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部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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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红面色潮红,早已被漓天颀迷得七荤八素。只见她修颈轻扬,媚眼如丝,方才还前襟半开的胸口,不知何时竟露出大片的,此刻尽数贴在漓天颀的臂上,忽深忽浅地轻轻压着。那双看向漓天颀的迷蒙秋波荡漾出无限的风情,竟是毫不掩饰对他火辣辣的情愫。

这样一个,只怕是个男人都抵抗不了,更何况她还是藏春楼的花魁,十八般媚功,样样精通。这样想着,心中隐隐气闷,双唇暗暗咬紧,看向漓天颀的眼中已是怒火熊熊。

一旁的漓天曦似是嗅出了我身上淡淡的一丝火药味,他侧目望我一眼,眼底一抹戏谑一掠而过。被我抬眸狠狠一瞪,慌忙干咳两声转过头去,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是么?那么你打算如何伺候本公子?”漓天颀低眸看向怀中娇人,长睫掩住无尽的诱惑,朦胧灯火浅浅投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完美的下颌曲线。

我冷眼斜睨嫣红因着这句话顿时酥软的身躯以及身后一众莺莺燕燕无比艳羡嫉妒的目光,袖中拳头一把攥紧,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也不自觉。

该死,他是在考验我的耐性么?

“公子想让嫣红怎么做嫣红就怎么做‘‘‘‘‘‘嫣红保证今夜一定伺候得公子欲仙欲死‘‘‘‘‘‘”

“够了!”

一声厉斥,我再也忍不住,全然不顾身前一众人错愕的目光,上前一把将嫣红自漓天颀的身上拂开。那么恶心的话她也说得出口,直让人几欲呕吐。

转身一把狠狠抓住漓天颀的手,猛地大踏步向门外走去,临走还不忘对门口已然瞠目结舌的鸨母大吼一句,“结账找里头那两人!”

本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拉着漓天颀一路下楼忿忿走向门楼,所经之处,四周无不传来抽气声与惊呼声。也难怪,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走在妓院里,是人都会觉得怪异。更何况我手上拉着的,是那样一个俊雅无俦高贵无上的绝世美男子。

该死的漓天颀,没事干嘛偏要长成这样祸害人间!

“看什么看!”一声怒吼,生生退身前一众正自穿梭挡道的客人,跑堂还有青楼姑娘,眨眼间便为我们让开一条宽敞的路来。

一出门楼,果然看见王府的紫绶珠缨华盖马车就停在门口,我二话不说拉着身后的人便上了马车,手上一直不曾松开过。待得在车中坐定,我一把恨恨甩开他的手坐得远远的,转头看向车外再也不愿理他。马车轻微颠簸,开始缓缓前行。

沉默,还是沉默‘‘‘‘‘‘

侧过身去,只觉一道炙热的眸光凝在我的脸上,久久不愿移开。我竭力忍住不去看他,心中又羞又气。所有的处变不惊,所有的淡定如云,一朝尽数被毁。如若不是因为他,我如何能变成眼前这副悍妇模样!18小小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片冰心在玉壶(2)

马车不紧不慢,悠然前行。窗外灯火依旧明亮如昼,阑珊恍若隔世。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金风玉露,银汉迢迢。锦都就好似不夜城,每到夜幕降临,一应繁华锦簇方才拉开帷幕。天子脚下,盛世如歌。

“做了错事却不知错,你倒还有理由生气‘‘‘‘‘‘”

良久,低沉而的嗓音打破沉寂,语调清冷,无波无澜。心中无端一凛,似是从中嗅出了一丝危险的讯号,我倏然抿紧了唇,侧眸望向窗外不肯理他。

是,我是生气,气你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你可知你方才的样子有多么可恶?一想到那个名唤嫣红的花魁刻意袒露出大半雪白的胸脯软靠在漓天颀的怀中,我的双眼几乎就快要。

片刻,只觉身后有一股迫人的压力袭来,我吃了一惊,本能地转身,陡然映入眼底的,是那张令人心跳加速的脸。

漓天颀张开双臂一左一右撑在马车壁上,俯身将我圈在他胸前的方寸之地。他低眸自上而下看我,墨色长发邪气垂落胸前,有几丝随着马车的颠簸轻拂在我的脸上,痒痒的,麻麻的。

我猛然一怔,抬眸望定了他。此刻那双绝色的长眸幽黑深邃望不见底,薄唇轻抿,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样子轻若浮云,淡若游丝,却带着一种慵懒迷人致命吸引的诱惑。

他的温热呼气在我的耳畔荡漾萦回,激起一片难言的酥麻。面颊腾地蹿起红晕,心口一阵剧烈跳动,两人之间如此近的距离,说不出的暧昧轻浮。

我咬紧了唇蹙眉瞪他,没好气地道,“要说话就好好说,没事干嘛靠得这么近!”

