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第19部分阅读(1/1)

眼里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能和郑洽比分量拿着郑洽额外看重的书信去充功,功过相抵,说不定比抓住彭天恒更有用。

怎么得来的这信来龙去脉张宁也琢磨好了。抓捕彭天恒的事泄露,自己便怀疑有内贼,本来碧园的人就复杂,有内贼不是没有可能的,什么查祖上三代比如那个美女苗歌祖上三代什么情况有嫌疑的不只她一个,反正没地儿查,除非泥沙并下一起下狱严刑逼供。加上张宁才任职几个月,他对下面的人不算知根知底,完全有理由怀疑内部问题于是他便避开属下知情,直接找自家奴仆办事,依据碧园掌握的私盐贩子活动情况,让家奴混入其中见机行事,以期将功补过。

然后家奴偶然见到了个可疑的人,夜里入室盗取了一些随身之物回来交差,张宁便发现了这封信。

编排出的这个段子有一两处巧合可疑,但又没法完全否定其可能性,大致还说得过去。关键得看这封信的价值,如果是确有价值的真东西,怎么得来的就成细枝末节了;若是没什么价值,那还有啥好说的,这渎职加欺上的黑锅,只好认了。

上呈的书信和重要物证,张宁打算走正常路径,让詹烛离去送。虽然东西看起来很重要,但自己亲自送又有多大的效果,身手和跑江湖的经历哪样比得上詹烛离,反而增大了目标画蛇添足。况且詹烛离既然被任命为联系扬州和南京的信使,应该问题不大。

直接交给南京礼部郎中吴庸,张宁的直属上司。这样一来,如果有功也分吴庸一份,随手人情;如果不先给他,越级上呈胡部堂的话,多少是件得罪人的事。

张宁将东西全数漆封在信筒里,盖上印信密封,交给詹烛离道:“尽快送到上峰手里,必须让上峰亲自接手。”

詹烛离正色抱拳应命。

一旁的谢隽神情复杂,很好奇的样子,因为他没看到信的内容。以前上宁上奏公务,通常会和核心的两三个人商量商量,这回却谁也没参与。难怪谢隽眼睛里露出那样的眼神了,好像在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子过节费冰敬样样不少,您也口头上说得好好的,会不会笑里藏刀私下里把老子卖了做替罪羊

张宁交接了正事,便在茶案旁坐了下来,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着瞧罢。”

上呈公文里虽然没将功劳分给下面的人一份,但张宁也不是想独占,实在编故事忽悠人不容易不过要说背后卖人,那倒是完全不存在的,怀疑有内贼不是哪个人的错。

谢隽听了那句话很快回过味儿来,忙上前道:“兄弟们还信不过张大人么,您说笑了。”

“我说啥了”张宁指着外头的弹唱道,“听戏品茶,话说咱们碧园的戏子有长进,熟能生巧是良训。”

“是是”

唱的还是那风化体,教人懂伦理纲常的故事,或是传说了几百上千年的传奇,唐传奇什么的。

第六十八章 一出仙人跳

更新时间:20121112

山林薄雾土院茅屋篱笆蓬门,郑洽一脱身出来,很快就约彭天恒在这里见面,就是上回那柴户家中,目前看来还是一个没有暴露的地点。

坐在边上的彭天恒看起来焦头烂额的,眉头紧锁。不说现在情况混乱处境堪忧,就是手下收购起来的大量私盐极可能运不出去,官府那边可能已经掌握了他贩运私盐的活动迹象,现在这种风头上强运风险太大,而手下那么多兄弟要吃饭,赔本加维持成本就够他喝一壶。色字头上有一把刀,如今彭天恒才想起来这个,这回确实太掉以轻心。

气氛不太好,连随行而来桃花仙子见了郑叔叔也没有像上回那般表现娇憨,严肃了不少。

“一定是那个荡妇胡氏”彭天恒咬牙道。

郑洽道:“事情已经出了,回头看不如往前看。上回我急着找你,本来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去办,这下泄密了,眼下首要是设法弥补,否则你我一死难以谢罪”

