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部分(1/1)

闪雷鸣的震撼;而他,却早忘了最初那种重生般的喜悦与满足。身处淤泥之下不能自拔,始终有看穿看透的平静淡泊;若她不是如此的她,也许未必会令他如此奋不顾身。。。。。。

想到她,从心底里发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令年轻英俊的脸庞,陡增几许荣光焕发。他凝神注视掌中空荡荡的酒杯,做个手势叫来服务生。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利落的高大男人,从霓虹闪烁的red win招牌下,走向人迹稀少的人行道,在停车带启动一辆马自达。一辆孤独的汽车,随着呜咽般悲鸣的发动机颤音,消失在春寒料峭的寂夜。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18小小说

八十八 生死存亡5

穿了睡袍袅袅婷婷走至窗帘,用黑暗里一双明亮的眼观察窗外。高大的树梢渐渐灰影丛密,不再有冬日肃杀般光秃的凄凉。鼓起剩余的希望,继续寻找那种能让我的细致。庭院的橘红色路灯,恰是为了春节的喜庆气氛准备,一些干燥的尘埃气息,从斜开的窗户缝隙,渗透进来。

凝神去看窗外,新购置的一众户外家具,田园风格的月白色铁艺藤椅,置放在汉白玉栏杆环围的长廊一侧;或许是为了孩童嬉戏才准备的秋千,在成人格式化的奢华中亦显别致。但仿佛那缕新奇之意,并不能瓦解周遭的枯朽气息。这是本是万物即将从萧索灰暗、到复发生机的冬去春至,可为何,眼前这一幕场景,却让人丝毫体会不到希望与激情正在萌发的迹象。。。。。。

还是,曲丛生装点家园的品味,已江郎才尽。。。。。。

我贪婪地呼吸着那口空气,象濒临绝望的溺水者求生般沉醉。。。。。。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在我惊觉岁月过得如此无情时,亦害怕这些年来,这具躯体早已沉醉我得到的一切。离不开也深深沉溺,这是种层层包裹的保护,毋宁说是对自由的束手束脚。对于‘我爱你’这个事实,仿佛从那年开始生与俱来,永未休止。。。。。。

抬头仰望,天空暗夜无星。

而是不是天上最光辉耀眼的那颗星,也最孤寂,是否俯瞰凡间时,亦有难以遏制的艳羡。思凡的星若终有一天如愿以偿,坠落尘寰追随一段尘缘,以电光石火之姿义无反顾、以最华丽灿烂的殉死之心,在尘土的叹息之中刹那永恒,有多少人,会黯然落泪?

而身临苦爱深恨其境的凡人,又有谁能、从爱情里获得生命的真谛,用勇敢的心抉择、放弃,用坦诚的心盛纳。。。。。。我们爱的究竟是自己、还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闭上眼将手伸向窗户缝隙,忽略时光流逝的概念,让自己脑海一片空白。。。。。。直到手指冰凉。。。。。。有一丝湿润的凉意直透心扉。惊讶地发现远方y沉沉的夜幕,毫无预兆地输送着静雨欲来的讯息。远望暗山苍穹,不难将它想象成一张、令人压抑的y沉面孔,让人无法理解无法参透。

就象他那种y晴难测。。。。。。

是不是忽略掉。。。。。。告诉自己因这种蒙昧无知而快乐着,不要介意内心的混乱和思维的缓慢,人生便就这样了,我不走也不逃。

如果注定不再拥有自己的个性与理想,那就如舒婷《致橡树》里所说的,舍去攀附、衬托的灵魂,‘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即使肯这样想了,也难免再最后一遍问自己:我,能吗?

带了沉重的叹息,去衣橱里拿了衣服换上。这里的温暖,笼罩着适才激情弥漫的气息,让我置身其间,只惶惶然、那般晕头转向、意乱情迷。。。。。。

看看镜子,自双颊渗透到骨子里去的,是浓情未烬、余温尚存的一抹嫣红。看着这张看上去还算细致艳丽的脸,细腻纹缕依旧,风采不减当年。心口却陡然憋闷,想出去走走。

下楼的脚步很轻,瞥见大厅内空无一人。及待走到一楼,才发现二唐在小书房相对静坐,也许曾经促膝谈心或激辩争论,但此刻偃旗息鼓沉默不语。两个男人面对面,目光坚毅有神,脸上还有激愤未褪的血色。

见我出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偏过头,目光投向我。

志林那一瞥,不再有仇恨或怨毒,只轻描淡写一瞬,就别过头去。唐盯着我的脸,犀利中含了探询,没待他出口问,我已自报行踪,“睡不着,我想出去走走。”

他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我的淡然。只思忖一瞬间,似乎就放了心。这里虽地域空旷,但哪里都是他的人。。。。。。况且,我早已是一张手下败将、俯首称臣的面孔,哪里还有傲气或斗志可言?

