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盗墓〗探虚陵现代篇第95部分阅读(1/1)

晚间我在厨房备些长生以往爱吃的菜色,洛神站在灶旁帮忙,我忍不住与她商量起来:“虽说那尸体面上生了那些东西,可底下那模样我是决计不会认错的,但是他怎么可能会是常遇春”

多年过去,那尸身长相竟还是如初见常遇春那般年轻。

那之后,我们和常遇春再无联系,但他威名赫赫,这些年或多或少还是晓得他的一些事。历经战火风霜,他的容貌与当初相比自然是越发沧桑了,亦是遵循寻常人的天道轨迹而渐渐衰老,最终暴卒,如今又怎会再复活甚至回溯年轻容貌,还被人斩杀了

“他这模样确然是曾经的常遇春。”洛神料理着手中食材,头并未抬:“其它,皆不可断言。”

她这话倒令我想起了曾见过的一些傀儡。

某些人也许已然衰老,甚至死去,但有时依然会因着某些机缘,出现与他们年轻时酷似的“人”,这些东西由术士所造,所操控,称为傀儡。傀儡根据制作工艺,操控方式的不同分为许多种,世间多以尸体为傀儡模,因着尸体可以任由人摆布。若一个人老去,世上却同时有类似他年轻时容貌体格的傀儡存在,要么是年轻时他自愿,要么是曾经被人囚禁强行取模。

可傀儡术最多只能做到近似,归根结底也是一具空壳。

不像林子里那具尸体,我能看出他是有感情有灵魂的,倘若去掉面上那些东西,他任何地方都和年轻时的常遇春别无二致,甚至包括他的某些惯用招式和习惯。即使是双胞胎,也做不到这般。

“你注意到杀他的那位鬼面人么”洛神抬眸,忽然问我。

我点点头:“他和被杀的那个,从外面看过去轮廓简直一模一样。腰上挂的那个瓶子是我的,我曾经拿它给常遇春上过伤药,回来后寻不见了。”

“他们肯定都和常遇春有关,但具体什么关联,都无从得知。”洛神淡道:“常遇春功高震主,朱元璋早已不再信任他,对外称病卒,谁又当真晓得他是如何死的”

她顿了顿,目光沉静:“不管如何,这些已不是我们可管的范围。”

我十分明白她的意思。

因着不老,我们朝代历了一朝又一朝,地方换了一处又一处,一路走来,所求不过喜乐平安。岁月长久,曾经难免也会遇到一些异事,但都不会将自个牵涉过深,只是过客,即便当真牵涉进去,也是藏匿踪迹,尽量不暴露开来。

纵百般疑惑,千般唏嘘,我便也将此事搁到一边了。

夜里沐浴完毕,我在房中收拾片刻,朝长生房中走去。

长生近来歇得早,现下已睡了。轻轻行至榻边,她露了半边胳膊出来,脸颊贴着枕头,我忙上前替她将被角往上提了一提。

她小时候睡得颇不安稳,喜欢踢被子,天寒时分她还喜欢凑热闹,跟我和洛神三人睡在一处,她小小一团睡中间,踢被子踢得半夜我被冻醒时发现自个瑟缩搂着洛神,她这小不点倒一个人滚到角落去了。角落里被子卷起来,她缩在那倒暖和,连累我挂在洛神身上挨冻。

后来疾愈,身子拔节生长,她这毛病渐渐也没了,可我养成了习惯,只要她住在我这,便要过去看一看她才放心。

掖好被衾,我收回手,顿时后知后觉自己这是又操着一颗老妈子的心了。

哎。

果然是老得不行了。

“阿瑾。”长生睁开眼,看着我。

“吵醒你了么”我笑道。

“我并未睡着。先前睁着眼,听见你脚步声我才闭上的,我晓得你要给我盖被子。我若醒着,你不就不给我盖了”

“调皮。还没长大么”我颇有些哭笑不得:“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羞。”

“我又没有媳妇,也没有相公,为什么要知羞”她无辜眨眼。

我:“”

她眸中黑葡萄滴溜溜转:“你看你在阿洛面前,就时常要羞。”

我:“”