“对了,上次究竟为了个什么事”彭天恒问道。

郑洽沉吟片刻,谨慎地说道:“现在只能暂且放下,我被逮之后被搜走了一封上边的密信,得想办法拿回来。事情虽然泄密,但只要拿回证据,按照官场那套繁琐案牍规矩,又有许多文官众口莫一,伪朝廷很难有什么反应。所以拿回那封密信,之前出了什么事都可以弥补”

彭天恒道:“那姓张的官如今没有了顾忌,除非冒险进扬州去强夺,否则还有何计可施”

“不计损耗”郑洽加重口气道,“你在扬州地界上的经营就算丢光了,只要立功上头不会不管你。”

“属下明白了。”彭天恒抱拳道,心下却对郑洽的承诺不怎么乐观。他是个武官出身的人,情知手里没钱没人和没兵的将帅一样说不起话的。特别是如今建文老主人自身难保的情况,作为武将没点军阀思维就是傻。

彭天恒和郑洽的会面时间不长,很快就各自离开了山林间的柴户篱笆院子。

他一回自己的地盘,立刻就召集了几个头目包括桃花仙子,根本不提郑洽的事,只吩咐他们派人到扬州城周围的水陆交通要点蹲守,寻那“胡氏”的踪迹。

桃花仙子私下提醒他:“郑叔叔不是交待首要的事是夺张宁手里的密信”

彭天恒压抑住一肚子的愤怒,冷冷说道:“郑先生被抓已过多日,那东西是不是在姓张的手里难说,如果咱们贸然行动东西没拿到反而打草惊蛇,接下来更难办。先抓个他们的人着手,查清楚那东西的下落再说。”

“我觉得”桃花仙子想说他急着报私仇,但见彭天恒的脸色,终于没说出来,迟疑了片刻只道,“听庄主的。”

桃花仙子在江湖上多年,很明白自己这帮人的处境,有上下组织不假,但比较松散,怎么容身怎么过活基本还得靠自己。建文朝廷早就崩溃了没有财政没有势力地盘,拿什么管旧臣的死活所以跑江湖的还是跑江湖,做奴做婢的还是得低声下气活下去。好坏看自己的本事,方泠住在保扬湖两岸是人家自己有钱;桃花仙子现在就是靠私盐过活,彭庄主的话和郑叔叔的比起来孰轻孰重最终看得看利益。

前一次上头布置刺杀永乐皇帝的一出,应该也是为了利用遗臣们的仇恨来笼络人心,方能维持住已经非常松散的联系。

等桃花仙子一走,彭天恒就丢下自己的伪装,怒色尽显,一拳捶在桌子上,脱口道:“老子活剥了你”

不知为什么这件事进行得非常容易,不到两天下面的人就跟到了“胡氏”的踪迹,那娘们先在保扬湖出现了一次和一个年轻小生勾搭,然后见到她在扬州内外城各大商铺大把花钱,买了各种丝绸绫罗去裁缝铺做衣服,又在珠宝铺胭脂水粉铺花了不少银子。估计得了不少赏钱忍耐不住早早就出来挥霍了,和彭天恒亲眼见的一个小媳妇作派就仿佛两个人。

被出卖被愚弄的滋味不好受,又听到那娘们却还在逍遥快活,彭天恒怒不可遏,什么都无法阻挡他报复的心情。他也意识到存在诱饵的可能,但不出这口恶气着实难受。

于是他下令手下盯住“胡氏”,伺机将其抓住。

赵二娘这么在外头乱晃,机会破绽实在太多了。她正约了新勾搭上的年轻公子到住处私会,那公子见她着绫罗绸缎挂金玉珠宝,还以为是某富家的少妇,二人是郎有意妾有情地勾搭火热。

不料忽然住处就闯进来几个陌生汉子,手持利器控制住了二人。年轻公子见凶器大惊失色,又怒又怕地说:“你们演的是一出仙人跳我没钱”

“去你娘的仙人跳。”一个汉子骂了一句,“想活就别瞎咧咧。”

