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部分(1/1)

傅南德放在桌下,深裹在深色西装的手,不自觉地战栗一霎,而目光亦瞬间呆滞——

高速路上的一幕至今惊心动魄,为了妻儿,他不得不暂做权衡……

……

其实,做为事务所从业近二十年的金牌会计师,他所发现的问题何止寥寥:

金盛多宗交易未按法规要求记录客户实名,留存资料亦不完整。来自美国、英国、欧洲的多个大的企业客户都有巨额交易,但均未留存详细资料,亦未建立单个客户档案,给审计查询工作造成了很多障碍;

公司客户交易中,未留存执照或登记证复印件等资料,造成交易昭昭、却无据可查;

涉及的业务与企业名单,绝不止安立东现在公布的17家。

但,他的上司柯明俊,在昨天他递送金盛交易报告的时候,交给他一份修改好的文件。

原有的63家涉及违规企业,被有目的地删除,变成了17家,相应企业名下的交易记录亦无影无踪……

柯明俊上前,对着一脸严肃的他拍拍肩,

“老傅啊,这里很多事,有你看不清楚的,但是有时候,人不能太聪明,也不能太认真……”柯见傅眸中陡然而起的寒光,却笑得别有深意,“有些人,我们不能惹,惹了,也绝对惹不起……”

识时务者为俊杰。傅当下心如明镜。但,亦寄希望于金盛的安立东,这年轻人跟他打了将近一个多月的交道,稳重、犀利、精明。所有的数据都由他经手提供,他希望安能看出破绽,有所微词。

但,没有想到,安今天把天成这份瘦身的报告,原原本本、毫无疑义地奉上会议桌。

唉,看来自己是老了,没有年轻人的脑子转得快……可是……这世界也不能这样……白的黑……黑的白……

……

林可汗和希斯交换了一下意见,又将报告纸质文件递交给白天龙。

“白总,签批后,我们交由新闻部对外发布。”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18小小说

六十五 冰潭月影1

野火灼烈的戈壁,仿佛已燃尽了我对生命的激情。那些过往热烈的情愫,几乎已冷冻成冰。我的性格变得y晴难测,喜怒难猜。

这种心情,不仅仅是对唐博丰,亦是对周遭的所有人。

大病一场,几乎是体瘦如柴,形销骨立。事事不顺心,亦事事y晴难定。连权涛亦在私下说我不好伺候,没事总发大小姐脾气,折磨人。

我何曾是这个样子?向来与人为善。而如今,性情已判若两人。

自打见了马萨回来,我也不爱去什么靶场了,总是呆在屋子里。权涛怕我闷,还去买了什么十字绣的玩意回来,让我增加点新的生活乐趣。可我,哪能绣得下去?

唐见我身体越来越好,不像以前那样虚弱,也开始外出忙点自己的事情。似乎是怕我不好好吃饭,中午、晚上都会回来。

日子出奇地无聊,我根本也不想和别人一同吃饭。曲知道我见他就烦,权涛更是怕我再拿枪敲他脑袋。两个大男人一到我用餐的时间,索性双双躲在小厨房。

我丝毫不以为意,眼不见为净,依旧我行我素。如同‘脑袋落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心态,无所畏惧,亦毫不收敛。曲原本规规矩矩地将三菜一汤放上小餐盘,端到我面前。我却常常要他拿一只大海碗,底下垫上米饭,把精致得花容月貌的佳肴,稀里哗啦地如猪食覆顶般地浇上去,生生变成了盖浇饭。

吃什么、好不好吃,根本不重要。

我满脑子都是天马行空、漫无边际的想法。吃饭只是为了活着的机械运动。我对美食已没有兴趣。

正捧着饭碗,象陕北老汉一样蹲在门槛,呆呆地扒着碗里的饭菜,突然发现影壁旁现出他的身影。

天知道他从北京城的哪个角落,突然从天而降来临?十月底的深秋,天气日渐寒冷。于是他沉声吩咐两句,一本正经的小餐桌,从庭院外搬到了小餐厅。

我沉默地咀嚼,眼睛只盯手里的花瓷海碗。小餐桌上摆放的,是品相精致的菜品。曲丛生专事烹饪,这一个多月我几乎对他的烹饪技巧耳濡目染。他的川、粤、鲁、湘菜风味十足,相当正宗。

不过,依旧不能得我欢心。

唐盯着我的大海碗直愣神,看我自顾自地扒饭,从不去盘子里夹菜。

须臾,叹了口气,自己放下碗,拉住我的手腕,牵过硕大的海碗来,给我夹了一筷子青笋r丝放在里面。

我速度飞快,筷子尖精确地将外来物搛起,狠狠地甩回桌上。

唐浓眉一凛。

我看都没看他,‘当’地放下碗,站起身疾言厉色:

“这么难吃!谁做的?!辞了他!”