身子往后退去,背却牢牢贴在马车壁上,再也避无可避。他却俯身越靠越近,狭长邪魅的双眸眯起,饶有兴致地看我,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笑容,“终于肯出声了?”

闻言一呆,我赌气开了口,“翻墙偷跑出来是我的不对,可你也不该‘‘‘‘‘‘”语声忽然顿住,我怒瞪向他,先前的一幕又闪现在了眼前,虽然明知他是故意气我,偏偏对他面对嫣红时那副意态的样子难以释怀。

“不该什么?”

他笑,有清雅贵气的男子气息在我的耳畔辗转缭绕,他的薄唇若有似无地游移在我的脸颊附近,触起面上丝丝麻痒,撩拨我脆弱的神经。

“知不知道你方才吃醋的模样有多可爱‘‘‘‘‘‘”他的嗓音陡然转低,极具磁性。

闻言心中一颤,面上红晕愈加深浓,耳后灼烫几如火烧,眼波一横,我抬眸白了他一眼,口中犹自强硬,“我才没有‘‘‘‘‘‘”

话音未落,他的唇便压了下来,我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抗拒,剩下的话已被淹没在他突如其来的亲吻中。漓天颀手臂猛然一带,将我顺势揽倒在他的臂弯里。

长长的一个吻,难解难分,让我几乎不能够呼吸,一颗心就快要夺出胸膛。我颓然闭目,浑身再无一丝力气挣扎,仿佛沉沦在了他邪妄霸气的深吻里,幽幽飘荡,忽落忽起。

即将窒息的一刻,他将我牢牢圈回怀中,各自平复呼吸。

“明日我便奏请父皇将你尽快迎娶进门‘‘‘‘‘‘不把你牢牢绑在我身边,我永远都不会放心‘‘‘‘‘‘”

抬眸方见他唇边虽带笑意,却根本容不得我拒绝,一双深邃长眸深深望定我,带着无尽凛冽的霸道气息,瞬间将我包围。

“以后若然再像今日这般任性,惩罚可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吻这么简单了‘‘‘‘‘‘”

面上一烫,我伸手想推开他的胸膛,却被他揽得紧紧的,根本无法挣脱,只得垂眸倔强嘟嘴,“你怪我错,那么你自己呢?以后若然再像今日这般抱着其他不相干的女子,我就‘‘‘‘‘‘我就去喜欢别人‘‘‘‘‘‘”

“无论是谁,敢动我的女人,一律格杀勿论!”

“你不讲理,霸道!”

我自他怀中挣扎出来,抬眸正望见他眼底犀利慑人的锋芒,衬着那张俊美无俦的绝色面庞,一眼望去,目眩神迷。

漓天颀伸手一把将我揽回怀中,双臂牢牢锁紧,生怕我离开一般,“你难道还不明白?正是因为你,我才会如此不讲理,如此霸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这辈子谁也休想将你抢走!”

一片冰心在玉壶(3)

心中顿时腾起一股暖意,我低眉莞尔,忽又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跟十三在藏春楼里?”

漓天颀勾唇一笑,目中精光微动,“你养伤的这段日子我派王府的暗人在暗处保护你,你的一举一动我自然了若指掌‘‘‘‘‘‘”

闻言微一愣怔,我嘀咕道,“什么保镖这般厉害?我却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漓天颀挑眉,一脸玩味的笑意,“若是轻易便被你发现,还能叫做暗人么?在我的手下做事,从来就不许有半分的差池。”抬眸见他冲我笑得疏懒,眉目间云淡风清,一应凌厉凛寒气势尽掩,淡定而温和。

心中微微一动,眼前忽然闪过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来,那张脸上却长着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极为不衬,一眼望去,只让人觉得诡异莫名。

“先前浸浴过后在王府后院碰见一个人,既然当时我身边的暗人未有所动,这人应该便是王府的座上宾了‘‘‘‘‘‘”

漓天颀长眉微蹙,不解看我,忽又了然点头,正色道,“你是说叶三爷?”

“叶三爷‘‘‘‘‘‘”我拧眉低声重复,一脸茫然,“是什么人?”

“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他来?叶三爷是我府里的师爷,蓟州人士,单名一个翌字。此人向来怪诞,行事乖张,言语狂妄,你只不去理会便是。”

我抿唇淡淡一笑,“既能够在你的身边做师爷,只怕此人绝不简单‘‘‘‘‘‘”

漓天颀扬眉,低眸肆意端详我的脸,目光炽烈专注,略带一丝邪气,“你这是在夸赞我么?”

闻声偏头白他一眼,目中含笑,面颊忽然生烫,“此刻时辰尚早,你因为我而早早退出宴席,皇上他会不会怪责于你?”

