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部分(1/1)

“干嘛那么生气?”他淡淡地撇撇唇,略有倦色的眼看着我。

如翻江倒海的怒意终遇到发泄的这一刻,却突然嘴里像塞了块棉花,杀伤力就此打了折扣。不知为何,那双眼让我d察了其中的无奈、疲惫或者枯涩,让我一瞬间心生某种同情。但这神昏智迷仅有一霎,我正了神。

“你做事真y。”

他心头似有苦闷,目光因此黯淡,却因痴痴看我或现解脱,轻轻扬眉,“怎么y?”

“拿一个小孩子做筹码,太没品!”我眉间现出怒意,“大人的事跟小孩子有什么关系,赶紧把林沐送回去!”

他唇角漾起冷嘲,“你从没求过我,如果真开口,我可以考虑。不过,这种命令语气,我可并不喜欢。”

“我这个人公私分明,公事上极讲原则。私下里你撒撒娇开口求的事我都能答应,可今天在这里大闹,我若对你言听计从,在手下那里终归失了脸面,”一抹轻薄笑意涌上嘴角,“让我伤了脸面,你总得有东西来换。这样吧,你我做这件我不情愿的事,我答应;而我要你做件你不情愿的事,你也考虑看看?”

我心一紧,他倒真会趁人之危,此时利用这件事将我,不觉得太卑鄙?

“我不做无条件的好人,”他犀利的眼神s来,“什么事,付出了才会有收获。”

眼神里现出的意味,“想想看,这个小孩子,明明是我胜券在握的诱饵,但为了你,我放弃了。谁最亏?”

“条件是什么?”我沉声问。

“白天龙一回北京,我立即要你们的离婚协议。”

我愣住,在这节骨眼上,没想到他提的是这件事。

他不是答应过不再提的吗?君子一言,一只蚂蚁就追上了。

我鼻间轻哼一声,“我做不到。”瞪上他心领神会的眼,突然明白:他就在给我设局。明明知道什么事我做不到,他偏偏拿它来让我偃旗息鼓。

当下高声大怒,“我们的事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放了林沐!你忍心让那么小的孩子离开父母,让他们此刻心痛欲裂、生不如死?”我声音渐趋凌厉,“可怜天下父母心,若别人这样对你,你又该怎么办?”

看着他双眉紧皱纠缠的犹豫,语气愈发沉重,“你做过什么,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查了所有和巨丰有关的帐户,你们的资金来往我全都了然于胸。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傻子,你妄想瞒天过海,谈何容易!今天我知道,明天他们都会知道,都知道是巨丰所为,一定会想到来找你!”

“啧啧,你倒是一开始,就先不看好我,”他轻舒浓眉,神色暗含一脸不屑,“知道是我又怎样?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他笼住我的肩,“对你查出来的真相,我还有应对的三套方案。”

似是自信满满、胸有成竹。他居然用如此陌生的冷静应对我?

五十六 狂浪何妨2

我怔怔立着,突然心纠结得好痛,这比欺骗还对我有杀伤力的疏远和陌生,已经将我周身用严冰包裹,酷寒攻心,再听他一句话,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盯着我的眼睛,悠悠开口,“孔子曾言:惟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你知道后面还有一句是什么吗?叫近则不逊,远则怨。”

“我们两个人的事,你要怎样都没关系,要我在你面前下跪都可以,那是因为这世上的女人,我只爱你一个;”他轻抬手,怜爱般地将我一缕卷发别在耳后。

“不过,我生意上的事,你不是男人,一点都管不着,”他狠狠地抿上傲气十足的唇,强势的眼神下压,如同将我钉上备好的十字架,“我们的立场不同,不可能听你的。”

“那好,我走!”我猛然站起身,被玩弄的滋味真是痛彻心扉。我曾妄想他为了我可以弃暗投明,原来只是他虚晃一招的虚伪。

“去哪?”对这出乎意料的举动暗暗惊心,却仍坐着不动,长声厉音。

我停住,却头也不回,冷冷的语气开口,饱含轻蔑与寒意,“我不会和这样恶毒y险、言而无信又卑鄙无耻的小人在一起,唐博丰,你记住:我从来就不想跟你的黑道有任何关系。在你的世界里应该是:有我没它,有它没我!”

“站住!”两个字有森然的威严,真让我因此收回脚步,听见他大声凌厉的命令,

“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去金盛!”

