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部分(1/1)

八十五 烈焰焚身7

“你还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我迟疑着、一字一句地问。

“ecis,我不是永远、都能以朋友的立场,来跟你对话的,”他如有深意地加重了语气,“黑色幕布的后面会有什么,不揭开的那一刻,永远都不会见到。我曾经愿意去理解你的立场,以你的立场去想象:为什么白天龙会出车祸,为什么你们会离婚,又为什么去年、发生了那些突然的意外。。。。。。”

他愈发冷静和有距离感的语气,让我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洗钱是什么行为,你和我一样明白。这是我们身边的一种犯罪,不要觉得它离我们太遥远。罪恶丑陋的行业,把善良者以血泪和耻辱凝聚的生命,转变成金钱;而经过银行、证券合法金融渠道的漂白,就变成了堂而皇之、令世人瞩目的正当财富。而当这些人享受这一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可怜的人们——吸毒者被苦难破坏的、千疮百孔的家庭;那些被夺取父母与爱的孩子;这个社会的不安定;威胁世界安全的军火交易,没有黑钱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哪里来的这么多人为造成的灾难?”

“有非法就会有犯罪,而无辜者的血不能白白牺牲,”他暗含深意地停顿一霎,“我知道白天龙出事你内心很痛苦,也许还有自责,但,如果你不能摆明自己的立场,所有表面也许真实的痛苦,都是无关痛痒、无济于事的。。。。。。”

他对上我的沉默,亦沉默良久,而后仍是坚定地开口,“ecis,我还是那句话:我永远不希望,我们有同时站在经济法庭的那一天。但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金盛高层有了相应的替换,即将面临新的审计。而新的经营与风险防范的方针,决不允许我们为以前的错误买单。我有三天的时间,来做一个令我感到痛苦的决定——你知道问题的关键是什么。。。。。。虽然你不能说事情的一切与你无关,但主动告知我一些感兴趣的真相,更直接的,是告知我那些重要档案的去向。我觉得我们,应该还有合作的余地。。。。。。”

他等不来我的话,带着冷静的幽默,追问了一句,“你说,是吗?”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这是我目前、唯一能说出口的话。

“我只有三天时间,ecis,我不希望你考虑的时间,太长。。。。。。”他沉默一霎,“天龙车祸是否能真相大白,也取决于你给我的答案——这两件事,象是两团迷雾,而始作俑者,一定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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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不来双水,并无‘物是人非’之感,秩序竟然,繁忙不乱,充分表明‘地球离了我照样转’。虽然原定的成立仪式迟迟未见,众人却按下心头暗自揣测,并无窃窃私语的迹象。

但我,终归不能作壁上观。

林可汗的话始终令我心事重重。

一上午,陈琳送上来无关痛痒的积压文件。有时效性的,大概早已请示那边暂作批准了,也无需我c心。翻着档案,突然看到一笔500万美金的项目合作意向,资金导向是双水的生物药品研究部,研究课题是稀缺药品。

合作方是意大利的一家皮货公司,略略翻过,合作意向书、计划及技术分析报告一应俱全,并未察觉异端。但洗钱之念忽然闪过,陡然一惊,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这方面向来故伎重演,我几乎已见怪不怪,此时,不过略想想,就猜出了分。

“这个意大利公司,之前跟咱们有业务往来吗?”

陈琳摇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这个资金项目,是安总经手的。”

他是财务副总,这种事当然不会知会我的秘书。不过有个归档文件,我不要求看,也就没有知道的可能。

盯着那薄薄几张纸看了几分钟,仍觉得疑团未释,示意陈琳出去,拨通安立东的内线电话。“请你来一下。”

西装笔挺、气宇轩昂的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我的面前。有一瞬间,这英气勃发的面庞,令我有了一种错觉,仿佛站在那里的他,才是正大光明的主宰,而正欲行质问之责的我,不过是魍魉小人。

他有一双锐利的眼,与昨晚朦胧多情的醉态截然不同,气质冷静而又独立,有着不容侵犯的淡然,亦有旁人无法参透的锋芒。

“你找我?”他说。经历昨晚仿佛我们之间有了默契,他对我,不仅毫无敬称,甚至连‘姐’这个称呼都舍了。

“是。请坐。”我不动声色地看他坐下,走去递给他那份合作文件,“这个,我有疑惑,需要解释。”

