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部分(1/1)

“王妃,请容我先替王爷把脉。”无名弯腰,轻轻地试图掰开我的手。

“他怎样?”看着那满目的腥红,我只觉得一股寒意直透心脏,忍不住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刀上是蘸了毒的,这恐怕有些麻烦。。”无名的脸色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沉吟片刻,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怎么样?会不会。。”我抖着唇,浑身冰冷,心不断的下沉再下沉,一直跌到了十八层地狱。。

无名与傅云涛时视一眼,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知是什么毒,只好先给他用些解毒的药,再慢慢寻找对症的方子。希望王爷吉人自有天象…”

“你什么意思?”我突然发怒了,死死瞪着无名:“什么叫吉人自有天象?一派胡言!”

“云涛,你进宫去请钱太医。无名是蒙古大大,我不相信他。”我咬着唇,转头吩咐傅云涛。

“唉!小雪,默言看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醒,你也受了惊吓,我看还是先回去换了衣服,睡一觉吧。”傅云涛抬眼看了看我,露出一脸的怜惜:“吓坏了吧?”

“不,”我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一脸的坚持:“去请钱太医。”

“小雪,相信我,无名是最好的。”傅云涛轻声叹息,一脸认真地瞧着我:“我保证,默言交给他,一定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还有,他若是敢让默言少了一根寒毛,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你确定?”我可怜兮兮地睨着他:“默言真的不会有事?”

“是,我保证,”傅云涛抱着君默言大踏步走进我的房间,弯腰轻柔地把他放到床上,抿着唇:“所以,你放心。”

可是,我怎么可能放心?

我翻了一个身,伸出去的手臂却触到了一个。。人?我一吓,睁开眼睛一瞧,眼前居然出现了君默言那张放大了的俊容?

他静静地闭着双眸,长长的眼睫掩不住他浓浓的倦意:倔强的薄唇紧紧地抿着;淡淡的冬阳从窗根外照了进来,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个浅浅的y影……

他面颊上有怪异的潮红,睡得极熟,轻浅的呼吸极有现律地喷吐到我的脸上。

我一个激灵,忙忙地坐了起来,瞬间涨红了脸一一我明明一直守在床边,什么时候跑到床上去了?

“王妃,你醒了?”伏在桌上的青玉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我,急忙站起来,走了出去:“我去替你打水。”

糟糕,刚才动作太大,不知道有没有惊动他?

我胡乱地答应一声,慌乱地垂了头,乘着四下无人,轻手轻脚地爬下床,伸手替他拉好被我弄乱的被褥,毁灭掉证据。

想起昨夜的恶斗,想起他染血昏下去的那一瞬间,那种天地失色,心痛到麻痹的感觉,依然强烈得教我害怕。

我忍不住弯腰轻轻掀开被褥的一角,再一次察看他的肩伤——包扎得极为妥贴的雪白的纱布隐隐仍有血水渗出,那艳丽的红,让我头晕目眩,隐隐欲呕。

“……”君默言低喃一声,轻轻翻了个身,额前散乱的黑发拂到紧紧拧着的剑眉上,竟象纠结了无数的心事,有满腹化不开的忧悲……

“默言,对不起。”我低语,愧疚的泪水再一次滑了下来——如果不是我那么莽撞地闯了进去,成为他的负担,束缚了他的手脚。以他的身手,是绝不会受伤的。

“刀上是蘸了毒的,这恐怕有些麻烦。。”无名的话,又一次回响在我的耳边。

“林征鸿!想不到你竟连这几天都不能等?迫不及待的要下手吗?不过是一张图,竟然想要他的命?”我恨恨地低咒,霍地站起了身子,急急往外冲去。

“王妃,你去哪里?皇上呆会会来……”青玉端着铜盆,一脸诧异地在我身后低嚷。

“我有点事,去去就来。”我头也不回,飞也似的冲出了昭王府,直奔刑部而去。

“夫人,此为衙门重地,闲人不得擅入。”守门的衙役拦住我的去路,一脸为难地瞧着气势汹汹的我。

“滚开!”我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冷冷地瞪着他:“不长眼的狗奴才,也不看看我是谁,敢挡我的路?”