被洛神带在身边那么多年,她别的没学到,墨水倒是零星喝了些,偏偏还那副呆货样。

我伸手去挠她咯吱窝,她平素最怕了,在被子底下裹成一团格格直笑。

端正坐了,我朝她道:“你那话本就有问题,哪里学来你说没有媳妇相公就不必知羞,是说有便要学着知羞了可你看看你家阿洛,她甚时候知过羞。”

“我也不晓得甚时候。”身后一把清冷嗓音淡淡绕过来。

长生笑得欢,我登时头大了。

洛神也搬了凳子过来在榻旁坐下:“说些什么,这般开心。”

我不开心。

长生认真道:“我和阿瑾正在探讨媳妇有无与羞与不羞的问题。”

洛神颔首:“是个好问题,值得深入探讨。”

长生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双手托腮,三人在一处又说了些话,外头寒风呼啸,房内暖意融融。直到长生睡眼惺忪揉揉眼,我道:“可是困了睡罢,我们这便回了。”

长生道:“那我睡之前要许个愿。”

我笑:“睡了,还要许愿的”

“自是要的。就是睡前才要许愿,愿入梦来,醒时成真。”

我见她这一套一套说得认真,揉揉她的脑袋,她轻声道:“我希望阿瑾,阿洛,还有姑姑,你们每天都能开心快活。”

“为何没有你自己”洛神温言道:“你要我们开心,我们自会开心的。你开心,我们会更加开心。”

“哎呀,我忘啦。”长生懊恼道。

“这都能忘,赶紧补上。”我站起来整整她的被角:“睡罢。”

她头侧向我们这边,一直看着我们退出去,就似她少时那般。我朝她竖起食指摇了摇,她赶紧闭上眼睛,我随后轻轻将房门关上了。

穿过院落小径,我洗过手回房更衣,洛神弯腰在铺陈被子,我从后头抱住她准备亲她一口的,谁料到她扭捏将脸偏开了,淡道:“我害羞。”

我搂住她的腰,她顺势轻车熟路解了我的衣带,道:“我不好意思。”

她还真是好意思。

每日我都要去早市采买,洛神得空就会与我同去,我负责挑,她负责拎,这回加了长生,自是负责吃。

我选了一路,洛神拎了一路,长生吃了一路。

结果一日,我们三人又遇见了那位濯川道长。

这回未曾背她那只大箱子,倒让我颇不习惯了。她身姿笔直,不远不近地站在一处摊位前,那摊位卖些自家做的古怪玩意,此时另有一名女子凑近那摊位,抓起一只漂亮的盒子仔细琢磨。

濯川道长望着那女子背影,想来二人是一路的。

背对着瞧不见那女子的脸,但她那模样已足以吸引众人目光。

她有着一头银发,如海浪般轻柔披散。

“这个好。”那银发女子朝摊主一竖大拇指。

我看得有些想笑,只觉得这银发女子言谈举止似乎颇为奇怪,她年纪轻轻竟一头银发,想来也不是汉人罢。

摊主被她这毫不遮掩的大拇指夸得十分羞涩:“姑娘,好你就买。”

濯川道长似有些头疼,默默在后撑了额头。

那银发女子言谈相比寻常人好像颇为磕绊,我看出她似乎是在刻意学习那摊主的言语,她回过头来,笑容纯澈地朝濯川道长望过去:“好,我要买。”

前几次见濯川道长十分冷淡的模样,这回倒是略微低了头,局促道:“鱼,我没有余钱,不能买。”

她应该是唤她鱼罢

只是我倒是头一次听有人名字单独唤作鱼的,是以这下也不确定是鱼,还是余,或者别的。

如果真是鱼,长生合该喜欢。

那鱼姑娘略有失望,不过还是朝濯川道长一笑,转头向那摊主道:“不买,大叔我们不买。”

摊主:“”