他定睛看着我,黝黑的眼珠闪着清癯的光,精明而又尖锐,令我莫名感到紧张和退缩。那目光里有胸有城府的、隐隐的高高在上,是绝不臣服的。。。。。。

他黯淡了眼眸,沉默地盯着我,“这件事,你应该问唐总。。。。。。他给你的解释,才会是真的。。。。。。”

八十五 烈焰焚身8

“为什么、你不能说?”紧盯着他漫不经心的表情,我不甘地、伶牙俐齿追问,“我只愿问你。”

“他会怎么做事,你应该跟我一样清楚。”他淡淡地回应,“而我,不能亲口答应了的事,又出尔反尔。不过有一句话是对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意味深沉地瞥我一眼,站起身欲走。“等等!”我轻声叫住他,“今天林可汗给我打电话了。”

他停住脚步,目光镇静地看着我,却读到了我内心深处的恐慌。忽然嘴角一动,微微笑了,“什么事?还是金盛的老问题?”

“你认为是老问题?”我心底里有了暗暗的责备,“对金盛来说,这是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不找到真相,他们不会放弃的。”

“为什么告诉我?”他冷静地问,眼中飘过一丝如同狡黠般游弋的光。

“如果我在这里,还算有一个朋友的话,那就是你。”

他闻言在原地定住,怔怔地看着我,一瞬间从一个成熟得不可思议的大男人,变得有些青涩和陌生,仿佛间存在的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可思议地委顿下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定睛看着我,“昨晚,你拒绝我的语气,很伤我的心。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眼里和心里,都不曾真正在乎过我,”他盯着我的眼睛,眸中现出几许严肃,“你不明白我对这件事、这份感情有多认真,这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对女人或者说爱情,第一次充满激情的尝试;非但得不到你的鼓励,你也误解了我肯对你告白的勇气。我宁愿相信你是因为女人惯有的天真无邪,来拒绝我,而不是一种欲擒故纵的伎俩;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喜欢到愿意违背我的本性帮你,”

“你开口要求的事,我都答应。”他邪气顿生,黑眸闪闪发亮,嘴角扬起乖戾的笑意,“不过,我帮了你,你要如何报答我?”

这个,我没想过。我也的确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份儿女之情,存在着、不是为了来被利用的。

“那你先告诉我,你能帮我什么?”按兵不动,先谈条件。

“那好吧,”他眼里闪过狡猾的意味,“我先猜猜林可汗的要求,你看看我是否有这种先见之明——金盛高层更换,缺失档案至关重要;国家银行年初会大力审计;他们知道这件事逃不掉,档案是重中之重,但得到这档案之后呢?不知道他们自己想过没有:黑幕交易背后的势力,他们是否能撼得动?”

“你的意思是——?”我迟疑着开口,这些人想问题,总是比我想得深、想得透。。。。。。

“档案没丢,全在我手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要我给他,我就会给。”

啊?这的确令我震惊。没想到,安立东会手握这么重要的资料。。。。。。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毁了。。。。。。可是,他留这些证据。。。。。。又是为什么。。。。。。

他要交给林可汗。

不,他不能交回去。

我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忽儿,表情又回复了落寞和无能为力。我不明白,我的确是不明白——他和安,为什么把这件事做得如此复杂。让身陷其间的我,如今左右为难:交回档案,真相大白,林可汗顺藤摸瓜,唐氏定会大厦将倾;若不交回,林可汗以渎职等罪名与我法庭相见,以我一贯的智商,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我要和唐谈谈。

是的,我要和他谈谈。

回眸一瞬间,对上安笑意连连的脸,居然不知该如何反应。安静静看着我,一言不发,忽然开口,“这时候,你自己决定应该信任谁。他,不会放弃一贯的立场,这一次铤而走险逃脱,下一次又会故态重萌;但如果,交回档案,我和林可汗又谈得拢一些条件,不仅你、我可以全身而退,也许,此事还可到此为止,巨丰上市不会受丝毫影响。。。。。。”

“让女人来背负、保存罪恶的证据,是不仁义、不道德的。相信我,我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表情,”他深沉的眼,揣摩着我显而易见的忐忑不安与犹豫,走近我,气定神闲如有胜算般地开口,“而你要做的事,就是答应我:若这一切结束,离开他。。。。。。跟我去欧洲。”

他对上我疑惑痴然的眼眸,忽然笑了,“这么多年,我含蓄惯了,没几个人知道我究竟干了些什么。不义之财不可得,但在这行当里,得来却、全不费功夫。在去金盛之前,我就酝酿了今后的退路。。。。。。”他幽幽的语气停顿,眼眸中闪过y暗的坦诚,看定了我,“我从巨丰转移到英国的财产,应该够我、和喜欢的女人,下半生挥霍。。。。。。”

