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1/1)

异的是,她竟然没觉得愤怒。

她握了握拳,指尖有些凉,但是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妹妹,”谢家大郎的声音强忍着怒气,他弯腰背起谢宛谕,对她小声道,“宫中事事复杂,妹妹一切皆要小心。若是需要什么,就让人回来告诉家里。”

谢宛谕拽紧大哥的衣服,低声应下。

这门婚事是他们谢家自己应下的,现如今知道二皇子有可能不是良配,谢家也没有胆量悔婚。若是普通人家婚姻不幸,只要娘家人支持,女儿家尚能提出和离。可是嫁入皇家,那就只能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出了内院,谢宛谕听到四周都充斥着恭喜的声音,但她却觉得此刻格外难堪,天下人都知道二皇子不喜欢她这个二皇子妃,连亲自迎接她都做不到。

这本该她一辈子重要的时刻,却成了她这一生最恨的时候。

事实上,二皇子也没有来接谢宛谕,但他也没有在宫中。

婚礼吉时在傍晚,他换下新郎服,来到了石飞仙常去的竹林。他只是心有不甘,没有想到的是,石飞仙竟然真的在林中。

“二皇子殿下?”石飞仙从亭中站起身,惊讶地看着这个男人,“今天不是你大喜的日子吗,你怎么在这里?”

蒋洛看着眼前这个神情落寞的女子,忍不住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所娶之人,非我心仪之人,何喜之有?”

“你……”石飞仙避开蒋洛的视线,叹息一声道,“你不该说这话,宛谕若是知道,该有多么伤心难过?”

“你总是替别人着想,为什么就不能替自己想一想,不为我想想?”蒋洛大步上前,抓住石飞仙的手腕,“我喜欢谁,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她是你的朋友,那我又算什么?”

跟在二皇子身后的太监,吓得跪在了亭外,今天这场婚事若是出了意外,跟着殿下一道出门的他,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那你就是脑子有病咯。”穿着浅色骑装的班婳似笑非笑地从林子走出来,她身后还跟着几个有名的纨绔子弟,这些人有男有女,都是京城混不吝的人物,这些人脸上都带着意外之色,谁能想到今天成婚的二皇子,竟然与石相的女儿不清不楚。

谢宛谕与石飞仙不是交好么?

本来他们几个都是不去凑热闹的游手好闲之辈,今天约好出来骑骑马,赏一赏春景,谁料到刚出来就会看到这场好戏?

班婳若不是被班恒提醒,也忘了今天约好要跟人赏春。他们一行人见到疑似二皇子的人进了竹林,出于好奇便跟了进来,没想到会发现这种事。

新郎不去迎接新郎,却跑来跟新娘密友述说衷肠,连话本都不好意思这么写,二皇子与石飞仙倒是干出来了。

蒋洛回头看向班婳等人,把石飞仙拦在身后,沉下脸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石飞仙脸色比蒋洛更难看,今天这事传出去,对她绝对没有好处。可是看看班婳身后那些人,有周家的,王家的,还有皇室远宗同姓蒋的,这些都不是她与二皇子能够随随便便命令的人。

越想石飞仙脸上的表情越不自在,尤其是二皇子竟然把她拦在身后以后,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二皇子一句,究竟有没有脑子,这不是明着告诉这些人,他们之间的关系,超出了男女正常情谊吗?

她想了想,若无其事地从蒋洛身后走了出来,对班婳等人福了福身:“今日真巧,都是来赏春的,竟然跟二皇子殿下前后脚到?”

“班婳,你竟然带着这些人跟踪我?”蒋洛听到石飞仙这话,顿时想到,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情,他刚跟石姑娘说话,这些人就冒出来,明显就是跟着他来的。

“殿下见谅,我等见殿下只带着几个太监进山,担心您出意外,所以就多事跟着进来了,”周常箫是听说过二皇子打断班婳手臂这个传言的,担心二皇子又发疯,便先开口道,“请殿下明察。”

他们这么多公子小姐在场,要说跟踪就太过了,这个锅他们不会背,二皇子也没本事给他们硬扛上。他们是纨绔,不是笨蛋,二皇子可不是陛下或是太子,还没这么大的本事来指鹿为马。

再说了,他们一个即将成婚的新郎官,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在这荒郊野外做什么,有什么不能看的?这林子又不是皇家禁地,他俩来得,他们便来不得了么?