“在下职贵所在,还请夫人见谅。”

“叫林征鸿出来见我!”我厉声喝道。

“林大人去了提督府,此刻不在衙里。”

“胡说,你敢骗我?”我又急又气,声色俱厉起来。

“小雪,你在这里做什么?出什么事了?“林书桐惊讶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头,一腔怒火全都倾倒在林书桐的身上:“林征鸿呢?叫他出来见我。怎么,做了亏心事,躲起来了?”

“爹是真的不在,”林书桐靠过来,温暖厚实的大掌,紧紧握住我颤抖的双手,将我半拉半拖地带进了一间酒楼,找了个雅间坐定。。“你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我颤抖着身子,啪地一声把那张地图往桌上一放,冷冷地向他伸出了手:“你们要的图在这里,把解药拿来。”

“什么解药?谁中毒了?中的什么毒?”林书桐轻叹一声,连眼角都不瞄一眼那张地图,只深深地凝视着我:“先别慌,把事情说清楚了。”

“林大学士,真是惭愧啊,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介书生,没想到你居然是堂堂神机营的统领。失敬失敬!”我冷笑,突然觉得世界好灰暗,竟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

“你别告诉我,你一点也不知道林大人想要这张图;你也别告诉我,你完全不知道昨晚谁派了人夜闯昭王府的书房。”我目光冰冷地直视着他,语气中满是嘲弄与心伤。

曾几何时,我把他当成无话不谈的好友。他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一个君子,是兄长,是朋友,是老师……甚至,有一度曾为他动心。

可是,世事难料,谁会想到,今时今日,我对他竟会是满腔的怨恨与责难?

“小雪,你知道了?”林书桐脸色惨白,目光中流露出狼狈与忧伤:“是,我的确是神机营的统领。对不起,一直没有机会对你坦白。”

“我不否认知道爹想要你盗图,所以我才一直竭力阻止爹去找你,也事先提醒你别掺和进来。想不到他还是找上了你,而你也终于不可避免地卷入了事非。”他悠然长叹,神情惨淡:“可是,刺客一事我是真的不知情。究竟是谁。。受伤了?”

我冷冷地瞧着他,他坦然地回望着我。

“受伤的是默言。”我沉默良久,终于决定再相信他一次。

“我猜到了。”林书桐苦笑一声:“不然,你不会那么紧张和愤怒。”

“不管伤了谁,我都一样的愤怒。”我淡淡地驳诉他:“君默言的身份,并不比任何人高贵。”

“可是,他在你心里的份量却显然已是无人能及。”说着这话,林书桐的眼底有着深深的痛楚。

我不语,默认了他的话。

“放心,如果只是一般的刀剑伤,他有医仙无名在身边,绝不会有事。”林书桐目光微黯,低低地出言安慰。

“你能不能查一下,昨夜是谁下的手?他的刀上有毒,我要尽快找到解药,迟了怕。。有便”我匆匆地站起身,不打算再浪费时间。

默言从昨晚一直昏睡到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我要守在他的身边才安心。

“小雪,”林书桐叫住我,低低地加了一句:“谢谢。”

“只要你问心无愧,就不必谢我。”我头也不回,直直地走出雅间:“记住,东西永远是死的。而人,才是战胜一切的根本要素。”

刺客不是林征鸿所派,那会是谁?

君默言此人,历来是众说纷坛,诲誉参半。欣赏他的人很多,同样的,由于他的臭脾气,他的敌人也太多。

甚至他的朋友与兄弟对他都是即恨又怕,不敢吊以轻心。所以,我根本理不出头绪,想来想去,可疑的人竟是越来越多。

庆王,逍遥王,君惜玉,萧乾…随便数一数,出来一堆,每一个都是烦有份量的大人物。

回到王府,君惜玉已经离开,留下一堆药物和择日再来的圣谕。

君默言发着高烧,一直沉睡。直到第二天才退了烧,奇怪的是,他却一直没有醒来。

无名的解释是他的伤已无大碍,只是这段时间他太c劳,所以才会一直昏睡,时间到了自然会醒。

我忧心如焚,却无计可施。每日守在床前,面对一张沉默的俊容,陷入恐惧的深渊——我好害怕,害怕他一睡不起,就此成为植物人?