摊主我认得,才不过将近三十岁,只是胡子有点多,我想他定是因着被叫老了而心碎。

鱼姑娘与濯川道长朝我们走来,我们让出一条道,道长目视前方未曾有什么表示,只当陌路人,倒是那鱼姑娘经过我身边时,面有异色,跟着朝我笑了笑。

那笑让我一刹那误以为她是认得我的,跟着我忖到我对她毫无印象,想来她是因着她性子缘由特地同我打招呼,我也不好失礼,点点头,回她一笑。

洛神一路也没什么话,她给长生嘴里差不多快塞完一串团子,长生左手的烤鱼串将将吃了一半。

鱼姑娘又望了我一眼,那濯川道长回头看她,又看看我,鱼姑娘眨眨眼睛,跟在濯川道长身后过去了。

“唔。”她们走远,我回头刚想说那鱼姑娘的奇怪之处,洛神将最后一颗团子塞进我嘴里。

罢了,罢了。

有团子吃,不说了。

我腮帮子鼓起,咬着团子,随洛神和长生轻快往前走去。

330洛师番外明朝篇九

洛师番外明朝篇九

及至后面这些日子,我们三人在集市上倒也能瞧见那濯川道长与银发女子多次。

其实集市中人流穿梭,许多都是每日必来采买,我不在意便无甚印象。唯有那鱼姑娘一头银发扎眼得很,每次见了她都会同我打招呼,晓得她名唤鱼浅,虽未有多少直接交流,渐渐的,竟也有种相识颇久之感。

瞧濯川道长那脸色,想来她是不大愿意逛集市,不过鱼浅看起来却很有兴致,大抵是她硬拉着道长过来的。

鱼浅在侧,多数时候濯川道长不再背着她的那只大箱子,即便有时背了,也能看出箱子不再似先前那般重,更没有渗水。

洛神告诉我那箱子是道门的捉妖箱。

世间大多数诡物妖蛊都藏匿在荒无人烟之境,或古老陵墓,或虚渺秘境,但也免不了有些因着各种缘由流窜出来,混迹尘世之中。

过去几百年旅途里,我和洛神便遇过不少。

正是这些诡物入世,这才催生了许多除妖师的存在,除妖师多是佛门和道门中人,他们替寻常人祛除妖邪,祈求福泽,顺便收取部分银钱作为酬劳。

说到酬劳,自然便有许多打着幌子坑蒙拐骗的,越是战乱越多邪气,人们便也越发盲目相信,甚至一些人明明没什么本事,连妖蛊名号约莫都说不上几个,竟也靠这个发了横财。

十个除妖师九个富。

只濯川道长她很穷。

好几次见鱼浅都喜欢在一些摊位旁或铺面里驻足,盯着一些东西爱不释手,大抵是以往未曾接触见过,多有好奇,这便更让我确信她并非汉人,应是来自别处。

鱼浅喜欢说:“这个好,我要买。”

濯川道长只好道:“没有钱,不能买。”

鱼浅想是心性宽,浑不在意,买不起便放下东西,逛过这处,再到那处,优哉游哉似水中摇曳的一尾鱼。

濯川道长默默跟在她身后,我猜大抵是纠得肠子打结了。

不过有一次许是那东西太讨鱼浅喜欢,她拿捏许久,怔怔望着,终究也舍不得搁回原处。

她也未曾像以往那般笑说什么这个好,要买。

濯川道长看着她那副模样,颇为局促地在旁站着,伸手在袖口里摸了摸,又放下了。

瞧了这般久,那店铺掌柜显是不耐,一把将那锦盒夺过来,全然没了最开始的殷勤:“这可是上好的珍珠,前几日才新送来的好货,独独两颗,一般人可是买不起的。这等珍珠最忌浊气,人手浊气最重,瞧来摸去别是将它熏坏了。”

那鱼浅略一垂眸,罕有的没什么话。

濯川道长面有冷色,倒也不吭一声。

不知为何,这些天我对鱼浅颇有好感,只觉得她十分亲和,此番见她这般,竟也有些可惜。

原本是想走过去买下这两颗珍珠,再赠予她,但此举显是不妥的。

珍珠贵重,平白送人不但叫人心中多有猜忌,以为别有所图,且更重要的是会叫那濯川道长难堪。我看出那道长是十分想买下这两颗珍珠,无奈囊中羞涩,倘若我将这两颗珍珠直接赠给她们,在鱼浅面前,道长想必会觉得颜面扫地,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铺子外头摆了书画摊,我们便在那驻足,这个角度她们也瞧不见。