“哼。”二皇子冷哼一声,伸手指着班婳,“周常箫你给我让开,班婳,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脑子有病?你以下犯上,有没有把皇家看在眼里?”

“今日乃是殿下大婚之日,但你却与其他女人在密林中幽会,这事一般正常人干不出来,”班婳抬了抬下巴,“你若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可以把今日之事上报陛下或是娘娘,臣女甘愿受罚。”

“你!”蒋洛不敢让云庆帝知道这事,更不敢让母后知道。若是母后知道他竟然这么做,不仅他要受罚,恐怕连飞仙也要受到母亲厌弃,所以他不敢赌这个可能。

“郡主,我想你可能误会了,”石飞仙勉强笑道,“我跟二皇子殿下只是碰巧遇见。”

“石小姐不必跟我们解释这种小事,”班婳摇了摇食指,显得十分好说话,“只要二皇子妃相信你就好了。”

石飞仙面色微变,随后陪笑道:“只要诸位不误会我,二皇子妃自然也不会产生什么误会。”

这是让他们不要乱说话的意思?

几位纨绔挑了挑眉,他们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讲理过?什么时候别人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石小姐乃是大业第一美人,别人倾心于你也是正常,”一位与石飞仙有过节的贵族小姐捂嘴笑道,“这不怪你,我们都明白。”

自从艾颇国王子把班婳错认为第一美人以后,石飞仙这个大业第一美人就成了笑话,石飞仙自己也不再想听别人这么来称呼她,只要一听到“第一美人”,她就会想起当日在宫殿外受到的奇耻大辱。

纨绔们齐声笑起来,这些笑声就像是巴掌扇在石飞仙的脸上。

石飞仙与这些纨绔们没有多少交情,她觉得这些人是自甘堕落,诸多瞧不起。而纨绔们亦觉得石飞仙、石晋之流为人做作虚伪,不过是假正经。两边人互相不感冒,平日也玩不到一块。

现在石飞仙做出来的事情,在他们看来那就是挖好友墙角,是他们这些纨绔最不屑做的事情。

“闭嘴!”二皇子哪里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纨绔欺负石飞仙,沉着脸道,“你们说话,不必这般阴阳怪气。”

几个纨绔翻了白眼,虽然没有直接跟二皇子吵,但是仍旧用眼神来表达他们不屈的灵魂。

“殿下,”班婳淡淡地看了石飞仙一眼,“谢小姐今日乃是你的新娘,你现在该回宫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本殿下还用不着你来管,”二皇子嫌恶道,“你一个订了亲的女人,就该好好待在家里,等人男人来娶你,别到时候又被人退婚,这次可没有人来帮你找个男人了。”

石飞仙下意识觉得这话有些不太好,以班婳的脾气,二皇子这话只怕要惹来麻烦。

班婳幽幽地看着二皇子:“是啊,臣女的祖母已经遇刺身亡,大约二皇子殿下对这个结果,是很失望的。”

二皇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班婳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石飞仙却明白了过来。

班婳这是暗指二皇子对德宁大长公主帮陛下挡下刺客一举不满,身为皇子,他为什么要对这事不满,难道他在盼着陛下死?

这个罪名谁也背不起,尤其是皇子。

石飞仙转头看二皇子,见他竟还没有反应过来,张了张嘴,想起自家是支持太子登基的,便装作什么都没有听懂,默默地低下了头。

“殿下!”近身伺候的小太监着急地看着蒋洛,这时候你不说话,就等同于默认啊!

蒋洛疑惑不解地看了眼神情焦急的太监,瞪着班婳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臣女并没有什么意思,二皇子你自己明白就好,”班婳淡淡地对二皇子福了福身,“既然殿下是与石小姐有事商谈,并不是孤身在外,我等也就放心了,告辞。”

蒋洛一直都不明白,班婳长得也算不错,为什么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呢?