与此同时,君默言的这一伤,却给了反对他挂帅的那一派绝好的机会。据晓筠带来的消息,默言伤后第三天,皇上下旨封了大将军萧乾为征讨大元帅。

元帅即定,接下来的先锋,将领,军师,幕僚,军队,粮草……俱都——布署停当,举国上下,都在为出征而做准备,只等太皇太后寿筵一过,大军便要开拔。

气愤?伤心?不平?释然…,?兼而有之。

心伤于别人的乘人之危,释然于我可以守在他的身边,不必为他的远征牵肠挂肚。

庆王端木阎从君默言伤后,只来过一次。发现他有可能一睡不起,从此再无踪迹。

托他的福,我也终于不必再看到梦影那娇柔妖娆的身影。在感叹人情凉薄如纸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端木梦影是绝不会再来缠着君默言的了!

北风呼呼地吹着,一阵紧似一阵。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冬日的夜显得如此漫长而寒冷——已经五天了,君默言依旧沉睡在未知的世界,无声无息,无知无觉。

我守在他的身旁,担忧、渴望、害怕、恐惧……这种种种种情绪叠加、交织、混合,席卷而来,化成无形的巨石,压在我的胸口,使我无法呼吸。。

这几天流的眼泪,加起来比我过去的二十五年都要多。我从来也不知道,原来我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傅云涛在我面前装得若无其事,竭力地c科打评,想要逗我笑。可是,每次他跟无名低声商量时,只要一看到我,便会尴尬地住口不语——显然,对于默言的病情,他们并没有对我说实话。

也许,那个毒,真的很要命?默言,会不会真的从此一睡不起?不,不会的!我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

“很多事,烦恼是没有用的,顺其自然就行了,别想太多。”君默言淡然中隐隐透着温暖的话重又响起在耳边。

我的泪,忍不住再一次流了下来一一他,其实是好意吧?知道我的身份,预见到了我必然面临的困境,所以,才会出言开导。

只是我的防御心太重,自我保护意识太浓,而他给我的印象又太深沉。所以,才会把他简单的关怀,想得格外的复杂。

我一直想要追求一份真挚的感情,可却害怕受伤,所以谨小慎微,步步为营。自恃来自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就觉得对于人性的了解比别人深刻;因为写了几本小言,就认为看尽了人世的沧桑,阅尽了人间的感情……

“默言,睡了这么久足够了,快点醒来吧,我求你了!”握着他的手,我彷徨无依地低语,眼底忍不住泛起泪雾:“皇乃乃的寿筵只差几天了,你再不醒,我怎么跟她老人家交待?”

“好,你就一直睡下去吧。我的茶花和海棠全都开花了。你自己不醒,错过了,可别后惭 ”

“这算是威胁吗?”

“是的……”我猛地抬头,君默言星眸半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斜睨着我。

“默言,你醒了?”我眼角含泪,怔怔地瞧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傻丫头,”君默言低语,伸出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抹去我颊边的泪水,微笑:“可别再哭了,昭王府都快被你冲垮了。”

“你还敢笑?”我佯怒,伸手捶他,半真半假地抱怨:“知不知道你睡那么久,害我多担心?”

他握住我的拳头,勘黑的双眸骤然转黯,近乎贪婪地深深凝睇着我。那目光充满了力量,竟好似可以穿透我的灵魂。使我不敢对视,纳纳地垂下了头,心脏突然怦怦狂跳了起来。

他沉默良久,终于低低地道:“对不起。”

想不到他会如此慎重其事地跟我道歉,我有些意外,讶然地抬头看向他。

他双眉微夏,目光中隐隐有着愧疚,一脸认真地瞧着我:“对不起,以后再不会让你担心了。”

“其实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才对。”我满怀感动,又满心歉疚,想起他倒在血泊中的那一瞬间,心忍不住再一次抽紧:“要不是我在那个时候突然跑出来,你也不会。。”