其实不管我如何乖戾,我都无法掩藏内心深处的孤僻。在重重的伤害面前,我又重回了那个孤独的自己。我不知道这份感情的明天在哪里?我不知道爱他的结果,是继续受伤害?还是继续有幸福?

仿佛我们是没有明天的,我冷酷地命令自己——

用你的冰冷、粗鲁、无礼、恶毒、跋扈,将自己武装得难以取悦、拒人千里;然后换来他的厌恶,象根有毒的刺去扎伤他的灵魂,让他终于明白:你不再属于他,而是他根本无法接收的外来刺激,从而弃若蔽履、放了手……

其实,我没有意识到:这幼稚的想法,只是说明我还在爱他。我害怕与人分享,亦敏感于他是否嫌弃。一颗沉浸于悲观世界、暗暗流泪的女人心,匍匐于自尊与虚荣的边界,然后在摇摆着不知所措。

我忘情地伤害着所有人。

权涛已被我的易怒和好争吵,日复一日的跋扈和反复激怒,被我一番冷漠奚落后,终于有一天,在他面前沉着脸、在说什么。

立即多疑地想到:他一定是跑去说要撂挑子、不干了。

情绪化的愤怒油然而生,没待唐向我走过来,我已大嚷着,声色俱厉,

“权涛!我说让你给我买手机!手机呢?!”

权涛愕然一愣,刚刚被我无事生非起了无数口角,现在又院落中大加责难,小伙子不堪受辱,脸憋得通红。

一定还是念了旧情,不然我形同泼妇的卑劣行径,早换来他一顿针锋相对的舌战。

唐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然后向我走近,默默地看着我;

从宝蓝色大衣内,居然取出了一支烟。

在我面前点燃。

我想都没想,伸手就胡乱飞舞,驱赶面前的烟雾。力道十足的掌力,生出虎虎的风,距离近得,几乎就要扇他耳光。

六十五 冰潭月影2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暗哑的嗓音,带着略微的伤感和无奈,与我面对面。眼里带着爱与痛的忧伤,矛盾着、交织着一丝黯然的狂乱。

这样的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静静地站在院落中央,如果在卫星上拍到照片,一定会误会成情语呢喃、两情缠绵;可惜,我们的距离和姿势,都无法表明这一点。

“不觉得我象坐牢吗?当我是笼中鸟?!”我烦躁的语气带着蛮横,“我不住这儿,我要走!”

“去东单?”他问得干脆,亦令行禁止,“现在我带你去!”

“你不许去!”我厉声大喝,“以后我要去的地方,与你无关!”

被我冰冷语气里的倨傲,弄到他心绪中涌起了莫名的酸涩。

“然然,可不可以不这样?”

他的语气纠结着低沉和失落,有一刻让我震怒的心有了宁静的默然。我带着冷冷的笑看他,将内心凝聚的冰凉,编织成一张冷酷的网,要把他冷静的笃定,缠绕围困成暗自神伤的慌乱。

我打破沉默,嘴角撇撇,露出一丝冷漠的笑。

“你身边的女人,一个都不比我差!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

他眼里闪过一丝意乱,眼神带着忧伤看着我,

“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这样思恋十年!”

我唇齿俱寒,冷笑不已,“在那个四合院,石榴树下有一个,你以为我瞎了眼,看不见?!”

“对她,我不是爱!”他心神崩溃,手足无措,几乎是用怒吼着的语气。

“你对天、对地都可以这样去喊,说你不爱她!但是她却生了你的孩子!”无声的愤怒终于在此刻爆发,那些我因体力不支而无法咆哮发作的委屈,终于在此刻得到了补偿。

“你有钱,尽可以玩那些行尸走r男人的一套!可为什么天下爱你的女人,只有我一个、为你的罪恶买单!?我失去了太多,付出得情愿,但我得到的苦,把我的灵魂和r体埋一千次都无法变甜!”