从小就这样,明明他跟班婳年龄更接近,可是她却喜欢黏着太子。再后来太子娶妻了,班婳便不太爱到后宫来了,即使进宫,也只是见一见父皇与母后,便再也没有私下与他们来往过。

他一直觉得,班婳这样的女人,天生骨子里就知道讨好谁,忽视谁。只要他与太子在,班婳便懂得讨好太子,因为她从小就明白,太子比他更尊贵。

这种讨厌从年幼时便养成了,后来他长大可以自己出宫了,认识了不少女人,才知道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像班婳那样。石家小姐性格温婉,善解人意,即使路边的小乞儿都能引起她的怜悯心,她就像是最温暖的春水,让他整个人都柔软起来。

他有多讨厌班婳,便有多喜欢石飞仙。

因为石飞仙所拥有的,都是班婳没有的。

见班婳提出要走,蒋洛冷笑一声:“本就是多事之人,早些滚吧。”

在场众人闻言皱了皱眉,他们都是贵族出身,就算是再没风度的纨绔,在面对女儿家的时候,也要有意保持几分斯文,二皇子竟这么对女儿家说话,实在是……

原本他们还觉得二皇子摔断了福乐郡主手臂有些夸张,现在看来,传言恐怕不是假的。

“殿下,臣女可不会滚,”班婳似笑非笑地看了石飞仙一眼,“早有鸠占鹊巢一说,不知石小姐是什么?”

石飞仙面色一变:“郡主,请注意您的措辞。”

“石小姐这话说得可真奇怪,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么?”班婳笑着鼓掌道,“我一直觉得石小姐是个难得一见的奇女子,能与谢家二公子畅所欲言,成为知己好友,也能与二皇子殿下……惺惺相惜。对了,还能对成安伯心有千千结,似语又无言,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谢二公子?”众人惊讶地看着班婳,这里面还有谢二公子的事情?

班婳是个爱玩的活泼性子,但是大家都知道她有个特性,从不轻易说哪个女儿家的坏话,她若是不喜欢谁,便直接说她与这人性格不合,多的话却不会随便乱说。

她现在能当着石飞仙的面说这些,可见事情是真的发生过。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石飞仙声音建立道,“班婳,你别逼我。”

“石小姐真有意思,去年谢二公子给你送诗集回来的路上,摔坏了眼睛,结果没过几日,流言变成了我克夫,”班婳摊手,“他谢启临与我解除婚约都两年了,这算哪门子的克夫,他算我什么夫?”

石飞仙被班婳气得浑身发抖,她嘴硬道:“你胡说八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诗集。”

“你知不知道,老天爷知道,你知道,还有送诗集的谢二公子知道,”班婳轻笑一声,“对了,不知道谢二公子有没有跟你说,他送你的这本诗集手抄本,原本是从我班家得去的?”

“郡主,”谢启临从林子外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石飞仙,对二皇子与班婳行了一个礼,“往事已成风,请郡主不必再提。”

“你算什么东西,你叫我姐不提就不提?”班恒翻个白眼,“脸这么大,三个面具都装不下?”

班婳笑了笑:“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连一个僻静的竹林都这么热闹。”

“谢启临,你的眼睛真的是给石小姐送诗集回来途中摔坏的?”蒋洛是个男人,即便他现在要成婚了,也不想要自己的女人与其他男人有暧昧的关系。

谢启临对蒋洛拱手道:“殿下,您该回宫了。”

他来这里,不是跟蒋洛为了一个女人争吵的,而是为自己妹妹鸣不平的。他看了眼蒋洛身边的石飞仙,平静得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急什么,吉时不还没到么?”蒋洛道,“你先跟我说说,你究竟有没有给石姑娘送诗集?”

石飞仙看着谢启临,满脸苍白。

谢启临移开自己视线:“没有。”

蒋洛松了一口气,他转头对班婳道:“你为何要抹黑石姑娘闺誉?”

“殿下,我一个女人怎么能抹黑她的闺誉?”班婳叹口气,“您这个准新郎,与她在这密林中见面,才是抹黑石姑娘闺誉啊。石姑娘如天上明月般皎洁,怎么会与自己好姐妹的丈夫幽会,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石飞仙听到这话,心里对班婳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她心里清楚,她现在越说话,就越容易被抓住把柄。她不明白,当初谢启临给她送诗集这件事,只有她与谢启临知道,班婳从哪打听到的?

难道是他们身边的下人嘴巴管不住?

班婳这话,逗得不少人都笑了起来。是啊,石小姐这么美,这么出尘,这么讲规矩,又怎么会与一个今天就要成婚的男人拉拉扯扯,尤其是新娘还是她的好姐妹。

“郡主……”

“闭嘴!”班婳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她嘲讽地看着谢启临,“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别跟我说话。”

谢启临唇角颤了颤,没有说话。

“身为男人,你无能。作为人子,你不孝。作为兄长,你……”班婳摆手,“算了,我都懒得说你,反正我弟若是你这个样子,我早就一脚踹死他了。”

班恒:?