“雪儿。。 ”君默言伸手拉我入怀,暮然俯首,捅获了我的双唇,把我未完的话全部吞入腹中。

他新生的胡髭刺在我柔嫩的肌肤上,带来微微的痛感;他的唇舌饥渴地侵入我的唇内急切地需索;他滚烫强壮的身躯紧紧地压迫着我,使我几乎无法呼吸。

“放开我,小心你的伤……”我双手无力地撑着他的胸,声音娇软无力,听起来根本不象是在拒绝,倒象是在撒娇。

“不放,”他霸道地低喃,满不在乎地收紧双臂,将我禁铜在他的领地里,淡然地宣布:“你是我的了。”

我心脏狂跳,双颊如醉,身体好似触电般燃烧了起来,忍不住轻声抗议:“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从你嫁过来那天起,你就是我的了。”他低眸注视着我,眼底有着蛮横:“所以,你别想着逃走。”

我低头,半是甜蜜,半是心酸。忽然想起翠羽,心里咯噔一下,笑容渐渐隐没——我,可以永远留下来吗?姐姐,妈妈,爸爸……怎么办?我能一辈子再也不见他们?

我,做得到吗?

君默言果然体质极佳,伤口恢复的速度极快。才几天的功大,不但走动自如,还开始了练功——虽然左臂仍然不能使力。

可笑的是,从他醒过来之后,昭王府突然又热闹了起来。朝中大员每日络绎不绝地穿梭往返,示足了好意。

太后也在获知他清醒的第二天,便亲临王府。当面不厌其烦地反复吩咐了我一些注意事项,赐了无数的疗伤圣品,这才不放心地走了。

君惜玉又来看过他两次,表现得关怀备至,让我挑不出毛病。

庆王端木阎父女俩居然又再次光顾,却是我始料未及。瞧着他们若无其事地嘘寒问暖,我彻底无语一一他们,比小强更象小强。

反倒是林家父子,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只遣仆人送来药品与问候。却教我对他们另眼相看一一至少,他们的敌意摆在明处,不象某些人那么虚伪。

君默言被我如临大敌,人人都持怀疑态度,个个都想探究真假的紧张状况,搞得啼笑皆非。

“小雪,谁欠你钱了?”傅云涛懒懒地仰躺在椅子里,长腿搁在矮几上乱晃。

“你不觉得萧乾可疑?”我心生不悦,皱着眉毛:“默言受伤,他是最直接的受益人,难道不应该怀疑他?刚刚他的笑容真的好假!”

只要想起萧乾那雷趾高气扬,踌躇满志的小人象,我就有气——不就是当了个元帅?有什么了不起的?

要不是君默言受伤,还不一定轮到他呢!至于跑到这里假惺惺地关怀,其实是示感吗?

哼!最好是上战场被杀个一败涂地,我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呃,只是这想法有点恶毒,还会连累无辜,还是不实现的好。

“是啊,很可疑。”傅云涛面上带着愉悦的笑容,目光掠过躺在床上装病的君默言,再回到我身上,淡淡地嘲讽:“可是,这几天来访的客人,有哪个在你眼里是不可疑的?”

“喂!你什么意思?”我不满地轻嚷:“有本事你就查出那个刺客是谁派的,不然就没资格说我。”

“呃。。我正在查。”傅云涛被我堵得无言,摸了摸鼻子,讪讪地低语:“你总得给我时间。”

“咳,小雪,云涛尽力了。”君默言轻咳一声,出言替他解围:“你也知道,我的人缘不好,恨不得我死的人太多。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

“可我怀疑这家伙根本就没去查。每天无所事事地乱晃,好象一点也不关心。”我逮到机会,自然可着劲在损他。

我当然明白,要在众多的怀疑对象里找出那个背后使坏的人,不帝于大海捞针。何况,他们也没有现代先进的仪器,和高水准的刑侦手段。所以,要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出来,的确是有点强人所难。

“喷,难道要象你把怀疑挂在脸上,连个笑容都不给别人才算是关心了?“傅云涛啃喷连声,摇头晃脑地嘲笑:“那除了会打草惊蛇和搞坏默言本来就不好的人际关系,别的,一点好处也没有。”

“哼,我君默言才不稀罕那些溜须拍马,只会逢迎之辈,得罪光了才干净。”君默言冷冷地c言。

我得意地朝他扮了个鬼脸——瞧见没有,默言说不稀罕!