我整个身子如遭雷击,怔怔开着他深藏着欣喜与自得的脸,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绝没想过他安立东会有这么深的城府,这么老成的居心,他的年纪,甚至比我都小;甚至还不到而立之年。。。。。。如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永恒不变的真理,那么,我对整个唐氏,已经不可小觑,也无能为力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八十五 烈焰焚身9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我喃喃地开口,眼底里满是内心的疑惑,“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告诉他,我就死,”他轻描淡写地说,如同这个字何等地简单朴素,“而我只问你,你是否舍得?”

我拼命地眨着眼,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怎样努力仿佛都没用。心,瞬间被紧张的思维提到了嗓子眼,张着嘴却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他冷冷地盯着我的失态,眼眸里闪过如严冰般的寒锋,带动整个脸隐隐约约的y沉,淡淡浮现。

“知道吗?在这个世界里,他比任何人都幸福:能在这样的人生里找到生存的意义,并找到能真正刻骨铭心去爱的人,是幸运的;因为人活着都有一颗良心,而我们,最容易没有良心、没有爱、没有真的感情;他比我们每个人都幸福,即使他最终选择了不珍惜。。。。。。所以,我也试着让自己的人生温暖,找一个能全心全意去爱的女人,活得更有意义。。。。。。”

他坚定地看着我,语气带着几分冷冽,“若不肯爱我,那就对他说出真相,”他虚无缥缈的语气,淡得如同云烟,“死在石榴裙下,未尝不是轰轰烈烈。你说,是吗?”

心颤抖一霎,抬起头对上他那可恨的似笑非笑,如同英雄就义前的淡忘生死,不是大义凛然,但也视死如归。咬着嘴唇不知所措地苦笑了:安立东,你真傻。。。。。。你以为这一生有过这样的爱情,还能再接受新开始的感情吗?

而且,我曾经。。。。。。并且不会再做母亲。。。。。。

心绪上最柔软的地方最触动,但故作出坚强的一丝笑容,“你走吧,安立东。”

“我不忍伤害你,也不会对他说出你的秘密,就如同在我最困顿的时候,你帮助我一样。”我坚定地开口,“但是,请你把你的这种态度收起。我太清楚我自己是谁,也很了解你们、所谓‘要寻找人生的意义’;”我认真地看着他,带着真诚的鼓励,“你,是有权利寻找自己爱的人,并让自己的人生温暖。。。。。。不过,不会是我。。。。。。”

他乜斜着眼,淡淡地问,“别用这么绝对的、语气、伤我。”

“这不是伤,而是理智。”

“在这件事上,越理智越愚蠢。你要,试着跟自己的感觉走。”

“那,”我斩钉截铁地开口,“我对你没感觉。”

他脸色y沉,表情僵硬地看着我,如果这稳重的男人曾经还有一点点自负,现在已被我毫不容情地攻破,他不发一言地盯我几秒,而后转身,四肢僵硬却有节奏地走去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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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不愿去他的办公室,虽然这是近一个月以来,唯一的一次。

我们在巨丰同处一层楼,但这一上午我几乎没踏出过办公室,更别提见过他、和他那位罄竹难书的弟弟。

但,那可疑的合作意向是这非常之期,我的眼中钉、r中刺,不除、不问清楚,不足为快。这执拗并非是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理由,而是一种激情,是借它之手,行某种之实——我需要他,为我如今的困窘找条出路。

我要如何应对林可汗?

夫妻本是同林鸟,事到临头,他总不会‘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不象志林赫然正位,甚至门口没自己的秘书。也的确用不着:各层级的下属,有事报告志林,也轻易不到他那里。想都没想推门进去,看到内里,整个人都僵住。

诺大的办公室,宽大的沙发上坐着他和楚希雯。

两个人正襟危坐,正在谈事情。如果不是我,相信旁人没什么发挥想象力的猜测。但是进来的,恰恰是容易有想象力的我。

楚穿着还算得体,但不同于一般office白领中规中矩的装束。还是驯马师职业的野性,在着装上可见一斑?她身侧放着脱下的、一件豹纹状的短款皮草大衣,锃亮的长筒高腰皮靴,紧裹着修长的小腿,上身一件低领的橙色毛衣,整个人显得年轻热情而又活泼烈性,与我脑海里曾有的优雅、文静、含蓄沉默有所不同。