他点点头,脸际有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随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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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之内,寒水映枯枝、冷风摇残叶。老荷枯枝坚硬如铁,残叶如已固封难融的冰旗,在凛冽的寒风中,静默地挺立着。

远远地,随风仿佛飘来余音袅袅的笛声,在寂静的夜晚,带来淡淡的韵味。凝望荷塘,残叶在逆光的隐s下,在晶莹却幽深莫测的冰面上投下冷峻的颤影。相携而立、相互依偎,却有残荷听雨的凄清,冷梦难圆的悲壮。

冰冷依旧的风掠过我的脸,夹着细碎的湿润的气息,眼角眉梢瞬间凝上了如有似无的严霜。走在通往后院荷塘的路上,远远地可以见到一抹火光。

八十八 生死存亡6

近前,才发现在这一侧的荷塘岸边,几个人正用周遭的杨柳枯枝秃叉,燃起一堆篝火。一两个人袖着手,但听闻在拨弄火枝的人发出惊呼,也弯腰向下去火里找寻什么。一旦得着,便也生出喧哗声势,好不热闹。我走近人群,才发现内里有熟悉面孔,权涛也在,戴着一副手套,捧着一个圆乎乎的东西。

一见我,路灯光下微微一笑,伸手过来,递给我手中物事,“廖姐,尝尝?”

我定睛一看,那递来的东西,焦黄色的外皮,在清冷的空气中透着诱人的香味,接过来看果然是一个地瓜。不假思索地剥去焦黄外皮尝一口,香甜可口。

他们竟然在这里烤地瓜?

再细看看,地上堆放的不止这个,还有芋头、栗子……。

心下莞尔:这大概是倒霉的今天,碰到的最幸运的事了。

以为自己原本在这寂夜无声地走着,心头饮尽了酸甜苦涩。但此刻这单纯的山风野气,却让那丝愁绪随风而逝。这温暖环围的篝火、热情礼让的食物,给我渲染出一身纯野古朴,那些繁华霓虹中流落的息息风尘,竟已云淡风轻。

悠远的笛声渐渐临近,一个人影随之而至。地瓜吃掉了半只,脸前热乎乎地扭头去看,是曲丛生。他手里拿着一支长笛,想是刚才那笛声出处。见我加入那茹毛饮血的乡野乌合之众,目光中渐现出几分赞许。

“您也在?”

我淡淡一笑,轻轻摆摆手,示意这场合别跟我如此客套,坏了气氛岂不是罪莫大焉。果然,几个马仔见他对我毕恭毕敬的态度,神色间早有了不安。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别扭,互相交换个神色,揣着热乎乎的吃食,打个招呼离去。

这场景,倒弄得我极为尴尬:有时率性而为,也是如此不妥……

权涛很实在,又扒拉出烤得香喷喷的栗子,用手套擦净外皮黑灰递来。我淡淡一笑,摆摆手,“不吃了,谢谢。”

远望那远处反s着光泽的白石桥,迈开步子。竟没想,身后曲丛生一同跟来。我佯装不见,步速依旧,直到离那篝火远了些,才停下来回头。

淡淡问,“这个地方,还不安全吗?”

他淡淡一笑,“不是,人都有孤独的时候。今晚,我有些想家,一样想找人聊聊。”

我‘哦’了一声,低头暗思。这个人对我之前的来龙去脉,无一不知其细节。是的,我亦很想在此静夜,好好找个人聊聊。

站在石桥之上,远望两座别墅星点的灯火。夜灯一盏一盏,却静默独自站立,透着每一支难以言诉的落寞孤绝。那些楼宇在漆黑的夜晚,透着微亮的淡淡残光。

想起曲口中所言孤独,不免微微一笑,“ 曲丛生,既然孤独,为什么不结婚?”

他淡淡答,“一无所有身处尘世,既是孤独。结婚,并不是排解孤独之法。”

这倒是清奇言论,令我刮目相看。凝视眼前败荷,喃喃道,“这倒的确有道理。”

轻扬唇角笑起来,“若我是你,也许跟你一样。天若有情天亦老,但若有情,又难免为情所困。独身,倒未免不是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办法。”

“若你是我?”他语气透着好笑,“这句话怎么讲?”