我回头,眼中怒火燃烧炽烈,死咬着下唇,难以置信的语气开口,“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何时轮到他来限制我的自由?!

“离开金盛,我向你保证,我只是为了保护你,”他的语气和缓下来,眸中厉色倏忽消散,走近来直到我面前,“然然,这一切跟你无关。我答应你收手的事,也的确早有此意。我会收手,”

如欲向我解释什么,他转变了和颜悦色,双眸立现温和,“我并不想做恶人,威胁林可汗也是无奈之举,人尊我一尺,我敬他一丈。抓他的儿子,只不过是他合作,绝不会真正伤一个小孩。你不信,去自己看,我给他找了几个保姆照料,绝不会委屈他。”

“巨丰走到今天谈何容易,我也想彻底漂白,从此成为合法商人,理直气壮爱国利民。巨丰上市是绝好的机会,一旦成功,我们黑暗的历史即将改写,皆大欢喜,所有人不用担惊受怕,从此后高枕无忧,”他走近我身后,板过我的肩,迫我正视他的脸,“现在这一刻对我生死攸关,这风口浪尖我不能掉以轻心。林可汗是其中关键人物,银行审计内部做手脚再简单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没有理由非跟我们过不去。”

我暴怒的神色稍缓,张口却仿佛语尽词穷。明明要兴师问罪的,为何过了几招即刻偃旗息鼓?

“你人微任重,真以为你可以力挽狂澜?金盛也不是只有我们这一趟浑水,不过是混水摸鱼罢了。你真以为你是正义的化身?”因为渐渐看到我被说服,语气突然转变至斩钉截铁,“等审计的事过了,你再回去。”

我心下焉能不知他是什么心眼?我负责总体审计项目,怕我决心一下将真相全盘托出,毁了他的如意算盘,这比绑一百个林沐都能致他于死地。现在我,无异于洪水猛兽,放我走犹如放虎归山,舆论与立场夹击之下,我会选哪一方太难预料。在他面前我始终鄙视其黑道,最终灭他那只虎,定是我无疑。

我要信他,还是不信他,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推波助澜,灭了他?

他的其他三套方案都是什么?动用政府关系?干预审计?还有那些我想都不敢想的手段?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自己这一刻要相信谁。颓然地叹口气。

……

最好的企业应该到最好的交易所上市。

在国内股市日渐低迷,类似建行、百度这样的企业纷纷出走,到香港或美国上市,留给国内股民的,却是一张张垃圾股。内地上市公司数量是境外的4倍多,而市值却只有境外的三分之一。这个数字说明了什么?

这充分符合资本逐利的习性。不是不留,而是不值得留。在国内股民殚精竭虑寻找有价值的股票时,好股票已经不胫而走,纷纷海外上市了。而中国的老百姓,却要为那些平庸的企业发展买单,这是怎样的讽刺!

以现金或购买股票的手段收购境外证券挂牌公司的股份,通过该公司反向收购非上市公司的资产和业务,避开繁杂的审批程序直接上市,是企业选择海外直接上市的最好手段。

有miracle在美国的鼎力支持,上市更是易如反掌。

然而,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五十七 狂浪何妨3

“唐博丰,你不应该这样对我,”我的语气和缓下来,打算用一如既往的表面顺从来让他的强硬销声匿迹。如果我们之间有爱的话,他不能这样强迫我做一件事。

“金盛是我的事业,你不能我离开。”

他浓眉轻扬,“我并不想,可你不肯让步。”

“我为什么要对我不能接受的事情让步?”我淡淡反问他一句,“你做的事明明是错的,但还要我默认它对?”

“凡事要讲证据,”他坚决如同狡辩,“巨丰的所作所为,如果一定要扣上非法的帽子,你能拿出什么证据?”

“d&third和金盛几十笔交易可疑的账目就是证据!”我忍不住提高了声调,“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

字句入耳,但我分别见到他唇边一丝轻蔑的冷笑,如同仙山僻野高僧傲视俗世蠢人般地高高在上,他再次低下头来,黝黑如潭的双眼盯住我的眼睛,语调有着不可一世的霸气,“如果有,在审计介入之前,我也会让它消失掉。”

被内心的惊恐弄到双目圆睁,愣愣看他一秒,喃喃吐出,“你真是太可怕了。”

他伸手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力度奇强如同我一瞬间就会跑掉,“我不要你看,也不许你想。让你过和之前一样平安的日子,什么都不会改变。”

