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1/1)

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下雨了,下雨了!”

容瑕府里的下人都十分懂规矩,但是当雨滴落下时,她仍旧听到了一些人喜极的尖叫声。可见这场雨有多少人盼望着,又盼望了多久。

她站在走廊下,看着雨在眨眼间变成瓢泼大雨,似乎感受到一股从地底蒸发出来的热气。

“郡主,请您小心,别让雨水溅湿了您的裙角。”两位婢女挡在班婳身前,不让雨水溅到她身上。

“无碍,”班婳见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两个小丫鬟,把她们往后拉了拉,“小心,你们不要把自己身上弄湿了。”

“郡主……”两个丫鬟怔怔地看着班婳,眼中带着几分感动之意。

雨幕之中,容瑕撑着一把伞徐徐而来,他走上台阶,看着与几个丫鬟有说有笑,还没看到他的班婳,柔声道,“婳婳。”

“你怎么来了?”班婳回头,看着撑着伞的男人,“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怎么能淋雨?”

“听到婳婳来了,外面又下了雨,我如何还坐得住?”容瑕把伞举到班婳头顶,对她温柔一笑,“你已经两日没来了。”

“前两日太热,实在不想出门,”班婳与他并肩走在一起,顺着走廊到了九曲湖桥上,雨水打在伞上发出霹雳啪啪的声响。

“小心。”容瑕轻轻环着她的肩,把伞往她这边偏了偏,“往这边走一些。”

班婳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湖中盛开的荷花,“雨中的荷花,似乎别有一番风味。”

闻言,容瑕放缓脚步,陪着班婳慢慢赏起花来。

“据传很久以前,荷花池里有一个鲤鱼精,”容瑕看着在水中欢快游乐的鲤鱼,“她整日里修行,最后终于变成了人形。”

“最后爱上一位书生了?”

容瑕摇头。

“后来变成神仙飞走了。”

班婳:“……”

“这故事你讲来唬我的?”班婳斜眼看。

容瑕笑出声道:“婳婳真聪明,竟是被你看出来了。”

“我该谢谢你的夸奖吗?”班婳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就看到容瑕脚下一滑,眼见就要摔倒。班婳忙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人给楼了回来。

被美人救了的感觉就是……

有点香,有点软。

班婳轻轻地拍了拍容瑕的肩膀,伸手扶正雨伞,“没事吧?”

“没事,”容瑕摇头笑道,“多谢婳婳,只是你的身上被雨水淋湿了。”

班婳用手背摸了一下脸,庆幸道:“幸好今天出门我没有用妆,不然花了妆可难看了。”

“容貌不过是外物,只是淋了雨容易受风寒,”容瑕不敢再让班婳淋雨,牵住她的手,加快了脚步。

回到主院后,容瑕就让吓人备热水,然后对班婳道:“我还有些事需要到书房处理,这个屋子我不曾用过,你放心便是。”

说完,他担心班婳尴尬,便匆匆离去了。

不一会儿,热水浴桶送了上来,又有婢女送来干净的衣物,班婳带来的两个女护卫一个守在门外,一个守在屏风旁,倒是无人来打扰。

沐浴过后,班婳换上容瑕让人准备的衣裙,发现这身衣服意外的合身。瞧这布料与样式,都像是新做出来的。她懒洋洋地坐在贵妃榻上,把头发披散在身后,由婢女给她擦头发。

“你们侯府上,来过女客?”她问一个婢女。

“回郡主,因为府上没有女主人,所以侯爷从未待过女娇客,只有一些老妇人老太太来过。”

“他这般模样,倒是招老太太们的喜欢,”班婳坐直身体,“让人通传你们侯爷一声,就说我这边已经换好衣物了。”

“是。”

容瑕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看样子也是沐浴过的。见他进来,班婳朝他招了招手,然后指着身上的衣服道,“容侯爷,不知这衣服从何而来?”