我心底里啧啧在赞:唐博丰,这种百变,你到底,笼不笼得住啊。。。。。。

那皮草外套,一眼望去便知价格不菲,根本不用问我也清楚,这样的品味出自谁手。。。。。。曾给我费心置装的男人,如今对别的女人如法炮制,手段高明到换汤不换药,唐博丰,你说我该夸你呢,还是要好好讥讽你。。。。。。

三两个念头在脑海中呼啸而过,我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了。。。。。。

而那两个看去象促膝谈心的一对璧人,此刻用相当无辜的眼神,齐刷刷地看着我,懵懂着毫无危险,清纯透明到并无杀机。唐轻轻一笑,很有礼貌地开口,“有事?”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18小小说

八十五 烈焰焚身10

即使心如天使般明澈,在这一刻s出的、爱的箭镞也带着烈火般的刚野与杀气。

我深呼吸一口气,自我解嘲般干咳一声,皮笑r不笑地向他开口,“有事要问你,”下意识地看一眼楚希雯,“外人,能不能回避?”

他清冷的目光瞥向我,双眸象两汪黑魆魆的潭水,望不见底,也触不到内里真情。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现出他的嘴角,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我的故作镇定,而后说了这一句,不知是不是在我面前、有做戏撇清的嫌疑。。。。。。

“那好,希雯,这件事我交给你。只要创意让人刮目相看,资金,不是问题。”他略颔首向她示意,而后她站起。

她转来面对我,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尊敬,整个表情饱含恭顺之意,笑容里满是温和与柔顺。没有沾沾自喜的得意,亦没有针锋相对的锐利。这的确令我恍然间错觉陡升——他们,真的是无辜的。。。。。。至少,我已经想不到什么言辞,可以用来诽谤他们。。。。。。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拾起沙发上的外衣,轻盈地披挂上、而后走出这办公室的门。收回目光,还没咽下嘴中酸酸的苦味,已被他一手揽过,摔坐在沙发上。

他似笑非笑地调侃,“外人走了,内人有何指教?”

我冷眉正色,坐直身子和他保持约定俗成的距离。

“是有事。”

他拧起了浓眉,唇刚毅地一抿,“说。”

“刚才我留意到一笔500万美金的投资,合作方来历很值得推敲。。。。。。”我审慎着自己的语气,亦步亦趋、步步为营,亦小心翼翼。只因我不希望、真的不希望他亲口告诉我:情浓时他曾为我做的承诺,是风中之花,是漫天谎言瞬间消散得无边无际。。。。。。

“凭我对你的了解,和我旧有职业上的敏感,”我用了敌我双方谈判时才具有的那种态度和语气,坚决坚定亦字斟句酌,“我认为它很可疑。”

“什么可疑?”他深邃的目光象利剑一般s来,似乎有一触即发的警觉,要把面前这个、昨晚与他同床共枕、如今有意势不两立、割席为礼的女人,大快朵颐。

“你很清楚,年初央行大力贯彻反洗钱法,稽查不限于银行金融,也会延伸到企业事业单位,外贸企业业务审查会更严密,”语气忽然急切起来,“你明明知道miracle让巨丰出了麻烦,为什么还要让双水引火?!”

我停了口,忽然意识到自己明明是而来,为什么说着说着,完全成了为他设想、设身处地?

他的眼眸沉暗下来,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闪过,虽然那笑容还是稳重、成熟的,但从其中还是能让人看出几分无奈和落寞。他深深地向沙发靠背上退去,象大猿一样摊开身体、平直伸展双臂,紧紧地闭着眼,沉默。

我等着他开口,锐利的目光坚定不移、寸土不让。这表情、这姿态已让我d察了几分真实,但我要他做出解释——我要他亲口说:他自食其言。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结果。但,没有这个结果,我不甘心,也会发疯。

因为,为了我坚信的‘爱可以改变一切’的信念,我、天龙已经付出了太多。。。。。。生命、爱情、家庭、孩子。。。。。。他没有理由、没有理由让我看着信仰。。。。。。就这样眼睁睁地坍塌、崩溃。。。。。。

寂静到极点的沉默,是听觉的麻痹。隐约间仿佛他开了口,我盯着他的唇发现依然抿得极紧,定睛一看发现真的是幻听——他的五官和感觉,都是纹丝不动的。

打破这沉默的是他,他忽然在坐得已后背僵酸的我面前,坐直了身子。目光深不可测,表情肃穆镇定,毫无歉疚之意,语气严肃认真,却听不到任何让步或柔软。

“所有的钱都出自双水,如果你有兴趣让它被查,第一个是你——法人廖冰然,脱不了干系。”

“你什么意思?”我立即反问。

他轻轻眯起了眼,笑起来脸际带了几分y暗,“提醒你,我和你,命已经栓在一起。”

原来如此。

我冷冷地反击,“我没做过的事,你以为我会任你摆布,违心承认?”