带头大哥一听被误以为是仙人跳倒好,正愁这小子不好处理。大伙虽是脑袋别裤腰带的亡命徒,乱灭口也不是好玩的,没必要的命案总之容易搞上麻烦。大哥就开口道:“你在这里私会有夫之妇,还有理了”

赵二娘心里明白了八分,没管他们的口舌之争,忽然一挣想往外面跑,然后脚下就莫名踢到了什么东西,“扑通”一下重重摔在地上,“救”刚喊出一个字,眼前就一黑,头上“嗡”地一声巨响,挨了一记。

小生见赵二娘嘴角流血倒在地上,顿时目瞪口呆,打这么狠不像是仙人跳啊,真惹上有夫之妇了他膝下一软跪在凳子前:“大哥,在下不知道她是有家室的人啊,不知者无罪”

“带走”那汉子吩咐一声,几个人便围上去将赵二娘绑住,堵了嘴又拿布蒙住头。这阵仗将那小生吓得是身上发颤。

好在几个汉子没把他怎样,绑了赵二娘上马车就走。外头已经没动静了许久,小生才探头探脑地出门来,也不敢声张,急着溜之大吉离开这是非之地。

赵二娘先被安置在离海不远的一个山沟里,那地方本来是用于暂存收购上来的盐的小窝点。彭天恒也多少留了心眼,怕赵二娘是个饵,没有马上处理这事;而是另外派了一拨人在远近设暗哨看情况,几天都没什么动静,他才渐渐放心了。这回他留心了,行踪没告诉任何人,更没交代去不去处理“胡氏”什么时候去。

这事儿确实是个饵。

谢隽左右权衡之后还是决定告诉了张宁,此时张宁正在碧园生气。他一脸的怒气,很着急的样子,下边的人还真是没见过他如此表现,以前都是不急不慢的样子好像漫不经心的,喜怒形于色很少见。

“我是怎么交代的是叫你给赵二娘应得的赏钱,让他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张宁指着谢隽的鼻子,“你肯定是故意让她出去招摇,她就是被当成了饵,被自己人卖了”

谢隽哈着腰,但他好像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好像将赵二娘作为牺牲品不是多大一回事;作为决策者的采访使和他这个密探头目,更没有必要去计较一个小人物的死活。

正是谢隽这种态度激怒了张宁,张宁骂道:“擅作主张,你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因此产生的后果,你自己担着”

“属下一时糊涂”谢隽随口认错,但这事儿能有什么后果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牺牲掉赵二娘,损失一个密探有多少影响;而逮捕彭天恒整体局面本来就失手了,这回多个机会就算没成功,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

谢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张宁意识到自己这个年轻官员确实没能完全制服住下头这帮人,冲他大吼大叫有什么用张宁非常生气,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心道:有机会要给这个谢隽穿小鞋,他才会清楚不听话要付出代价。

张宁便干脆坐了下来,冷着一张脸思索。

一个目光只局限于碧园经营的庸人,竟然也可以自作主张挑衅上峰为什么张宁突然感觉受到了侮辱已经死去的旧灵魂仿佛在用骄傲的姿态来耻笑自己

谢隽好言道:“张大人息怒,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次有了接近彭天恒的机会,咱们”

“你说得对,现在不是谈对错的时候。”张宁淡淡地说道,“你立刻召集碧园所有兄弟,半个时辰之内必须聚集完毕,我们立刻赶去救人”

谢隽顿时愕然:“彭天恒还没有出现,现在这情况说明他极可能上钩了,我们这会儿赶过去岂不前功尽弃”

“你没听明白我的话,这里谁说了算,你要抗命”张宁吐字清楚不急不缓地说,他又回顾送信归来的詹烛离沏茶的苗歌以及两名密探头目,“只要我一天能作主,一天也不允许出卖自己人。谢老板这样做,以后谁还敢为你卖命”

一句话让詹烛离等人都肃然起来,谢隽意识到自己长期作为地头蛇的威信受到了打击,一时间十分尴尬。

第六十九章 阳光里飞舞的尘埃

更新时间:20121112

阳光明媚,生机勃发的大自然,树木茂盛鸟儿欢乐地喳喳鸣叫,窝在山沟里的一排瓦房也和自然融为一体分外幽静。温暖的午后,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如果沏上一壶下午茶和友人聊聊书画或者半卧在竹塌上小睡一会儿,都不失为一个静宁惬意的午后。