“前些日子让鄙府绣娘赶制出来的,”容瑕笑道,“我想着你来我这里的时候,若是不小心打翻了茶,或是溅了泥水在身上,没有替换的衣物反而是不美。所以便让鄙府绣娘做了你能上身的衣物,看来尺寸还挺合适。”

班婳没有想到容瑕竟然如此细心,愣了一下才道:“原来如此。”

班婳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就像是最美的黑色绸缎,柔顺光滑,容瑕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又飞快的移开自己的眼睛,“我让人熬了姜汤,你喝一点。”

“不喝,”班婳皱眉,“太辣了。”

“我让他们在汤里放了糖,不辣的。”容瑕知道班婳嘴巴挑剔,当下便笑了,“我陪你一起喝。”

班婳扭头往门口一瞧,已经有丫鬟端着姜汤来了,她叹口气:“大热天的,还驱什么寒啊。”

容瑕不说话,只是温柔地笑看着她,一双桃花般的眼睛含情脉脉,让班婳实在无法抵抗,只能乖乖地把姜汤喝了下起。

俗语有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这好色的毛病,大约是改不了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可是外面的雨势一点都不见小,仿佛是老天爷把前些日子积攒下来的雨一块儿倒出来。

“今夜就别回去了吧,我让人到静亭公府告个罪,”容瑕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时不时还有雷声响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半分冒犯。”

于礼而言,班婳留在容家并不合适,但他们两人本是即将成婚的人,只要两家人不太在意,规规矩矩地留宿一夜,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与那些养美人儿在府中取乐的贵女、公子相比,班婳与容瑕就是如莲花一般的小清新。

班婳最终答应了下来。

用完膳的时候,容瑕忽然道:“听闻你前几日给陈贺阳送过礼?”

陈贺阳?

班婳愣了一下,才想起此人就是那个倒霉的陈状元。于是点头道,“嗯,我让人带了些东西送给他。这个人虽然比不上你,不过比那些迂腐的酸儒讨喜。”

容瑕笑了笑,没有再提这事。

那个陈贺阳他见过,长得虽然勉强称得上出色,但是以婳婳的眼光,自然是看不上这种姿色的人。

夜里班婳睡得有些不踏实,可能是雷声雨声太大的关系,虽然今晚格外凉爽,但她在半夜时分醒过来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隐听到隔壁容瑕住的院子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她从床上坐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披上外袍走了出去。

“郡主?”两个睡在外间的女护卫听到内室传来动静,忙从榻上坐起身,见郡主披头散发的从内室走出来,都吓了一跳,“郡主,您怎么了?”

“我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动静,你们听到了没有?”

“我等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今夜风大雨大雷声响,想要听到隔壁院子的动静是件难事。

班婳皱了皱眉,“你们随我去看看。”

“是。”两位女护卫不会问班婳为什么要去,只是恭恭敬敬地跟着她出了门。

班婳没有听错,容瑕住的院子确实出了事。十余个黑衣杀手不知怎的闯进内院,杀掉了两个守在外面的小厮,与几个躲在暗处的护卫拼杀起来。

若是往日,早就有护卫过来了,只是今夜天气凉爽,被热了多日的下人们难得睡了个好觉,加上风雨声大,这边院子里的动静很难传出去。

杜九手里提着剑,全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了。他左臂受了伤,唯有靠着右手,死死的拦住冲上来的刺客。

“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刺客,我们愿意付三倍的价格买你们收手!”

杜九刺伤一名扑上来的刺客,喘着粗气道,“各位兄弟做这个行当,无非是为了银子……”

然而这些此刻显然十分有职业道德,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些刺客就又冲了上来。

“侯爷,退后。”杜九面色铁青,今晚上恐怕将是一场恶战,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中间有人能够突破重围,叫来帮手。但是这些杀手显然是有备而来,门口被他们拦得死死的,根本没有机会出去。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与血水,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容瑕被这些护卫守在后面,不过他却没有闲着,反而搭弓拉箭,射杀了两名杀手。他的剑术只是花架子,大业的名士大多会一些剑术,但都是风雅的剑术,他们的剑术不会杀人。

这些刺客有备而来,手段残忍,下手利落,显然是专业杀手。

他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护卫全都受了伤,面上毫无表情。这个时候,格外想他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宁王蒋洛。

也只有他才会用如此胆大包天,却也见不得人的手段。宁王从未想过,若是他真能登上帝位,哪个朝臣敢效忠一个派人刺杀朝臣的皇帝?身为帝王,想要收拾朝臣的手段多得是,蒋洛选用了最下乘的手段。