看着他脸色遽变、手颤抖一下,手中的烟倏然坠落,我目光愈发狠绝,接下来是更严厉的斥责,“以为你很了不起是不是?你向我炫耀你今日的财富和地位,并因此沾沾自喜。但即使你现在富可敌国,亦高高在上凡人攀不可及,可你却保护不了一个女人!”

“他为什么欺负我?!”我心如刀割,气苦不已,“是因为你抢了他的女人!”

那晚的屈辱如昨日重现,笼罩得我喘不过气来,“你是有嗜好夺人之妻?还是真的这世上无人可爱!?为什么,你总是对别人的女人有兴趣?”我吼了几句,气力渐弱,目光依旧恨恨地欲将他凌迟,语气却喃喃地低下声来,“我本无意觑睨你给的一切,你诱惑我,却让我一步步地、拿命去换。”

“最愚蠢的一种自大,是以为自己有能力改变‘什么’,结果却被‘什么’改变。”

我妄图改变他的人生轨迹,结果一步步地在改变我自己。我的人生、我的幸福、我的命运。

“那是过去”,他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打破了自己一直面对我责备的沉默,“我知道你还爱我。”

“从现在开始,一切都过去了,跟以前都不一样了。”

“不,我对爱已经失能。若天下只有我可以爱你,”我的语气冷淡亦绝情,“我请求你对我这项权利豁免。”

“我,不会再如此愚蠢。”

柏拉图说:我是凡人,我只追求凡人的幸福。

而短暂的人生,真的无法挥霍虚度。那些用勇气凝聚的热情,遇上刀剑般的严霜,也会溃败无形。而原本不想留下遗憾的心,在坦荡的、无畏的尝试之后,终于明白了——生命只有一次,不可视同儿戏。

人生的苦闷有二:一是欲望没有被满足,二是它得到了满足。但是还有一个背后的苦闷,不管是否满足,你都会觉得不足。

那香烟最后的一丝亮光,已埋没在他的皮鞋下。他狠狠地碾压着它,要把它深埋到黑色的泥土里去,在另一刻,脚尖又没有意识地向外拨拉,仿佛矛盾着、要它从那浅浅的弧度中挣脱出来——

如同是他自己那颗悲痛欲绝、万念俱灰的心。

他转了身,沉暗的背影对着我,落寞的声音在瑟瑟的秋风中,显得单薄而又孤寂。

“——你走吧。”

六十五 冰潭月影3

有风,凄凉而又萧瑟的秋风,在窗外肆虐,把冬日的寒冷带来,欲笼罩这个城市。

很怀念少年时那低矮的楼房,关了房里的灯,在窗外月光里照拂的,是树的枝叶随秋风疯狂摇摆的身影;静夜苦读、几年寒窗,那斑乱的树影,如群魔乱舞,亦象女人之披肩长发,被肆意撩拨。常常为高考难以预测的前程自困,端一杯热茶枯坐在书桌前,看着那些黑暗的影子、心惴惴不安。

但秋风之‘芭蕉夜雨’的这点意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哲人之话看来不假——女人是情感动物。十年寒窗所读君子正义、聆听圣贤之训,遇到情感纷扰,居然全都立场尽失,将对错是非完全抛至脑后。

买了手机,联系上那些如同隔世的故友,亦正式向金盛人事部请了假,留下新的电话号码。人事总监对我两月缺勤居然丝毫不以为异,反倒问候寒暄、客气不已。

末了,倒反过来叮嘱我好好保养身体,工作上我的副手顶得住云云,总之听得我觉得温暖又有人情味。

昨晚,权涛开车送我来这里;今晨,曲丛生就来敲门。

“您的车在地下车库。”他恭敬又彬彬有礼,用完全制式化的礼貌递给我钥匙。

我脸色淡然地接过,不想让他看出一丝悲喜。这个远离‘他’的决定,是我自己下的,我心里没有任何身为‘下堂妇’的负累。反倒,我看出曲身心轻松,因终于可以摆脱这样的我、重回阳明山而暗暗欣喜。

我正为是否还‘他’钥匙和车犹豫不决:在我心里,要断裂,就要断得干脆,容不下藕断丝连。曾有情深义重尽为昨夜黄花,只可追忆而已。

曲却又递上来一张银行卡,“唐先生说:廖小姐一切花费都可以随心所欲;还有,如果需要任何帮助,打我的手机。号码您知道?”

我嘴角牵出一丝讥讽的笑,“他是金屋藏娇?还是当我拜金女、金丝雀?!”手抬也不抬,冷眸对上他愕然的脸,“告诉他,我用不着!”