他回答迅速到根本不用思考,这句话如同早已深思熟虑。“证据都在我手里,我说你是罪魁,你就是众矢之的,而所有的证据都会去证明;相信我,它们绝对不会威胁到我,只会对你不利。”

我倒吸一口寒气。

唐博丰,你到底想怎样?这就是你让我做双水老总的目的?你曾对我说的那一切,要我把双水做为热爱的事业。。。。。。难道都忘了?

因为爱已不再,所以我变成、你黑暗事业的一颗棋子;一个走投无路、只能做替罪羊的走卒游勇;可是,这样的目的也太y险。。。。。。太让我无地自容了。。。。。。难道我信奉的至上爱情,竟然是白色裹尸布下保护的木乃伊,在空气里瞬间回归尘土,如此不堪一击。。。。。。

蔑视的眼神足以将他钉上十字架,咬牙切齿的表情,就象怒火可以从齿缝间燃烧出来,“你休想让我撒谎,知情不报!”

“不会,”他亮晶晶的眼,闪烁其词,“我只要你在关键问题上、避重就轻。”

“那跟让我撒谎有什么区别?”

八十六 烟消云散1

八十六 烟消云散

“听着!”他一把拉我近身,我这蔑视的目光,激得他眉宇间现出些微的怒意,“我不想有事的心,和不想你有事的心一样!我只希望我们都好好地,活得幸福一点有什么不好?!”他恶狠狠的神情,纠缠出明暗不定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质问,“你为什么、总是跟我的生意和财富过不去!”

“少来!”我摔下他的手,“你沾满血腥和罪恶的财富从来、现在、以后不会跟我有任何关系!”我咬牙切齿地立下重誓,“你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我要离开双水!离开北京!离开你!”

“你说真的?!”他眸中陡现出寒意,带着莫名的凶险凌厉,“你再说一遍!”

“你以为我不敢?!”这针锋相对的冷静,来自于泡沫般的梦幻破灭之后的清醒。每个看似高尚含蓄的人,剥离了道貌岸然的躯壳后,都变得真实、现出鲜血淋漓的内里。我自始至终都从未有这般的清醒与镇定,我从来都没有象这样扬眉吐气地、做一回不再是逆来顺受、沉溺在爱情神话里的女人。

“我替你算过一笔账,巨丰每年的盈利,60%都来自洗钱的收入!你挣来的每十块钱,里面有6块是毒贩和军火商的贡献!我不过窥豹一斑,你身后的世界究竟有多可怕,只有你自己知道!但你去看看、那些因战火而无辜死难的人,看看那些吸毒成瘾,尸体腐臭面目全非的人!每一个人都有完美幸福的家庭,都有权利获得有意义的人生,但是却被暴力被罪恶毁了,而助纣为虐、是非不明的人,还振振有词地说他们是经受不了诱惑!是罪有应得!”

“究竟是谁有罪?”

“那可耻行径里每一个环节的人,所作所为都令人不齿。他们不择手段,置人性与善良的天性不顾,而你呢?你在后方为其下一步罪恶铺路!你让我怎么去认同你的感觉?”激愤的泪水喷涌而出,强烈的痛心与惋惜,再也遏制不住,“令你沾沾自喜的财富和成就,不知背后凝聚了多少无辜者的血泪与痛苦,打着奔向光明的旗号,是否就能掩盖曾经黑暗的过往和初衷?所有人认为你黑色的血y已在灵魂里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时候,我相信你有与它决裂的坚定和决心!可是,现在这时候,趁我没因为愤怒失去理智之前,你真应该杀了我!或者把我打成白痴,让我彻底忘了现在还躺在那里、等死的白天龙!”

“你以为给我你自鸣得意的一切,我就会满心感激?我宁愿你笑我暴殄天物、不知好歹,也不要做什么行尸走r一般、任你摆布的木偶!你以为我还是十年前那个唯利是图的女人,因一点蝇头小利或虚名富贵就沾沾自喜,为被架空的权利、虚无缥缈的地位就趋之若鹜?如果我能跟你真正终老一生,我要怎样才能、对你做的一切,真正心安理得?!”

