打电话汇报,要对边皂德的赌场采取行动,但你不同意,有这回事吗?”

董为生前肯定留下书面材料。“我没有说不同意,我只是让他慎重,边皂德是政协委员,汉州的事又那么复杂,有些事牵一发动全身。”杜赞之说,“我还特别交代他找当时在家的主要领导汇报。”

“娱乐城弄出多少事你知道吗?聚赌,放高利贷,借了钱到期不还就割舌敲牙齿,甚至卖女儿。”吕国标说。

杜赞之说:“治安案件什么时候都有,也不一定都因为赌场。”

吕国标说:“我讲的都是因赌场而引起的事件,有一个父亲输了钱就借高利贷,最后还不起居然让读初中的女儿去赌场打工顶债,结果当天晚上就被qg了,你想知道这个qg少女的人是谁吗?”

杜赞之做出意外的样子说:“这事我第一次听说。”

“据我们得到的情况,曾有人向你汇报过那个女学生被j污的事,但你一直无动于衷。”吕国标说,“你今年才43岁,还是个博士,怎么就那么健忘!”

“这个……”杜赞之低嚼着。

“组织信任你,让你担当如此重任,你其实把责任当儿戏。你好好反省反省吧。”吕国标说,“我今天就跟你谈到这个程度了,希望你尽快把自己的问题如实向组织讲清楚。”接着又是签名盖指模。

第十九章

qg女学生的不就是卢业萌吗?当初他怎么就那么随便同意安排他进公安系统?

卢业萌的父亲卢森是让容棋带着走进杜赞之办公室的。

“杜书记你可能认不出我了。”卢森说,“可你一点不变。”

“在外面我不一定认得出你。”杜赞之站起来抓住卢森干枯的手紧紧地握着,嘴里说,“可一说到汉岭的老支书志愿军,我就记起来了,该是我去看你,你却来了。身体还好?”

卢森的脸上没有了肌r,嘴里也没有了牙齿,讲话时嘴巴随着声音的频率在脸上左右上下移动。

“还行,就是走路腿不太方便。”卢森说过这一句,就不再说什么了。杜赞之估计卢森这次来找他一定有什么事,但容棋在场,不好意思开口,他说:“你先忙去,我跟卢叔聊一会,我们好几年没见过面了。”容棋出去,顺手将门带上。可是,办公桌上的电话铃不停地响,杜赞之和卢森的谈话不时被打断,卢森很难找到机会说自己的事。杜赞之主动问卢森了:“卢叔,你今天大老远来找我,有什么事要我帮你的吗?”

卢森便直说了。卢森说,他的小儿子连续两年报名参军,体检也合格了,但总争不过别人,在家里没有事做,不久前跟人打牌赢了钱,反而给人家毒打一顿,又被派出所罚了钱。

杜赞之突然想到一个瘦小的男孩,他已经记不得叫什么名字了。儿子杜克那时跟他玩过。“是不是瘦瘦的那个?”杜赞之问。

“这是最小的了,几个大姐都成家了。”卢森想杜赞之为儿子找份工做,好让单位管管,以免日后又出事。

杜赞之记得那年到卢森家住时,他儿子还读小学。杜赞之问他儿子读了几年书,想做什么工作。卢森说明年才20,高中只读了两年。而最后一个问题,卢森感到不好说。这时杜赞之的手机响起来,是洪妍给他打电话,他到里间听了电话出来,满面春风,好不容易才接上刚才的思路。“你儿子的事,我考虑一下,到时我再跟你联系。”半晌他说,“今晚你到我家去吃饭吧!”