“姐,”班恒狗腿地蹭到班婳身边,“我可是一直都乖乖的。”

班婳拍了拍他的头顶:“嗯,所以我没有踹过你。”

谢启临沉默良久,对班婳深揖道:“郡主,对不住。”

他终究对不起她,这是改不了的事实。

蒋洛觉得今天这事有些奇怪,他只是出来散散心,巧遇石飞仙,但是事情的发展好像有些不对劲。

看谢启临这副被班婳怎么骂都不还口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没事情发生的样子。还有班婳刚才说石姑娘与谢启临、成安伯的那些事,真的是她撒谎?

成安伯不是班婳的未婚夫,班婳应该没必要拿自己未来夫君撒谎。

可是石姑娘不是说,她心仪成安伯这事,都是外面的流言,她对情爱并无兴趣,只寄情于山水诗画之中么?

尽管他处处看班婳不顺眼,可是每次她说过的话,他都忍不住要深思几分,万一……是真的呢?

“你……”蒋洛回头看石飞仙,见她眼中含泪,欲语还休的模样,心头一股烦躁之意陡起,对身边的小太监道:“罢了,回宫。”左右是他无缘能娶的女人,多想又有何益?堂堂相府千金,又不可能嫁给他做妾室。

“恭送殿下。”石飞仙对二皇子福了福身,然而这一次蒋洛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竹林。

“戏都看完了,我们也该走了,”班婳懒洋洋的对石飞仙道,“石小姐多多保重。”

“郡主,”石飞仙叫住班婳,“我不明白,你为何处处针对我?”

班婳挑眉:“你就当我嫉妒你的美貌好了。”

“噗!”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石飞仙的脸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班婳的出场,总是前呼后拥,离开的时候也是沸沸扬扬。她与那些纨绔离开以后,竹林里便安静下来。

谢启临对石飞仙道:“告辞。”

“等等,”石飞仙叫住谢启临,眼眶微红道:”你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在心里偷偷嘲笑我?”

“石姑娘,”谢启临看着地上的干枯的竹叶,语气平静道:“在下什么想法都没有。”

“你不是没有想法,是在怨我对不对?”石飞仙忍不住又哭又笑道,“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与班婳闹成那样,谢家与班家也不会成为仇家。班家人心眼小,又爱记仇,若不是他们的报复,谢家又怎么遇到这么多事。所以这一切事情的起源都在我身上,你若怪我也是应该的。”

“我能怪的只有我自己,”谢启临淡淡道,“年轻不懂事,犯下的错,就不能弥补了。”

“若是石姑娘真觉得对不起我,日后便离二皇子殿下远一些,他是在下妹妹的夫婿,在下只有这一个妹妹,不忍心她被好友与丈夫一起背叛,”谢启临抬头看着石飞仙,“你能做到吗?”

石飞仙尴尬地避开谢启临视线:“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谢启临没有说话,回答石飞仙的只有一片寂静。

“好,我明白了!”石飞仙自嘲道,“你终究是怪我的。”

风起,竹林发出唰唰地声响,谢启临站在原地,就像是没有感情的人偶。

“谢启临,你当年……真的有那么爱我,真的对班婳一点感情也没有吗?”石飞仙忽然道,“你口中说着不怪我,但是你的心里,是怨着的。刚才你的目光,一直都落在班婳的身上,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谢启临肩膀动了动,他摸了摸自己的银面具,淡淡道:“随便石姑娘怎么想都好,告辞。”

石飞仙看着谢启临离去的背影,自嘲地笑出声。

当年谢启临送给了她一幅画像,画像上的她站在柳树下,恍若仙人。然而她却一点都不喜欢那幅画,因为那幅画上,她的裙摆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很美,很艳丽。

可她从不穿有牡丹花纹的裙衫,亦不喜欢艳丽繁复的发型,画上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谢启临对她说尽爱恋相思语,可是他真的有他说的那么爱她吗?