这样的人,就算有幸成为皇帝,也坐不稳江山。

他算无遗策,竟是错算了蒋洛的脑子,这个人比他预想中还要冲动与愚蠢。他容瑕或许会有千般下场,但是却不能死在一个蠢货的手里。

箭羽搭在了弦上,容瑕眼睛微眯,箭羽飞了出去,穿透一名刺客的胸膛,刺客倒地身亡。

“侯爷,您先进屋里去,这里交由属下们。”杜九转身看向容瑕,“刺客心狠手辣,属下担心您受伤。”

按照现在这个情形,他真担心自己与其他几个护卫拦不住。

“不用。”容瑕再次取了一支箭,搭在弓上道,“你们能为我送命,我却不能贪生怕死。”

杜九眼眶泛红,这便是他们为什么愿意死心塌地的跟随侯爷。

一片赤诚,唯有热血回报之。

班婳走到院门外,见容瑕院子的门紧紧关着,但是里面去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她眼神一黯,气沉丹田,“有刺客,抓刺客!”

女人的声音,在她们需要的时候,可以穿破云霄。

班婳这一身尖叫,足以让整个成安侯府的人都从睡梦中惊醒,同样也惊到了院子里的刺客。班婳声音刚落,一个刺客便举剑冲了出来。

利落转身,班婳反手拔出女护卫手中的剑,一剑刺过去,冲过来的刺客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睁着眼睛倒了下去。

女人……

一个会用反手剑的女人……

他整个世界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身为杀手,大多不得善终,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后会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班婳不太敢看地上躺着的人,她撩起裙角,一脚踹开半掩的院门,提剑冲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救美人,美人在怀是什么感觉?

婳婳:挺美的~

稿子找到了,差点没吓崩溃,我写了四五个小时的稿子呀!我想的是,今天终于可以多写点,早点更新,没想到居然丢稿子。感谢码字软件的文件恢复,给它跪下了。qaq

第100章

嘭!

结实的院门砸在墙上,发出绝望地呻吟,最后只能有气无力地耸拉下来。就爱上网

“婳婳!”容瑕拉着弓的手放下,厉声道:“你来干什么,出去!”

“你给我闭嘴!”班婳吼了回去。

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与全身,她没有搭理容瑕,反而嫌身上的外袍有些碍事,于是把裙摆一撩,系在了腰上,电光火石间,她还避开了两个刺客的偷袭。

刺客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个女人冲过来,在看清来人以后,他们便拦下了班婳,却没有下死手。显然这些人知道班婳的身份,而且对她还略有顾忌。

他们一顾忌,班婳便冲破了他们的重围,来到了杜九旁边。

“受伤了?”班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剑锋一挑,殷红的血顺着剑流下,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溅落在青石板地上。

班婳用的剑很轻,很锋利,每一招每一式都如残影般无声无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杜九捂着伤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命丧此夜的时候,福乐郡主竟然只带着两个女护卫冲了进来,那提剑的姿势,系裙角的利落动作,让他有种看到了叱咤疆场的英雄气概。

在这个电闪雷鸣的雨夜,杜九第一次相信了当年老静亭公的话。

福乐郡主确实是最像他的,甚至这身武艺,也让人惊艳。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大业很多人修习剑术,但是他们大多学的强身健体之道,比如说他们家侯爷。但是福乐郡主不同,她的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的锋芒,甚至还带着逼人的寒意。

她唯一缺少的,便是经过战场才能淬炼出来的杀气。

在闪电亮起的瞬间,一枚袖箭飞了出来,它想要袭击的目标,正是班婳与杜九身后的容瑕。容瑕偏头躲了过去,但是刺客显然有备而来,又有人瞄准了容瑕。

“侯爷!”杜九目眦尽裂,情急之下,只能扔出手里的剑,扎进这个刺客的胸膛。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原本倒在地上的刺客,朝容瑕抬起了手。

“侯爷!”