在他讪讪的表情面前,砰地关上门,又大吼一句,“车子我收下!让他记住他说过的话!”

他说过——这个地方属于我,若我想清净、不想见任何人,我可以在这里、自由自在。

我在沙发上抱了靠枕,蜷缩着身子。

有很多的后遗症,或许会伴我终身,——妇科病,还有筋骨的酸痛,畏寒怕冷。

在我对面坐着,一本正经给我倒茶的是岳惠。

若知道名中有‘惠’的女人如此贤惠,若我有女儿,一定取名叫惠。因为此刻她举手投足,敛眉顺眼,都是那么贤惠。良妇之姿,昭然于表。

渴望如同诗一般的清净日子:饥食梅花渴饮泉,浮云哪比贫僧闲,日间无事听松风,夜与蓝鹤相伴眠。

现在无人可以驱使,凡事要自己动手,方可丰衣足食。我不爱见人,去楼下饭馆亦嫌嘈闹,原来天龙在家,曾在超市买饺子皮回家现包饺子吃。虽然每次口感和海鲜饺子馆的比,都差强人意,但好歹煮熟后还能保持饺子的原貌。

于是今天招来岳惠,起了包酸菜饺子的念。下午去超市买了皮,又备了案板和白面。

没想到岳惠的手艺还不如我,场面不如以前过得去,简直可用惨不忍睹形容。

奋战了一个多钟头,头发和袖口都粘了白面,下到锅里的饺子,还没出锅就破了皮,眼睁睁看着一锅面皮菜汤,鲜美的馅料毫无规律地浮游在水面,直让人联想到98年洪水。

但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总有这样的朋友,幸福的时候从来不想她,但落难的时候,第一就对她依赖。

两个人皱着眉,连喝了两碗酸菜面皮汤。

她听我说完新疆之行,惊险之处已捂胸惊叹不已,但听到前天晚上我和他庭院分手那段,更是震惊。

她放下汤碗和筷子,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上下打量我,末了,眼里升起浓浓的心疼。

“廖冰然,原来这样子,我真没想到……”她抚着我纤瘦的胳膊,红了眼圈,“看你,怎么就这么瘦了,这两个月联系不上,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原来……”

她盯着我,喉咙象塞了棉花,哽咽着,不知该怎么说好。

却突然象想起来什么似地,拉着我的手腕大叫,“你说什么?!你跟他分手?!”

如梦初醒般地睁大难以置信的双眼,“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还要提分手?!”

“气死我了!这男人有没有良心啊?!”

我轻轻牵住她的手,“是我说分的。”

“为什么?!”打抱不平的语气淡了些,却依然饱含质问。

亮起了眼眸看她,“君为松柏之质,我为蒲柳之姿。”

她眨巴眼睛看我,这个人没我爱读书,这么多年经商完全凭直觉和自己那套生意经,故而对文绉绉的言辞有点似懂非懂,我淡淡一笑,

“你怎么形容现在的我?可惜你读书不多。那我教你几句:柴毁骨立、形容枯槁;谈到爱情,即刻如惊弓之鸟,风声鹤唳、杯弓蛇影;再者:和他相爱这一场,如同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几乎活来死去、死去活来……”

岳惠嘴巴惊得好大,愣了半晌才唾道,

“你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这不是刻薄,是清醒。”我交握双手,目光落在那气色依旧苍白的十指上,“如果你象我一样,在绝境处曾九死一生,你就不会怨我这张嘴说话狠、不留余地。”

“你以前也爱读书,怎样也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这句话说出来有多沉重,少年时并不觉得‘难’有何难;我本来以为自己似一枝荒野的古梅:冷翠凝情艳似火,幽谷无人自开落;偏偏闲人于吹香处觅得我,爱我恋我、护我惜我,只可惜春风一度,却重回荒野、自我轮回中又再蹉跎……”

六十五 冰潭月影4

她讪讪地摆摆手,“这点我永远不如你,你一说书,那是一套一套的。”她站起身收了碗筷入厨房。

“你和刘子玉什么时候结婚?”

“就这几个月。”

“已经看得好了,为什么不决定?”我诧异,“你犹豫还是他犹豫?”