“伯爷。”杜九靠近正在与其他官员喝酒说话的容瑕,在他身边轻语了几句。

容瑕脸上的笑意不变,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杜九对同桌的几位大人抱了抱拳,退到了外面。

待二皇子大婚过后,容瑕便要去吏部正式任职,所以坐在这一桌的是六部尚书以及两位相爷。这八个人心思各异,甚至立场各有不同,但是面上都是一派和谐,仿佛彼此从未在政见上产生过矛盾。

在迎亲队伍出宫的时候,在座八人都知道二皇子没有去亲迎,但谁也没有先开口,只扯着无关的话,打发着时间。

“借着这个好日子,老夫冒昧地向容伯爷问一句,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你的喜酒呢?”石崇海笑得一脸温和,仿佛压根不知道严晖的二儿子为了容瑕的未婚妻要死要活一般。

严晖听到这话,连眼皮都没有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君与二更君今天还要在一起过圣诞~所以继续合体

大家晚安~

么么哒

第77章

“石相爷您说笑了,福乐郡主尚在孝期,我又怎么能在她悲痛之时,谈论这个问题?”容瑕笑道,“在下心仪郡主,又怎么舍得她受委屈。-o-”

石崇海闻言笑道:“是极是极,我竟是忘了福乐郡主竟是在孝期了。倒是要委屈成安伯,久等佳人了。”

“能娶得福乐郡主已是三生有幸,就算等得再久,在下也是甘之如饴。”

石崇海听到这话,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这话说得好听,大义情理都被他占了,别人还要夸一句好。

原本大家还想拿着容瑕与福乐郡主打趣,可是想到福乐郡主还在孝期,他们这些熟读诗书礼仪之辈,就不能再拿这个说事了,不然就是没规矩。

这样一来,最开始提这话题的石崇海就显得有些尴尬,好在同桌的人岔开了话题,气氛还算不错。

然而容瑕似乎并不想就这么放过石崇海,他状似无意道:“石相爷有对出色的儿女,不知道谁才有幸能与石相爷家做亲呢?”

石晋年龄与容瑕大差不多,这些年一直没有娶亲,石二小姐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现在谈婚论嫁也不算早了。

石崇海轻笑道:“婚姻大事,不可马虎,慢慢来,不着急。”

容瑕若有所思道:“石大人说得有道理。”

同桌其他人的人顿时恍然,原来传言石崇海有意让大儿子求娶安乐公主,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事没有能成。看石崇海这样子,恐怕这事还真不是什么传言。

陛下膝下虽然有几个女儿,但是真正受帝后重视的,也只有皇后所出的安乐公主,虽然安乐公主曾经有过驸马,不过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么。虽然安乐公主比石晋大上几岁,但是女大三抱金钻,更何况这还是一只金凤凰,别说只大几岁,就算大上十岁,能把人娶回来那也是好事。

这会儿大家看石崇海的眼神,就变得有那么点微妙了,买儿女求荣这种事,果然是不□□份贵贱高低的。

宫外,一群看完热闹的纨绔子弟们也没心思赏什么春景了,他们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自己亲朋好友分享这个惊天大秘密。但是秘密这种东西,知道的人多了,那就不是秘密,而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流言。

不出一日,二皇子婚礼当天私会石相爷二女儿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上流圈子。纨绔么可不像那些君子,还讲究什么不说人坏话这一套。再说了,他们说的又不是坏话,而是实话。

这件事一传开,二皇子、石家、谢家都受到了影响,尤其是对于石飞仙而言,这件事简直就是把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可是她还不能站出去解释。

解释了,别人说她是恼羞成怒,不解释,那别人会以为她是默认。本来这种事最好的解决源头应该在二皇子蒋洛身上,可是蒋洛从小到大都不是什么体贴的人,他回到宫里以后,便觉得自己感情似乎受到了石飞仙的伤害,哪管外面洪水滔天,哪管石飞仙陷入流言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事传得难听了,顶多就是帝后责罚他一番,他陪着谢宛谕多出现几个重要的场合,关于他的那些话题,自然就变成了男人成婚前不懂事的风流,只要成亲后浪子回头,那就是好男人。

更何况他还是皇子,身边最不缺女人,他又何必去管别人怎么看他?