杜九只觉得全身发寒,从骨子里生出无尽恐惧地颤抖。

“叮!”银色的剑锋挡住了这枚袖箭,剑锋颤了颤,袖箭掉在了地上。班婳几步上前,一脚踩在这个刺客胸膛上,刺客吐出一口学沫,翻着白眼晕死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外传出护卫们赶过来的时候。

班婳抬起剑,指着院子里仍旧站着的六七个刺客,雨水顺着她的脸滚落,有种苍白到极致的诡异美感。

“撤。”

刺客见势不妙,就想要撤退。

“这是侯爷府,不是什么小鱼小虾住的地方,”班婳快步拦在这些刺客面前,“我就要看看,你们今天谁能走着出去。”

现在院子里,除了班婳与她的两个护卫完好无伤以外,杜九与几个护卫都受了重伤,至于仍旧好好站在原地的容瑕,班婳没有把他算入战斗力中。

“郡主一名弱女子,何必用命来搏?”为首的刺客终于开口了,他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十分怪异,“成安侯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以您的身份,想要什么男人没有。他若是死了,你尽可能养一大堆面首,千娇百媚,应有尽有,何须为了一个男人拼命?”

“美人当前,我又怎能堕了自己的英姿?”班婳冷笑一声,“不过是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蚊蝇臭虫,也配跟我说条件?”

班婳的剑法极好,她最擅长的便是剑法与鞭法,反而是箭术与拳法学得一般,外面人见她箭术过得去,便夸她有祖父遗风,只是因为他们没有看见班婳的剑术而已。

班家养着很多战场上受伤落下残疾的将士,这些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上拼过的。以前老静亭公总带着她与这些人打交道,后来来静亭公过世,班家仍旧供养者这些渐渐老迈的将士,只是朝廷早已经忘记了这些有功之臣,不再在意他们而已。

班婳一身本领都是跟他们学的,她从小就爱美,觉得刀法与拳法不够美,也显不出她的性情,所以并不爱学这两样。在她十五岁之前,她每日都要习武,最近两年因为年纪大了,出门的时间多,才疏于练习了。

当年祖父曾经亲口夸过她武艺高强,可惜全京城没几个人相信。

对此她深表遗憾。

刺客见班婳如此咄咄逼人,当下也不再顾忌,招招都发了狠。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班婳的两名女护卫武术比班婳更加高强,而且这股凌厉劲儿,就像是……死士?

班家竟然给一个女儿养死士?

想到这一点的刺客暗自心惊,但是他却没有机会把这个想法说出口了。

因为他死了,死在了班婳随身女护卫的剑下。

死士学的是在暗处偷袭的杀手手段,然而班婳与两名护卫,学的是战场上杀人的手段。两人杀人手段碰撞在一起,高下立现。

两名女护卫动作很利落,抬手踢腿间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因为在战场上,敌人容不得你做多余的动作,他们拼的是命。

“噗。”

这是利刃扎进肉里的声音。

容瑕看着眼前的女子,夜色中的她似乎没有平日的娇俏与甜美,多了几分冷意与神秘,几缕头发贴在她的脸颊旁,让她的脸看起来犹如深冬的白雪。

他觉得自己的心头有些喘不过去来,然而双眼却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只能看着她,只能随着她而转动。

班婳快速的抽出剑,鲜血喷溅而出,弄脏了她的鞋面。她皱了皱眉,没有看躺在地上的刺客,而是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雨中的容瑕,“你先别过来,杜九,把你家侯爷拖回去,万一这里面有人装死怎么办?”

祖父说过,战场上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敌军的人装死不动,等到大业的官兵去打扫战场的时候,这些人就突然偷袭,害死了不少的大业官兵。所以从那以后,他们这边的士兵打扫战场时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是敌军的尸首,就先补一刀再说。

班婳这话刚落,地上一名黑衣人就翻身而起,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子,容瑕拉开长弓,箭羽穿破了刺客的喉咙。

成安侯府的护卫们站在门口,看着满地的尸体,还有被鲜血染红的院子,都吓了一大跳,确定侯爷还好好地站着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班婳见这些护卫终于赶到,顿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身上的凌厉劲儿顿时化为烟云,转头对女护卫道:“快扶住我。”

“郡主,您怎么了,受伤了?”

“不,我害怕,我腿软。”

死尸都躺了一地,人都杀了,才想着害怕?