但太阳下面总会有阴影,天上的太阳如同地上的集权,总会有照耀不到的地方。

“人就在下面。”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说。推开腐朽的木门,一股子复杂的臭味扑面而来,这是一间地下室,里面堆放着一袋袋的盐巴,垫底的有些盐化了,盐水让地面湿漉漉的。

阴湿腐败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走下去的人正是彭天恒,他拿了根火把在盆里的炭火上点燃,向一个被绑在木桩上的人走过去。那人埋着头一声不吭,彭天恒一把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往上一掰,将火把凑过去,一脸匀称的女人脸,正是那“胡氏”。

“嘿嘿。”彭天恒干笑了一声。

赵二娘的眼睛里露出了惧意,用哀求的口气说道:“奴家也不想得罪彭庄主,只是身不由己您给奴家一个机会好好补偿”

“喀呸”彭天恒从喉咙里压出一口痰来,一口吐在了赵二娘的脸上,“贱货抖一抖奶子张开腿就能笑笑没事儿了”

彭天恒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猛地一撕,一对白生生的滚圆玩意就露了出来。赵二娘痛呼了一声,只见白肉上很快出现一道嫣红的抓痕,颜色越来越深,血珠子慢慢渗出来。

“您别着急,慢点儿,这回一定依您。”赵二娘忍住疼痛,讨好地说。

“真他妈的一个荡货”彭天恒鄙夷地骂道,“老子当初怎么看走眼了你”

不知怎地,初见赵二娘时心里猫挠似的痒,现在她一副主动献身的样子时,彭天恒反倒觉得这个娘们没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代之以愤怒和反感。他粗暴地一把抓住一个肉球,用力一捏,捏得赵二娘惨叫了一声。捏在手里不过是一团肉,老子当初竟然为这玩意弄得如此狼狈

越想越生气,彭天恒左右看了看,找到一把剪刀,立刻便跳了过来。赵二娘一看脸都白了:“你你要干什么”彭天恒不问青红皂白,伸手就揪过来,赵二娘见状脑子“嗡”地一声。她没来得及想什么,听到“嗤”轻轻一声沉闷的声音,她就感觉胸口上突然钻心的疼痛。血立刻冒了出来,赵二娘这才拼命挣扎嘶声大叫。彭天恒左手伸过去捏住她的嘴,强行将沾满鲜血的手指捏着那剪下来的玩意塞进她的嘴里。

放开她后,她的眼泪顿时就如胸口的血一般冒了出来,半张血淋淋的嘴,牙关“咯咯”响起来,恐惧的眼神呆滞地看着他。

“想被糙是吧”彭天恒回头看向火盆,里面装着燃烧的木柴木炭木棍,他便丢掉剪刀转身而去。

陷入呆滞的赵二娘立刻就复苏了,她隐隐猜到了彭天恒想干什么,顿时剧烈挣扎起来:“不要不要求求您了不要啊”

由于挣扎得太过猛烈,绳子将一部分皮肤磨得血肉模糊,但她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犹自乱折腾手脚被绑动弹不得,那深深顶入地面的木桩几乎要被她拔起来。

彭天恒充耳不闻,在火盆里挑挑拣拣的,专挑一些大小适合的圆木棍。赵二娘眼睁睁地看着,苦苦哀求,短短的时间好像耗费了她半生,“你杀了我吧,杀了我解恨”

彭天恒挑好了一根烧了半截的木棍,火焰在未烧尽的炭上乱串半截火炭亮通通的。他走近来,发现赵二娘的下身还穿着裙子裤子,便两下扯烂了裙子,裤子却结实一只手逮住撕了两下都没破。他只好将火棍放下,双手去撕。

赵二娘的双腿颤得像筛糠似的。一不留神彭天恒感觉手上热乎乎的一湿,又闻到了一股味儿,便笑道:“吓尿了啊”他一下子感觉愉快起来,非常享受这种报复的快感;特别还没动手之前给予赵二娘的心理压力,他一看到赵二娘处于极度惊惧和无助中,就说不出的高兴。