“民国之初一奇女子,誓言独身。家人婚,她只有一句话:‘身为女子,薄命如斯。如遇性情中人,即可事之,不必富人,亦不必才子’。想来,这世上不愿为情所困的人,男子、女子一样多……”

曲微微一笑,不再发表言谈。举起长笛,手指按在音管之上。

“你的家在哪里?”我问。

他将笛子抚在唇上,“扬州。”

“扬州人擅长吹笛?”我淡笑。

“不是,”今晚,他似是打破了一贯的不苟言笑、不擅言辞,多说了几句,“这是跟了唐哥之后,才有的兴趣。”

“他一向好为人师。”我浅淡的语气里含了冷嘲。

“表面上是,”他语气沉着,“我冒昧地问一句:如果他不是和你如此熟悉,不对你如此视若至宝,反而,你可以让他得到一个男人应得的——女人的敬仰和尊重?”

如此犀利却轻描淡写的针锋,前所未遇……

我诧异地回头看他,只见他笛声轻扬,暗中一双精深的眼眸似乎半睁半闭。无语回头,竖耳倾听悠扬却暗含禅意的乐曲……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打破了只可意会的这刻宁静。他单手持笛去接,语调平静:“立东?”

我面色一紧——此刻才忽然想起,今晚原本与安立东有约。可恶唐志林打扰我全盘计划,又被他轻而易举囚在此地……安立东?他说他与林可汗……

心口倏然一惊,目光犹疑直视曲丛生。他的表情自然得如同行云流水,仿佛对我脸上的一惊一顿视而不见,平静答道,“她,就在我这里。”

八十八 生死存亡7

远踏冰寒之气前来的身影,如此行色匆匆。步履沉重匆忙得、在寒鸦息鸣的周遭,有些惊天动地。

曲丛生的笛声并未被惊扰,雅兴正浓,对那飞奔而来的身影,丝毫不以为意。

戴安已至面前,他才放下笛子,微微对安一笑,“这么急,有事?”

安坚毅的目光,沉着地扫过我的脸庞,希图这一瞥,便已确定我没事。我并不旁顾,目光清冽,直视他的正气凛然——一会儿,他告诉我的事,很重要。

曲的目光,对安深夜此举、明显有探寻深究之意。安轻咳一声,表情却有些讪然,“老曲,我和她……”似觉不妥又旋即改口,“和嫂子说点事…。。”

我一愣,这么直白的态度,显得突兀、绝无仅有。不仅令他人费解,连我自己也有些疑惑。但转念想起他要告诉我的事,便知安是不得已而为之:之后说出口的事,若为他人所知,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曲犀利的目光淡然地瞥向我,语气似是征询我意见,却瞬间让我有不安的预感,“太太,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去那边……”他对安的来意,一定是心存疑虑,但出于对他的礼貌和尊重,什么都没有再问。但言语间却有让我安心之意。拿着笛子,朝那尚未熄尽的篝火而去。

安看他走远,面色一变、忽然沉声,握住我的手腕,“跟我走!”

“为什么?”恰好握在旧伤处,我不免颦眉、不悦地低声道。

根本不容我有异议,安从脑后横空劈来一掌,温热的手掌恰到好处地抚在我唇上,止住了那声尖利的惊叫。在这利落的手势之后,是整个身躯不可思议的瘫软,意识的逐渐模糊。而身侧的这男人,用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凌空托起,耳畔听见有似有似无的几个字,在我脸侧的语气,竟是温柔无比,“别怕……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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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丛生几乎是惊呆了。

他始终觉得今晚的安立东,言行举止令人匪夷所思,全身的不对劲。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不远处那两个、看上去就有些不安分的身影……可竟然一瞬间,居然,他们消失了……。

靠着夜幕的遮掩,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

“不好!”

曲丛生心一惊!

经历新疆之难的全过程,他深知冰唐这对怨偶之间、令人费解的生死存亡……更知道这个女人任何的不测,对他大哥而言,意味着什么。当下不假思索,压下心头惊惧,向石桥上飞奔而去,边奔边唤,“安立东!立东!——”

篝火旁的权涛,亦是站起来,远望瞪视,良久才想起曲那句‘不好!’,见曲如此失态,也是身子一激灵,追了上去,“老曲——!老曲——!”

气喘吁吁地追上,见曲忧色满脸,不免问道,“怎么了?什么事?”