恶狠狠地瞪着他,张牙舞爪的神态泼辣至极,“我良心有愧!宁肯饿死,也绝不会要你施舍的一分钱!它充满了腐臭的气息,让我恶心!”

“够了!”他铁青着脸,愤怒地拍案而起。整个人高大的身影旋即站起,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沉默,象巨山覆顶一样的无形压力,令我几乎不能呼吸。他弯下腰,y暗交织的脸色变幻莫测,唇角勾起一丝冷漠的笑,忽而变成让人莫名揪心的苦笑。

忽然,y暗的眼底里湮上一抹狂乱,语气里带着强自镇定的颤抖,他伸胳膊一手将我攫起,令我被迫与他的鼻眼近在咫尺,凌厉的眉恶狠狠地竖起,带着从未有过的陌生,厉色道,“你说你要走,你真想走?!”

脑海天旋地转,我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不,这绝不是我要的幸福,也不是我曾预见的美好前景。我存在的虚无价值形同破灭,是非因果已了无头绪。人一旦陷入随波逐流的境地,看不清自己在什么位置,会产生可怕的覆没感。暗流深不可测,漩涡无数,你却无力挣脱。

是的,我要离开他,不是为了惩罚,也不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动。这来自内心深处被背叛的愤怒,来自希望破灭、自负被践踏的耻辱感。我把自己、把这份延续十年的感情看得太重,我以为我最爱的男人,和我一样,也是这样,肯放弃一切、付出所有。。。。。。但,不是。。。。。。不是的。。。。。。

心酸至极,已不知用何种语言描述。双眸盈满了眼泪,眨了一次次都不能清空。他原本的凶狠凌厉,竟然在怔怔凝视我的泪眼之后,冷硬的线条柔和下来,黝黑的眼里,盈出了溪流般的明净。

他一把将我抱在怀里,象发了疯似地吻我,抱得越来越紧,连我的头发都被拽痛。

“然然,然然。。。。。。”他沙哑的嗓音里,有一丝神游般的迷乱,如同我在他怀里,却并不在他掌握之中。他的手握着我的肩,再紧些,带着要将我擘裂了、揉碎了的暗力,掌心之下的脑袋,被巨大的力量强压着摁在他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血r凝成的肌肤,听到狂乱、毫无节奏感的心跳,感到他的双掌在拼命禁锢般地交握,但似乎、依然不能让他有安全感,他拥得更紧更用力,只听得到他呜咽般的唇音在耳边,象绵长遥远的天籁一般呢喃,“然然,你不要走。。。。。。我不许你走。。。。。。”18小小说 。。

八十六 烟消云散2

我强硬着想要挣脱,但根本挣不脱,一只手腕旧伤未痊愈,不敢刻意使力。被迫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就像从此再也不能做回独立的个体一般,被强大的压力粘住,无力挣脱。

“唐博丰。。。。。。你。。。。。。不该这样对我。。。。。。”被心底里强烈的委屈袭中,如同身入冰窖般寒冷,情不自禁地瑟缩着身子,开合的嘴唇都在忍不住颤抖,“我曾想过与你平平安安的、过。。。。。。。可是,你总在毁这一切。。。。。。在毁了我们的生活。。。。。。”

他轻轻放开我,凝神注视着我苍白的心碎,忽然目光中闪过一丝痛惜,再次将我按在怀里,他潮湿着带着水雾的颤抖语气,从头顶降临,“再信我一次。。。。。。可不可以?”

放手,任我形如惊鹿一般挣脱,他的语气认真亦严肃,眉宇间透着昭然的坚定,“你对那笔钱的怀疑,有道理。但,这是我最后一次。。。。。。”他艰难地咽下了下面的话,如鲠在喉般有着隐忍痛苦的表情,“如果我还是、不能彻底与你厌恶的脱离。。。。。。”他蒙上沉暗的脸孔飘过一片y云,严肃的下巴透着忍痛割爱的自制,y冷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那我,就让你走。。。。。。”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确认已把他现在的这幅样子、全部拷贝,已经刻到我的灵魂里去。。。。。。忽然冷笑起来,带着残忍的、不信任的语气冷嘲热讽,“何必呢,唐博丰。我觉得用一句话来形容我的绝望,再合适不过——我看透了你,毋宁说是你改不了某种生物的本性!”快意地剖解着他慌张的苍白,却开心地带着眼泪哈哈笑了起来,“我为什么、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什么要这么认真、自我?其实,什么是对的?也许我现在相信的,就是无知愚蠢、错误的,连我自己都已经迷失了,我怎么决定我厌恶的东西,就是罪恶的,而我爱的一切,就是善的?”