我看看洛神,洛神正漫不经心看一副字画,大抵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她抬起头来,声音略微高了些,淡道:“我瞧你近几日面色比不得先前滋润了,莫不是操劳过度”

她这么说,我便不高兴了。

明明晨起时分,她替我梳妆,还不忘用手将我脸轻拢慢拈地摩挲了两把。

不高兴归不高兴,我却也晓得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果然她面不改色地领着我走入那间铺子:“听说这家掌柜的新入了上好的珍珠,不若买回去碾磨成粉,给清漪你滋润一二。”

你怎地不说你自个操劳过度,要给你自个滋润滋润。

我被你折腾得已经够滋润了。

那掌柜的听罢,立即两眼放光地向我们推荐起来,他唾沫横飞,我忙扯着洛神不动声色站远了点。

鱼浅瞧见我们,微微一笑,点点头。

我道:“鱼浅和道长竟也在这么你们瞧上了什么”

鱼浅目光微黯,笑道:“师姑娘,洛姑娘,我们只是随意看看,这便走了。”

濯川道长一言不发。

洛神付过银钱,将那一双珍珠收了起来。

四人一同走出铺外,洛神顿了顿,突然朝濯川道长道:“道长近日可有闲暇我那铺子这些天似有些不太平,恐有邪祟,听人说道长擅捉妖驱邪,不知可愿替我看看此番劳动道长,酬劳自是不会少了你的。”

濯川道长道:“有的。洛姑娘说个时间,我再行登门。”

洛神似是微松一口气:“那多谢道长。我家表妹怕黑怕鬼怕打雷,近日被那些东西折腾得都不敢睡,这不面色都不滋润了,我很是担忧。”

我:“”

鱼浅竟仔细端详起我的脸,片刻之后道:“我觉得十分滋润啊。”

我:“”

承蒙夸赞。

洛神面无表情道:“那是她以前更为滋润许多。”

我:“”

路上双方说了会话,再行别过。

等到濯川道长按照约定时间到了墨砚斋,她背着箱子在后头各个房间转悠了一遭,道:“许是在下学艺不精,倒也未曾瞧见有什么脏东西,很干净。”

“大抵是暂且走了,保不齐隔些日子又会过来。”我给她端了些茶水点心,道:“道长不若替我们备些驱邪之物,免得再叫那些东西缠上了。”

濯川道长只得照办。

结束后,洛神将那两颗珍珠当做酬劳给了她:“表妹认为她已然十分滋润,拒绝服用这珍珠粉,倒让我平白操了这份心。这东西搁在我们这也无甚用处,不若给道长你罢,现下许多铺子收这珍珠,可以卖个好价钱。”

她顿了顿:“不过道长若不想这般费事,我也可给现银。”

濯川道长接过那对珍珠,面有怔色,半晌才躬身道:“两位姑娘大恩,濯川感怀在心,必不敢忘。”

我笑道:“道长哪里话来。你帮我们祛除邪祟,我们感怀在心才是。”

濯川道长揣着珍珠离去。

洛神似笑非笑地在我面上摸了一把:“滋润。”

长生在柜台那边探头过来:“”

我:“”

说起来新近的确是认识了一些人,墨砚斋相较往常也热闹了些。除了濯川和鱼浅,先前那位买玉的女人也来过好些次,又挑走了些把玩的。

时不时她也会同我们说些话,不过大抵都是我在应答,洛神是不大开口的。

一来二去,日子久了也算相熟,晓得她姓吴,是县里城西柯家三少奶奶。柯家三公子近些日子才从外地做买卖回来,还带回来个媳妇,这吴少奶奶虽才到长洲县不久,名头却响得快,首先自然是她貌美,其次是她能干。

许多大户人家的少奶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常年见不着脸面,她却因着帮柯家公子打理自家生意,时常要抛头露面。柯家长辈十分宠她,柯家公子更是将她捧在手心上,从她平日衣装配饰便能窥之一二。且她还有个出名的癖好,就是好古玩配饰,如今那些夫人小姐中时兴的胭脂珠玉钗瞧也不瞧,只要年岁久的。