尖尖的下巴颏,压得我的头顶暗暗生疼,他暗黑的语气如醍醐灌顶般自上而下,将我全部笼罩起来,“然然,一定要理解我……”

“你怎么对我,很重要……”

……

我并不知道,之前撞见的那幕他与新疆人之间的交谈,都发生了什么事。

无论买壳还是直接上市必须要有足够的资金,巨丰卯足了劲要向海外市场进军,资金链上任何一环均至关重要。乌卓得知巨丰的举动,要让天然搭上这班船。他强行要求收购股份,掌控巨丰一半股权,借其海外上市分一杯羹。

表面上,这是他出于兄弟之义要壮大巨丰的经济实力,有天然的资金注入,巨丰上市更易成为坦途。但唐博丰心里清楚:乌卓此举背后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相关的政治势力。天然背后来源于各国的经济资助,将通过这一上市集团的合法化,完全合法化。

乌卓毫不隐晦他的想法,他对唐博丰说,“巨丰能合法,从此一路坦途,为何天然不能?”

“我们兄弟联手,生意才会越做越大。唐博丰,你的底细我很清楚,在新疆做过什么你知我知天知。巨丰能有今天,天然对你的支持你怎么可以忘掉!你要上市可以,必须要带上天然,我们一起上!”

同是黑道,他见不得唐博丰能彻底漂白,当初这只是他眼中的亡命之徒,他绝不会看到他有比自己好的下场。

所以,曾一同浴血奋战打天下的新疆兄弟依拉汗进京,乌卓派手下克伊木同来,就是想探探唐博丰的口风。如合作,那么大家坐下好好谈,如果不合作,给唐博丰撂下一句话。

“你再强,也强不到新疆来!除非你不想新疆的弟兄们活命,大家撕破脸了,会发生什么事,你想想清楚!”

留在新疆的那些人,虽为黑道,但均是维族人,在当地有家人至亲,都曾与唐博丰同生共死,唐博丰离开新疆,但一直就没有忘了他们。一旦发迹,恨不能将过去这帮难兄难弟全部笼入强大的保护羽翼之下,岂肯因为一念之差,又重新将其推入祸患深渊?

新疆的,焉能用一个乱字形容。2007年有名的公共汽车爆炸案震惊全国,但那只是罪恶势力的小打小闹。新疆每年大小数百起的,未必曾见诸内陆报端。

这些民族独立势力在政府怀柔及民族和睦的政策初衷下,越打击越猖獗,因种族、信仰不同血洗整个村庄,决不是骇人听闻。

唐博丰在那里有根据地,有誓死荣辱与共的兄弟。他不是一个忘本的男人,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如同契约条文般清晰。他不能将天然的威胁当耳边风,他讲义气、重感情,他不会。

蒙哥马利曾说过:一个男人的魅力在于他的决断。

而物极必反,黑到极点要变白也是大势所趋。巨丰靠前期积累,在正经商业上尝到甜头,内部高层都跃跃欲试,打算弃暗从明,这是他们的大局,亦不能动。

可以想象:唐博丰遭此胁迫,是怎样的怒气冲冠。

我是梅野,因为最近有事所以一直没有更新。

看了所有的评论,有文明的也有不文明的,还有的很让我感动,因为读到了一些话,所以觉得很有必要与大家交流一下:第一,我不是孤傲的人,有读者猜想我如同廖冰然一样孤傲,其实不是的,当然她那样的性格倒是我的追求,不过很不幸我做不到;第二,有读者希望与我多交流,这个,我因为是喜欢写文的人,就像有的it人士,生活上比较木讷,我可能也类似这样,我不是一个思维活跃并善于沟通的人,所以跟你们交流恐怕大家会失望,所以我不太爱跟读者交流讨论,我自己觉得:给你们献上这些文字,就是我与你们交流的诚意,请不要在这一点上苛求我;第三,要求每天都写一点文字,我在公告里就说过,这个做不到。我完全是个兴趣写家,灵感来的时候一天可以写一万多字,但累了倦了,可能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但人贵在有诚信,我答应大家写下去,并认真地写下去就会做到,所以我不希望听见有读者因为这个批评我。

至于唐与冰的爱情,小说及现实的最后结局也不如世俗所愿,他们爱得很苦,也并非一帆风顺,唐也并不是只有夺妻的可恨,他身上有坚忍、执着、善良的野性等等的优点,他是一个社会角色中的恶人,但却是个可爱的男人。越到最后,越会让你们体会到人生的无奈和不完美,命运的凄凉和遗憾,那些东西,只有慢慢去读才会体味到。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18小小说

五十七 狂浪何妨4

谈话陷入举棋不定、结局不能明朗的僵局后,薛志刚打个圆场,将克伊木和他的人带去安顿在长安饭店。

趾高气扬的克伊木带着嚣张的笑容,坐上商务车走了,依拉汗一脸忧色看着唐博丰。后者神色凝重,脸色y暗堪比黑炭。

“唐哥?”