曲走上石桥,却印证了自己遥远的预感,果然,上面空无一人。

“刚才过去的,是安立东?”一看曲的神情,仿佛如同身在云雾之中,不甚清醒,他急急地再问权涛,“刚才来的,是安立东?”

“没注意。”权涛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刚烤栗子来着……”

曲拨通手中电话,给安立东的,对方手机关机。

曲一脸惊愕,几秒后猛一跺脚,“太太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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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立东心急如焚地抱着她,飞奔上阳明山。

他的时间不会很长——能单枪匹马逃离这里,地形、路线熟悉增加了几分胜算。对她腕上的gps信号,他早有措施,已用器械做了相关屏蔽。只要在半小时内从疏于防范的西门下山,就一定能走得神不知、鬼不觉。

没有一个人知道是谁带走了她,除了曲丛生……

免了刀枪相见的血腥与尴尬,若真对自己的兄弟动枪,无疑是玉石俱焚。他不是没胆量,却会舍不得,但没想到她居然独自在荷塘,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他必须要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

只要离开阳明山,其余事即可迎刃而解——

斑斑美玉、瑟瑟灵珠。美玉上有斑点最美,灵珠发出轻微的声音最贵。狂奔不止良久,他终于低头喘息,怀中的她娇喘微微,娇柔不胜。这是他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拥她在怀,是那么真的强烈的感觉、那么热烈的冲动,足以让一颗年轻的心时刻热血,激情奔涌不息…。。。抄近道的崎岖小路曲折无比,在他眼里不足为惧;原本黑夜寒风刺骨,他心里却烈焰团烧……

只要她还在怀中,那就一切都好……也许她不情愿……但一颗肯的心,定能换得爱情的璀璨一瞬吧……过了今晚,在今后的人生路上,他一样会将她奉若至宝……她如何待他责他,他都别无怨言……

山下寂夜响起嘈杂的声响,他放她在大石上歇息,凝神去看那山下灯火猝然亮起。一丛丛的,从会所到荷塘,从别墅到庭院,忙碌的人们彼此大声询问,他想都不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使是曲丛生,即使是与他私交如此之深的曲丛生,也会对唐博丰忠心不二。

带走唐博丰的女人,就代表他安立东的背叛,他安立东,已不再是这些人的兄弟……。心隐隐地泛起真实的痛楚,一个词深深地刺痛了这个年轻男子的心——

兄弟!

今晚他虽不在场,但也知道唐氏最终的决定:唐志林,要为巨丰的未来牺牲,知道了吗?做牺牲的,会是亲兄弟……。

这种爱与恨的矛盾,纠结着他酸楚的心,他低头凝视冷石上昏迷的她,嘴角泛起一丝寒凉的笑意,“原来,谁也伤不到你一分一毫……是真的……”

八十八 生死存亡8

寂静的夜空,静谧的周遭,陡然响起嘈杂的人声。别墅外人影绰约,庭院内瞬间灯火齐明。随曲丛生一声令下,匆忙应对的一众马仔,脚步纷乱、行踪了无头绪,相互间问询言辞激烈,俱被莫名的神秘、紧张气氛感染。

众人终于聚拢环围,却对曲吩咐的事面面相觑——要在硕大的庭院,找到安立东和廖冰然两个人,真的无异大海捞针。

还算训练有素,关键时刻并非一盘散沙。有三两个老练的人一合计,立时做了分配。上山的上山、去停车场的去停车场,还有人再次进发荷塘,大有要将整个阳明山地毯式搜索一遍的势头。

“什么事?”厅内走出一人,步履稳健,语调沉着威严,“这么闹哄哄的!”

曲看是二唐现身,脸先暗了一半。自从唐对廖有禁足令,他这个管家的一大任务之一,便是暗中看管好廖。照顾其生活起居、满足其日常喜好,事无巨细无不一一完备,所以他很尽心尽力。尤其今日唐有去美国之意,已将廖需打点的事一一吩咐交代,他岂敢有丝毫怠慢?今晚的事自其始末、虽然对安有所怀疑,但毕竟安向来被自己视为铁血兄弟。怀疑不灭,但事情弄清楚之前,对安仍无二心,只想找些人弄清楚二人去向,并不想轻易惊动唐博丰。

但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不是想瞒,就能瞒得住的。

两相比较,他当然知道谁最重要。低头上前,表情严肃,语气沉稳,“太太不见了。”

晶亮的眼眸陡然现出精光,旋即一张白皙的面容笼上暗色,唐站在逆光的门廊,曲竟没看清那眼眸中一闪即逝的灰暗。他避开众人主动走近,还想做些解释,却耳闻到唐略带责问的语气面而至,简短却很有压迫感,“怎么回事?!”