长洲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眼下还开着的古玩铺子也只有墨砚斋,只因着如今战乱才稍平,做古玩毫无出路,一些铺子早已关门。我们不必顾虑这些问题,墨砚斋不过是过日子的消遣与兴致,这才一直开着。

原本铺子是冷冷清清的,吴少奶奶这一来,倒是出了不少货,更因着她这癖好,竟也引得一些有钱大户的夫人小姐有样学样,虽不识货,也要来我们铺子绕上一遭。有时她们是簇拥着吴少奶奶过来,有时柯家三公子也会陪同在侧。

洛神被她们吵得有些耳朵疼,折腾了几日,我于后院生了篝火,备了些料理好的鲜肉,河鱼来烤。

只因着我时常会做些点心,阿莹他们那群小鬼头自那日得了松子糖,三不五时地便揣着馋虫过来了,他们来得勤,今日也给他们撞上了,扒拉在后院入口嘿嘿傻笑。

我忙招呼他们进到院里。

阿莹的姐姐也来了,给我们带了自家做的香酱,自从阿莹父母晓得阿莹时常从我这带吃的回去,十分过意不去,便也时不时让阿莹或者阿莹的姐姐回礼。其他孩子也是如此,他们父母皆淳朴,都会让他们顺带捎些自家土产。

我在火堆旁翻烤肉片和鱼,阿莹的姐姐也来帮忙刷上她家的香酱,长生最爱吃鱼,直直地盯着我翻动河鱼的动作。

我给她一串烤好的,她忙不迭接过去咬了。

“两位掌柜的。”吴少奶奶从外面进来,裹了裹身上的紫色大氅,笑道:“怎地今日不做生意了,竟烤起肉来。”

她朝洛神望了一眼,洛神并未起身,忙活着自个的事。

我也不好失礼,迎上去道:“天寒地冻的,便请了些朋友过来聚聚。”

这边都开吃了,又怎好将她晾到一旁,便开口请她过去吃些东西烤烤火,她倒也未曾客气,道声谢披着大氅入了座。

我继续烤肉,期间抬了抬眼,瞧见墙头有人探头探脑的。

墙头积着白雪,她的银发散在上头乍一看倒不是很分明。

我失笑:“鱼姑娘,你在那里做什么”

鱼浅自墙头一跃而下。

“要过来吃点暖暖身子么”我朝她招了招手,洛神也抬头看她。

鱼浅示意我过去,我只得搁下手中肉串走到她身旁:“怎地不走正门要从墙头这边来。”

鱼浅每逢说话都并不是很流畅的模样,想来她是外族人,后来才学的汉话。

她道:“别人说有什么秘密事便要走后门,方才我寻了一阵,未曾瞧见师姑娘你家的后门,只好翻上墙了。”

也许她学汉话的确学得有些辛苦罢。

我道:“鱼姑娘有什么秘密事要同我说的”

她看了看那边人堆,我晓得她的意思,朝洛神做个手势,洛神简单颔首,那吴少奶奶也朝这边看过来,我将鱼浅领入后院书房,关上了门。

“这里没有别人了。”我道:“你大可放心。”

她点点头:“你是青鸟,我自是放心的。”

我浑身骤然一震,心里简直卷过惊涛骇浪。

多少年都过去了,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同我提这两个字眼。倘若有人同我提到神凰,都是不得了的大事,避之唯恐不及,更遑论青鸟

“鱼姑娘,请等一下,我是什么”我面上不露声色,做出不解之态。

“你是青鸟。”她目光干净的望着我。

我后背已然沁出冷汗,笑道:“你怎地记错了,我的名字是清漪才是。”

她笑笑,并未再说什么,也未逼我承认,只是道:“她将那对珍珠拿给我了,我晓得是你和洛姑娘给的,多谢你们。别的我都不要,但这珍珠对我意义很不一般,它们身上有我姆娘的气息。”

“你姆娘”我沉吟。

“姆娘是我养母,是她一手将我带大的。后来她便失踪了,我出来寻她,一直都未曾寻到,不成想那日竟看见了这对珍珠。她是我姆娘的,决计错不了,有这珍珠在,姆娘她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她下唇咬出一条血痕:“甚至是遭遇不测。”