‘梆’一拳,唐博丰的手狠狠砸在桃木桌上。胳膊上青筋暴露,怒气了血y,燃烧着澎湃的激情,表情变得y狠而又险鸷,目光森冷地骇人。

这么多年都没有为威胁动容,但一旦动容,也的确是动摇到了其根本。现在明摆着两个选择——继续黑还是彻底白。

这时志林走进去,对他耳语,“嫂子对这事不肯罢休,怎么都不肯听我劝。”

他浓眉轻皱,神情瞬间有了落寞的悲凉。

是的,他答应过她,他答应过让她平安。他会强,将来某一天会比现在还强,但是他不能再从老路上去做,因为她不愿意,她不许。

而她,对他而言,比所有事都重要。

他是因为心里有她,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做大做强的欲望。那年赵普云为了贿赂高官,要他去找到她。他不。他知道她是他的女人,而他只有做到最大最强,才能不被任何人威胁。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以免坠入违法深渊,努力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功亏一篑,让她得到如此担心的!

冷静的脸上渐渐枯寂到没有表情,忽然明白问题的重点所在。他与她之间有一道不可忽视的鸿沟,无形但坚决不能跨越——如果从当初就没有让她跑掉,如果从当初就一直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没有放过手,让他知道他一直以来的奋斗,让她体验他那血腥的人生,让她知道他的苦、他的疲惫、他的身不由己、他的欲罢不能……

她一定会理解,她的冷漠和敌对根本不可能发生,他确信她会。

那么,事情的结局,是否会好得多?

志林紧张地注视着他忽明忽暗的神色。这是他这一生最俯首敬重的人,他甚至能读到那冷静血管里透露的所有讯息。他的哥哥在权衡,而且是为了那个此刻正暴跳如雷、焦躁不已的女人在权衡。

“哥——”他欲言又止,明显地又有所忌讳,不知道将哥哥的神思唤回,究竟是福是祸。

唐博丰扭转了头,看一眼志林,目光平静。

“那年大学毕业,你带我创办d&third,你说我们将来的出路都在这里,”志林在他面前坐下,“你手把手地教我做事,让我接触你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哥,你知道吗?我也很累,面对那些趾高气扬又爱慕虚荣的政府高官,我心里有多厌恶,我经常都觉得自己厌了倦了,甚至想找个小城市远远躲开。但是我不想看到你那么辛苦,我是你亲弟弟,你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切,我怎么能不帮你?”

“我不像你有那样的经历,你从小就很辛苦,你满脑子都是你那些兄弟,你要把他们带出来,要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你没正经读过书,可是你比我还懂得人性管理,在我心里,你从来就不是什么黑道大哥,你是一个很正派、有正义感的男人!”

“我们都要出来,哥,你比我心里更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何况嫂子根本跟你走的就是两条路!而原来的路有多凶险,继续下去有多危险,你比我更明白。但不管你决定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依拉汗有所动容,开口上前,“唐哥,克伊木相当嚣张,像是摆明了我们必须答应他们的条件。在飞机上大放厥词,我都忍着没有说话。他算准了我们有把柄在他手上,不敢在这时候轻举妄动。我也了解过,他们正在搜集天然和巨丰的生意往来的证据,一旦事发必是鱼死网破,谁都没有好下场。但他们就拿这个威胁我们,也实在不得不防。可一旦答应出卖股份,这个答应绝不是那么简单,巨丰今后反而后患无穷。”

那俊朗的脸,眼睛不自觉地眯起,棱角分明的轮廓僵硬了许久,突然在一霎明朗了起来。他叫过志林,面对依拉汗,定定说出,“如真到不得已,不如灭了这心头大患。我唐博丰,已下定决心不受制于任何人!”