“所有的一切,都值得怀疑;没有人告诉我方向,就好像这世上根本没有方向;没有可相信的人,甚至也没有人能坚定地站出来、保证自己是绝对正确的。。。。。。”带着迷惘的表情,颤抖着唇淡淡地转向他问,“唐博丰,你告诉我。。。。。。我还能相信你吗?我怎样才能说服自己、再去相信你。。。。。。”

他冷冷地看着我失态的笑容,静默着表情别过头去,一会儿乜斜眼,带着危险的企图,如同要靠这凌厉的目光我自鸣得意、却章法顿失的狂笑,忽然上前攫住我的肩,暗暗使劲迫我中止,“不许笑了!”

我收了眼泪也收了笑,呆呆望着他——这决断的表情真的象、那种有着我最爱最敬服性格的、男人。。。。。。可是为什么偏偏,有这样的爱,还要有那样的恨。。。。。。

他正要开口,桌上的手机在响,他拧过头去望,迟疑着是接还是不接;回过头来,固守沉默盯着我;几秒钟后放开我走去拿起手机。

低声说了几句,令我听得隐隐约约,他放了电话,刚才的剑拔弩张早已不见,一把揽过我,“salon等你见面。”

他忘了?我刚说我要走。

他意味深沉地看着我,如同d察了我的内心,语气诚恳,目光中闪烁着退避,毋宁说是恳求,“站好最后一班岗,如果你我之间,还有情分的话。。。。。。”

指甲狠狠地攥入手心,却感不到痛;因为比痛更痛入骨髓的感觉,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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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西服笼罩内里的白色衬衣,黑白分明,如同这年轻男人清澈、颜色分明的眼睛。

他坐在办公桌前,纹丝不动了好久。

在心底里坠落、破碎的希望,沉到最脆弱的角落时,带来丝丝隐痛。他面无表情地呆坐,心绪早已不在这里,不在此处。。。。。。

那个女人,他觉得从来没有爱过、只对她感觉的女人,以决绝的态度回应了他年轻却燃烧得越来越热烈的激情;一想到有这份爱存在,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都是热的、暖的、不再冰冷。他甚至能体会到唐博丰那一年,在黑暗世界里看到一朵艳丽高傲的花、那种心灵颤抖着的滋味。。。。。。就像在淤泥里不可自拔的藕节,因为一株罕见的粉色花x,从黑泥中挣扎着探出了头,欲一亲芳泽。。。。。。

没有爱的日子,是没有希望的。。。。。。而一个因爱苏醒的灵魂,是带有战斗性的警觉的。。。。。。越得不到越刺激,游戏也更有趣味。。。。。。但是他不会,他不会伤到她,他会带她离开,忘了所有这一切。。。。。。

这是一场强者之间的较量,借助光明的力量在黑暗里中伤、放冷箭,也许不够光明磊落,但爱情的世界,一样有‘成者王、败者寇’的箴言。这世界血腥的法则教会一个男人的,就是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他玩着手里的手机,嘴角撇出耐人寻味的一丝微笑,按下踌躇良久仍没有拨通的一个键,“喂,林可汗,我是安立东。。。。。。”

八十六 烟消云散3

我站在恢宏巍峨的紫禁城太和殿外,看楼宇重重,白玉雕栏;红墙绿瓦错落层叠,放眼四望金碧辉煌。身边的salon一边兴奋地跟我走,一边象个孩子般好奇地赞不绝口,美誉之辞出口成章。

“ecis!这是我见过的、最宏伟壮丽的皇宫,太惊人了!比长城还让人感到震惊、完美!这样的气势真的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她若有所思地转向护城河四角的飞檐,“哦,天哪!那个,是叫做角楼吗?好漂亮啊!”