卢森说:“不了。我走了。”卢森是自己骑自行车来的。杜赞之让容棋派车将他送回去。杜赞之站在窗口上目睹着容棋将一辆没有防尘罩没有脚踏套的自行车搬上汽车时,心有点酸,他突然觉得卢森是那样的可怜,突然改变了已经决定等过一些时间再考虑卢森儿子工作的计划,马上给客棋打了手机:“你让老支书的儿子明天出来,先找你,然后再跟我联系。”

卢森的儿子卢业萌上高二后常跟别人打牌。村里流行的打法叫“斗地主”,4个人中,摸到大号3 跟摸到大号a 的人是朋友,如果一个人同时摸到了大号3 和大号a ,那么他自己就成了“大地主”,要一个人打赢另外3 个人。能否从出牌的情况去揣摸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分析谁手上还有什么牌,是“斗地主”取胜的关键。卢业萌能在开始几轮牌内判断出谁手中有大号3 或者大号a ,牌打到一半,他就知道谁手中还有什么牌,连方格4 在谁手上也逃不过他的分析。他跟别人“斗地主”从来没有输过,因此小有名气,周围的牌迷都慕名找他玩。

有一天,3 个陌生人在一个熟人的陪同下找到卢业萌,说无论如何要跟他玩几盘,而且要玩大的,单红500 元,双红100 元。卢业萌一听心里就害怕,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平时玩得最大也只是单红20元,双红叩元。

“我没有钱。”卢业萌说。

“我们借给你。”一个个子不高,剪平头的说。

“输了我哪来钱还你们?”卢业萌说。

‘你怎么会输?“平头说。

“要是我不会输,你们找我玩不是白白送钱给我花吗?”卢业萌说。

“我们是想开开眼界,跟你学一点东西。”平头说。

“如果只是想跟我玩,那玩小的不是一样吗?你们输也输不了多少。”卢业萌说。

“少了没有刺激。”一个高个子,留胡子的说。

由于他们强烈要求,卢业萌同意单红100 无双红200 元跟他们玩。玩的时候,他们3 人合伙,在大号3 大号a 没打出来之前,卢业萌凡出牌都遭到他们围攻,他们想,卢业萌跟他们中哪一个做朋友,赢了也只是一份,但如果卢业萌自己是“大地主”,就得输三份给他们。按照这样的原则,卢业萌绝对不会赢得了他们的钱,只有输的份。卢业萌打第一盘就知道他们是合伙对付他,他不想跟他们玩了,但刚刚开始又不好说。他只好采取保守的打法,根据自己的判断,让他们中的某一个人先取胜,结果这个先取胜的人往往就是他的朋友。这天他的牌运也非常好,连模几次“大地主”,而且摆开来打又可以赢双倍,一盘就赢1200元。半晚下来,他们三人共输了5000多兀。

“不打了。”平头首先丧气了。

“随便你们,不打就不打。”卢业萌说。

‘你已经赢了我们近方水(万元),你当然希望不打了。“胡子说。

“说不打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又不是我提出来的。”卢业萌说。

“打,怎么不打,他刚才是牌运好,人有三衰六旺,打下去还说不定谁输谁赢呢。”他们中有一个人一直不吱声,现在态度却很强硬,这家伙长着一张马脸,认真看起来,非常有意思。

“不打了,打下去会继续输。”平头说。

“不打了谁拿一方水出来顶数,你?”马脸问。

平头做出生气的样子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输的,凭什么要我拿钱出来顶数?”

‘要不你还我们钱算了,我们这些钱是借别人的。“胡子说。

卢业萌说:“哪有这样的事,你们自己找我玩,我说不玩也不行,现在你们输了又不算数。”

“要不你得陪着我们玩,一直玩到我们不愿玩为止。”马脸说。

“赌钱的规则是以输者不愿再赌,或者输得没有东西为止。”卢业萌说。

马脸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扔到桌子上,大声说:“谁说我们没有钱!”

卢业萌知道他们开始借故闹事了,看了看带他们来的那个熟人。

“有什么不好好说,闹什么?”熟人说。

胡子说:“我们不再‘斗地主’了,我们划牌。”

卢业萌说:“划牌我不懂,如果你们不玩,我要走了。”

胡子说:“要走可以,把你身上的钱给我们留下来。”

卢业萌知道这几个是无赖,得赶紧脱身,不加思考就从两个上衣口袋里掏出刚才赢的钱扔到桌子上,然后就转身走。

“慢!”马脸说。

卢业萌也不敢走,望着他们问:“钱全部还给你们了,还想怎么样?”