“现在才担心这个,是不是晚了一些?”漓天颀的面上依旧带着浅笑,玩味且戏谑。

我拾起他胸前的一缕长发绕在指间闲闲把玩,目光些微游离,语声渐低,“方才你怎么可以穿着朝服就硬闯藏春楼,被人认出来怎么办?若然传扬出去,朝中岂非‘‘‘‘‘‘”

朝事‘‘‘‘‘‘心中纵然万分不愿提及,但该来的总归要来,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被他护在身后。身上的伤势渐好,是到我该坦然面对一切的时候了。

他环着我的手臂紧了一紧,“一想到你可能有事,我便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指尖一僵,他的墨黑长发弹了开去,我低头不再说话,只轻轻回抱住他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心里满满的,涨涨的,太多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此时纵有千言万语,却也不知从何说起,胸口惟觉窒闷不休。

“你有心事!”

心中一凛,抬头看他,四目相对,他的一双绝色眸瞳亮如辰星,深若寒潭,只一眼便望进了我心底。漓天颀素来思觉敏锐,犀利眼神转眼便能d悉人心。我知他在等我开口,开口问他在我心中一直揪结的一切。

“大哥‘‘‘‘‘‘他会没事么?”我艰难道,心中起伏不定,生怕听到我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大哥?!”他挑眉,修眉斜飞入鬓,目中晶亮,语声似是诧异。

“他是你的大哥,自然也是我的大哥,我这么叫,难道错了?”埋头缩进他的怀中,语声深幽,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感情,“穆勒掳我,想必你已知晓。大哥既然是因为我而身犯险境,你叫我如何能够安心?”

漓天颀静静听着,一句话也不说,长睫微垂,看不清眸中的神色。良久,我低叹一声,“如果有朝一日,你发现自己身边最亲的人背叛了你,你会怎样?”

一片冰心在玉壶(4)

漓天颀抿唇不语,眼神深幽,眉目间竟是我从未曾见过的寂寥与无奈。这样的他,身上仿若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直叫人看不真切。“我会查出那人究竟是谁,更不会让大哥白白蒙冤!”

我抬头惊起,失声道,“你都知道?那么皇上他‘‘‘‘‘‘”话音未落,忽觉胸口窒闷,眼前一黑,脑中竟是嗡嗡一片。

“清儿,你怎么了?”漓天颀大惊,一把将我揽回怀里,双臂微微颤抖,已是急痛攻心。

我拧眉竭力镇定,心中冰凉一片,勉强笑着开口,“没事,你别着急,只是方才起身起得猛了,有些头晕‘‘‘‘‘‘”

脑中一幕一幕,犹如回顾史书。历朝历代赫赫皇权之下,父子成仇,兄弟阋墙,箕豆相煎,累累在目。我们将来的路,或许血腥,或许残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此而已,我们别无选择。

“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别无选择的境地,我绝不会让同室c戈,手足相残的事情发生,相信我!”

我点点头,心中一恸,目中已有泪光闪烁,再开口时已然哽咽,“我信你,日后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

之后,因太子以养病为名避居东宫,不问政事,朝中事物日渐繁重,漓天颀一日比一日忙碌,时常晚归。加上大婚以前新人不能见面,为了避嫌,他便将我送回汝南王府继续调养身体,以便不久以后娶我过门。

转眼已是月末,在汝南王府养伤的日子平淡如水,一天一天流过。身上的伤口早已经痊愈,甚至不曾留下一丁点儿的疤痕,荆远的药果然神奇有效。他来王府为我施针的日子里,我们一老一少不分昼夜研究医理,畅谈岐黄,纵论天文地理,诗词音律,俨然已经成了一对忘年之交。

这日午后,府内后花园。

玉兰树下浓荫馥郁,清风拂过,白色花朵纷繁娉袅。洁如雪,白如玉,绰约如见姑s仙子,飘逸若着霓裳羽衣,扑鼻香气熏人欲醉。入目只觉满园白光耀眼,一片生机盎然。

荆远与我面对面坐在树下的圆石墩上对弈,光华圆润的黑白棋子落在榧木棋盘上,发出钟罄之声,悦耳动听。

“等等等等,怎么又悔棋了,亏您还是师傅,真是为老不尊,再要这样,以后再也不陪您下棋了!”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较真,我悔你也可以悔,快下快下!”

“不行,落棋无悔,这可是您自己亲口说的,这会子倒耍起赖来了,我不下了!”

“臭丫头下还是不下?!”

“不下就是不下!”