跟在她身后的一个、曾穿休闲西服的保镖,早已入境随俗,在王府井著名商场买了一身暗蓝色唐装,此刻非常殷勤地为她拍照,凡是她中意的建筑,几乎拍了个遍。

昨天一直在陪她,从长城到十三陵,顺路折到颐和园;直到傍晚才依依惜别,好不容易想起来做一回良母的心愿,又再泡汤。唐博丰和帕迪都没有出现,我们的男人、看起来都显得很忙。夜晚,有人接她回饭店,而曲丛生送我回昨晚、安宁的地方。

这一夜,他没再回来。

我试着抱安宁睡,亲她的小脸蛋,依着她甜蜜的呼吸、静静入眠。仿佛,脑海里根本就。。。。。。对他,一点都不想。。。。。他和谁在一起、住哪里,我都是、不想去关心的。。。。。。而明天、林可汗的要求,怎么办?我没有办法找答案。。。。。。

安宁,是上苍送给我的天使,她小小柔软的身子,竟然是那么地温暖。。。。。。

在朔风中为尽东道主之谊,我紧裹了皮草披肩,一直面露微笑在一旁等着她过瘾尽兴。来自遥远的异国他乡,salon比我看上去竟更耐寒。她穿着闪亮的赭色毛料短裙、配着同样闪亮的碎花衬衫,一件随意休闲的高领针织衫,外罩一件深色的修身皮质外套,看上去似乎与一般的外国游客没什么两样。但细心点的目光就会发现:这个女人周身饰戴的珠宝,绝非平民层级可以染指。

她胸前流转着一抹灿星般闪耀的光泽,如仰望幽深夜空时忽然闪现的星辰,带来耀眼夺目、不可形容的潋滟光彩。那是看似普通的针织外套、盘扣处的一枚香奈儿的羽毛胸针,线条生动流畅,每一缕轻拂而来的羽翼,都由细碎、璀璨夺目的钻石镶嵌而成,界限分明丝丝亮羽的中心,是一颗紫蓝色的宝石,遒劲卷曲与柔和细腻并存,如纤弱手指徐徐优雅舒展的浪漫,彰显着面而来的高贵意气。细巧纤秀的造型,仿佛灵感的翅膀,一笔点出主人的智慧和品味。。。。。。

这高贵女人的腕上一样不容小觑,古董珠宝镶嵌的戒指,烙印着属于家族特有的古朴花纹和图案,抑或徽章?白金质地合束着一环黑色的金属,嵌进无数颗晶亮的钻石。众石环围的宝石界面上,这钻石分割排列出爱的秘密——lacd四个字母,代表她在爱神的看护之下。。。。。。

见我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那枚戒指上,她收回刚才随意潇洒的拍照造型,扬起手对我笑笑,“五周年的礼物。”

我礼貌地点点头,扭过头去看她的另一个保镖,人高马大地赶过来,为她披上刚脱下的外衣。

未到早春是此刻景色的遗憾,夏日的苍松翠柏难觅芳踪,而奇花异石、亭阁楼台,曲池水榭,这些取自江南的创意,在这萧索季节也失去了明媚活力。

诺大的北方皇城,游人并不如织,三三两两团团行走在宫墙之侧、开阔广场正中央的中外旅行团,并不多见。威严和豪华的广场,朔风扑面,颇有几分苍凉的意味。这古老的宫殿,又沉埋过多少皇族的秘密、平民的梦想?华丽的后宫、深邃的幽径湮没了多少青春的梦幻和纯真,爱与情在这样空旷的冷清寂静中,还留下了几分真、几分坚持?紫禁城的重重高墙内又曾传出过多少个感人泪下的、非同寻常的真爱故事——在遥远草原一见钟情、被一堵宫墙阻隔一生的孝庄和多尔衮。。。。。。宁肯将江山弃若蔽履,也要与这世上唯一爱的董小宛驾鹤西归的顺治帝。。。。。。。

十二座庭院深深的宫院,将那些女人与外界隔离开来。它们位置东西对称,外观大同小异,像两腋一样依傍着中轴线上的后三宫。这里的女人无需自己的名字,只要记住自己的身份:皇帝的女人。她们或许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或许独守枯灯寂寞一生,其命运,完全在于后宫里惟一的男人,是否垂青自己。。。。。。

古往今来的所有女人,是否都难免最终沦落到这样的处境。抬起头仰望天空,那晴空万里无云、一览无余。我立足之地的曾经,也许亦曾站立过一个受皇权恩宠披拂、荣华集于一身的女人,也曾如同我此刻这般,对历史的风云唏嘘、感喟。。。。。。

茫然的眉眼,不经意地掠过在储秀宫门前停下脚步的salon。她身上传来手机响,戴着宝石戒指、保养得极佳、线条细腻的一只手,缓慢地迟疑着伸入衣兜。红色镜片的大墨镜后,一双看不清颜色的眼睛,闪躲着、犹豫着。

我一愣神。

这种表情,似乎,我曾经就有过。。。。。。电话还在响,她为什么不接?

穿着细跟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