“你以为他是唐博丰,没事愿意找个女人成家当累赘?现在的有钱男人,防范之心重得厉害。尤其是他那个年纪的:爱你是没错,但也防着你看重他的财产。”

“刘子玉看着,可不像那种男人。”我淡淡地品评。

“你才见过几个男人?”她洗干净碗碟放入橱柜,出门冷讽我一句。

我默然。

是了,她经历人无数,我大学四年生生看她几乎学唐朝武则天,养了一堆‘面首’。全是一水儿的小白脸,她几乎每月都换。

这样的女人,已看透情场。刘子玉亦不是清纯少年,两个老辣的人,怕也是有另一番故事吧。

我看她重新坐回身旁,才幽幽道,“惠,我现在都不明白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爱情,唐博丰爱我没错,但我惧怕爱他的风险。他越爱我越觉得爱象蜜甜,深沉亦热烈,却常让我后怕,因为不知哪一天自己若失去,还是否能找回自我;”

“现在想想:和天龙生活的那几年,真的是我一生中最平安、最惬意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想,那种淡淡的氛围,淡泊明志,亦朴实温馨。可惜,我却常常梦想热烈,追求人生的不平凡……”

“丫头,你是不是想回天龙身边?”她问得直白,目光犀利。

“还是那句话:君为松柏之质,我为蒲柳之姿。”

“第二句:曾经沧海难为水。”我淡淡地低了眉眼,神色黯然。

如果要碎裂,那就全部碎裂把;如果要毁灭,那就完全毁灭吧……

“这两个人的世界,我都回不去了……”

……

送岳惠下楼回来,关上门。

整个人紧紧贴在身后的门背上,落落的眼打量这空空如也的房间。

台灯、壁毯、书架,每一件仿佛都有和他的小故事浮现。他亲密的笑、坦荡的笑、爽朗的笑、促狭的笑,每一个表情都如此历历在目。

突然张牙舞爪地扑向每一个开关,费力地按着关了灯,把每间屋子都笼罩上黑暗。

跃上床,身躯孤独地埋藏在被单下,心却如遇寒风,不住地瑟瑟发抖——

我想他……

我如此想念这床上他的味道,他躺过的地方仿佛还是温暖的……他的衬衣还挂在我衣柜的一角……洁白的颜色沉淀着他曾有的稳重气质……想念他不含情欲亦能与我融为一体的拥抱……就是那么平静地赖在他怀里,背靠着一堵坚硬如铁的城墙……仿佛一生都可以这样,不跑也不逃……

想念他带着热烈的呼吸吻我的耳垂,我卷曲的长发在他手里被轻轻缠绕,有着另类的、黑与白的对照……想念那些养伤日子、每日的共枕同眠,他的指尖轻柔地划过我的皮肤,痛的感觉收敛,温暖的感觉蔓延……想念他喂我一茶一汤,那认真得已是肃穆的表情,其实那一刻我想对他微笑,却僵硬着表情,只把眼睛睁得傻大,有多狠就多狠地盯着他……

想念他开着窗,让阳光透过他的躯体,再投s到我的床上,他回头时,那静默得却那么沉稳翕然的目光……那棱角轮廓都如此分明的唇,在面对我的时候,却那么柔软温情、绵滑得象丝绸……

脑海中又回忆起——在那庭院中他孤单的身影……周遭的风吹得院落迟秋的叶,破败流离……飞舞着盘旋,愿在风中飞升,并不愿坠入黑泥……我的心,其实在他说出‘你走吧’那三个字的时候,早已疼得毫无完形……

两颗心,同时碎落在地的声音……我听见了他的、他听见了我的……但我却什么都不想挽回,宁肯看着那嫣红如玫瑰的血,在风中凝固、干燥……也不想做任何努力去收回曾有的态度、曾说的话……

因为我……除了在绝望中伤害、选择自暴自弃,已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我们能做平凡夫妻,琴瑟和鸣、定可白头偕老,可惜,他野心之大、雄心之盛、黑道之事、太多太多的障碍横亘其中,任何改变我都无能为力……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18小小说

六十五 冰潭月影5

金盛13层,投资关系部总经理室。

人事部经理习蕊微笑着走进白天龙的办公室。

“白总,廖经理正式提交请假单,因为涉及季度奖金,请您在请假单上签个字。”

金盛按季度结算业务绩效奖金,凡请假1个月以上的考勤,必须要经过直线老总签批。上次就是天龙一手炮制假单并签的字。不过,我今天专程去金盛面见人事总监,还要求再续半个月假。