霁雪原本靠在树下打盹,此刻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们爷儿俩争得面红耳赤,笑得合不拢嘴。两人正拌嘴间,忽听身后传来细碎纷沓的脚步声,几人齐齐抬眸,正见内侍总管李亭海携一众青衣太监洒然前来。

只见李亭海一身藏青色天锦宫袍,手执雪白云尾拂尘,眉梢高吊,眼角轻挑,匀了粉的面上漾满笑意,举步渐渐走近。

师傅与我慌忙起身恭敬迎接。我心下微微起疑,隐隐略有些不安,李亭海既然亲自前来,必是宣武帝有要紧事找我。这样想着,眉峰微蹙,面上笑容隐去,敛襟躬身盈盈施了一礼,“何事劳烦公公大驾?瑬云有失远迎,还望公公海涵。”

“慕先生客气了,身上的伤好些了么?”

“多谢公公关心,已经好了很多。”

“咱家来是奉皇上的口谕,三日之后乃为御前殿试,此次选拔天下人才,皇上亲自主考,特传您于明日酉时入宫进宴,与皇上研究商议殿试的考题‘‘‘‘‘‘”

凭谁醉眼认朦胧(1)

为官者,最善于见风使舵阿谀奉承。我这所谓的正二品大员却要时时能躲则躲,能避就避,万分不愿招惹麻烦上身。

借着此次幽居养伤,好不容易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添香不读书。如今逍遥自在的日子却终于走到了头,再也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匆匆忙忙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了。

一袭浅紫天锦广袖罗衣,外罩玉色及地云纱,七尺青丝松松垂于脑后,只在头顶随意挑起数缕,用几只蝶翼钗簪起来,动静行止之间,晶莹蝶翼扑簌轻颤,振翅欲飞。

玄畿宫,仁熙殿。

透窗极目眺望天边,入暮时分,晚霞流彩,晕染半壁苍穹,远处宫殿连绵巍峨,屋宇气象,仿若矗立云端。

一杯清酒入腹,已被眼前景色深深惊叹,正自恍惚愣神,宣武帝执杯淡淡开了口,目光轻轻落在我的脸上,似笑非笑,“这便是朕的王朝,朕的江山‘‘‘‘‘‘”

微微一愣,我侧眸看他,目中微动,“如今四海升平,繁荣昌盛‘‘‘‘‘‘世间万里乾坤,赤诚子民,尽皆臣服于皇上的脚下‘‘‘‘‘‘”

一语未了,已被他抬手打断,“连你也要跟朕说这些虚应的话么?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

心跳陡然加快,激荡如鼓。我敛眉恭敬道,“皇上为何不怪罪臣?太子殿下遭人陷害,实属无辜,不应得此对待,一切皆因微臣而起,如今朝堂需要太子,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不必替他求情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身为一国储君却沉溺于风花雪月,为了一个女子不惜以身犯险,大丢我堂堂圣朝的脸面,朕就是要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从此清楚明白自己将来的责任到底是什么!”

我低眸不语,良久方道,“皇上说得是,是微臣愚钝‘‘‘‘‘‘”

“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如今江山虽稳,边疆依旧时有战事发生,圣朝兵符放在朕的手上始终不太妥当‘‘‘‘‘‘说到底,朕还是要选一个值得托付之人‘‘‘‘‘‘”说着拿眼看我,眼底精光似隐似现,淡然若无。

心下暗暗一惊,我猛然觉出他是在试探我。先前就听闻朝臣们于殿上齐齐推举漓天颀为临时主将,执掌兵权。大臣们有此举动并不足为怪,一则颀王文韬武略战功赫赫,担任临时主将实至名归,一则是看我身后有项家与慕家两方势力,刻意讨好拉拢。

然而这样一来,以宣武帝之好猜忌,心中必定生疑,加上太子先前遭人陷害,目标直指储君之位,整件事从头到尾都与我有关,若然因此而怀疑漓天颀‘‘‘‘‘‘

如此一想,寒意陡生,冷汗顿时透衣而出。一面心念电闪,一面踌躇不定,苦苦思索应对之策,这一刻心内好似浴火煎熬,手中银杯微微颤抖,竟似不能自抑。18小小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凭谁醉眼认朦胧(2)

“怎么不说话了?”宣武帝的眼中满是审视的神情,犀利而冷锐,目光直如鹰隼一般,定定落在我的脸上,似是不打算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还是心中已有所想?不妨跟朕说说。”

心下微一思量,已知再难逃过,只得硬着头皮作答,“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才之选,必要有勇有谋,更加要对皇上忠贞不二。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微臣斗胆放言,皇上睿智圣明,深谋远虑,自然早已对众位殿下及大臣d悉入微,此时岂有不及微臣之理?”