“就这点吗?”胡子问。

卢业萌将两个上衣口袋翻过来让他们看:“我赢的全还你们了。”

“我们输了一方水,就这些?”马脸问。

卢业萌口气硬起来:“你们想干什么?”

胡子说:“裤兜里的呢?掏出来看看。”

卢业萌掏裤兜,里面只有几十元钱,他说:“这是我自己的。”

马脸说:“这怎么可能,你就拿这点钱来跟我们赌?我们可是拿了几方水来啊!”

卢业萌说:“我说过我没有钱,不跟你们玩,是你们着我玩的。”

马脸用手拍桌子,桌子上的钱散了一地,他气势汹汹地问:“谁你了?”

卢业萌转身要走,被胡子突然站起来拦住,说:“钱没放下就想走?”

马脸说:“他一定将钱藏到什么地方了。”

卢业萌说:“我哪里都没去过,你们不是没看见。”

马脸说:“给我搜。”

卢业萌转身要走,胡子一手将他拉住,卢业萌一巴掌推过来要推开胡子的手,胡子见卢业萌动手,一拳照卢业荫的脸打过来,卢业萌左手抓住对方的衣领,右手重重地击在对方的脑门上,于是那三个人一齐动手,卢业萌被三脚两拳就打昏倒到地上。卢业萌的熟人惊得逃跑了。

卢森向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了解情况时反而说卢业萌先动手打了别人,将卢业萌带回派出所,要罚他2000元。卢森好不容易才借到1700元,低声下气求了派出所的人才将卢业萌领了回去。回到家里,卢业萌又挨卢森打了两扫把。卢森虽然打儿子,但他知道儿子的冤枉。左思右想,他只好来找杜赞之了。卢森第m点50分就和他的儿子一起站在市委大院门口上,他看到杜赞之时并不打招呼,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等容棋。这一点让杜赞之感到满意。杜赞之开门进办公室坐下,容棋才带着他们父子悄悄进来。

“你们谈。”容棋说着出去拉上门。

卢森儿子长得高大英俊,肤色白嫩,低着头仿佛害羞的姑娘,一点也不像卢森。卢森让儿子叫杜书记好,他才略微抬起头轻轻叫一声:“杜书记好。”

杜赞之间他叫什么名字,他才又抬了抬头,说:“卢业萌,事业的业萌芽的萌。”

杜赞之笑笑说:“不错麻,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干事业的人,又长得威武漂亮。”

容棋敲门进来说,省政府庄嘉处长到了汉州,想见见杜书记。杜赞之说:“让他等一下吧。”

卢森盯着卢业萌说:“看他这样子,你真不敢相信他会在外面跟人家打架。”

杜赞之知道打架原因很多,打架的人不一定就不好,他间:“你适合做哪方面的工作!”

卢业萌低懦着,像是拿不定主意。卢森在旁边说:“杜书记问你你就直说,以后好好干,要对得起社书记。”

卢业萌张了几次嘴像是很难启齿,总是说不出来。

杜赞之说:“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

卢业萌再次张张嘴终于说出来了:“杜书记,能不能进公安局?”

杜赞之站起来,走到卢森父子面前跟他们—一握手,他说:“你们先回去,有什么情况我让容主任跟你们联系吧。”

庄嘉正在汉州宾馆。他让容棋征求杜赞之的意见,是他们到市委来,还是杜赞之到宾馆去。杜赞之让容棋陪着去了宾馆。容棋告诉杜赞之,庄嘉昨天很晚才到汉州,是坐直达快班来的。与他同来的是一个女孩子,房间是容棋给安排的。杜赞之想,一个大男人带个女孩子来这里于什么?在那一瞬间他产生问容棋给他们开一间房还是两间房的念头,但觉得这问题太浅,便没有问。心里想是怎么一回事到时一看就懂了,何必问?