曲一踌躇,正想要不要将安遇廖的事和盘托出,唐志林已大跨一步向前,口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都什么时候了!她有完没完?!”

唐挥手作势止住志林,沉默的眉眼沉重地看着曲,良久不发一言。曲正如立针毡般不安。斜眸偷觑到唐的脸色愈发青灰,小心翼翼探寻般问道,“唐哥——,”

唐斜睨一眼曲,“她身上有追踪器,也没用?”

“她,是和安立东一起走的,”曲思忖再三,还是说出真相,“追踪信号被屏蔽了……”

一双凌厉的眼,欲秋风扫尽落叶般地s来,两个字掷地有声,如雷霆万钧般丝毫不容忤逆,“去找!”

不动声色的脸随着原本纹丝不动的身躯扭转,离去的瞬间忽然回过头、停住。声音提高了分贝,压抑着震怒的语气听去,就像虎豹面敌时狂暴无止的嘶鸣,“所有人都去!把整个山都封了,也把人给我带回来!”

待到我醒来,发现自己正在汽车的后座上。至于如何在此现身,懵懂中竟是一点都不明白。坐起身来看向黑魆魆的窗外,过往的高速路一成不变,乍然思之,不知身处何间。茫然的目光旋即转向前方驾驶者,却发现后视镜里照出自己的朦胧眉眼。正对上的,是安立东沉毅的目光。

当下一惊,如梦初醒。忽然支起身子大声叫道,“你在干什么?!你带我去哪儿?!”

“离开北京。离开他。”他不动声色,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你疯了!”我又怒又惊。这样的安立东,令我感到如此陌生、亦深寒难测。他不是说要告诉我林可汗的事,却怎么轻而易举将我掳上车,而这目的不明的举动,已让我难辨其是敌是友。

他丝毫不介意我疑惧不安的敌意,徐徐开言,“你不是很想离开他?一个人逃,怎么逃得掉?”

可是……我也没想过跟他这样的男人逃……一个人两袖清风地走,是一回事,但象今晚这样惊天地泣鬼神,惊师动众,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不敢想象,那男人知道我竟敢与人私奔这一幕,会不会杀我时手下留情、留个全尸……。

目光落在自己的白金镯上,一只不起眼的皮质腕套,死死地围护住腕部。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揪扯,安气定神闲地在前座开口,“别辛苦了。”

“你不是恨那东西、锁你自由吗?”他淡淡地道,“今晚,我就能把它去了。”

“你停车!”我在他背后大喝,语气武断而又坚决。

“没时间了。”他不喜不怒,依旧面无表情,却并不照我的话做。“现在我们要去天津,港口有船在等。”

“从天津去哪儿?”我没证件,坐船倒是最佳路线,偷渡客不都这样。只是我命运多舛,堂堂女流沦落到国内偷渡,真是好笑。

“厦门,顺便去乌克兰。那儿有我的朋友,到了乌克兰改道去英国。”

“你安排得天衣无缝?”我冷笑道。

“对你的事,我不会掉以轻心。”他头也不回,淡淡地回一句。

“你对巨丰做了什么?告诉林可汗一切了?究竟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不甘地追问。

“该做的,都做了。”他的语气平静依旧,“俱是死罪难免、活罪难逃。我非走不可,否则,只有横尸阳明山的下场。”

“他视你如兄弟,可你却夺他妻子、毁他大业?”我冷笑不已,暗暗摇头,“安立东,我真有点鄙视你。”

“狡兔死、猎狗烹,如果不走,最后的下场,不会好过唐志林。”

“唐志林怎么了?”这个,我的确不知。

“在他眼里,什么都没有一个人重要,”一道深沉的目光,从后视镜里折s过来,“为了她,任何事都可做牺牲。”

我不语,揣摩他话中深意,他已再继续,“焚琴煮鹤是种罪过,而收服一个女人的心却漠视无礼,更是暴殄天物。坐拥财富权利的男人最后总会殊途同归,占有一个或多个女人的命运,并越来越刚愎自用,完全忘了最初要承诺给这个人的爱与自由。”他直视前方不回头,做个停顿,“冰然,你真正应该鄙视的,是他。”

八十八 生死存亡9

“难不成、我还谢你救我于水火?”我冷冷反问。“我们之间的事,你只知皮毛而已。”