“大胆!”一言既出,一旁的李亭海踏前一步,厉声呵斥。宣武帝则面色深沉,无波无澜,幽黑眸底寒芒乍现,倏忽阴冷似冰。

心中一凛,我忙放下手中银杯,缓步走出席位敛襟躬身跪倒,“请皇上恕罪,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问,也还是这个答案‘‘‘‘‘‘”

宣武帝长久静默无言,我深深埋首不起,长发如瀑垂落及地,心头一时怦怦剧跳,冷汗遍体透衣。

“好一个慕瑬云,一直也只有你敢这么跟朕说话,你就不怕朕有朝一日盛怒之下杀了你么?”

我重重一颤,惊愕抬眸,却见宣武帝微挑眉梢,冷冷看我,眼神幽深莫测,“恃宠而骄,目空一切!不要以为朕当真舍不得杀你!”

“微臣不敢,微臣句句问心无愧!”长睫微微抖动,我咬唇倔强挺直背脊。

“算了算了‘‘‘‘‘‘”宣武帝长长一声叹息,抿唇盯着我看了半晌,目光矍铄,仿佛d穿所有,“你坚持不说,朕又能拿你怎样?起来吧‘‘‘‘‘‘”

当下宴席继续,庭上诸人尽皆各怀心事,面前再丰盛的菜肴也都味同嚼蜡。宣武帝提及三日后的庭前殿试,命我也出一题。

彼时心中繁乱不堪,思索良久,方才想起一道策问,题为:开国承家,何以敦本?却是将唐朝武曌时期著名宰相张柬之状元及第时所答之题信手拈来。宣武帝听了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身就叫李亭海提笔记了下来,似是颇为满意。

待得一出仁熙殿,早已经头晕脑胀,记不清宴席之上究竟陪宣武帝喝了几杯,出门只觉醺醺然欲醉。夜凉如水,落月流白,刚刚转过勤政殿,被凉风一激,寒意直透骨髓,不禁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夜色浓稠如墨,黑幕之中,连绵宫殿肃穆幽寂,如同冷眼俯视着芸芸众生的神邸。置身其间,只觉彻骨寒气泛肤,诡异莫名。

身前提灯引路的青衣小太监脚步飞快,像是在赶时间,酒意上来我倒懒得唤他,自己脚步虚浮,走起路来些微趔趄,只能不紧不慢跟在后头,渐渐拉开距离。

眼见一灯如豆,径直走进太y池畔的一片青青竹林,我未及多想,忙举步跟上。清风里,氤氲水汽扑面而来,耳畔竹林飒飒作响,恍惚间闻得太y池中清冷水声,伴着自己略显沉重的呼吸,只觉周身阴气森森,一时不由毛骨悚然起来,酒意顿时全消。

身前那簇灯火不知何时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自心下暗恼,这小太监也不回头看看,走得这么快,一转眼就把人给丢了。早知如此,应该吩咐府里的马车直接进宫里来接我。

月上中天,光华如练,竹林里面除了风吹树动,再无其它声息,气氛更添诡异,黑压压的竹林直压迫得人无法呼吸。我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心跳渐渐加快,瞬间仿佛就要夺出胸膛。慌乱中竟全然忘记了我本就不应该踏入这片寂静幽森的竹林。

眼角余光骤然瞥见一道黑影迅疾掠过林间,我顿时惊出一身的冷汗,忙止步站定,竭力镇静放眼打量四周。夜色渐渐浓重,竹林里不知何时升起了柔纱一般的雾岚,飘渺萦回,若有似无。

一颗心顷刻间提至胸口,身后忽有一道急风陡起,未及我旋身,一只修长手掌猛然自背后伸来,一把捂住我的嘴,随即施力一带,我尚还未及反抗,便已狠狠跌入了一个精壮的胸膛。18小小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凭谁醉眼认朦胧(3)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骇然大力挣扎,那人却越箍越紧,刚一反肘预备猛击他肋骨,耳畔霍然传来一声刻意压低了的熟悉嗓音,“云儿,是我!”

闻言心中惊颤,身子一僵,原本紧绷如弦的脊背这才软软松懈下来,我按捺不住心中剧跳,缓缓转身,正对上漓天澈那张眉目如画,净雅高华的清隽容颜。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脱口失声问道,心中又惊又喜。

漓天澈依然扶住我肩头,低头深深凝视着我,目光如水清澈,“你身上的伤全都好了?真的完全没事了?”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只一叠声询问我身上的伤势,眸底急切如焚。他炽烈的目光,饱含深浓的情意,竟是丝毫不加以掩饰。

我微微一愣,面上已然红透,忙低眸堪堪别过头去,刻意忽略一切。“有劳大哥挂虑了,云儿已然无恙‘‘‘‘‘‘”

意识到我语中的疏离,漓天澈终于收敛了目光,耳畔传来轻轻一声叹息,他颓然垂下手去,修削面庞顿时笼上一层萧瑟。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皇上他不再关你了?可是方才进宴时他明明对我说‘‘‘‘‘‘”语声一窒,我拧眉看他,似是不敢相信。