“妈的,还没解脚上的绳子,怎么分开腿”彭天恒便故意说道,而且动作也慢吞吞地缓了下来。

赵二娘一会儿恶毒地咒骂,一会儿苦苦哀求,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散乱了,乱发之中惊恐的眼睛分外明亮。

阴湿的盐堆里散发着恶臭和糊味,赵二娘耷拉着脑袋已经昏迷过去了。彭天恒正在兴头上,她却突然毫无知觉了,实在扫兴。他便想找桶水把人弄醒,但这藏盐之处不放水的,本身防潮就困难怎么会搁水在里面他见湿漉漉的地面上半化的盐水,立刻就有了主意,便俯身抓起一把湿淋淋的盐往赵二娘胸脯上的伤口捂了过去,狠狠地揉了两揉,果然有奇效,她很快就在痛苦的呻吟中醒转过来。

那呻吟之声,有如十八层地府里正在受煎熬的无数鬼魂在呜咽,说没牛蛑辈幌袷腔钊说纳簟br >

彭天恒“哈哈”大笑,不料腐朽的木板门猛地就被推开了,只见是一个手下,正待要发火。那手下就急道:“官兵来了”彭天恒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不容多问,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跑,不料地面湿的,心里一慌脚下一滑,他壮肥的身体就沉重地摔在地上。

他来不及管疼痛和摔伤,十分狼狈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连爬带跳上了台阶,猛地向门口冲出去。

黯淡的房间里暂时沉静下来,只有微弱的奇怪的丝丝声音,乱发中一双死灰的眼睛瞪着,就像死不瞑目的人的眼球,眨也不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木门再次被推开,一缕阳光窥探了进来。很暖很亮有如梦幻般的光。能看见那光线中细细的灰尘,在跳舞在轻快地飞扬。

许多人骤然就出现在那里,好像画里远景中的人儿,很虚幻很遥远。当人们用另一种眼光看世界时,发现一切都不同了。真是招人嫌的阳光,里面有股子丑陋的气味。

张宁站在门口愣了愣,随即转过身:“快马通知陈将军,立刻封锁全县水陆道路,任何人不得来往。其他人都去找彭天恒,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又对身边的老徐道:“你去尽快找个郎中来,记得带药。”

“文君也懂救治外伤,我去寻药。”老徐忙道。

张宁说完走了下去,一张脸毫无血色,文君跟在后面脸色也差不多。有两个人守在门口掩上了门,因为里面的赵二娘没穿衣服惨不忍睹,实在应该遮掩一下。

里面有股子复杂的臭味,眼前的情形让张宁的世界观都受到了挑战。他默默地走到赵二娘面前。

“张大人。”赵二娘声音沙哑地开口吐出几个字来。张宁的眼睛里闪闪乱转,牙紧紧咬着,轻轻点点头,什么也说不出来,赶紧拔出剑来割断她身上的绳子将其解开,赵二娘软软地倒在张宁的怀里,他急忙抱住,回头对文君说道:“扶着。”然后忙脱下身上的棉布直缀披在张二娘的身上将她的身体裹住。

文君一时慌乱没扶稳,张宁急忙又将赵二娘抱在怀里,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就像一场噩梦,很快会过去的。”

赵二娘缓缓抬起手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肩膀“呜呜”哽咽起来。

“是我对不住你”张宁心里极度难受,不仅仅是因为看到赵二娘遭受这样的灾难,还有自信心受到的打击。竟然无法控制下属,竟然没料想到谢隽完全有擅自行动的动机。

在阴暗的光线中,他好像看见一张年轻的人正嘲弄地看着自己,好像在说:夺了我的一切,你瞧瞧自己那熊样

他现在理解了“那本书”里的骄傲和自负,慢慢懂了从智商来说,二十一岁轻松在南直隶上桂榜,相信考取进士也是迟早的事,这种人在现代打着哈欠也随便考考清华北大,自己前世考中了情商来说,一个外在条件很好的少年郎,身在秦淮烟花之地,二十一年如一日守着一扇寒窗不沾女色生活如苦行僧,需要多大的定力和毅力