志林神情嫉恶如仇,目光如炬,与依拉汗心领神会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

五十七 狂浪何妨5

我用力地挣开他的怀抱,不由自主着后退,无奈地摇着头,

“不,你别我,我做不到。”

“然然!”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脆弱不舍,却是再上前一步,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你要做!一定要这么做!”

唇边漾起一丝漠然,“唐博丰,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你……”

“我们惊人地相似,”我沉静了目光看着他,面色显露不出悲或喜,将内心深处汹涌而至唇边的激情冰封冷却,带着些许无奈和沉重开口:

“你为了你朋友,我也一样。那个小孩的爸爸妈妈跟我相处多年,你可以去看一眼他们现在脸上的痛苦和绝望。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想有一天去因为你做这样的抉择。我想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那是我所受教育为我树立的样板。我没想过如果选择爱你,会承受这样的观念冲击——你和我态度的选择,真的是天与地的高度和区别。”

“你做这样的事,也要想想会有一天,如果报应加在你身上……”

“你说过你良心不安,你视它如噩梦,也极力要摆脱,那天你提起将来,语气坚决,要幡然改图。我的心里好高兴,但你那时说的和现在做的,完全都不一样。你对我说要放弃、要离开,可是你内心和骨子里,完全把这种生活和行为当作习惯……”

愈发退后一步,神情里含了些许落寞与脆弱,如同深入挖掘陌生人的表情一般对他刻意审视,喃喃地开口,“我爱你的心,从前和现在都一样,并没有改变。但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他攫住我双臂,目光冷峻,“我都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

“可你让我背叛朋友,为了你而背叛朋友。”被突如其来的恐惧不安击中,我眼里满是愤懑,语气里全是怨恨。

他对上我决绝的脸,周身的强硬情绪如同突然与世隔绝,不由自主地打着寒战,眼中带着惊慌不安的犹豫,目光坚定地看着我,毫不转睛,突然语气转变,柔软了下来。

“那好,我派人送回林沐。”他紧盯着我的眼睛,“别的事,你能不能袖手旁观?”

加重了急切的语气,一心只求我的应允,“你什么都不做,都不理会,好不好?”

我宁愿他从现在开始,把我打晕,然后关入黑房间,用饿饭、皮鞭、酷刑我就范,也不愿他如此低声下气地对我,让我愈发觉得不忍心。仿佛因我做了不如他意的决定,就会让他陷入生死一瞬间。

那眼里浓重的让步,令我忽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所谓立场,就是站立的位置,但是我忽然找不到应该有的位置——我明明知道他是错的,却不能、不能再坚持己见。

时间倏然终止,一刻如同万年。我立在他面前,抬头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也许爱情的本质就是如此,意乱情迷、倾心相许就是其真正的内涵,错与对、恩与怨并不重要。我无法否认自己对他的爱,经历十年未曾更改,为了惯性的坚持,我也会在如此的两军对垒中,败下阵来。

如心有灵犀般,他一瞬间觉察到我目光中的松动,伸手紧紧拥我入怀。

倚在他的胸膛,透过棉质的衬衫感受到他温暖的热度,这一刻我只懂意随我心。闭上了眼睛,对着他的心口轻轻吐出一句,“答应我:只做事,不伤人。”

感觉他奔涌剧烈的心跳突然平静,他低下头附上我的脸,“我答应。”

……

携我手重入他所住的楼宇,志林和三两个男人正在聊着什么,见我们进来,志林从我们两个已然平静的气氛中,已将结果猜了个大概,表情瞬间轻松起来。

看来他很重视远道来的兄弟,同时也生怕我对那目光亮闪的人没兴趣,带了十二分的热情向我介绍,“然然,这是我在新疆最铁的弟兄,他叫依拉汗。”

近年充斥北京大街小巷、来自新疆的流浪儿和小偷,已经败坏了新疆人的名声。新疆人毫不客气地说,都容易给人蛮横、自以为是的印象。守着克拉玛依油田,在国家的特殊照顾下,生活的太舒服了,给宠坏了。

新疆人做生意实在是比内地人轻松,不用笑脸服务,不用三寸不滥之舌,一旦与买者话不投机,轻者拉脸,重者估计是寒刀出鞘了,也许略显夸张,但我耳闻的这个少数民族,将优势发挥到最大化,很多事变胡搅蛮缠了。

我定睛观察了一下这个男人,身材魁梧健硕,黝黑的面庞亮闪着油光,目光真诚憨厚、炯炯有神。浓眉大眼,黑色卷发,有着维族人典型的体貌特征。

我还没开口,他已经手按胸口,躬身向前,应该说给我行了个维族的重礼。

五十七 狂浪何妨6

这种礼貌给我很好的印象,彬彬有礼是国际通用的礼节。我忽然笑出来声,也学他的样子,手抚上胸口,身体前倾,“你好,依拉汗,我做得像不像?”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大概他们见我第一面,脸色铁青脾气火爆,已先入为主地认为我是悍妇一个。现在煞有介事地幽他一默,也很是让他诧异。

他微笑着看我,一脸敬意,我已再开口问,“他养了一只叫天然的鹰,现在还活着?”