“好不容易得知你进宫的消息,我特地避开耳目过来看看你,看你伤得如何,要不要紧,伤口还痛不痛‘‘‘‘‘‘你身上的毒尚未解,又平白添了那么多的剑伤,身子受的了受不了‘‘‘‘‘‘云儿你可知道,当我听见他们描述你浑身是血被救起的那一幕时,我险些不能够呼吸‘‘‘‘‘‘”

面对我时,他永远如眼前这般小心翼翼,就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言至此,我已然哽咽动容,泪水再忍不住夺眶而出,“我很好我没事‘‘‘‘‘‘大哥你不要再这样对我好,我‘‘‘‘‘‘我承受不起‘‘‘‘‘‘”

“先前你怎么可以为了我而不顾一切,你知不知道那样做会害死你自己!你若有事,冀儿该怎么办?他还那样小,你怎么忍心‘‘‘‘‘‘你叫我以后如何面对太子妃面对他‘‘‘‘‘‘你‘‘‘‘‘‘”我拼命摇头,语无伦次,泪如雨下,已然泣不成声。

漓天澈怔怔看我,突然伸手捧住我的脸,以拇指指腹轻轻替我拭去泪水,动作无比温柔,如同手捧掌上明珠。“对不起,我从没有想过这样做会伤害到别人伤害到你,我只是害怕,害怕将要失去你‘‘‘‘‘‘”

心中猛然一震,我一把拂开他的手,生生后退几步,一字一顿,吐字如冰,“你是我大哥,一辈子都是!时辰不早了,大哥请回罢,若是被人发现,东宫必将再起事端‘‘‘‘‘‘”

语毕绝然转身欲走,身后传来漓天澈欲言又止的声音,“云儿‘‘‘‘‘‘我‘‘‘‘‘‘”

“什么人!”

耳畔陡然一句断喝,我被这声音震得身形一晃,惊骇不已,身后漓天澈亦是一惊,四目相视,我们都已清楚知道来者何人。

“是值夜的御林军,你快走,这里交由我来应付!”漓天澈面色深沉,目中寒芒熠熠,眼望之下,竟全然不似往日温熙闲雅的模样。

四周俱为细瘦青竹,条条精干,高耸入云,再无其它能够遮身。此刻若只有我一人倒好应付,可是若被他们发现太子无视禁令私自潜出东宫,漓天澈接下来的处境只怕将会更加艰难。

皇上身边的女帝师与太子私下于竹林相会,加上漓天澈先前因为我而牵扯上谋逆的罪名,传扬出去只会句句不堪入耳。而若深究下去,随之而来的将不再仅仅只是儿女情长风花雪月这般简单了‘‘‘‘‘‘18小小说 。。

凭谁醉眼认朦胧(4)

“还不快走!”漓天澈见我仍站在原地犹自愣神,目中已现忧急,“若被他们发现你我同在一起,必将有损你的清誉,快走!”

“不,我不走!”

双手蓦地紧握成拳,抬眸冲他脱口低吼。及至此时此刻,怎能任由他再次不顾一切舍身为我?心头一时剧跳,几欲夺出胸膛。

眼见大批值夜禁军手持火把越奔越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伸手一把掀起漓天澈玄氅上的风帽盖住他的面容,迎着风帽底下那双错愕莫名的眼眸坚定地道,“我有办法,一会千万不要说话!”

话音刚落,身后来人赫然近,耳听奇异嗡嗡声响,竟是刀剑凌空铮鸣。我忙疾步转身上前,清冷一声低叱,将众人陡然挡于几步开外。

“勿需惊慌,是我!”

为首一名禁军统领拿火把在我脸上照了一照,待得看清面前之人,吃了一惊,忙抱拳躬身行礼,口中毕恭毕敬地道,“原来是慕先生,这么晚了,怎么还会在这竹林之中?小的们若有冲撞之处,还望慕先生海涵!”

“无妨!方才宴席之上与皇上多饮了几杯,酒有些高,同王爷来这里散散步‘‘‘‘‘‘”

“王爷?”

那禁军统领的面上掠过一丝惊疑,视线越过我的肩膀落在漓天澈的身上。我没有回头,明白漓天澈定然已经背转过身去,以风帽掩面,避开了众人的目光。

“属下参见王爷!”

面前一众甲士慌忙单膝跪地,身上盔甲摩擦之间铿锵作响。我自心下暗暗松了口气,漓天颀这段日子公事繁忙,时常滞留宫中宿夜,想必此刻这些禁军不疑有他,已然将太子当成了颀王。

“好了,你们去别处巡视吧,我与王爷‘‘‘‘‘‘还有些话要说‘‘‘‘‘‘”一面说着,颊上红晕微生,竟似无比羞稔。

禁军统领见我突然低眉,一副不剩娇羞的小女子模样,瞬间了然于胸,唇角浮起一抹淡淡会心的笑容,转身冲着手下猛一挥手,“还愣着干什么?该往承天门那边去了!”