房门虚掩着,容棋抬手一敲门便自动开了,庄嘉忙从里面跑出来像突然见到了散失多年的朋友,非常动情地跟杜赞之和容棋握手。

杜赞之说:“听容主任说你昨晚就到了,怎么不让我知道?是微服私访吧?”这种马后炮最便宜,不用付出一分钱就得人家领你的情,还多少带点责备人家的意思。

庄嘉说:“我们很晚才到,知道你又忙,便不打扰了,反正今天一样见着你。”接下来就说他忙,一会儿说到省长副省长,一会儿说到省委书记副书记,什么事都可以跟省领导沾上边。这一套杜赞之见多了,但也只好由人家说去,谁叫人家是上面来的人。他呼吸着房间里的空气,觉得有一种高级香水的味,虽然是淡淡的,但他问得真切。庄嘉说了半天,说着说着又说到现在的社会风气,说他多年不坐过大巴了,听人家说直达快班如何方便因此想体验一下,上了车才知道上当,又脏又乱,叫喊声不绝于耳。

杜赞之知道庄嘉有什么事要跟他说,碍着容棋在场不便开口,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便对容棋说:“处长回时你派车,班车毕竟是班车,体验一次够了。你先回去,找我的人让他等一下。”最后一句是埋伏笔,等一会离开就有借口。

容棋走后,庄嘉仿佛要对知己人说掏心的话,关上门坐到杜赞之身边还要压低嗓子才对杜赞之说:“杜书记,我这次回来是想麻烦你一件事。”

杜赞之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不要客气。”

庄嘉说:“是这样,领导有一个保姆,在领导家干了好几年了,领导想给她安排工作,这女孩子想到汉州来,我只好找你了。”

杜赞之想,省委省政府的领导给自家保姆找份工作用得着到汉州来吗?现在的女孩子也没有几个不愿留在省城的。秘书长副秘书长给保姆找工作也不难,那么多对口的联系部门,处长以下的干部可能稍为困难点,如果不是要害部门的主要处,跟一般干部没有什么两样。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庄嘉要安排的是不是自家保姆或者亲戚什么的?杜赞之真想问问是哪个领导的保姆,但明知不该问的干嘛要问?为人办事这本是一件好事,干嘛刨根问底使好事变成坏事呢?

“什么文化程度,适合干什么?”杜赞之间。

庄嘉说:“初中毕业,她想进税局。”

杜赞之说:“税局是条条部门,人事得通过上面。”

庄嘉说:“这个我知道,但关键还是下面。你出面跟市税局说了,上面要有什么问题我再找找省局,必要时让省领导跟省局打招呼也行。”听庄嘉的口气,这保姆真是领导要安排的无疑了。

“处长交办的事我尽力就是了。”杜赞之说。

一个保姆进税局,说白了是让她先进去做临时工,虽然是条条部门,但只要杜赞之肯跟税局局长说一声,这也不过小事一桩,用得着兴师动众让省领导找省局领导吗?他不过故意说给庄嘉听听而已。

庄嘉听杜赞之如此说,脸上笑得像朵绽开的菊花,皱纹一圈圈都露出来了。他说:“她就在隔壁房间,我叫她过来认识一下。”

袅袅娜娜跟着庄嘉进来的是一位妙龄女郎,身段和相貌都很不错,微风拂过,空气里卷起一阵芳香,那正是刚才杜赞之领略过的味,他很快地看了她几眼,在她身上无论如何找不到跟保姆有联系的东西。他再看看房间里的两张床,两张床都明显有人在上面折腾过。

“你小子艳福不浅。”杜赞之想。

庄嘉作介绍说:“这是杜书记,这是小邢,邢芳。”

事情到了这一步,杜赞之在心里叫苦的不是要帮邢芳找工作,而是下一步庄嘉可能经常要回来。“处长,这样吧,小邢这事我尽力办,情况如何我再告诉你。我现在先回办公室,中午我请你们吃饭。”杜赞之站起来说。

庄嘉说:“杜书记你很忙,吃饭就不客气了,等你下次到省里去我请你。我还得赶回去,如果车方便你让容主任安排送送我们。”

第二十章

下午跟杜赞之谈话的是日国标和许可。赵坚说有事,张东明也说有事,都请假了。吕国标自己先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杜赞之记得刚来这里那天,吕国标就是坐那个位置。杜赞之突然有一种重新开始的感觉,但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我们开始吧。”吕国标显得很疲惫,但声音还是那样叫杜赞之心里发怵,“组织上决定让你到这里来讲清楚问题,已经好几天了,但你一直没有好好配合。”

杜赞之从吕国标的话音里听到了失望,是吕国标失去挽救他的信心了呢,还是自认失败了?