这次是真的不行了,我还不想玩命。

天龙从文案上抬起目光,看着我填写的单子,目光中闪过隐隐的激动,却不动声色。

他不敢出言问习蕊‘怎么回事’?只淡淡地瞥向表格中联系方式一栏——我的新手机号码。

然后转向习蕊,“好,先放这里,签完了我叫vila给你送过去。”

看着习蕊消失在门外,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与尘埃落定,想也没想就拨通了那个手机号……

……

我走在大街上,穿着一件黑色毛呢大衣,瘦瘦收身的样式,衬得我的身材愈发消瘦。脸上没有几两r,连我自己也被清癯的面容吓到,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戴了墨镜。

今天的阳光灿烂、秋高气爽,是完美的秋天造型,紫外线透过一览无余通透的大气层,照到地球上这小小的我。伸出手对着太阳,透过纤薄的组织,仿佛可以看到汩汩流淌的血管。

我穿着羊皮软靴,走过一条又一条繁华的街道,那些货品琳琅满目的商铺、熙熙攘攘的人们带着忧愁的面孔、幸福的笑容与我擦肩而过,但那些鳞次栉比的酒吧和咖啡店,我都没有进去。

思绪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故事里,丝毫没有改变。

越强迫自己不去想,却越想得疯狂。仿佛阳光里都充斥着已遗失的美好,而自己就是毫无感觉的生物——对任何事都视而不见,目光可以迅速地在所有的事物上一划而过,却绝不停留。

我在想我与他的这十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故事?

用想象力去肆意驰骋,在欲望的原野上纵马奔腾,仿佛,某些东西轻飘飘地离去,某些东西可以沉淀下来。

我究竟得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那些在掌心里曾掌握的东西,曾如流沙般被紧攥,却攥得越紧,越从指缝中溜走地无声无息……

经过一家电脑店,鬼使神差地走进去。我以前从来不购买这些电子产品,也知道要买,也一定要去中关村鼎好或电子世界,但是今天,就是很另类。

苹果的专卖店。

导购向我介绍,403款超薄,简洁又轻巧,亮丽宽屏,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功能;macbook air也在降价……现在笔记本是流行的趋势……超薄的机身是最大卖点……

我摘了墨镜,仔细抚摸着那平滑的、珍珠白色的机身,爱不释手,

“多少钱?”

“今年的促销,16200。”

导购笑容可掬,亦瞄见了我手腕上的白金镯,认定我是囊中颇有几个的买家,因此我在店内问东问西,完全电子盲的言论他丝毫不介意。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钱包。

只有一张储蓄卡,挂靠工资折,而里面的现金不会超过3万块。

如果说我这样的经济条件,过日子尚可,但不能沾惹奢侈品;那么,眼前这个诱惑,绝对就是奢侈品……

但我心里的故事……我已逝去的爱情……是那么那么地,要源自五脏六腑脱颖而出,那奔涌不息的感情,仿佛若我不再记录,它就要枯萎着、干涸了花蕾,然后死去……

荆棘鸟飞上枝头,用尖刺狠狠地扎入自己的胸脯……然后高亢激昂地歌唱……它一生只唱一次,那歌声如此热烈、忘我、陶醉……它如愿以偿地沉埋自己于痛苦,然后在自我的聆听中奄奄一息……

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深痛巨创来换取……

我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将自己的卡递给了他。

“今天我要拿货,请送到……”

……

中午,买了外卖的披萨回家,坐在阳台的纱帘内,在氤氲的光线笼罩下,开始起笔写下——

“曾在心里想过无数次,写这个故事,来纪念我曾经叛逆的少年时代……

一旦是经过的事,将很难昨日重现;经过的人,再如何回想,他们的影子也更加模糊而不可辩……

时间是最好的忘药,只要你肯,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不会再想起来。回忆的影子也越来越不清晰……

…………”

刚刚进入回忆里,平淡地构思着一切,手机却响起来。

认真地盯着那个曾熟记了多年的号码,是天龙的。

叹口气,轻轻按下通话键。18小小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六十五 冰潭月影6

馨宁咖啡厅。

它就在夜酷的不远处街道的楼下。我走了一个上午,脚已经很累了。我和着回忆编织着故事,一点都不想再出去。

但天龙要跟我谈谈。

谈什么呢?我自嘲地想:如果我跟唐已是昨日黄花,跟他,就更是黄花的黄花……

法国的小女人哼唱着法式英文,声音如雨后的空气般清新透彻。

it’s rainning outside;

maoming inside?