“好,你们夫妻一条心,我说不过你们,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我走还不成?”傅云涛邪邪地大笑着扬长而去。

“傅云涛!”我咬牙,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

“小雪,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太在意了。”君默言噙着淡淡的笑意,状似漫不经心地低语:“我还是喜欢那个爱笑的你。”

“有人要杀你呢,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我嗔怪地横了他一眼——人家是担心他,他好象怪我多事?

“担心有用吗?”君默言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掀了被子下床:“好了,今天估计应该没人来了,我也该活动活动筋骨,骨头都差不多快躺硬了。”

“王爷,该换药了。”无名含着笑,无声无息地从门外飘了进来。

“好得差不多了,不必每天换了。”君默言瞟了我一眼,淡淡地拒绝,面上少见的现出微微的暗红。

“无名让你换,你就换吧。”我伸手椅他按回床上,抿着唇浅笑——嘻,还不好意思。

“王妃不出去?”无名放下手里的药膏,药布,略略有些诧异地瞧了我一眼。

“我不能看吗?”我挑眉,不肯走——伤在肩膀,又不是很尴尬的部位,为什么要回避?

“不是,”无名怔了一下,弯腰开始解君默言的衣襟:“看不下去,别逞强。”

我抿住唇,摒住呼吸呆呆地注视着在无名的手下,一点一点露出来的那条狰狞的刀疤。似一条粉色的蜈蚣,歪歪扭扭地从后背一直琬蜒到服下。

那一刀,下手再狠几分,君默言的整条左臂几乎都要被他卸了下来。有几处伤得较重,在无名的撕扯下,白色的肌r翻卷了出来,往外渗着混着黄色半透明状y体的血水。。

“默言……”我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涌,面色苍白得吓人,死死地揪住被角,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床沿。

我没想到他伤得那么重——他怎么可以表现得若无其事?害我真的以为,只是皮外伤。。

“说了叫你别看。”君默言低低地笑,伸手揽住我的头,按在怀里,淡淡地揶揄:“呆会吃不下饭,可别怪到我头上。”

“行了,别象大闺女绣花似的摆弄了,快点换了滚吧。”君默言不耐地低声催促着无名:“别包得太厚,明天还得进宫给皇乃乃贺寿。我可不想吓坏她老人家。”

“默言,你这个样子,还想着进宫哪?”我挣扎着从他手底下探出头来,不赞同地睇着他。

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看到了,哪能让他胡来?他这样子,根本就没好,应该卧床休息,让伤口复原 他居然不当一回事,还舞刀弄剑的!

“一点小伤。”君默言淡淡地笑:“比这更重的都挺过来了,这算啥?成天挂在嘴上,没的让弟兄们笑话,也让皇乃乃担心。”

我凝视着他,默然——虽然他从没说过,可是,我却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感觉到了皇乃乃在他心里的份量。

这才是隐藏在冷酷面具背后真实的他吧?永远云淡风轻地笑对挫折,宁愿自己痛,也不想让他牵挂的那个人忧心?

100

十二月初八,雪霁初晴。

湛蓝的天幕似一匹上好的丝缎,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暖暖的冬阳映在皑皑的白雪之上,折s着七彩的光晕。

一大早,在喜儿的精心摆弄下,我梳了宫髻,穿上她替我配好的浅紫短袄,深蓝色檑裙,再套上雪白的狐粪,匆匆跑去温室看我的宝贝茶花。

君默言正指挥着仆役把它们搬上马车。他今天穿了紫红色的朝服,俊朗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英气勃勃,丝毫也不显病态。

“不用急,时间还早。”君默言瞧着跑得气喘咻咻的我,微笑着出言安抚。

他哪知道我的心思?我好想确定,那天在雪峰山遇到的那个老人,是不是就是他嘴里的皇乃乃?恨不能长了一对翅膀,飞进万寿宫去一窥庐山真面日。

车行半路,我就发现,不仅仅是君默言对这个皇乃乃敬爱有加,君惜玉对她,同样是心怀尊崇与爱戴的。

整条御街,绵互十余里,张设灯彩,结撰楼阁。从神武门一直到万寿宫,剪彩为花,铺满卷屋,莲台华灯,交相辉映。戏台几乎是每隔数十丈便搭建一个。轻歌曼舞,霓裳羽衣,赏心悦目,热闹非凡。

朝中百官,往来穿梭络绎不绝,皆来朝贺。整个皇宫人潮涌动,喜气洋洋。贺寿的大礼堆在万寿宫的编殿,高垒如山。每一样都是稀世奇珍,无一不是巧夺天工,极尽豪奢之能事,令人叹为观止。

对着满室的珠光宝气,我摇头叹息 也不知搜刮了多少民旨民膏,才能如此穷奢极欲?