“请你谈谈你跟任在娜是什么关系。”吕国标说。

杜赞之说:“我还是坚持原来说过的事实。”

“有反应说你跟任在娜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是不是?”吕国标说。

“我自己都不知道,谁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杜赞之说。

‘你有没有给任在挪钱?“吕国标问。

“没有。”杜赞之说。

“汉南地区的别墅,是怎么回事?”吕国标问。

杜赞之一愣,别墅的事他们也知道了?他觉得内脏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身子像一副皮囊,里面没有了东西就无法支撑得住,全身有一种瘫倒的样子。“我跟任在娜的关系是上下级关系。”他说。边皂德送给他的别墅,他送给了任在娜,用什么名字他不知,即使用了任在娜的名字,跟他也没有关系,那是边皂德送给任在娜,一个愿送一个愿要,并不违反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杜赞之干脆装糊涂。

“你在汉南地区有一幢别墅,你自己都不知道吗?”吕国标说。

别墅怎么可能是他的呢,莫非边皂德用了他的名字?

“我真不知道。”杜赞之说,“我什么时候有什么别墅?”

“用不用我们拿材料给你看?”吕国标微笑了。杜赞之最怕这家伙笑。

“如果是别人没经我的同意,擅自用了我的名字,我可不负任何责任。”杜赞之说。

“如果你真不知道,你当然不用负责任,但事实上你并非不知道。”吕国标说。

‘你们凭什么说我知道呢?“杜赞之问。

“我们自然有根据,没有根据的事我们不会随便说的。”吕国标说。

“那就等你们拿证据出来吧。”杜赞之说。

吕国标不接杜赞之的话题了,他问:“过年过节,有没有人给你送过红包?或者贵重的物品?”

“我没有收过。”

“是不是有人送了,但你没收?”

“这个,记不清楚了,总之我没有收过。”杜赞之非常肯定地说。

‘午时的公务活动,为人办事,收过人家的钱物吗?“

“没有。”

“边皂德还送过你其他钱物吗?”吕国标问。

杜赞之想了想说:“钱没有送过,贵重的物品没有送过,但水果饮料我不排除。”

“广场100 亩土地,你为什么出面跟他说情,他有没有给你好处?”

“这件事建议你们去问市政府办,必要时看看会议记录。”杜赞之说,“我没有出面跟谁说过要将那块地给边皂德。”

‘你也没有找石梓说过这事吗?“

杜赞之想,石梓一定跟他们说过这件事了,石梓真的会出卖他吗?但石梓一个人说,他自己不承认,此事能成立吗?

“工作上的事怎么说,现在记不清了,但我是不会那么笨的,我为什么要让石梓将地划给边皂德,地是政府这边开会决定的,石梓当时只是建委主任,他能不听政府的吗?”

“边皂德是否给过你钱!”吕国标问。

“没有。”

“物呢,贵重的物品?”

“也没有。”

“你儿子出国,手续是边皂德帮办的,共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这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儿子出国,据我儿子说,手续是他的同学一起办的。”

“钱呢,谁出!”

“几万块钱我总出得起吧?”

“你儿子国外的账户从国内付出30万美元,这笔款是怎么汇出去的,你知道吗?”