坐我对面的男人,一定是歌里的心境,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就要紧紧拥抱着无助的我,把我再度融进他的生命里去……

“你瘦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疼惜,原本的喜悦和热烈,变成了莫名的疑惑,心中满是探询,却禁不住我冷冷淡淡地表情。

我的目光看向二楼下街道经过的匆忙人群,思绪又在漫无目的地游离。

咖啡是普通人的黄金,给每个人带来奢华高贵的享受。时间就是无声无息地和着这特别的香味,在温暖的阳光下,舒适自在地溜走……

我无法聚精会神地认真,无法认真地去看他一眼。仿佛坐在对面的他,是我一个大哥哥,仿佛我心里的痛和委屈,可以恰到好处地交付,可是,我不能说哪怕一个字……

“跟我谈什么?”我淡淡地问。

他看着我,却不开口。如同我坐在他面前,已经在这里,他已感到满足。

“我们离婚吧。”我放下杯子,打破了沉默。我们在一个相对封闭的角落里,已经沉默了好久。

他清净面容有一丝抽搐,“你还这么想?”

“我不是因为婚外情,那段情已经结束了,”我从窗外收回目光,带着堪称冷酷的冷静看着他的脸,“但我不能再爱你,因为身体里能被称作心脏的地方,早已死亡、僵冷……它没有能力再去爱,也没有能力对爱感悟、接受它……。心如死灰的形容亦不够贴切……”

“我这样对你不放手,是可耻的……而你这样对我不放手,是可悲的……”我沉下了眼眸,将含了眼泪的眼低视面前的桌,“我不配,也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天龙眼中的沉痛凝成厚厚的y霾,颤抖着唇说不出一个字,只用那悲伤的眼神看我,看着。

“我不应该嫁给你,我不应该你这样正直、善良、专一的感情。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碎了的心不可能再缝合,我也没有能力挽回已经冰冷了的感情……对你说大实话——这一生我曾经背叛了你,这是我最大的后悔,但是我又投入我所有的一切,愿意为我这后悔自己负责……”

“我求你,离婚吧……离婚吧……”

跟他离婚,又远离了那个男人,对贪得无厌的心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亦被我全部放弃。但似乎事情只有这样,我才能自由地纯粹。

“然然,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心痛地看着我,眼中饱含着怜惜,如同夏日清晨小草上的露珠溢满草尖,而那心碎已盈满了眼眶。

他哽咽着说出他的疑问,“然然,是谁在伤害你……。”

伤害?因为这个词,出了内心中深藏的委屈与无奈。是的,的确是伤害。一次次的、一次比一次残忍有效、具有震撼力的伤害。我的整个人仿佛都被罩在一种黑壳子里不得自由、不得安宁,如果这个壳子叫做‘命运’的话。

世人同赞专一痴情便是爱情的真实面目,视我这样的移情别恋如洪水猛兽。

原本的婚姻正如沃土,滋生着平淡却暗流汹涌的幸福,可也滋养了一颗蠢蠢欲动的爱情野心,总在自怨自艾命运的不知足。

情绪中摇摆不定,穿梭此段又彼段感情中,疲惫不堪。爱为何总填不满又淘不空,经历着无数次风起云涌。人类的心是个无底d,大多数人其实都相同,喜欢的只是爱情的美好脸孔,无需谁背后怂恿。

不该爱着他,但又有要爱他的冲动,仿佛因为害怕孤单而拼命补充。但当全力以赴,却发现自己除了心痛,什么都没留住……

天龙站起来走到我面前,突然伸手攫住我的双臂,暗暗带着力道用力,目光沉重:

“然然,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万念俱灰,目光黯淡,表情没有一点生气和神采,这哪里是原来的你!”他的语气带着浓重的痛惜与呵护,“连你看我的眼,都是空d无物的!是什么改变你成这个样子?!是那个男人?!是那段感情?!”

“这个样子,你还要跟我谈离婚?!你知不知道你站在这里,灵魂和身躯都摇摇欲坠,仿佛弱不禁风,让人想到:你再失去一点什么、再遇到一点伤害就会活不下去!我怎么忍心跟你离婚?即使我不是你的丈夫,也还是你的朋友!你到底受了什么苦?经历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他的脸带着可怕的怒意,如同万箭穿心般的痛苦让他的脸涨得通红,“你知不知道这样是让我发疯?我眼睁睁看着我最爱的女人、那么健康开朗的女人、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天啊!如果他从我身边将你夺走,是在给你幸福!我还可以容忍!可他带给了你什么?!你告诉我!他究竟做了什么,在伤害你?!”