张宁此刻有一种懊恼的沮丧感

他情绪复杂,除了痛心和深切的同情,还有对彭天恒这种低等生物一般的存在怀着厌恶鄙视。将罪归结于他人,却认识不到自己的懦弱。

“抓到彭天恒了”门口一个声音说。

张宁说道:“我亲手剁了他。”

第七十章 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更新时间:20121113

张宁从来没杀过人毋庸置疑,而且从来没想过要做这种事。现在他却产生了要付诸实施的冲动,情绪确实被刺激得过分了,恼羞与自我价值的崩溃,让他陷入一片混乱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和行为。

或许现在的他和以前的张宁是一类人,自我定位过高,就算他没有以前张宁的自负张扬,处事中庸平和,但无法阻挡他内心深处的骄傲。而现在两个都是他看不起的人,让他自信尽失,一个谢隽从被他视为目光短浅一个彭天恒就是个四肢发达的草包,偏偏就是这样两个人制造了面前的血腥残暴场面而张宁认为这样的事大可以避免的。

满脸胡须的彪型大汉刚被押了下来,赵二娘突然就向后缩,惊惧地说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后面的文君急忙拉住了她。

张宁愤怒异常,捡起地上的长剑就奔了过去,一剑对着彭天恒的胸口捅过去。彭天恒惨叫一声,不料剑锋竟然没捅进去,正好被胸上的骨头挡住了。

张宁大怒,眼睛都红了,提起剑换了个位置捅,一剑捅在彭天恒的左胸上但扁状的剑身是竖着刺过去的,愣是被肋骨挡住,怎么也插不进去,卡在肋骨之间又没法把骨头割断。

但彭天恒的胸口上已被血水打湿了,疼得他一张脸都变了形,后面两个汉子使劲全力反扣着他的胳膊才勉强按住。他忽然跪了下去:“饶命大人饶命”

这倒让张宁有点意外,彭天恒的面相和身材就是个硬汉形象,没想到他会求饶。

但求饶没能让张宁动摇,他还是想杀了这厮,遂举起剑来,不问青红皂白一剑对着彭天恒的脖子砍下去。“娘啊”彭天恒叫得像杀猪一样,脖子上流血如注但在张宁的想象里一剑劈下脑袋落地,不料砍进去了脑袋没掉便罢了,他居然还喊得出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被锁骨挡了一下。

彭天恒一下子趴到地上,抱住张宁的脚哀求道:“爷爷,饶了龟孙子。我什么都招”

和他一起被逮捕的另外两个人见状面面相觑,张宁的人也面露鄙视。

张宁的脚被抱住,想把他一脚踢开,不料那厮中了三剑力气照样打,愣是纹丝不动脚都提不动。张宁面对哀求竟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反而恼怒异常,遂拿着剑在彭天恒的背上拼命乱插。

地上惨不忍睹鲜血四溅,惨叫声起起伏伏,好像不是在杀一个人而是在屠杀一大堆人一般。彭天恒身中数十剑,趴在血泊之中,嘴里还在时不时有一声两声微弱的哼哼。

张宁脑子里一片空白,脑门上汗都出来了,握剑的双手麻木得没有知觉,沾了满手的血。他一时间恍惚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大人,这贼死了。”一个汉子在彭天恒的鼻子前探了一会儿,禀报道。

终于杀死了,两世为人第一次杀人。要自问第一回杀人的感觉是什么,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因为彭天恒是个乱党,杀了也不用抵命不用担心被审判,所以少了担忧恐惧的情绪。无论如何,张宁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连怎么回去的也隐约恍惚,记得好像是坐了车走了路。好一阵子他没法思考前因后果,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干这些事,干完了会有什么结果。而诸如愤怒仇恨等等激动的情绪早已随之烟消云散。