杜克账户有30万美元?是谁给他的,肯定不是宋双给的,要是宋双给的,她会征求他的意见。是不是边皂德?如果是边皂德送了,他并不知道,那他应负什么责任?“你说的是不是事实我还不知道,我不想就这个问题作任何解释。”杜赞之说。

“纸厂从筹建到卖出去,国家损失3000多万,在这个过程中你是否得过谁给你的好处?”吕国标问。

“没有。”杜赞之说。

吕国标停了好一会,杜赞之没有看出他的失望,也没有看到他生气,他还是那个冷冷的样子,好像他刚才问杜赞之话只是跟杜赞之做一场游戏,不管杜赞之怎么回答他都感到满意。“你是否得过布维鹰的钱和贵重物品?”吕国标突然又问。

布维鹰曾两次要给杜赞之钱,每次最多五万元,杜赞之知道此人的钱不好用,十分客气地退了回去,后来杜赞之搬新房,布维鹰让人拉去两套真皮沙发,价钱都在两万元以下,杜赞之不好退,就留下来了。杜赞之估计吕国标他们不会知道这件事。

“没有。”杜赞之说。

“你有没有给上级领导、上级领导的亲属送过钱和贵重物品?”吕国标问。

“没有。”杜赞之说。

“你有没有其他人的问题要反映?”吕国标问。

杜赞之说:“没有。”

“你自己还有没有要补充说明的事?”吕国标问。

“没有。”杜赞之说。

吕国标咳一下嗓子,喝一口茶,这是杜赞之第二次看见他喝茶,他说:“以上问题,都是你认真考虑过,然后实事求是地向组织说的吗?”

“认真考虑过了。”杜赞之说。

吕国标看一眼许可,没有再谈下去的意思了。许可将记录递给杜赞之看,然后是签字盖指模。

“你再好好想一下,除了我刚才跟你谈的问题,赵主任和张主任跟你谈过的问题也要好好想想,想清楚了的事情就写吧,一时没想清楚的,就继续想。”吕国标说,“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好好珍惜组织上给你的机会。”

第二十一章

将要下班时,容棋来到杜赞之办公室。杜赞之让他坐下,然后问:“庄处长让我帮他安排一个人,说是领导的保姆,他是否跟你说过?”

容棋说:“我陪他们吃饭,其实是夜宵了,庄处长随随便便问了一句:杜书记跟税务部门关系还好吧?我说不错。问他有什么事。他说领导想将一个人安排到汉州。”容棋说着笑起来,“其实一看便知,那个姓邢的根本不是什么保姆,很有可能是庄处长的什么人。”

杜赞之说:“你出面跟税局讲没有什么问题吧?”说完望着客棋。

容棋说:“说清楚是上面领导让你帮安排的,肯定没有问题,如果不说明这层关系就难说了。”领导的这种意图让工作人员去c作最高明,万一有什么事,领导也不会让工作人员承担什么责任,最多口头上批评几句掩人耳目而已。

杜赞之说:“另外还有一个事,那个志愿军的儿子,就是那天找你的那个,想进公安局,怎么办?”

容棋沉默着,半晌笑了笑说:“需要安排就安排,个把人多也不算多,少也不算少。”

“人家会不会有意见,会不会产生其它议论!”杜赞之多少有点担心,如果容棋认为不好安排他也许就不让办了。

“说意见嘛肯定有,议论也不可避免,杜书记你说,现在什么事没有人提意见,什么事没有人议论?”容棋说,“我们做工作一般只能问违反不违反原则。”办公室主任的舌头就是与众不同,知道领导要办的事他肯定可以为你找出一大堆能办的理由。

如果仅仅是安排卢业萌,杜赞之也许会认真想一想,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邢芳,他就有比较的理由了,邢芳不给安排不好,但为什么邢芳可以安排而卢业萌不可以安排?卢业萌还是他的直接关系,还是本地人,解决就业稳定社会,正正当当理直气壮,邢芳算什么?情妇也好保姆也好,一个外地人,干嘛非要安排到汉州来,而且想进什么单位就什么单位?

容棋见杜赞之半天不说话,不知杜赞之在想什么。他又说:“要不我先联系一下看看?”