我只好宽慰她:“只是随身珍珠罢了,也可能是你姆娘她不慎遗失,或者叫人偷走了,她本人会安然无恙的。”

鱼浅道:“她都哭了,哭得这般痛苦,怎会无恙”

我心头更是一震。

哭。

眼泪。

珍珠。

我细细看她的肌肤,泛着比寻常人更为水润的光泽,她虽说得隐晦,我却也想到了某个令人不敢置信的猜测。

泣泪成珠。

她和她姆娘,莫非莫非是鲛人

倘是这般,她这银发,这不甚流利的语言,还有其他异于常人的举动,便都说得通了。

鱼浅突然望着我,低声道:“从小姆娘便同我说过,世上唯青鸟可托付信任。倘若有机会遇上青鸟,我可以求助。我想拜托你去问问那掌柜的,这珍珠究竟从何而来,先前我和她过去,他并不理会。”

我谨慎道:“可是我真不是青什么鸟,你弄错了罢,实不相瞒,其实我听不太懂你的意思。不过你要我去问那掌柜珍珠来源,这自是可以的,到时我问过了,便告知于你。”

331尘埃落一

第三百二十八章尘埃落一

远处黑漆漆的,近处被探照灯照亮,雾气游走在光与暗调和出的那片模模糊糊的边界,越发地像扭曲的蛇,绕成了不同的角度。

这地方就像个巨大的望不到边际的棺材,棺材里一片死寂,连细微的呼吸都没了,仿佛都已成为真正的尸体。

除了那越来越近的轮椅嘎吱声。

直到那模糊的边界处出现了一道更为模糊的坐轮椅的女人影子。

她停下来,嘎吱声也随之消失,静坐在那,如同凝固了。

师夜然面色灰白,朝轮椅那边走了几步,结果被尹青一把拉住。

尹青红着眼睛骂她:“师夜然你是不是疯了都已经是这样了你怎么还是不清醒”

师夜然这才站定不动,颇有些恍恍惚惚的,祝锦云浑身发着抖,像是看见了恶鬼,祝和平赶紧扶住她。

“母亲。”师轻寒喃喃着,就要迈开脚步。

师清漪一脚踩在姜仇身上,这下又往前踏了一步,姜仇疼得脸都扭曲了,师清漪探过身扯住了师轻寒。

师轻寒凝望着那轮椅,跟犯了癔症似的,又回头戚戚然地看了师清漪一眼。

师清漪摇了摇头:“小姨,你醒醒吧。”

师轻寒下唇咬出了血痕,嘴唇微微地颤。

千辛万苦跋涉而来,不顾性命,也不过只是如同她先前所说。

她很想再见她母亲一面。

虽然很残忍,但师清漪还是选择将她这希冀无情粉碎了。如果不粉碎,也许师轻寒本身就会被残酷现实碾成一片一片。

师清漪道:“从头到尾,她都在欺骗你们,利用你们,她在自己墓室里安排了替身尸,假死后就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躲起来在幕后操控一切,你们只不过是她棋盘上的众多棋子。需要棋子冲锋陷阵的时候,她自然对你们好言好语,叮嘱许多,假死前早就布好了局,等到你们再没有价值的时候,她便会毫不犹豫地丢弃你们。”

师轻寒眼圈红了,孤零零站在那,没说话。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母亲,我的外祖母,她和萧家的老祖宗巫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是死对头了,两人各有势力,谁也赢不了谁。”

师清漪的声音故意拔高了些,似乎是说给隐藏在更深处的其他人听:“她们两人都想得到传言中的那个“它”,自然就有各种明争暗抢。为了扩充势力,铸造壁垒,相互抗衡,巫寐建立了萧家,外祖母建立了师家,以前两家表面看起来关系好,实际上不过都是假象,背地里斗得不可开支,姐,小姨,还有锦云,关于这点你们这些参与者肯定比我知道得更加清楚,就不用我再细说了吧师家地下是阴阳阙,在唐代原本为发丘天官师朗所有,外祖母想必是盯上了阴阳阙这一难得的好风水,这才鸠占鹊巢,占了师朗后人的地盘,套了个师姓的名头。至于在什么时候占的,我就不大清楚了。师家地下有明朝倒斗人的遗骸出现,也许是在明朝占的,也许是元朝,或者再往前推,宋,唐,那都是有可能的。”