眼见一行人渐行渐远,我只觉双腿发软,整个人颓然松懈,几近虚脱,冷汗遍体透衣而出。

漓天澈转身上前,一把掀去风帽,拧眉轻道,“你这样做太冒险了,若是传扬出去,二弟早晚有一天会知道‘‘‘‘‘‘”

我长舒了一口气,伸手轻揉两鬓,酒意上来被风一激,额角突突直跳。“大哥,你总为他人着想,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自己?朝中是谁想要陷害你,是谁在暗中窥觑帝位?你竟一点也不关心么?”

“关心?”他忽然勾唇轻笑开来,笑容满带讥讽,双瞳如涧,熠熠生辉。他的笑容在风里绽放,空气中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妖冶风情弥散。

“从小到大,在这深宫内院之中,我已经舍弃掉了太多太多我应该关心的东西,如今再舍弃掉一些又有何妨?他们想要什么,尽管放马来取,我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只是这一次,只是你,我再也再也‘‘‘‘‘‘放不开手去‘‘‘‘‘‘”

‘‘‘‘‘‘

汝南王府,莲华小筑。

“小姐‘‘‘‘‘‘小姐‘‘‘‘‘‘”

霁雪在耳畔一声一声不知疲倦地唤我,声音忽而近在咫尺,忽而远似天边。我明明听得清楚,却总也睁不开眼睛,胸口好像坠着一块千斤巨石,直压得我无法喘息,一时只觉身心困苦不堪,眼前一片黑茫昏暗。

手脚始终无法动弹,我咬牙奋力挣扎,已经分辨不清一切究竟是梦境亦或现实。良久,忽觉压力顿减,身子重重一颤,猛然自床上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气,仿若溺水濒死之人紧紧抓住水中一根浮萍,终于死里逃生。

“小姐,你终于醒了‘‘‘‘‘‘”霁雪面上难掩忧急之色,竟似有些惊惶。

我捧住额头,只觉神思昏沉,头痛欲裂,“没事,方才魇住了。现在什么时辰?”

“已经午时了。”

闻言一怔,这一觉醒来,竟已是晌午,昨夜怎样与漓天澈分手,又是怎样从宫中回来,我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耀眼的深红,我愕然偏头,正见黄花梨木桌上摆着一个贡缎如意锦盒,盒中一捧茜素红的锦绣纱衣赫然映入眼帘。

落花流水忽西东(1)

“茜素红‘‘‘‘‘‘”我怔怔望着极目处那血染似的红,喃喃自语,心中微一怔忡,拧眉看向霁雪,“这是哪里来的?”

绯色茜素红,红到极致妖娆,红到灼灼燃烧。以火炼就,以血染成,这抹炽烈血红从来都是皇室天家御用之红,寻常百姓世世代代难寻染色之方。短短一尺,千金难求。

霁雪微微笑道,“宫里来人刚刚才走,是皇上御赐给您的霞帔,据说这宫制茜素红十年方得一匹,真真是无价之宝,可见皇上对您跟王爷的大婚有多么重视!”

我散发赤足下了榻,不着丝履,l着双足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双手刚一抚上那似火的红衣,不禁低低一声赞叹。

烟霞流云纹图案的锦绶鸾服,攒丝明烁广袖,宽大曳地裙裾,锦绣织翠长襟,五重繁复纹章。日色透窗而入,眼前一袭火红嫁衣犹如云霞蒸蔚,灼灼烁目,红光耀眼,艳丽无双。

我不由得心神激荡,眼前仿佛已是一片鼓乐喧天,喜气洋洋的景象。想象着漓天颀一身喜服王冠,风姿卓绝,面上霎时腾起薄薄的红晕,一抹醉人笑容于顾盼之间悄然流淌。

霁雪开口打断我的沉思,“方才老爷来过,见您还没醒便又走了‘‘‘‘‘‘”

闻言微微点头,“我正要去找他,你快帮我更衣。”

如我所料,汝南王正站在我平日里与荆远下棋的地方望着满树蔽日繁花愣神,想必已自等了我许久。我含笑迎上前去,盈盈施了一礼,“爹,让您久等了。”

“酒醒了么?”慕夕肇淡然一笑,语带揶揄。

面上一红,长眉轻扬,我抿唇笑答,“爹又笑话云儿了,饮而不醉乃为豪,可惜云儿只是一介弱智女流,自然比不上那些个酒国英雄了,不胜酒力也是理所当然‘‘‘‘‘‘”

一抹慈爱在他眼角微晕,慕夕肇负手挺立,鬓旁几多白发,透出些许沧桑,他的面部线条刚毅,不怒自威,身形清瘦挺拔,愈显成熟儒雅。

“如今太子置身事外,接下来,颀王恐怕会有麻烦!”