杜赞之说:“进局机关不好,你跟他们商量看交警大队或者其他部门,哪里容易安排就先安排哪里再说。现在公安超编太多。”

容棋说:“我知道。”

杜赞之说:“邢芳就联系地税吧。”

容棋为卢业萌的事找到董为时,董为脸呈难色,他说正规警校毕业的大中专生还有没安排的,一个农民进公安单位也不合适。容棋说这是领导的意思。董为说,领导应该知道现在公安的难处,更应该带头执行规定。这种事很容易损害领导的形象。容棋没有向杜赞之汇报这个情况,他后来找到布维鹰,说:“有一个老志愿军找到杜书记,想让他的儿子进公安,杜书记很同情他,但知道公安超编太多,又不好意思跟你们说,你看有没有办法?”布维鹰说:“一个人,哪里c不进去?你明天让他来找我,后天就可以上班了。”

卢业萌开始被安排在市交警中队做日工,招干后马上任副队长,每天都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上维持秩序,老是面对乱七八糟的各色人等,吸人多少尘土自不必说,跟路人费口舌可是最痛苦的事。汉州的街道一条条像巷子,尽管都改为单行道了,但人流车流还是非常拥挤。自行车横冲直撞,摩托车几乎都是无牌无证驾驶,行人就更不把什么交规当一回事了,不管是汽车喇叭还是摩托车喇叭,行人一概不管,你鸣你的,我走我的,如果车辆不让行人,只好等着处理事故。卢业萌每天都讲得口干舌燥,慢慢也就干脆不管了。这天,一个穿着红色上衣的女孩子骑女式摩托车向他驶过来,女孩子到他面前时减慢了速度,他本来不想理她,但定睛一看,女孩子长得很漂亮,红扑扑的脸天真地对着他,也许还是个学生,他于是向她做了停车的手势。他估计她不一定理他,很多摩托车手根本不停车,反而加大油一冲而过。可是,女孩子老老实实地在他面前停下来了。

“驾驶证。”卢业萌看着女孩子问。

女孩子老老实实掏出驾驶证。

卢业萌拿过驾驶证左看右看,一会看看女孩子,一会又看看相片。“这相片是你的吗?”他问。

“是。”女孩子说。

“怎么不像你?”

“反正那是我的。”

“行驶证呢?”卢业萌又漫不经心地问。

女孩子又找出行驶证。

证件齐全,但卢业萌并没有马上放行的意思。他觉得女孩子很可爱,此刻实在无聊,便想跟她多说几句话,他问:“叫什么名字?”

“上面不是有吗?”女孩子说。

卢业萌自知闹笑话,但还是说:“我核对一下。”

“董菲。”董菲说,“对吧?从来没见过这样查车的。”

“今天不是见了吗?”卢业萌笑笑说。

“快点吧,我有急事。”董菲说。

“我怀疑相片跟你不相符。”卢业萌用征求意见的目光望着董菲说,“我要扣车了。”他希望董菲向他求情,然后他就可以跟她开玩笑,要她的呼机号码,以后就呼她出来玩。但董菲不理他,走到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打过电话后就站在那里等。

卢业萌这时心有点虚了,他估计董菲一定让她的什么人来,到时免不了议论一番,他想如果她走过来,他就让她走了。但她就是不过来。“相片不符扣车也说得过去。”卢业萌自已说,“我就坚持这个意见行了。”

不多久,一个中年妇女来了。她说董菲是她女儿,这相片确实是她的,只是照得不好。态度很好,没有半点要闹事的意思。

“走吧。”卢业萌说,装出非常严肃认真的样子开始拦别的车检查。

回到中队,卢业萌跟同事讲这件事,说董非如何漂亮。同事说:“董菲是董局长的二公主,你不认识她!”