大概总没女人同我这般心直口快,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表情极为爽朗豪放,看着唐博丰,竟有江湖大汉般的肆无忌惮,“唐哥!嫂子倒是性情中人!原来没见过,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现在明白了:你们俩很配!”

我带着疑惑回望唐,听这话有点云里雾里。可唐只是一脸欣喜,俊朗面容因此容光焕发。如果我理解这是有人给他拍马p,那这句话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太中听了。

新疆地域上北疆多建设兵团,多为汉人富,南疆人穷。依拉汗来自和田,是唐口中曾吐露的那个事业发家地。南疆维族聚集区有相对较高的离婚率、失业率,人多地少矛盾、极端贫困。集中了新疆绝大部分贫困人口,也是遍及全国的流浪儿童出现的原因。

“北京现在的新疆小偷很多啊,前两天,我们一个同事还过天桥丢了一个钱包,”对方性格豪爽,我说话也没了顾忌,“维族人不是都信吗?我听说有条教义是禁止偷窃什么的,为什么现在会出现这么多这样的事情?”

“现在维族的年轻人,已经没多少真正信奉的了,”依拉汗热情地看着我,坦然面对我的问题,“不仅是偷盗,喝酒正统也不许的。不过,很多人开始喝酒,偷盗,传统道德和风俗被败坏得特别厉害。而且在北京的新疆人,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是有帮派的。你丢包的朋友,要是想找回他的包,我可以帮忙。”

嗬!真强!我偷看一眼唐博丰,油然而生出:社会乱了,像他这样的人,再过几百年若青史留名,定是一代枭雄,史册上必有一笔。

当下也没再深究这个话题,唐博丰向志林耳语几句,志林匆匆出去。

在场的除了依拉汗,还有两外两个年轻人,俱是依拉汗带来的手下。听了介绍,依拉汗在和田势力自成一家,相当有名,他接手了唐在和田的所有企业,当然,也有千丝万缕的下属关系。

日已西沉,唐向我开口,“晚上去全聚德,好不好?”

当着这么多人面,倒真给我面子。我二话没说应得爽快,走上楼去换衣服。

曲丛生做事真叫我震惊,他又为我备了衣服,放在小卧内床侧的,是一件姹紫嫣红的露背连衣裙。我原本身材,现在瘦了好多,但试穿上身,发现显露的,还真是夺目的气质。

曲丛生真是个人才,他怎知我现在就想出位一搏?招摇过市、忘乎所以?上次没穿他选的,总觉得是不给面子。

下到楼梯口,听见唐正在说话。

“政府年年剿匪,可年年都剿不完!并不是贼很多,而是官军不愿意剿完!”他话中有话,似含深意,“连美国都有新气象了,可我们的社会还是有黑暗的一面。能做的,仅仅是把光明的一边尽量表现出来!至于灰色和黑暗地带,人人都认为有他存在的理由!”

“有黑在,就是为了突出白!”依拉汗点头说着,已是见到下楼的我,目光凛然一亮。唐顺着他眼光而来,见我如此花枝招展,嘴角露出淡淡的欣喜。

女为悦己者容。他心里一定这么想。

那抹唇边的窃喜已缓缓移到我眼前,他眼中闪着深沉的光芒,说出一句话,似乎等待看我接下来的反应。“林沐已经送回去了。”

“哦。”

他答应我的事,倒是办得很快。

他等待着我的反应,我轻轻叹口气。

“好,我先请假一周。”