此话一出,全场更是死寂。

师轻寒低着头。

祝锦云发抖发得厉害。

而师夜然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崩溃了。

“等等”萧言看起来脑子都不能转弯了:“唐宋元明师师,你外祖母到底几岁,我怎么就不明白了呢人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师清漪冷笑:“她为什么不能活那么久毕竟,她根本就不是人呢,对不对,外祖母”

远处那坐轮椅的影子一声不吭。

师清漪对那影子道:“你不说话,不承认,那就让我帮你承认。你一手建立的这个师家,实际上没一个人是师家的。他们从哪里来的父亲,母亲,姐,你的女儿小姨,甚至是小时候就已经被你毒死的大哥师子野,他们估计都是你在不同的时间段,通过不同的渠道收养,捡回来的。你将这一大片不知道出身的人聚集在一起,从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培养他们,为他们编造各种符合定位的身份,灌输理念进行洗脑,他们都是那么小的时候就跟着你,有些甚至是父母从小的时候就在师家,后来就在蒙蔽的情况下结婚生子,生下的子女又变成师家的一员。一代一代,你就是这么操控这些所谓师家的人,让他们为你卖命,为你心甘情愿地做任何事甚至为你去死”

师夜然面色煞白,双拳紧握。

尹青感觉她快要疯了。

师清漪幽幽看向师夜然:“姐,事到如今,你可以清醒了么我还当你是我姐,我却没有这么个外祖母。你仔细想想,这些年里你和小姨他们为这轮椅上的女人所做的这一切,值得么死了那么多师家的人,值得么你们在调查的过程中,偏偏就发现了这女人写给姜叔的信,信里指向神之海这里。她故意引你们来,你们就真的费劲千辛万苦地来了,她身为鬼主没办法进入鲛域,就利用你们这些可以进去的人替她找东西。下海之后你们肯定找了吧,结果没找到,又有多少人死在海卫的手里”

师夜然沉默。

“她缩在暗处这么玩弄你们,利用你们,践踏你们,而你们一个个,还根本就不是师家的人,那你们所说的家族责任,这样的说辞不觉得过于苍白可笑么”师清漪说到这,声音又放低了:“我也不是师家的人。”

“我不是师家人。”她情绪看起来阴晴不定的,好像蛰伏许久,现在随时会出鞘的一柄利刃。

雨霖婞忧惧地望着她。

洛神一直低着头,指尖轻轻地抖,长发锦缎般垂在肩头,沾着暗红色的血。周围晦暗不明,甚至连她的眉眼都看不太分明了。

近乎神经质的呢喃过后,师清漪忽然弯腰一把将脚底下的姜仇拎了起来,卡着他的脖子,冷飕飕地笑:“那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姜仇被她的手勒得脸都涨红了,想开口喘息,却又被卡着无法吐露哪怕一个单字。

“说啊。”师清漪歪了下头:“我从哪里来”

被她勒着,姜仇咳都咳不出。

“我知道的。”师轻寒突然轻轻开口了。

师夜然一直在沉默。

“哦”师清漪眯了眯眼:“小姨知道我从哪里来么。”

师轻寒近乎绝望地摇着头:“不。我只知道那时候,你被母亲带了回来,看起来浑浑噩噩的,样子很奇怪。母亲她交待了我和夜然很多事,让我们配合,使你相信你是师家的一员。当时母亲做什么,我们都觉得是有她的道理的,也就没敢多问,一直按照她的吩咐在照做。”

“包括让锦云对我进行治疗”师清漪嘴角勾着,颇为讽刺地笑了笑。

“是。”师轻寒颤抖道:“你当时的情况,真的很古怪,如果不治疗的话我也不清楚到底会变成什么样。我以为经过治疗,你会渐渐地好起来。”

师清漪沉默了一会,说:“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当初也有求过外祖母不要用那么重的药在我身上,我很感激你。”