流言这种东西,永远是越传越烈,传到班婳耳中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石飞仙勾引了京城很多男人,却还要装作一副清冷高洁的模样,引得那些傻书生为她写诗作画,犹如犯了傻一般。

当初也是各种各样的流言围绕在班婳身边,不过那时候她不在意这些,但是石飞仙能不能像她一样不在意,班婳就不知道了。班婳能够肯定的是,从今以后,“品行高洁”这四个字是用不到石飞仙身上了。

关于石飞仙的各种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倒是很少有人去关注赵贾被杀一案,就连班婳也未曾耳闻,直到大理寺的官员找上门来以后,班婳才知道赵家有人被杀了。

大理寺少卿是个三十多岁的斯文男人,他虽是来问案,但是面对班婳时的态度却十分恭敬,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仔细斟酌过,唯恐班婳有半分不满。

实际上他一点都不想来静亭国公府,他早就听过福乐郡主鞭笞负心郎探花的威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对这般泼辣的女性十分畏惧。可是大理寺其他人身份不够,若是贸然到静亭国公府问话,就有冒犯之嫌。他的上司大理寺卿也不太适合来,因为那又太过郑重,本来只是单纯的问几句话,惊动了大理寺卿,再单纯的事情就要变得不单纯了。

他一夜未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个时辰,才鼓起勇气拜访了传说中彪悍不讲理的班家。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班家的门房很普通,既没有拿斜眼看他,也没有恶言恶语攻击他,反而客客气气的领他进去。府邸里面确实比较精致讲究,但这是国公府,讲究一些也是应该的。

小厮丫鬟们都很讲规矩,没谁乱探头乱跑,瞧着反而比他家的下人精神一些,连身上的布料也穿得比他家下人好。

“刘大人,请往这边走。”管领着刘大人进了正厅,对他行了一个礼,“请。”

刘大人见上首坐着静亭公与其夫人,世子与郡主分坐两边,四人面上并没有倨傲之色,更多的是好奇与不解。

“下官见过国公爷,见过夫人、世子、郡主。”刘大人朝班淮行了礼,班淮笑眯眯地让他坐下。看到这个灿烂的笑容,刘大人心里更加不踏实了。

寒暄几句后,班淮终于问起了正经事:“刘大人,不知道今日你贵足踏临寒舍,有何要事。”

“不敢,不敢,下官贸然来访,是为了工部郎中赵贾被杀一案而来。”

“谁,谁?”班淮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谁被杀?”

“回国公爷,是工部郎中赵贾赵大人。”刘大人观察着班淮表情,对方眼睛微张,瞠目结舌的模样,不似伪装,看来是真不知道这件事。他再扭头去看福乐郡主,对方脸上更多的是茫然,似乎连赵贾是谁都不知道。

班淮愣了半晌,才不敢置信道:“他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了?”

要不然杀他干什么?赵贾在赵家的地位不高,在工部也就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文不成武不就,平时没事就是喝花酒赌钱,这样的人有什么被杀的价值?

班淮嫌弃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明显,刘大人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他小声解释道:“赵大人的尸首,死在烟柳巷外发现的,发现者是一个落第书生。”

听到这个解释,班淮顿时恍然,难道是为了歌姬花魁争风吃醋,最后被人杀了?

“根据这个落第书生的口供,我们得知曾有贵府的护卫持刀经过,所以下官例行公事,便来贵府问一问。”刘大人早已经打听清楚,这两个碰巧路过的护卫是福乐郡主的人,他今天主要的询问对象是班婳。

“夫人,我可从不去这种地方,”班淮忙扭头看阴氏,“你要相信我。”

当着外人的面,阴氏从不会让班淮难堪,她温柔笑道,“妾身相信夫君。”

班淮扭了扭屁股,满身的不自在,偏偏当着阴氏的笑脸,他还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你说的是前天晚上?”班婳见父亲那坐立不安的模样,不想让他被黑锅,便开了口,“刘大人,你说的那两个护卫,应该是我派过去的。”

刘大人心里暗暗叫苦,你一个好好的郡主,派护卫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他现在可是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实在是为难人。

“当日我遇到一个叫芸娘的女子,担心她回去的路上出意外,便派护卫送了她,”班婳想了想,“当日成安伯与他的护卫也在场。”

听到成安伯的名号,刘大人心里便信了几分。他又见班婳并不似传言中那般刻薄不讲理,反而十分讲理,便放下心来:“请郡主原谅在下冒犯,请问这位芸娘是何人,与您又是什么关系?”

“她……”班婳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与芸娘之间的关系,“她是谢二公子当年私奔的对象。”

刘大人:???