容瑕没有看那些护卫,他走到班婳面前,忽然打横抱起她,转身就往屋子里走。

班婳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把手里的剑扔给护卫,“你干嘛?”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女人,没有说话。

“侯爷……”杜九叫住了容瑕。

容瑕停下脚步,看了眼地上几具成安侯府护卫的遗体,对赶过来的护卫道:“厚葬这几个护卫。”

这些护卫都是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人,今日为了他而亡,若是连墓碑都没有一块,那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是。”杜九应下了。

“这事叫其他人去办,你跟其他几位受伤的人一起去看大夫,”容瑕吩咐了这句话,转头大步走进屋内。

进了屋,他把班婳放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又拿了一床厚厚的被子裹在她身上。然而他蹲下/身,把她脚上脏污的绣鞋脱下,露出一双白嫩的脚。

他手心有些发烫,直到扯过被子,盖在她的脚上,这股灼热感才稍稍降下一些。

班婳眨了眨眼,抬头看着容瑕,容瑕静静地看着她,一语不发。

“你怎么啦?”班婳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吓到了?”

容瑕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凉,但是那跳动有力的脉搏,却让他无比的安心:“刚才太危险了。”

“若是不危险,我就不用帮你了,”班婳吸了吸鼻子,头发还在滴着水,“你可是我的人,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你。”

他手心一颤,忽然把班婳搂紧了怀中。

紧紧地,就像是环抱住了一件旷世奇珍,若是松开手,就会后悔终身。

屋里的气氛安静又美好,昏黄的烛火,给屋子里增添了几分温馨。

班婳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容瑕的后背,容瑕没有反应,她又戳了一下。

“怎么了?”容瑕轻轻地摸了摸她湿润的头发。

“棉被浸湿了,你还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

什么温馨宁静通通化为乌有,容瑕轻笑一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这就让下人备热水。”

班婳摸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耳朵,手指有些发痒,情不自禁地摸上了容瑕的唇角。

比想象中更软,与想象中一样的温暖。

这不怪她,都是情不自禁的错。

容瑕捏住她的手指,声音略有些沙哑:“婳婳,我是个男人。”

班婳:男人了不起?我还是个女人呢。

看着她一脸无辜地模样,容瑕终于忍无可忍的,低头在她唇角轻轻一吻,深吸一口气后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真是一个勾人摄魄的妖精!

勾人摄魄的妖精表示,原来男人穿着衣服湿了身以后,别有一番风味,真是让人看了还要看。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忽然有种撕开容瑕衣襟,把他欺负哭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实在太过污秽,班婳拍了拍脸,真是祸国男妖,这种妖孽,还是让她收下吧。

京城步兵司、大理寺、京都衙门,这一天晚上都被一个惊天大消息刺激得差点从床上滚落下来。

刚晋封为侯爷的容君珀府里进了大批的刺客,成安侯府死了好几名护卫,就连成安侯身边最得用的护卫都受了重伤,现在正在让大夫救治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各个相关的部门都有责任,尤其是遇刺的还是成安侯,这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各个部门的官员顶着大雨,连夜赶到成安侯府。禁卫军统领最先到,他刚走到主院,就闻到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陈统领,请往这边走。”容家一个护卫领着他进了院子,院子里的尸体虽然都已经搬走,但是院子里弥漫着的血气告诉他,这里不久之前肯定经历了一场恶战。不然这么大的雨,都还不能冲走这股味道。

“刺客总共有多少人?”

“回陈统领,刺客总共二十二人,死二十人,还有两名活口。”

陈统领连夜领了圣旨来处理这件案子,看陛下的态度,似乎对有人敢刺杀成安侯十分愤怒。事实上,在听到成安侯被人刺杀的时候,他差点以为是陛下让人下的手。

他在院子里观察了一遍,打斗痕迹很严重,院墙上还有铁爪的痕迹,看来是刺客是翻墙进来的。但是成安侯府这么大,就算今天风大雨大,也不会没有看门的人,这些刺客能无声无息混到这里,说明府中可能有内应。

最让他惊讶的是,这些刺客是突然而来,成安侯毫无防备。以今天晚上这种情形,打斗声应该很难传出去,那么就算容瑕身边的护卫都死光,也拦不住这些杀手的攻击。他是怎么把这些杀手拦下,还把他们通通拦下的?

这中间肯定有猫腻。

他看了眼身后的容府管事,沉声道:“可还有什么情况没有说?”