卢业萌突然担心起来,董为对这件事会不会有看法。他变得心神不宁了。下班后大家都走了,他还一个人呆在办公室出神,他想是不是今晚就到董为家去解释一下。这时,布维鹰打来电话,让他一起去吃饭。

卢业萌说不想去了,他想还是应该去一下董为家。布维鹰说,他也有事想顺便跟他聊聊。吃饭可以不去,但聊聊就是工作。卢业萌上了布维鹰的车,布维鹰一直将车开进西郊边皂德的娱乐城。

谁也不知道边皂德在汉州有几个住处,公开的一处在公园路,这个地方边皂德一年也没回几次,常常是苏丽母女和一个保姆厮守着。一处是汉州大道上的环球开发总公司。再一处在西郊,占地近50亩,大墙外是一片古松,里面有游泳池,假山,网球场。这里原来是个锯木场,后来边皂德买下来改造,现在这里只要天一黑下来,四面八方的客人就云集过来,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赌钱。

卢业萌和布维鹰进入娱乐城时,边皂德正坐在包厢里准备吃饭。

“边老板你认得吧!”布维鹰问卢业萌。

“名字听说过,但人还没认识。”卢业萌说。

“以后有什么事用得着我的只管开声。”边皂德伸手用力跟卢业萌握了握。

这时外面进来3 个青年人,卢业萌一看就认出来了,那次着他赌钱的不就是他们吗?但他不吱声,他想看布维鹰怎么介绍,他们自己又怎么说。

“这是边老板的司机。”布维鹰拍拍一个剪平头的小个子的肩膀说过后,又看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高个子和一个小胖子,“这个叫胡子,人称‘无回家’。‘无回家’是一种芋头,懂吧?吃起来嘴巴咽喉痒得难受。这个叫小马,但他不姓马。”

被叫小马的人就是那个马脸。马脸伸手要跟卢业萌握,他说:“不打不相识,以后有用得着哥们的只管开声。”

卢业萌想,不是不打不相识,而是冤家路窄,他转身就走。

布维鹰跟在卢业萌后面,问:“怎么回事?”

卢业萌情急之中已经忘记布维鹰是管着他的副局长了,他反问布维鹰:“你怎么跟这种人在一起?”

布维鹰说:“他们都是边老板的助手。你们是不是打过交道,如果他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让我来惩罚他们,今晚算是给我面子也是给边老板曲子了。”

卢业萌还想离去,布维鹰将他拉住,这时边皂德也出来了,他说:“你回来,我今晚让他们向你下跪。”

卢业萌被布维鹰和边皂德推揉着回到包厢,边皂德严厉地质问胡子:“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得罪了卢队长?”

胡子自己跪下来说:“我们过去曾经冒犯过卢队长,今晚任由卢队长处罚吧。”马脸也跟着跪下。只有平头没事人似的。

卢业萌不说话,一p股坐在沙发上。

布维鹰说:“卢队长不会记你们的仇,今后对卢队长恭敬些就是了。”

胡子像狗一样爬起来说:“卢队长今后有什么用得着胡子的,尽管吩咐,胡子愿为卢队长做牛做马。”

吃饭时胡子连续自罚了几杯。

从言谈里,卢业萌感觉到今晚是布维鹰特地安排这个机会让他跟胡子他们见面和解的。卢业萌很少说话,随便应付着,布维鹰直接出面,再加上边皂德,他无论如何不能怎么样了,他知道边皂德跟杜赞之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只得忍了。从言谈中卢业萌猜想,边皂德和布维鹰称兄道弟,关系是平等的,胡子和马脸都是他们的手下,平头不轻易讲话,也许仅仅是一个司机。

饭后,边皂德跟卢业萌单独呆在房间里,边皂德给卢业萌塞了个红包。卢业萌不肯要。边皂德说:“你第一次到这里来,从中国传统礼节上讲,我要表示一下,再说,我的手下原来有眼无珠得罪过你,是我管教不严,也该向你赔罪,如果你肯交这我这个朋友,今后就常来这里玩。”

卢业萌很不好意思,又不知说什么好,但红包装在兜里就不再掏出来了。

边皂德打开门,布维鹰从外面进来问:“你玩玩吗?”卢业前不说玩,也不说不玩,命维鹰便带着他转了一圈,到各个赌摊去看。卢业萌知道那些都是电子游戏机,是专用来买大买小赌钱的,他以前曾跟着朋友到汉南去看过,当时有一个老板不到半小时就输掉几万块钱。

“我想让你到刑侦大队。”布维鹰说。

“刑侦对我可能不合适。”卢业萌说。

“这有什么难!”布维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