谢二公子私奔的对象?也就是说,当年撬了福乐郡主墙角,还勾得谢二公子私奔的女人,就是福乐郡主口中的芸娘?既然是这样,为什么福乐郡主还会担心她出意外,特意派护卫送她回去,她与那个芸娘不应该是仇人吗?

沈钰因为与福乐郡主退婚,便被福乐郡主用鞭子抽,那个芸娘害得福乐郡主丢了这么大的脸,她竟然没有报复?

看到刘大人明明很纠结,却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班婳忍不住笑出声,她道:“刘大人,芸娘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她深陷泥潭,有一只手伸给她,她自然会紧紧抓住,我还不至于与她一般见识。”

刘大人干笑道:“郡主菩萨心肠,下官佩服。”

班恒翻了个白眼,什么菩萨心肠,不过是他们班家向来讲究冤有头债有主罢了。把气撒在一个□□身上有什么用,真正缺德的是谢启临。

“郡主,下官还有一事不明,请郡主为下官解惑。”

“刘大人请直言。”班婳微微颔首,“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下官听闻郡主曾在班将军身边熏陶多年,对骑射武器都有所涉猎,不知您可知道,造成这种伤口的利刃,是刀还是剑。”刘大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把班婳当做凶手,先不说班家与赵家关系不错,就说班家的身份与地位,他们杀赵贾有什么用处,杀着好玩,给二皇子的婚礼添晦气吗?

就算真要添晦气,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手段。

他掏出俩张纸,一张纸上是大理寺画匠模拟的几种凶器,一张纸上画了一个男人上半身的正反面,上面画着伤口的位置与形状。

班婳接过纸,仔细看着上面几种模拟凶器,又照着伤口看了看,缓缓摇头道:“没有看过真正的伤口,我不敢真正的确定。说出来不怕刘大人笑话,我虽确实跟在祖父身边长了不少见识,但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若是我有说错的地方,刘大人不要见笑。”

刘大人听到这话,对班婳印象更好,究竟是谁抹黑福乐郡主名声的,这不是挺好的一个小姑娘么?

“郡主请尽管说,下官洗耳恭听。”刘大人期待地看着班婳。

班婳又问了他几个问题,比如说血液的喷溅如何,伤口皮肉颜色如何,是否外翻等等,最后班婳摇了摇头,“刘大人,恐怕这几种武器都不是。”

刘大人顿时来了精神:“不知道郡主有何高见?”

班婳叫下人拿来纸笔,自己画了一幅出来,“我觉得倒是有些像这种外族使用的兵器。”

刘大人接过纸一看,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图,看不出是刀是剑还是硬鞭的东西,委婉的问:“不知道这种武器叫什么名字?”

“名字?”班婳不解地看着刘大人,“这就是艾颇族常用的一种刀,没有名字。那个艾颇国王子不是还厚着脸皮留在大业吗,你去问问他应该就清楚了。”

刘大人恍然大悟,起身朝班婳行了一个大礼:“多谢郡主为下官解惑,下官告辞。”

班婳忙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做不得准的,若是出了错,你可别怪我。”

刘大人见班郡主一脸“我帮了你,但你别坑我”的表情,郑重道:“请郡主放心。”

“那就好,”没事不要瞎往身上扛责任这是祖母教她的行事法则之一,班婳一直都记得很好。见这个姓刘的大人如此识趣,班婳便多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回郡主,下官姓刘,名半山,字青峰。”刘大人对着班婳恭敬一拜。

班婳点了点头:“我记下了,你去忙吧。”

三十出头就担任了大理寺少卿一职,说话做事还讲究规矩,这样的人就算以后改朝换代,日子应该过得也不会太差。

刘半山虽然不明白福乐郡主为什么用一种欣慰欣赏的眼神看着自己,但是想着这是伯爷的未婚妻,未来的夫人,他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后,才退了出去。

等刘半山离开以后,班家四口脸上的严肃全部垮掉了,班恒一脸震惊道:“赵家人竟然被杀了,用的是外族兵器,还是在二皇子大婚前夕,这是不是有心人故意挑拨大业与附属国的关系?”

“我就说吃喝嫖赌不是好事,”阴氏拿眼睛瞥夫君与儿子,“你看看这有什么好的,死的还不光荣。别人以后提起他,想到的就是他死在了烟花柳巷外面,到死都丢人。”

“死都死了,哪还管丢不丢人啊,”班恒小声道,“再说了,赵贾也不是什么名人,京城里能有几个人认识他?”