管事躬身答:“不知陈统领还想知道什么?”

“下官是奉陛下之命来查这件案子,贵府若是有所隐瞒,只怕到了陛下那里不太好交代,”陈统领没有把话说得太过,“还请贵府能够体谅。”

管事闻言笑道:“请陈统领放心,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统领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不如请这位管事告诉我,这么多刺客,你们的护卫又没有及时赶到,成安侯是如何把这些刺客拦下的。”

“陈统领看了这些刺客的尸首就知道了。”

容家的下人把刺客的尸首都摆放在一块,为了便于查案,他们没有动刺客身上任何东西。

陈统领看到,这些刺客里面,有四个死于箭羽,其他人身上皆是刀剑所造成的伤痕。即便是剑伤,也各有不同。一种是常用的重剑,一种是对工艺要求很高的轻剑。

一般护卫都不用轻剑,所以这剑伤是容瑕造成的?

可是他只听说过容瑕箭术卓绝,什么时候剑法也这么好了?

“容侯爷剑法好得让本官出乎意料。”

“陈统领,这些剑伤可不是侯爷造成的,”管事仍旧笑着,“今日刚巧下大雨,福乐郡主到鄙府做客,不好离开,便在鄙府暂住了一宿。”

陈统领顿时反映了过来:“这些伤都是福乐郡主造成的?”

“非也,还有福乐郡主的两名护卫。”

陈统领先是感慨福乐郡主这身武艺,随后背后一凉。这些刺客明显有备而来,他们唯一没有料到的恐怕就是福乐郡主会在成安侯府借住,若是福乐郡主不在,成安侯这条命,可还保得住?

以前常听别人说福乐郡主克夫,他向来嗤之以鼻。以容侯爷与福乐郡主定亲以后发生的事情来看,福乐郡主这哪是克夫,分明就是旺夫才对。

“不知下官能否见容伯爷一面?”

“陈统领请随小的往这边走,”管事道,“想必侯爷一会儿就能出来了。”

陈统领想,容侯爷不过是个文臣,遇到这种事情,受到惊吓需要收拾一番也算正常。

他在暖阁里等了没一会儿,就见衣衫整齐的容瑕走了进来。他脸色略有些苍白,头发披散在身后,还冒着热腾腾地湿气。

容瑕上前跟陈统领互相见了礼,“以这幅面容来见客,在下失礼了。”

“侯爷太过客气,事情从权,在下非迂腐之人。”陈统领已经可以确定,容瑕是去洗了澡还换了衣服,才会以这种模样来见客。没见过血的人,第一次见到这种可怕场面,忍不住想要去沐浴,也算正常。

“多谢陈统领谅解。”容瑕落座,告罪道,“因我之事,害得陛下担忧,实在是罪过。”

“侯爷可不要这么说,陛下对你的看重之心满朝皆知,陛下待您如子如侄,你若是出了什么事,让他老人家难过,才是真正的罪过。”陈统领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讽刺,仔细算下来,容侯爷还真是陛下的表侄。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但是因为当年那一笔烂账,谁也不敢把这事说出来。

就算陛下常常说着把容侯爷当亲子侄这种话,那也是“当做”,不是真的。

子不言父过,陛下已经用这种方式,在表达他对先帝一些决策的不满。但是不满归不满,他可以给容瑕加官进爵,却不能把容瑕的外祖母重新认回皇室。

陈统领又问了一遍容瑕事情经过,容瑕没有隐瞒,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只是有关班婳的内容,尽量一两句便带过了。

“不知福乐郡主可还在贵府上?”

容瑕歉然道:“福乐郡主一夜没睡好,只怕这会儿她已经就寝。”

“唉,”陈统领叹息一声,起身给容瑕行了一个大礼,“只怕还要劳烦侯爷请郡主走一趟。”

容瑕皱了皱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垂下眼睑缓缓道:“左右郡主就在鄙府,夜里去叫一名女子也不妥当,不如等天亮以后,再提此事吧。”

陈统领见容瑕是铁了心不愿意叫班婳起床,就知道自己如果再坚持下去,就要得罪这么看似温和的侯爷,遂不在提此事。

“侯爷说的是,是下官想得不够妥当。”