渐渐恢复正常思维的时候,张宁发现自己正坐在院子里,然后觉得身上冷得要命,好像在冬天一样。抬头一看,天色灰亮灰亮的,不知是在清晨还是在旁晚。院子里湿润的薄雾让他意识到可能是一个早晨。低头一看,手上很干净,满手血迹已经不见,难道是做个梦

“东家,喝点热粥”一个声音说。

“嗯,好。”张宁站了一起,腿有点麻。见是徐文君正瞧着自己,便问,“赵二娘怎么样”

文君道:“清洗过伤口,上了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她顿了顿又道,“精神不太好,最好静养一些时日,少受打搅。”

确实不是梦,梦和现实还是很有区别的。

喝了热乎乎的肉粥,鲜肉煮在稀饭里有股子淡淡的腥味儿,张宁吃了半碗突然有些反胃,放下勺子不吃了,又问:“赵二娘吃过没有”

老徐表现得很沉默,文君接过话答道:“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我去瞧瞧,醒了就给她送吃的过去。”

等那赵二娘醒了,文君送粥进厢房,张宁也跟了进去。

“大人帮我杀了彭天恒,谢”赵二娘见着张宁,便沙哑地说了一句,眼泪随着滚落下来。

张宁心下不是滋味,从文君手里接过碗来,拿着勺子搅了搅,想了想自己先尝了一下冷热,然后才舀起来喂她:“先吃点东西。不用谢我,是我做得不好。”

赵二娘见状愣了愣,没出声张口吃了一勺子,眼泪又滚落了一长串,张宁忙拿袖子去给她擦。她哽咽道:“隐隐听人说了些事儿,大人本想让我避避风头的,是谢老板要让我做饵。您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

“我可以做得更好,但没做到,是我无能”张宁咬紧要正色道,沮丧并没有让他内心的骄傲崩溃,如果连自己承认都做不到要去找借口,他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懦弱。

赵二娘听罢呜呜哭了起来,把手臂伸出被子作势想让张宁抱她。张宁便急忙放下碗勺,轻轻搂住她的肩,在她的背上的温柔地拍着。这个妇女受了非人的待遇,在张宁的想法里拥抱代表关心同情等因素,不过是自然而然的行为。但明朝人和他有习惯观念上的差异,一旁的徐文君就看着就有点不能接受,关系一般的男女有礼教上的大防,难怪如此。就比如有的国家见面就脸挨脸亲吻,在人家看来是正常行为,可一到东方亲一个试试会不会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可偏偏张宁的表情动作没有丝毫yin邪之感,因为他自己就觉得是正常的,文君愣在那里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突然觉得这个东家很难让人看透,有时候他如此温柔,却又没有半点娘气;有时候他对人非常亲近,却又不觉轻浮。总之很奇怪,没见过这样的人赵二娘的遭遇确实让人同情,可作为官员他干嘛对一个下属那么好

“我成了废人还怎么活下去”赵二娘忍不住倾述起来。她对别人没法说,却能对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张宁能说出来,因为她按照直觉和经验能从他这里得到安慰,这样能感觉好过。人类很多心理是本能,正如一个心理学家提出的“自我保护”和“快乐原则”。

“不要想得太多,安心养着。”张宁柔声道,“活下去没那么艰难,世间生灵都很顽强。”

赵二娘在张宁忽然没有压力,就放肆地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然那么说。”

张宁微微放开了她,赵二娘的身体条件反射般地绷紧,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以为他不高兴了,不料抬头看时只见张宁的神色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这才松懈下来。张宁换了个姿势,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耐心地说道:“见过石头缝里长草吗”

赵二娘想了想,轻轻点头。

张宁温和地说道:“草木没有长脚,它们自己是不能动的,也不能选择土地,比人活着无奈多了。一粒草种子运气不好掉进了石头缝里,面对的将是艰苦的生存环境,只有一丁点土或是石屑缺水,但它还是要活下去要绽放出绿色的叶子,为了见到阳光它能把坚固的石头撕裂从里面长出来。一株微不足道的草尚且能如此,何况是人呢”

赵二娘的注意力被新奇的故事吸引,眼泪也干了,默默地听着。

张宁继续说道:“古代写琵琶行那个诗人还有一句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大火的摧残也不能消灭微小的野草,你比草要能耐多了,所以肯定能好好活下去,我相信你。”