“哈哈!”他握着方向盘,肆无忌惮大笑,“我知道你爱他爱到骨子里。可那又怎样,生死相依的誓言到了如今,还不是一个神话!你们这种千疮百孔、百般修补的爱情,就像永不可缝合的破绽与内伤,修补的是外皮,无药可救的是内里,还不如,定下心享受人生另一宗完美。”

他坚定吐出,“我的人生还没开始,我邀请你,和我从一个良好的开端,直到结尾。”

“另一段神话的周而复始,又有什么意义?”我淡然。

他不语,凝神直视路况。

“安立东,”我无计可施,瞪眼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喜欢你。”

我死死盯着后视镜里那张平静年轻的脸,竟然无言以对。思虑良久,语气颓然,“喜欢我?那这样做是什么?因为喜欢所以掠夺?你真是……”

未尽之意重回喉间,却仍不吐不快,“你真是,跟他越来越像……”

安遽然扭转方向盘,将车移至外侧车道。一脚尖利的刹车响彻耳畔。我定住一惊之下的心神,正要出言,他转过头来,目光死死盯着我,却轻轻启唇,微微笑了。

“我希望,今后和我度过的几十年,你不要再将我与他,相提并论。”

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间,我打开车门,一跃而出,这出其不意的举动,简直令安大惊失色。向来高手制敌、不动声色却暗藏杀机。我心无杀机却苦求自保,毕竟根本不想,和安走得如此不伦不类、不清不白。

高跟皮靴跑了几步,并没能走远。手疯狂地撕扯着腕上如同胶粘的皮套,甚至用上冰冷的牙齿撕咬。那千钧一发的几秒后,惊魂未定地停下脚步,愕然回头发现安竟然静静地站在车旁,清冷的月光下,寂静无声的周遭,目光无声、却表情淡定地看着我。

牙根紧咬,终于咬断橡胶皮边缘,白金镯重又面世。

安居然静静地盯着我这如雷轰顶的举动,脸色淡定如初。

我停下脚步,与他相隔二十余步,预感安并无攻击举动,稍稍安了心。若唐真心寻我,这里应还未脱离京昌高速,他的人来,不过十分钟内。

“噗嗤!”安居然面皮一松,笑得坦荡而又磊落,明亮的目光远远直视我,语气似是从遥远的天籁飘下,“你真狠心,竟然舍得、眼睁睁看着我死……。”

“还不是你自作多情!”我气恨不已,反唇相讥。

话语余音未落,言外之意悲伤难尽,在这凄凉如水的夜,听来心头惊秫、不寒而栗。心头寒流袭来,却挡不住一刻暖情涌动——想起我初见安立东,那双精锐年轻、富含激情灵动的双眸;他与我金盛共事,对我似有若无的照顾与保护……志林与我相争,他为我敷药,事事如同知交故友……

他虽自作主张可恨,却曾是这乌烟瘴气的世界、唯一真心待我的朋友……而若唐对他真起杀机,我又将情何以堪……。

心头一软,却不肯在这强硬的立场、败下阵来。

狠狠心跺脚道,“安立东!你现在后悔认错还来得及!他一向当你是兄弟,不管你做了什么、跟我回去,向他认错!就当今天的事从没发生!”

他用陌生沉静的目光看我,皎洁清冷的月光衬得夜幕下的脸,如此苍白明净,他淡淡一笑,“你以为他对兄弟能如此宽容大度,还能轻而易举放得过我?”

我低头沉默,却被他说中心事。唐博丰有时候的为人,y险莫测。对今天的安立东会怎样,我真是想不出。

安年轻的语气,透着老成的沧桑和伤感;远望我的眼眸里,有着落寞和难掩的忧伤,“我真傻,以为他伤透了你的心;更傻的是以为,可以替他好好照顾你;可是,冰然,你错了,你永远不懂男人之间心灵的战争。如果得不到的,宁肯碎在自己手里。但是,居然这条定律,我始终不能用来对你。”

他痴痴地走近来,令我骇然失色,情不自禁后退两步,大叫道,“你站住,别过来!”

他唇角凄然一笑,“爱你一场,今生即将天各一方。怎么,连最后的一次拥抱,你也如此吝惜给?”