容瑕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仿佛刚才冷淡的人不是他一般。

没过一会儿,京城步兵师、衙门、大理寺的官员都来了,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班婳睡醒的时候,觉得自己头有些发晕,鼻子还有些塞。晕晕乎乎地在一堆美婢的伺候下穿衣漱口,她整个人仍旧有些恹恹地提不起神。

这个模样落在侯府婢女眼中,那就是福乐郡主为救侯爷,以弱女子之身勇斗杀手,现在缓过神来,才感到害怕。

想到郡主明明害怕,还要坚持救他们侯爷,婢女们更加敬佩了,她们看班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踏着七彩祥云的女战神,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耀眼地、让人忍不住膜拜的光芒。

喝着美味的粥,班婳发现桌上的小菜全都避开了肉色、红色,任何有可能让她产生不适的颜色,都没有在她眼前出现。

不过今天的东西再美味,她的胃口也不见得有多好,只吃了小半碗粥便放下了。

“郡主。”两个女护卫担心的看着她。

“我没事。”班婳摆了摆手,正欲说别的,侯府的下人来报,说大理寺与禁卫军统领求见。

班婳料想他们是为了昨晚的事情来问她话,便随侯府的下人去了会客厅。婢女们担心班婳身子不舒服,前呼后拥地跟了上去,捧瓶拿香撑伞,无一不细致。

陈统领没有想过,福乐郡主即便在成安侯府,也会这般张扬。跟在她身后一水儿的美婢,那姿态真是殷勤极了,若不是这些婢女穿着成安侯府的婢女绿腰裙,他差点以为这些婢女都是福乐郡主从班府自带来的。

班婳一进门,这些婢女便铺垫子,倒茶,打扇子,就连班婳抬个手都有人去扶着。这哪是伺候客人,分明是伺候着一尊大佛。偏偏这些婢女仿佛还乐在其中,看班婳的眼睛都在发光。

成安侯府的婢女,他真是……看不明白。

“陈统领,”班婳单手托腮,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懒散,“不知陈统领见我,有何要事。”

大理寺的官员她很眼熟,所以只跟对方点了点头。

“打扰到郡主休息,下官万分愧疚,但是为了查清昨夜的大案,下官唯有冒犯了。”

“你说。”班婳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这事有多冒犯。

“请问郡主,你既然与成安侯没有住在同一个院子,为什么能听到这边院子的动静。”

“昨夜子时过后,我就没睡踏实,隐隐约约听到有声响传出来,但是又好像没有,我想着反正睡不着,不如出去瞧一瞧,”班婳听着窗外的雨声,笑道,“这种雷雨天气,若是出了什么事,别人也不一定能够听见,小心些总没有大错。”

“郡主剑术超群,下官佩服。”

“佩服倒是不必了,”班婳揉了揉额头,她头有些晕,说话的嗓音也十分懒散,“陈统领是陛下跟前的护卫统领,我这点剑术在你面前,不过是场笑话罢了。”

陈统领心想,能拦下这么多杀手的剑术,又怎么可能是笑话?

“郡主,你怎么了?”容瑕注意到班婳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一探她额头,顿时脸色大变,“你发热了。”

“来人,去宫里请太医!”

肯定是昨夜淋太多的缘故。

他不耐地看向在座几人:“诸位,有什么事稍后再问。”

班婳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她发热了?

容瑕忙按住她的脑袋:“别晃。”

作者有话要说:  脑袋别晃,万一听见了大海的声音怎么办?

晚安~

第101章

被人捧着脑袋,班婳本来又头晕,干脆把脑袋往对方身上一搁,懒得像是没有骨头的美人蛇。本文由  首发

在场有人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几眼。

容瑕转身把班婳挡在身后,“小心胃里难受。”

班婳长得虽然娇娇嫩嫩,但是从小很少生病,这会儿天旋地转眼昏花,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容瑕说什么她都懒得动弹。

作为大理寺少卿的刘半山干咳一声,转头看向陈统领:“陈统领,郡主身体不适,我们再打扰怕有些不合适了。”

“这……”陈统领知道这位福乐郡主在陛下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所以他也不敢真的让郡主带病回答他的问题。昨晚雨大风大,这位郡主手上又沾了血,受惊吓过度患病,倒是……对成安侯痴心一片了,“刘少卿说得有理。”