师轻寒眼睛通红:“可是我和夜然都骗了你,对不起。”

“你们骗我,同时不也被别人骗么。”师清漪眸子滑向姜仇,笑道:“姜仇,姜叔。你和这女人,倒是将师家这么多人玩弄了这么久。你看看你,这么年轻,所以我想我的外祖母鬼主大人,应该也不是那么老的吧”

师轻寒看着师清漪,面有苦色:“我刚才说我知道,不是知道阿清你从哪里来,是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我是母亲捡回来的。我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只是小的时候,就被她带在身边,她在人前说我是她老来得的女儿,那么我就是。”

“轻寒。”师夜然震惊之下,终于出声了。

师清漪也不可置信地望向师轻寒。

师轻寒喃喃道:“年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母亲她一直腿脚不好,时常咳嗽,有一次我想偷偷去她书房给她披衣服,免得她又在那看那么久的书一时忘记,着凉了。”

她眼中隐隐有光波涌动,既痛苦,竟又有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憧憬:“门开着一道小缝,那时候我年纪还很小,就可以从那小缝里溜进去。我看见她就在光下换衣服,她居然站起来了,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换下来的衣服堆在她赤着的脚边上。她突然在光下抬头看我,我吓了一跳,她的脸竟然变得那么年轻,那么好看”

“可是我又很害怕,母亲明明很老了,为什么突然会变了一个人呢。我年纪小,也不太懂,只知道害怕。她就在那向我笑着招手,我向她走过去,她将我抱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抱我。”

师轻寒说到这,苦笑起来:“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不是她的亲女儿,是她捡来的。也知道母亲她,有这么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当时我就想着啊,她肯定是有苦衷才会在外人面前伪装得那么老,她做的这一切,都自有她的道理。”

“她欺骗你,利用你,这就是她的道理。”师清漪道。

师轻寒眸子闭了闭,眼泪滚了下来。

师清漪道:“她改变容貌,是为了隐藏身份,也许她是怕巫寐认出来。而她坐轮椅,是她的腿脚的确有问题,不是那种残疾方面的问题,而是看了会吓到别人的问题。她可能是有什么隐疾,脚有时候会融化,师子野小时候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幕,怕他口无遮拦说出去,她就将这捡来的外孙灭口毒杀了。”

她目光幽冷地瞥向祝锦云:“锦云,你其实也看过了吧,否则不会在梦话里说什么脚化了。”

祝锦云面色骇然。

嘎吱嘎吱。

雾气中的那女人终于推动轮椅,慢慢往这边又靠近了些。

鬼主面上戴着青头鬼面具,即使端坐着,也是身姿袅然,娉婷似柳,哪里有半点老态。

然后她望着师清漪,轻轻笑了,声音果然是年轻女人般轻细柔和:“我最疼爱的外孙女,你说得很对。大姐,你也别藏着了,也出来说说我家阿清说得对不对”

师清漪冷笑道:“巫寐,出来。”

远处飘忽现出两道影子,巫寐站在前面,旁边黑衣鬼面女人随行在侧。师清漪看了那黑衣鬼面女人一眼,暗自咬牙,那鬼面女人怨毒的目光落到了这边人群中的洛神身上。

洛神一直低着头,真的如同被冰封住了。

更远处浓雾弥漫,也不知道藏匿了多少萧家的人。

巫寐道:“大姐我可没藏,倒是三妹你,藏得才深呢。”

鬼主笑道:“我似乎没有正式自我介绍,怠慢了我的外孙女。刘伯温当年收了四个弟子,巫寐行一,我行三,阮排行第四。刘伯温当年最需要我,但又不喜欢我,为了避我的讳,你们在苗疆古楼里也看过第三层的情况吧”

师清漪面上没什么波澜,倒是千芊听到阮这个名字,眼圈倏然红了,咬牙道:“阿阮呢阿阮在哪里为什么你会有阿阮的玉”

“阮”鬼主看起来像听了个笑话:“你们这一路上的情况我多少都清楚了点,对了,你原先以为阿清是阮,后来是不是以为轻寒是阮啊轻寒她常年跟着我,身上熏了阮玉的气息,你就刻意接近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