看来我的茶花摆在这里,还真是污辱了它们的清雅高洁。我摇了摇头,阻止了那些太监宫女们卸下花盆。

“怎么,没信心了?”君默言浅笑着调侃。

“才怪,我怕糟蹋了我的花。”我撇了撇嘴,扔下他,掉头往如意宫走去:“你替我找个好地方安置了吧,我去找惜瑶聊聊。”

“别误了吉时。”君默言在身后叮嘱。

我头也不回,随意挥了挥手——切,当我是三岁孩子呢?特意来拜寿的,怎么会误了吉时?

赶到如意宫,晓筠,芷灵,惜瑶还有梦影几个正说说笑笑着往外走。见到我,惜瑶轻笑:“小雪姐姐,你来晚了,呆会罚你多喝三杯。”

“不就是三杯酒?谁怕谁?”我满不在乎,目光似笑非笑地从端木梦影的脸上掠过。

不知道庆王准备了一份什么厚礼,瞧她满面红光的,估计那玩意价值连城是必然的了。

“书雁姐,不知你的海棠怎么样了?”梦影掩着唇咭咭笑:“我听说,你连车都没让人卸呢。”

这小人,明摆着嘲笑我呢 她的消息昏真快,我人还没到呢,她已经知道了。看来,挺关注我的嘛!

“哎呀,我是替书雁可惜呢,本来挺好的一个主意。”梦影浅笑盈盈,决心要报复我这几天对她的冷嘲热讽:“唉,谁让老天不长眼呢?这几天一直都是大风大雪的,我屋子里放十来个火盆都觉得冷呢。”

我淡淡地瞧着她,冷冷地笑,不想跟她计较。

“是啊”,晓筠黑白分有的大眼睛灵活地在我们几人身上转了一圉,最后落到我的身上,狡猾地笑了:“小雪姐姐夫妻情深,有昭王相陪,人家是春眠不觉晓,又怎么会理解你冬夜漫漫,孤枕难眠之心?”

“要死了!”我脸红,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忍不住扑过去揪她:“这话哪是你说的?”

端木梦影脸上阵青阵红,讪讪地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书雁不会生气的,哦?”

“小雪姐姐,吉时快到了,咱们快走吧。”芷灵急急岔开话题。

一行人匆匆赶到万寿宫,刚好是巳时。百官早已等候在此,黑压压的跪了一地。我们藏在人堆之后,胡乱地找个地方跪下。

我偷偷抬头张望,不由得大失所望——我的位置,已到了万寿宫门外了,从这里根本就看不到里间的情况,更别说瞧见太皇太后的长相了!

君惜玉携着萧若水华服感装,在人群中缓缓穿过。在司仪的唱喝之下,百官三呼万岁,再三呼太皇太后干岁干干岁,三跪九叩地行了跪拜之礼。

便听司礼太监传下太皇太后的懿旨,赏戏听曲,设宴御花园,增耳妃百桌,更设了灯迷,与众官同乐,普天同庆。

一时三呼谢恩,人流如潮涌动,纷纷退出了万寿宫,听戏的听戏,唱曲的唱曲,游园的游园,制灯迷的制灯迷去了。

“小雪姐姐,咱们也制几个灯迷吧。”惜瑶兴致勃勃地提议。

“是啊,我听说萧贵妃才情过人,最擅长制灯迷。自她入宫以来,每年的元宵灯会,都是她的灯迷勇夺头魁呢。”端木梦影斜睨着我,不怀好意地微笑:“我还听说,昭王也是个中高手。我们是自愧不如了。书雁姐,你才高八斗,不妨与她一较高下啊?”

切,猜个迷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撇了撇唇,不屑作答——这人存心挑衅,想看我跟萧若水斗呢!