他站起身,对班婳道:“请郡主好好休息,下官定会早日抓住杀手。”

容瑕轻轻拍着班婳的背,对陈统领道:“有劳陈统领了。”

“侯爷言重,这是下官应尽之责,”陈统领见容瑕护着班婳的模样,对容瑕倒是有了新的感官。他虽然是武将,但因为职责问题,与很多文官打过交道,这些文官大多喜欢善解人意,温柔如水的贤良女子,像福乐郡主上马能射箭,下马能打拳,看到刺客还能提剑的彪悍女子,文官们向来避之不及。

就像昨夜发生的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说不定有人不少人说嘴,而且不见得全是好话。一个女人再美,但是不一定所有人都能接受她杀人,尽管她也是无可奈何,事情从权。

至于可怜的京兆尹,从头到尾都不敢开口说话,别人说什么他都跟着点头,反正这里随便哪个都比他权力大,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听到陈统领说不问福乐郡主的话了,他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恨不得立时从椅子上站起身,向成安侯与福乐郡主请辞告退。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起身,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纱绸衣的年轻少年郎快步走了进来。

哎哟,这不是京城有名的纨绔郎君静亭公府世子吗?

“姐!”班恒听到成安侯府被杀手闯入后,当下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甚至连通报都等不及,直接闯进了容家大门。容家的下人也不敢真的去拦他,怎么也是侯爷未来的小舅子,未来侯夫人的兄弟,谁敢得罪?

见自家姐姐有气无力地靠在容瑕身上,班恒急得差点原地蹦起三尺高:“姐,你怎么了,受伤了?伤到哪儿了?有没有请太医?”

班婳就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转头见班恒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忍不住想笑,可是头一晃,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班弟,郡主昨日受了寒,没有受伤,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容瑕知道班家姐弟两人感情好,也没有因为班恒急躁的行为感到冒犯,“你先请坐。”

“我姐这个样子,我哪儿坐得下去,”容瑕围着班婳走来走去,“她从小壮得跟牛似的,很少生病。可只要一生病,就要遭老大的罪。”

“你才是牛……”

虽然已经病得昏天暗地,但是对自己美丽的形象,还是要坚持维护的。班婳额头在容瑕的腰腹部蹭了蹭,哼哼道,“你别晃,我头晕。”

班恒立刻站住,伸手摸了摸班婳的额头,确实烫得厉害。他瞪了容瑕一眼,想怪他没有照顾好班婳,可是想到还有外人在场,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自家事,自家解决,绝不让外人看热闹,这也是班家人的原则之一。

见班世子这副担忧的模样,几位大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吧,万一被人误会他们不关心郡主身体就不美了。可若是留下,郡主乃是女子,他们留在这里也不合适。

好在容侯爷是个善解人意的,见他们为难,便开口道:“我差点忘了,诸位大人若是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杀手的问题,可以去问我的几名护卫。他们受了伤,正在屋子里养伤,几位大人若是不介意,可以去问问他们。”

“那就有劳贵府的下人带路了。”陈统领当即便答应下来。

出了主院,京兆伊忍不住感慨道:“福乐郡主,真是女中豪杰。”

刘半山笑道:“很是。”

陈统领与这两个文官没有多少交道,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刘半山看了眼沉默寡言的陈统领,脸上表情不变,眼神一转,落到了院墙上。墙砖上沾着一串血迹,几个时辰过去,又经由雨水的冲刷,这串血迹颜色不太鲜艳,看着就像是一串脏污的泥水印在了上面。

没多久,太医就赶到了,他给班婳请了脉,“请侯爷与世子放心,郡主只是受了风寒,按时吃药,多休养几日,便能痊愈了。不过……”他小心看了眼班恒的脸色,“郡主受了寒,还遭受了一些惊吓,在痊愈前,不宜挪动也不宜吹风。”

班恒虽然不太愿意让班婳住在容家,但他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绷着脸点了点头,没有说反对的话。

“吃食上可有忌讳?”容瑕知道班婳挑食的毛病,看了眼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她,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仍旧烫得吓人。

“大油大腻的东西暂时不能用,”太医摸了摸花白的胡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