“我不!”我的语气冰冷而又坚决,同时后退的步子迈得更大了些。‘如果得不到的,宁肯碎在自己手里’,我惜命如金,怎知他不会出其不意,对我动杀机。

空气是冰冷的,显而易见不容忽视的鸿沟横亘其中。

他不动声色地凝视着我,如同要把我那嫉恶如仇、划出界限的恶狠狠表情,凝固到心里去封存。此刻的我,不是美的,但却有着丑陋的另类。安立东,我不知道你究竟爱我的什么,是因为你自己灵魂的某一处不完整,所以才在这有缘无分的爱情里,苦寻着一种补偿般的宁静?

如此对望,如同牛郎织女间坚不可摧的鹊桥城池,虚无缥缈的敌对,荡漾着不可言传的情感——

这是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友谊,毋宁说它真是一种真情。可以平静地相忘于江湖,不足称为君子之交,或仅仅是萍水相逢,即使有气有恨,在此刻临别,却可以默默地在心里装满祝福。这种爱与思恋,我们不能用世俗的方式理解承担,也不过指望它聚散随缘、风雨由天,金风玉露,却胜却人间无数。这段心灵的疏远,飘荡成缠绵而又温暖的空气,就是在这样无心的眷恋里,我们因无缘而有情的瞬间轻轻地叹息。

没有拥有过的,未必就是遗憾。

他收回静静看我的目光,如同知道大限来临的时段,下意识地远望我身后一望无际的苍茫,隐了眼中渐趋暗淡失落的光芒,淡淡道,“他们马上会到。”

“那我走了,保重。”

八十八 生死存亡10

静静望着他的背影,有一刻,心头涌上难言的酸楚,亦有一丝不舍,我敢说今生无法对人言述。

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暗暗念着‘保重’,看着那血亮的刹车灯灭掉,起步,离我远去,留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如同这苍茫天下,只剩下一个孤单、无依无靠的我。

袖肘而立,春寒料峭,不再有冬日忍无可忍的严寒。果然未出我所料,没过几分钟,远远驶来的车,看上去就像是君命在身。刺眼的车灯扫到我的身影,我闭上了眼睛,在隔离护栏边站住不动。而后听见刺耳的刹车声从耳畔掠过,睁开眼回头望,那不远处停下的两辆车,下来了权涛和曲丛生。

两辆车同时出动,如此兴师动众。想是阳明山j鸣狗吠,早已闹做一团了。

安立东走了,身后事留给我。如何回去,面对那个烂摊子?我对着沉默走来的曲丛生,心底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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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唐见到我,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但如此铁青面孔,倒是出乎意料。

本是独自上楼面壁思过,亦打算好好解释此事来龙去脉,但对上那张包公脸,很难奢望三言两语得到他的原谅。所以静静站在门口,脚步沉得象灌了铅,迈不开、也挪不动。

近一年,他很少在我面前抽烟,这已是潜移默化的习惯。也许是他随时想要个健康的小孩?但现在这屋子,紧闭门户、乌烟瘴气、浓烟滚滚,就像伪造的火灾现场。

他凝视着门口逡巡迟疑的我,良久,咧开嘴笑得诡异,语气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森冷或是严厉,但某种威胁暗藏,他这样轻描淡写地开口,平易近人得就像今晚什么都没发生。

“为什么还回来?”他问。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那种公然给他丢脸的举动,捍动了男人在婚姻中的尊严,想象中那张俊朗白皙的面上,被我恶狠狠地留下了绯红的掌掴指印……

这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背后,一定是要将我就地凌迟、千刀万剐的冲动……

我下意识舔舔嘴唇,咽下紧张,静静地答,表情有着自然而然的无辜,“我没想走……”

“你是想说,”他冷冷眼眸飘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暗暗针锋相对。

他站起,走到我面前,淡淡一笑,“要我信你与他做的事无关,那请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我脑海回想起安立东绝望又失落的面容,想得聚精会神,丝毫没注意到面前男人的双眸,渐渐有了眼镜蛇般的精锐与犀利,他读着我那丝愣神,冷冷地看……冷冷地品……

如果安立东逃不掉,那他一定会死……

安做了什么,我并不知情。但一厢情愿地,认为他罪不当诛。从唐那眯起来显得有些y鸷的眼神,我就很难预测:他对安从这刻起,还会有什么立场……

“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回答。

他眯起了深邃的眼,眼神飘向我的头发、脑袋,仿佛没有聚焦到我不安的表情上,忽然张口笑了,“我就知道……”

我没想出什么话好来反驳,但门外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份尴尬。唐应声。进来的人是薛志刚。他不安的目光瞟一下我,开口说了几个字,“唐哥,那些账都查了……”