“玩玩而已,何用有输赢之心?”芷灵笑眯眯地反驳。

“就是,咱们就图个一乐,何必学那市井之人,只会好勇斗狠,万事皆分个高下?”晓筠拉了我的手往前:“小雪姐姐,走,咱们玩咱们的。”

正说着话,忽然人丛里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晓筠。”

晓筠一呆,慢慢地站定身形,脸色瞬间变得颇不自在——咦?向来天不必地不怕,刀子嘴豆腐心的晓筠,原来也有不自在的时候?

我好奇地转头,朝声音来源处瞧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人吗?就算是诵仙下凡也不过如此吧?

来人轻隶缓带,一袭白衣胜雪,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唇似涂朱,长眉入鬓,身材纤瘦。真真是飘逸如仙,风流雅致,气质笔墨难描,语言难绘。比朗月更皎洁,比清辉更超卓。

“二哥。”晓筠抿着唇,撇过脸去,不肯瞧他。

他就是礼部侍郎莫晓风?齐王的次子,晓筠的二哥?可她为什么对他表现得如此冷淡?

莫晓筠平时大方爽朗,言词犀利,作风泼辣,跟我们几乎无话不谈。可有一条,绝口不提她的家人。所以,我对于她家人的了解,仅仅停留在名字上。

想不到,晓筠长相虽然普通,他的二哥却倾国倾城,是个祸水级的美男子。哇!要是恋恋在这里,那口水不知要流多长……

我一脸的兴奋,忍不住盯着莫晓风猛瞧——有免费的美男养眼,不看白不看。

“咳,这位想必就是昭王妃了?”莫晓风微微旭尬,轻咳一声,拱手一揖:“在下莫晓风。”

他长成那个样子,从小到大铁定早被各种惊艳的目光看到麻木。只是,其他人大多是偷偷地看,象我这么明目张胆地欣赏的,恐怕还不多吧?

“是,我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随时准备下堂的昭王妃。不过,你可以叫我小雪。”我笑容可掬地瞧着他——发现林书雁没死后,我再也不想说那句“我是林书雁”,那会叫我别扭一整天。

“昭王妃说笑了。”莫晓风显然没有听过这种奇特的介绍词,脸上的笑容明显有点缰硬。

啧啧啧,人美连声线都美。温润如玉,清俊如风。象是山间的鸣泉,叮咚悦耳。

“她逗你玩呢,莫二哥,你别理她。”芷灵微微脸红,不敢直视莫晓风,轻轻地解释。

嘻嘻,看吧,被他电到的可不止我一个呢!我有点幸灾乐祸。

“雪儿,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我转头,君默言站在人群后,一脸平淡的瞧着我。

“什么事?”我心不在焉,目光仍旧流连在美男的身上,不舍得收回。

“昭王。”莫晓风微微点头向君默言打过招呼,再转向晓筠:“晓筠,二哥有话跟你讲。”

“我不想听。”晓筠沉下脸,冷冷地拒人干里。

“晓筠。”莫晓风望了望我们,白皙如玉的脸上染了一抹红霞,一脸的尴尬。

“唉,晓筠,怎么也是你二哥,就听听他说些什么,也不会怎样。”我不理君默言,旗帜鲜明地支持美男。

“雪儿,皇乃乃找你。”君默言不动声色,眸光中却暗暗含了警告的意味。

“那好吧,你们兄妹别吵架,有话好好说吧。”我无奈地退场,边走边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

“擦擦你的口水吧。”君默言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冷冷地嘲讽。

“啧,他绝对是黑雪国第一美男!”我啧啧惊叹,忽然又觉得极为恼怒,噘了唇抱怨:“那帮没用的家伙,美男图上居然没有他?金龟榜上也给我漏掉?我要找他们算帐!”

“他长那样子,也算是男人?”君默言哧之以鼻。

“算,怎么不算?不但算,而且应该大大的算!”我点头如捣蒜,心痛不已——呜呜,失掉一座金矿啊!