这突兀的一句话让我的心头猛然大震,一抹微笑僵在唇边,我抬眸不解看他,“爹为何要这样说?”

慕夕肇浓眉轻蹙,定定望我,“满朝上下尽皆推举颀王暂代军中主将,你们成婚之后,他的背后便多了项慕两家势力,如虎添翼,王爷风头日盛‘‘‘‘‘‘依我看来,却为不利之兆。”

“您的意思是,皇上他‘‘‘‘‘‘”

话音未落,已见汝南王深沉点头,我心中猛然顿悟。以宣武帝之多疑,定将对漓天颀心生嫌隙,若再将先前太子一事一并算在他的头上,日后只要漓天颀言语行止稍微有所差池,必将难逃一劫。

“顾衍之那帮前朝老臣原本只抱中立态度,冷眼观望,却在一夕之间突然改变主意,齐齐推崇颀王,你可知究竟为何?”

我怔住,目中陡然犀利,深不见底,“有人偷偷在背后使了手段‘‘‘‘‘‘”

一言既出,我咬紧了嘴唇,胸口怒火暗生。先是陷害太子谋逆,迫使其交出兵权,更被幽禁于东宫,行动受限,如今竟然趁此机会想要将漓天颀一并扳倒。此人行事颇为阴狠用心,若是再不将他揪出来,只怕日后会牵连祸害更多人。

“若要揪出此人其实并不难,只要秘密查探先前与顾衍之等老臣暗中来往之人,盘根究底,必能查出幕后主使之人。”沉默片刻,我皱眉轻道。

慕夕肇却于此时垂眸深深一叹,眼见他目中有精光一闪而逝,我怔愕不已,脱口惊叫,“您已经查到了?”

他点头沉默不语,半晌,忽然一把拉过我的手,食指在我手心轻轻划开一道痕迹,做这个动作时,他的须发微颤,神色冷冽如冰,看在我的眼中,只觉触目惊心。

我愣愣低眸望向手心,忽然大惊摇头,“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身前良久无人应声,唯有风声过耳,玉兰枝叶葳蕤簌簌。汝南王不知何时悄然离开,我呆呆怔在原地,冷汗遍体透衣。18小小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落花流水忽西东(2)

两日后,御前殿试,由宣武帝亲自主考。殿试录取者分为三甲,一甲赐“进士及第”,只取三人,即状元、探花、榜眼;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各取若干名。

历朝历代,凡中进士者,皆任命为官。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与探花则授翰林院编修,二三甲进士选为庶吉士,大都为翰林院官,其他或授给事、御史、主事,或授府推官、知州、知县‘‘‘‘‘‘各自不等。

多年以后,我依然清楚记得《漓国志·圣朝》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形:宣武廿年四月,帝徵天下之士,亲策于庭。世家草茅,人才辈出,帝大悦。蓟州叶姓子希,容貌出众,才彦超群。策奏,帝擢子希对为第一,问鼎榜首。传胪大典,天子升殿,鸣鞭奏乐,王公大臣陪立如仪。

是夜,宫中大宴群臣。玉澜堂金銮碧彩,宫灯明耀,笙歌曼舞,霓裳飞扬。既是皇家盛宴,自然极尽奢华。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席上众人尽享美酒佳肴,一派谈笑风生。

酒至半酣,新科状元叶子希执杯一一向外殿众朝臣敬酒,我端坐臣子席首位,与顾衍之等众位前朝老臣隔席遥遥相对。

论品阶官位,这第一杯酒当敬圣朝女帝师无疑,状元郎刚一起身,内庭外殿已有无数目光投来,齐齐落在他的身上。我敛襟坐正,目视来人一身素衣广袖,姿容清奇,举杯缓缓走近。

然而不过两三步远的距离,那叶子希竟一个旋身,径直往对面顾衍之的案前走去,仪态落落大方,好似理所当然。我微一愣怔,众臣俱是个个吃惊,不明所以。

眼见顾衍之越过他的肩头冲我挑眉张狂一瞥,我淡然抿唇不为所动,冷眼瞅着眼前一切,心里头一时只觉好笑。还没上任,便已在众人面前给我立了一个下马威,这蓟州叶子希‘‘‘‘‘‘当真有趣得紧‘‘‘‘‘‘

不知何时,殿内笙歌又起,玉澜堂里又恢复了先前时的觥筹交错,热闹辉煌。偷眼去望内庭的漓天颀,他正执杯轻抿,一抬首一凝眸,似笑非笑望过来,隔了素帏垂帘,仍能感觉他的眸光几分慵懒几分痴缠,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