我愣住,呆呆地看着他震怒的表情。

六十五 冰潭月影7

失控的情绪,将愤怒彰显得如此彻底。仿佛有寒冷的目光形如闪电,在我们周遭的空气里爆炸开来。敏感和直觉驱使我不自觉地四处张望。

很不幸地,在不远处,唐正独坐,但专注的目光,正在我们这个角落投s过来。

该死,我瞥一眼自己的手腕——此物一日不除,我一日行踪受制。我只要出房门,他就开始关心我的去向。

不由自主地打个冷战。

“天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很愿意把你当朋友,但是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我言语间透露着尽力地安抚。脑海中一念闪过,只因唐的目光暗含刀锋,凌厉而凛冽。今非昔比,我与他已形同陌路,他会不会趁机对天龙重生旧念,又下毒手?

“离婚的事,我是为你好。”我尽量让心绪平静,不露慌张,“以后出门、开车都留点神,小心点。”

“你在暗示什么?”天龙神色遽然一紧,“有一次你给我发短信,告诉我要小心,又说我的车里有追踪器。当时我不明白,也没有当回事,今天你又有意提起。”

他眼里闪着探寻的意味,“难道?你知道些什么事,但是又在瞒我?为什么?难道跟他有关?”

他一连串的追问让我无法招架,而那男人背后的目光又如芒在背。我神思恍然呆呆愣了半晌,匆匆拿起手袋欲离开,“别问了,天龙。我什么都不想说。”

“你一定有事瞒我!”天龙下着断然的结论,澄澈的目光看着我的背影,“我会有办法弄清楚!”

我宁愿他说的话,那男人都没有听见。飞速地下楼,奔出门去。

我走路总没有他开车快。

我飞速地跑回家,开门,就看见唐正在沙发上坐着,一言不发。

“你说过,这房子只要我不想你在,你就不会进来!”我站在门口,大声地声讨。也恨他对我的一言一行如此跟踪。

“让我信守承诺的时候,能不能先看看你做了什么?!”他的眼睛仿佛能喷出愤怒的火来,“你想跟他复合,是不是?!”

我亦变了脸色,“我就不能跟他做朋友?!”

“跟他做朋友的前提是——先嫁给我,可你,你怎样对我的?”他发出一声冷冷的笑,“我越来越佩服你有两个脸孔,能在两个男人中间如此游刃有余。不要我了,立即哭哭啼啼、满腹委屈地重回他怀抱,你当你自己是什么?!”

“我当我是什么?!”我被暗藏的侮辱压迫地喘不过气来,“我没当我是什么?!我不过是一个有钱男人的情妇!陪他几个月,他送我一套房、一辆车,而现在,我们合同期满、两不相欠!”

他愤怒地一拳砸向窗楣,骨骼用力紧捏着,在我耳畔作响。

一抹冷笑现在他的唇角,“这就是我把心都掏空了给你,换来你的回报?!这就是、你那美丽、自私、冷漠、自以为是的脑子里所想的?啊!”

“在有可能因为你,而被各种千奇百怪的伤害弄成残废的威胁之前,我,没有理由不选择这样的立场。”

我绝不、绝不希望成为你的女人!那对我太残酷,这份爱辛苦到,已如同凌迟我的灵魂。你在渐渐地、一步步地丰富、得到,而我却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一切还洋洋得意。

“情妇?!”他的牙齿恨得咬着格格作响,仿佛要就此狠狠啮咬我几口才肯善罢甘休,“就你为我付出的,连情妇都不合格!”

“情妇还知道陪我上床,让我欲仙欲死,你呢,跟我几个月,给了我几次?!”

原来,我在他心中如此不堪,真是没有想到他那看似坦荡的心里,做了这么多计较权衡。

“你真是卑鄙无耻、下流恶毒!”柔弱的心再次被痛感击中,身子象筛糠似地簌簌发抖。

他的眉锋凌上严寒的冰霜,眸中写满了肃杀的冷漠。

“情妇?!”他忽然露出一丝轻蔑又诡异的笑容,“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成全你!”

六十五 冰潭月影8

一辆孤独的汽车,行驶在都市繁华的快速路上。以飙车的速度疯狂着,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