唐出手做个手势,令他止住,锐利而界限分明的目光投向我。我纳闷地盯着他看,却发现他的表情y暗难测,透着神秘的威严。他摆手示意薛先出去,而后回头看着我。

沉默而又严肃,却最终一言不发。

出乎我意料的,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抚在我的脸上。我怵然一惊,对上他似笑非笑的一双眼眸。

“跑累了?”他不合时宜的笑与温柔,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乖,好好睡……”而后带着古怪的笑意离去,带上了门。

我整个人怔在原地。

他这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和态度,延续了好几日。没有一个人敢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旧事重提,三缄其口的态度甚至令我生出错觉——安立东带走我这件事,是否曾经发生过……

阳明山的人纷纷忙碌起来,每日回来的车都会很多,来的宾客也越来越杂。很多人,看上去就是很有黑道背景的爆发户,财大气粗,举止粗鲁、长相丑陋鄙俗,说话也难免粗口。

我不主动跟这些人寒暄,那场合仿佛唐也有意要让我回避。志林这几日都不在,他那栋别墅临时征用,成了男人们聚会和商议大事的场所。

没有人肯跟我聊天,我在这里女主的地位,就像个稻草人的幌子。稻田里一堆麻雀围着转,挥挥手动动衣袖都有人关心,但却横竖是个摆设。

曲丛生带来了安宁和黄玉梅。我们母女和两个仆妇相处的感觉,仿佛真像家人一般宁静和谐。曲知道我喜欢梅花,还特意带我去临近的苗圃,挑选腊梅和春梅的移植品种。

这几天,唐并没去美国,早出晚归,回家来就象桑蚕蜕皮,进了这栋别墅大厅,表情就变得容光焕发。除了和狐朋狗友会面,就是在书房里打电话、发邮件。没有公事私事要忙的夜晚,依然是抱着我睡,怀抱温暖、呼吸沉稳。只是有天深夜我懵然惊醒,发现他穿着睡袍、在窗前独立,默然沉思。

志林不再回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对我说……相敬如宾,礼让有加,却有着明显又无法忽略的距离……是无须言语澄清的、无法让灵魂的孤寂排解、无法再彼此坦诚信任的……

曲丛生陪着我,带着安宁去看了母亲。她愈发地老了,冬春之交仿佛是一个易发旧疾的节气,她的哮喘还有腰痛,折磨得她痛苦不堪。敬老院有医疗护理中心,但我还想陪她去市里的医院约专科大夫,曲却将我偷偷叫过一旁,这样婉拒了我。

“太太,最近这段时间,唐先生不许您离开……。”

是的,那一座沉默却蕴藏气势汹汹能量的火山。我不要轻易点燃。

面带忧色地看着母亲,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我马上打电话,约胸科医院的医生过来……”

这已是我能享受到的最贴心的安抚,我还能怎样?

可是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八十九 割席抗礼1

八十九 割席抗礼

闯下滔天大祸的安立东,机关算尽却没想到:赤胆忠肝的好兄弟,敌不过唐志林、薛志刚手下的威利诱,将他的行踪和盘托出。

查验双水账目,发现多项资金被职权挪用,资金去向不明,但每一宗都与安立东有关;

金盛银行重提审计,唐志林难辞其咎,但据内线透露,林可汗掌握2008年巨丰金融交易重要证据,并有可能向商务部及经济法庭提供;

白天龙车祸案,由知情人士提供重要线索。白天龙父母怒而诉至公堂,要求法庭调查车祸真相,并找律师提起公诉。在该刑事案件立案之前,嫌疑人唐志林不得离京,随时听候公安机关传唤;

唐氏兄弟绝没料到这一切,会与养虎为患、身边人安立东有关。但种种蛛丝马迹表明:安立东在暗里推波助澜,做了太多、不应该做的……

深知被蒙在鼓里、如梦初醒、恼羞成怒、气势汹汹的追兵锲而不舍、一路随安立东途经天津、大连,直达厦门。

安立东水路逃亡,用了不舍昼夜的将近三日,但被押解闷在游艇底舱回京,只有短短的一日。这水路装备的硬件悬殊,令他不得不心服口服。而那些昔日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弟兄’,亦在这短短24小时内、没少让他受皮r之苦。若不是唐博丰一句‘一定要留活口’,视背叛为黑道大忌的自诩侠义的小马仔,没准早让他入了深海匿名的鱼腹。

此刻,伤痕累累、气息衰微,苟延残喘。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