“哼,你当我死的?”君默言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语气里终于泄露出气恼的情绪。

“怎么会?你跟他不同类型,不能相提并论。。”我嘿嘿笑,挽住他的臂,给他灌迷汤。

“哼!”他没有被我糊弄过去,不满地呤哼。

“皇乃乃找我什么事?”我笑眯眯地转移他的注意力。

“都说你是黑雪国第一才女,皇乃乃想见识见识,让我叫你呢。”君默言幸灾乐祸地睨着我。

“呃,让我赋诗歌颂她?”我缩着脖子,小小声地嘀咕:“不是吧?还以为她与众不同,原来也爱溜须拍马那一套?”

“胡说什么呢?”君默言拧紧了剑眉,淡淡地瞟了我一眼:“你不是开个学堂?不会连首诗都作不出来吧?平时多读点书,现在也不用慌了。”

呃,忘了他们学武的人,耳力隔外的好了。

“谁说我怕了?”我吐了吐舌头嘴硬地顶了回去——作诗写对,咱都不怕。好歹我也是名牌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好不好?

实在不行,那么多古诗,随便背一首也能勉强凑数。我只是觉得那个老乃乃应该不一样,微微有些失望罢了。

“那就好,快点走吧,别让皇乃乃等急了。”君默言静静地瞅了我半晌,确定我没有吹牛,这才露齿而笑,好象终于放下了心。

我笑盈盈地回他一个信心满满的笑容,挽紧了他的手,心里渐渐涨满了感动。

他——其实一直在担心我会露马脚的吧?

101

还没走到万寿宫,阵阵喧哗笑闹之声已伴着微风徐徐地传了过来。举目看过去,除了君惜玉与萧若水,属年青一辈,其余都是一班朝中的老臣。

在人墙之中,端坐着一个云鬓高挽,满头银发,身披凤冠霞帔的老妇人。正满面堆欢,笑得一脸皱纹,似盛开的菊花。

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壮,肤色黎黑的老妇人——可不正是当日被唤做小美的那个老妇?

看来,送我佛珠的果然是太皇太后不假了。只是她今日盛装华服,一派庄严,与那天的身着便衣,慈眉善目有着天襄之别。倒让我一时没有认出来。

萧若水此时已换过了衣裳,湖水蓝的短夹袄配上同色系的裕裙,再搭上明黄的坎肩,配一条雪白的狐粪围脖,那一身飘逸出尘的气质倒与那莫晓风可以一较高下了。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太皇太后的身后置了一条长案,摆好了顶极的笔墨纸砚。

萧若水泉皋婷婷,好似弱柳扶风,盈盈如春水的美目中含着浅笑,嫩若春葱的纤指中拈着一管狼毫,挽着衣袖正泼墨挥毫。

囤观众人不时发出轰然的叫好之声。

我一呆,面上的笑容就有点挂不住了——完蛋,以为要比诗,结果她在这里表演书法。

这一下可戳到了我的死x。我左右瞧了瞧,还好,大家的注意力现在全集中在萧若水的身上,没人注意到我和君默言地到来。现在溜还来得及。

打定主意,我悄然松开挽住君默言的手,掉头就想脚底抹油。

“你去哪?”君默言伸手逮住我,淡淡地询问。

“我,肚子痛。。”我急中生智,弯腰按住小腹装虚弱。

“是吗?别是刚才吹了风凉了吧?”君默言挑眉瞧着我。

“对对对,就是凉了。我去找惜瑶加件衣服再来。你们继续玩,不用等我了。“我胡乱地挥手——等我从惜瑶那里转一图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就不信他们的雅兴那么好,还在写?

“大冬天的凉了可不好。”君默言紧紧攥住我的手,似笑非笑地瞅着我:“让钱太医替你扎一针,包管针到病除。我刚刚还看到他。。”

我拷!这家伙是故意的,他明知道我书法烂,有意让我出丑?我咬牙,低低地道:“不用了,突然不痛了。”

“你怕了?”君默言倾身附耳过来低声调笑:“要不要我帮你?”

“怕个p!”我火了 想要我求他?门都没有!

“那就过去,祝她老人家寿比南山吧。”君默言眼底合着笑,轻轻地催促着我:“皇乃乃等着见你呢。”

妈的,说来说去,就是想看我笑话呢!

萧若水写完最后一笔,身旁侍候着的太监急急把两张红纸提起来,绕场一周展现给大家看。

我定睛一瞧,原来是一付寿联。

祥鸯仪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