前门的全聚德老店不仅是吃烤鸭的地方,也是外地人来北京旅游的景点。唐博丰有意要让依拉汗一行尝尝正宗的北京烤鸭,特意订了这个地方。

这家全聚德接待的外国元首不计其数,据说贵宾是可以用毛笔蘸水在鸭子身上题字,烤好后字仍鲜明生动,为平常烤鸭店不可多见之美食艺术。

一行人落座在楼上的古色古香雅座,在北京多年也未曾经历如此郑重其事的烤鸭吃法。挨着唐手边坐下,右边是志林。

一路上已喋喋不休地问了依拉汗很多的问题,新疆那个地方虽然没去过,但总是有点兴趣的。新疆地域辽阔,戈壁沙滩也许稍显单色平淡。那里的人对色彩是敏感的,不像城市诸仙,整天看着花红柳绿,原始感官逐渐麻木了。维族人的穿着,无论男女,均喜欢大红大绿,鲜艳夺目,这在我们看来,绝对是大俗大恶。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18小小说

五十七 狂浪何妨7

跟这三个穿得花团锦簇的男人来吃烤鸭,真是艳色无边,正可一饱眼福。唐一路上凝神只听我肆无忌惮问来问去,表情始终温情不已,见我对依拉汗这样友好热心,倒是非常高兴。

刚刚坐下,我又开始刚才上楼时被中断的话题,继续追问,“还有什么禁忌?接着说?”

依拉汗跟我倒真是棋逢对手,不紧不慢继续开口,“维人忌用单手接送礼物;忌穿短裤、短小衣物外出;睡觉时禁头东脚西,禁四肢平伸仰卧……”

“这也不行?那只能趴着睡……”听到‘禁四肢平伸仰卧’,我吓得愣住,扬着脸想了一霎,没有回过神来。

一直少有开口的唐忍俊不禁,爆出一声大笑,依拉汗脸憋得通红,急忙解释,“不是的,侧躺就行……”

‘那左侧还是右侧?’我欲言又止,唐对上我茫然的表情,趁人不备低头过来耳语,“别害怕,要是你去新疆,可以整晚都在我身上睡……”

我当头即要怒喝,依拉汗已在我对面又开口,“我们对女人规矩很严的,比如就绝不许她们穿太暴露的衣服。像嫂子这样的着装,当地人见了,是要出大问题的。”

我张口就问,“会有什么问题?”

依拉汗已经行将崩溃了,唐伸手到台下轻握了我的手。我扭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自己的脸突然就红了半边。

吃烤鸭当然少不了别的京味菜。我们说到底是一桌子的外地人,谁也对京味不感冒。志林问我意见,我说‘照着最贵的来就好。只选贵的、不选对的嘛。”

于是志林乱七八糟点了一大桌。除我外都是男人,酒水必不可少,来北京少不了尝尝二锅头,唐博丰看上去心情奇佳,一个劲地张罗要酒,志林投其所好,巴不得亲哥哥今晚醉死方休。

依拉汗郑重其事满上酒敬来。

“嫂子!把酒满上,久闻大名、初次见面,这一杯,我们一定要喝!”

向来骨子里有所谓侠骨义肠,一边应着,一边已是从唐面前拿了青花瓷的酒瓶,欲往面前的杯中倒酒,唐在左侧右掌一伸,罩住我的酒杯。

目光有着男人的威严——他不许我喝。

依拉汗和众人都是一愣。道上讲交情,大家都觉得我喝酒理所应当的。在道上混的女人,哪个不能喝的?他们之所以诧异,源于这种思维吧。

唐侧头过来,语气飘忽、不容他人听闻,也不容我忤逆,“喝酒伤身,你要好好养身子。”

我居然,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向众人讪讪地一笑,唐已举起杯向依拉汗致意,“她身子不便喝酒,今天我跟大家喝个高兴!”

不喝,吃总可以吧。但看看满桌山珍海味索然无味,放下筷子只等着烤鸭上桌了。

烤鸭制作技巧一半在烤,一半在片。烤鸭烤好后,要现片现吃,要不等鸭脯凹榻便及时片好装盘,摆放整齐。此时吃在嘴里,皮是酥的,r是嫩的,最为味美。

吃烤鸭要裹荷叶饼,我忽然想起,又张口开问。

“依拉汗,你们新疆人天天吃囊,不厌烦的吗?在沙漠里,又那么干燥。”

“呵呵,”他笑得憨厚,“这囊可真是好东西。嫂子是不知道,过去新疆的男人出远门,家里的女人会在前一天晚上和了青稞面,用家里的大锅烙上一张脸盆大的馕。又干又实在,不含水分,所以不容易坏。天亮了,把做好的馕切成一块一块,用布一包,给男人带上就可以上路了。虽然索然无味,在沙漠里却是最好的食物。”