她点点头,紧紧抱住张宁,情绪稳定多了,小声道:“我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

“不算晚,你好生把身子养好,咱们还能见面。”张宁端起粥碗来,继续喂她,她便乖乖地吃了,胃口不算差。

等赵二娘睡下,张宁便向外面走出去,文君也急忙收拾了碗勺出来。张宁回顾院子,想了一会儿愣是没想起自己怎么会在这儿的,反正来了,赵二娘也在被安置在这里,没什么不好的。他便回头道:“可能近日没有什么事要你们办,照顾好她,一切花费记在账上找我报销。”

文君道:“前阵子东家赏了那么多钱,这点就算了吧。”

“无规矩不成方圆。”张宁淡然道,“就这样,我现在要走,还有一些事需善后和处置。”

第七十一章 那个人

更新时间:20121113

“杀了彭天恒不错不错。”身宽体胖白净脸的吴庸点头道,口气里微微有些惊诧但神色仍旧淡泊,他吹了吹茶杯里的水面又抬头道,“活捉就好了,为何要杀掉”

躬身立于一旁没戴帽子的中年文士模样的人道:“他手下有个密探,是女的,被谢隽自作主张当作诱饵,结果呢被彭天恒抓住,下场很悲惨。张宁抓到人之后怒不可遏,亲手杀了人,听说一连刺砍了三十二剑,彭天恒才死掉。”

“三十二剑”吴庸险些没把茶水给洒了,一大早的他听着好像是一个笑话,“那女细作很悲惨,怎么个悲惨法”

无帽幕僚用平铺直叙的口气说:“乳尖给剪掉了一个,下身被用烧红的炭棍烫焦了。”

“不愧是锦衣卫里出来的人。”吴庸淡然道,“但张宁就因为这么件事儿就不顾大局,杀了重要的活口,确实还需要时日历练”他翻了翻面前的书信,“上呈的公文里没见他告谢隽的状啊,不是谢隽违抗命令擅作主张才弄出事的”

幕僚道:“这个下属不太清楚。”

“上回那封乱党密信,该到京了吧”吴庸沉思了片刻,“这件事他倒是做得很好,信拿到咱们这儿费一道周折没用,只有胡部堂那边才敢鉴定来源。不过张宁先送到南京来,由我们递上去,功劳少不得有一份。”

幕僚忙道:“大人原本就有功劳,张宁是大人手下的人,您运筹帷幄主持大局方能至此。”

吴庸道:“后生可畏。钦案的幕后主使就是那彭天恒,只要把头颅入匣呈报上去,皇上出了气,张平安要高升了。”

密信刚送到胡部堂手里,他就震惊了,字迹太过熟悉,好像就是前朝皇帝建文的手迹要仔细甄别需要拿到密存的建文帝留下的手稿对比,若再加上几个精通书法的大儒一起判断,准确度会高很多。关于建文的东西是禁忌,胡部堂没敢私存,只是以前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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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圣奏事之后,朱棣拿着纸对着直棂窗的方向仔细瞧起来,又把目光转向立在殿中的胡灐缴砩希骸罢庾旨彼蛋瞻岩恢皇执恿坌渥由斐隼矗崆嶙隽烁龆鳎呱系哪谑讨さ赝俗畔蛎疟咦呷ァ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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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年三月二十九。朱棣的神色微微一变,仿佛被这个日期落款给刺痛了。“他果然尚在人世。”朱棣喃喃地念叨了一句。他抬头看向明亮的窗户那边,好似在眺望宫殿外面的世界,想象着某一个人在某一个地方。

二十多年了,那个人一点消息都没有,却肯定日夜都惦记着自己。他居然还活着其实那个人还活着并不奇怪,他本来就是朱棣的侄子,晚一辈的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发生,他理应比自己活得长。只是,当初那年轻的容貌现在估计也有岁月痕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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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朱棣点头,“一会让王狗儿取点东西出来,你们仔细对照,但这事儿不要太多人知道。”

“老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