“照你这话意思,还觉得他做得没错?”阴氏挑眉,一双漂亮的凤眼扫到班恒身上,班恒忍不住抖了抖,“没没,我是说这样的人活着没意思,死得没名堂,值得我们警惕。”

“人啊,若是连死都死得不好看,那才是死不瞑目,”班婳一脸感慨道,“恒弟,你还是太年轻。”

“你也别说你弟,你自己做事也不多动动脑子,”阴氏瞪班婳,“你一个姑娘家,便是不放心其他人,也该让府里的护卫去送。派你身边的亲卫过去,让其他人看见了,说起你的闲话来,很好听么?”

“反正外面的人总是爱说我闲话,要说就说我一个得了,何必还要连累全家被人说。”班婳觉得自己这么做挺划算的,“我哪能因为一点小事,连累自家人。”

“你跟你弟从小到大,做过连累全家的事情还少吗?”阴氏淡淡道,“不要给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下次做事再这么不长脑子,你跟你弟都去跪先祖牌位去。”

班婳班恒齐齐噤声,偷偷拿眼睛去瞧班淮。身为一家之长,两个儿女的父亲,班淮此刻默默地低着头,秉持着打死也不出声的优良风格,坚决不帮儿女说一句话。

家里这种小事,夫人说了就算,他还是不要多事为好。

班婳班恒:……

宫外的流言终究还是传到了宫中,谢宛谕听下人说完事情经过后,捏弯了一根银簪,尤其是听到二哥的眼睛,是因为给石飞仙送诗集才摔坏的以后,谢宛谕的表情更加阴沉。

原来二哥与石飞仙之间有牵扯,只有她傻乎乎地担心二哥,还恨上了班婳。

她有种被背叛的感觉,被好友背叛,被亲兄长背叛,这种打击让她有些承受不住。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谢宛谕把捏弯的银簪扔到妆台上。颤抖着手打开口脂盒,把口脂点在唇上。

这个世间无人真心待她,她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艳红的口脂,粉红的胭脂,如墨的眉黛,一层层的妆容,把她心底的情绪也一层层掩饰了下来。

她不仅仅是谢宛谕,亦是二皇子妃。

花落春去,京城的气候便变得怪异起来,骤暖骤寒,早上穿得厚实,到了中午又热得不行,所以每年这个时候,贵人们就格外注意,就怕染上风寒。

班家每日都熬着预防风寒的药,不管班婳与班恒喜不喜欢,每天都要被阴氏盯着灌下一碗,不然想要出门都不行。

好容易咽下一大碗药,班婳差点捂住嘴吐出来,尽管漱了好几次口,嘴巴里的药味也没有散尽。

虽然早已经过了热孝期,但是自从大长公主过世以后,班婳便再也没有穿过大红大紫的衣服。今天出门,她穿着碧湖色裙衫,发髻上也避开了艳丽的发钗,但是美色却没有因此被掩饰半分。

艳有艳的美,淡有淡的风情,最重要的就是看脸。

刚从酒楼里出来的阿克齐王子老远就看到了班婳,虽然他只见过班婳寥寥几次,但是对她印象却非常深刻,因为这是一个让他知道大业贵人们审美与他们艾颇族人不同的女子。

来了大业快半年了,他仍旧觉得,这位郡主比石相爷家的姑娘长得漂亮,可是他怕被人笑话,一直把这话憋在心里。不过今天看到班婳,他仍旧有些激动,忍不住就跑到了班婳面前。

“郡主,我是涂阿奇,您还记得在下吗?”

班婳见这个卷毛青年又是自称“我”又是自称“在下”的,骑在马背上歪头看了他片刻,笑问道:“你是艾颇国的王子殿下?”

“郡主好记性,多日不见,竟然还记得在下,”涂阿奇不好意思地挠头,那卷蓬蓬的头发就跟着弹了弹,“您也是出来看蹴鞠的么?”

“蹴鞠?”班婳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每到了四五月的时候,京城里一些贵族子弟就会去蹴鞠,或者打马球,常常引得百姓争相观看,听涂阿奇这话,恐怕今天又是有哪些贵族子弟在塞球。

“不是,我就是出来看看。”班婳摇头,“王子想去看球?”

涂阿奇不好意思道:“是啊,我就是没有找到地方。”

他们艾颇国是个不太富裕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