“这就是老百姓的爱情,平凡而又朴实。”我心有所动,暗露心驰神往之色,悠悠开口。

一旁唐的目光犀利地看过来,有相当的穿透力。

荷叶饼上齐,我还未出手,唐博丰已眼明手快地上前,卷了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一条递到我手里。

真是不习惯诶,顿时羞色满脸。这个人,非要当这些个大男人的面这么宠我吗?给我条地缝钻好了。自我调整心态,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于是冷静的结果,是忙不迭地趁他喝了一杯后,递过去新卷好的一条去。

可他更过分,居然不接,带着微醺的醉意,张口就我的手咬住,三口两口吃得津津有味。

我真是坐不下去了。

感觉一众男人的眼光,都在火辣辣地看我。

将紫涨的面皮打回红润的原型,一眼瞥见邻座大厨手中正片着的烤鸭,想起那段关于囊的爱情,不由心生感慨。

“你看看那烤鸭,样子实在好看,丰满又完美的体形,颜色也那么漂亮,金黄的皮带着油亮油亮的光泽,香味诱人,让人看着就垂涎三尺。吃第一口时,三月不知r味的人满口r味、口舌生香;吃第二口时,就觉得腻了。就像有钱人的爱情,看着让人眼热,身在其中,又有谁知道它的腻味?”

所有人都是一愣。依拉汗瞪眼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想了一霎,突然站起身。

五十七 狂浪何妨8

“嫂子,你喝饮料,我敬你一杯酒。”

我慌忙举杯迎上,依拉汗几杯酒下肚,显然情不自禁,眼里闪着泪光,“嫂子,唐哥对你的心,听说过的弟兄都心知肚明。我再跟你说个故事吧?”

心下也知道自己无意间有说错话的嫌疑,当下也不敢看唐的表情,静静坐着说,“你讲。”

“一见面你就问那鹰,那只鹰是唐哥的命根,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转头看唐,他也放下酒杯,正坐凝神在听。

“鹰是世界上最长寿的鸟类,一般可以活到七十岁。但实际上,它在四十岁左右的时候,就开始考虑要重生。”

“重生?”

“是的,因为它老了,尖喙变得又长又弯,几乎弯到胸脯。爪子开始老化,抓不到猎物,羽毛越长越多,翅膀越来越重,飞都非常吃力。”

“这时的鹰有两种选择:等死或者重生。而重生是相当痛苦的,”他扫视一眼众人的聚精会神,只有唐博丰、故事中的人,静静地往杯中倒了一杯酒。

“重生是个孤独的过程。它要努力地飞到崖顶,在悬崖上筑巢,并停留在那里,再不能飞,整个过程是在饥饿的状态下完成的。”

“它用尖喙狠狠地击打岩石,直到完全脱落,然后静静地等待新喙长出来;而喙长出后,它会用来把爪子上老化的趾甲一根一根的拔掉,鲜血一滴一滴的洒落;当新的趾甲长出来后,它便用新趾甲把身上一根根的羽毛拔掉……”

“直到几个月以后,新的羽毛长出,它会重新开始飞翔,重新再过完后来30年的岁月……”

学文的人,容易被自己的想象感动,鹰本身的故事让我唏嘘不已,但是这跟唐大人有什么关系?

“嫂子你知道为什么唐哥给它取名叫天然?”依拉汗的眼睛早已对上了我。

这个问题,我焉能不明白?

“天然跟唐哥真是有缘,那简直是如影随形。唐哥出门,它是一定会跟着飞的。你想想,一只野性十足的鹰,跟着唐哥的马在草原上顺风疾飞,一声呼哨立马下来,这种人鸟之间的灵性,在戈壁沙漠的荒郊僻野都是极少见的。天然翱翔长空,亦善于搏击,即使与人为敌都不曾惧,勇猛异常。还曾救过唐哥,有次甚至啄瞎了对方的一只眼睛。”

“但跟唐哥两年以后,它一样将面临四十岁的重生。这样就有一个问题:是放它走去重生,还是留它在身边老死。”

爱之深、欲之切。我心下一颤,忽然想起些什么,不由低头凝思起来。

唐轻轻地从桌下攫住了我的手。

“唐哥想了好几天,每次都看着它说舍不得。重生的过程太痛苦,他不知道天然究竟能不能度过。它是被驯过的鹰,已经失了很多野性的本能。唐哥为了养好它又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