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第21部分阅读(1/1)

的况且对于胡部堂这个顶头上司此项伟大事业的奠基人,张宁着实很关心他的近况。

过了一段时间徐光诌从京师回来,打听到了胡部堂的一些情况。

一开始,朱高炽登基胡灐骄蜕狭艘坏雷嗍璩适拢渲凶钪匾囊惶跏墙t榛实郯咽锥记ɑ啬暇敖u急本┓潜悖牖鼓隙迹媳弊斯┮谥场薄br >

理由神马的说得是冠冕堂皇,但是张宁是不会被这种表面文章所迷惑,胡灐降恼嬲眯氖怯闲戮槲醯鄣男乃迹缓槲醯圩鎏拥拇蟛糠质奔涠荚谀暇┘喙阅暇┦呛苡懈星榈模本┒运此凳帜吧5踔劣谘岫褚膊晃鹊塾览侄运母哐购筒欢洗蚧鞑哪娣葱睦硎侨酥g椋览值劬途t诒本┓10攀┝睿衷诤槲醯奂次涣讼肜肟本┠歉隽钏岫竦牡胤绞羌淇赡艿摹:鸀〗便是抓住了这一点。

果然洪熙帝当时就很高兴,立刻召为行在礼部侍郎,所谓“行在”就是随行在天子身边,不一定呆在京师。

不料好景不长,胡灐搅15叹驮獾搅饲岸恍┤说呐偶罚腥司徒诨实鄱咚岛刻靡郧霸谙鹊勖媲懊茏唷7倒噬系幕祷埃槲跛觳惶咝恕谑呛鸀〗的行在礼部侍郎位置还没坐热,就转任太子宾客兼南京国子祭酒,暂时还在京师因为太子朱瞻基也在京师。

胡灐侥壳俺闪硕倭牛淙幻荒芙胂衷诘木霾呷ψ樱涫荡顾愫竦溃庖驳靡嬗谟览殖彼坏米锸裁慈耍簿兔蝗税阉览镎6倭牛蠹叶级模吞幼叩媒辽偾俺袒故怯校皇窃菔蓖司佣叨选br >

至于胡灐礁愠隼吹囊徽谆沟拇常皇奔浠姑挥凶既废12还芸炀陀辛嗣寄俊br >

不久后洪熙帝颁布了一道圣旨,通过官报向全天下公布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文诸臣家属,在教坊司锦衣卫浣衣局及习匠功臣家为奴者,悉宥为民,还其田土,言事谪戍者亦如之。

然后又有消息说,他一次在庙堂上当着许多人的面谈及:建文诸臣,已蒙显戮,然方孝孺辈皆忠臣也

洪熙帝的干法很明显,觉得建文诸臣是冤枉的,要为他们平冤昭雪又公开说建文一朝是合法政府,要把永乐朝取消建文年号的错误纠正过来

张宁在南京礼部衙门读到邸报,当时心里纳闷了。

他对建文朝及遗臣是没有什么立场可言的,既不觉得多光伟正也不觉得坏成王败寇而已,只是有点不理解洪熙帝的立场和逻辑,这厮贵为天子不会逻辑混乱吧洪熙帝自己之所以是合法皇帝,是因为他是永乐帝的继承人,而永乐帝自称是名正言顺的合法皇帝;如果建文也是合法的,那么永乐朝就是篡位和非法政权,洪熙帝继承一个非法政权,当然他自己也就名不正言不顺。

还有当着皇帝公然说自己不是名正言顺的干法

不过换一种角色想问题,可见洪熙帝对他爹有多么怨愤张宁从圣旨的字里行间看见了一把辛酸泪啊,不过永乐生前确实对洪熙帝压得太过分了,强主的儿子,不是那么好过的。

现在倒好,新君自己都说方孝孺是忠臣,那些人自然就不是乱党了,至于胡部堂捣鼓的玩意,如今成了毫无意义。采访使这套机构,注定迟早要裁撤了。

大家总是在瞎折腾啊。张宁叹了一气,优哉游哉回家去。

他本来是住在“吴园”,方便见客与上下采访使保持联系,很少回家的以免让家人牵连到那些破事中去。但最近的情况让他觉得无所谓了,采访使机构快走到了终点,自己现在基本就是挂着个闲职等待新的仕途,和罢官待用差不多。

伯父伯父是近亲,还有个妹妹呢,家里总是叫人踏实。不过今天张小妹的神情不怎么对,好像有事儿。张宁正想找机会问问她,伯父张九金和大哥张世才就从外头回来了。

“二郎。”伯父立刻招呼张宁进堂屋。这家里的辈分就是这样,无论你当多大的官,长辈照样把你呼来喝去,不过伯父现在说话是要客气得多。

“记得上回跟你提的那个鸿运钱庄老板么他姓苏,找媒人为他们家二公子提亲来了。”张九金的脸带着红光,情绪比较激动的样子。

张宁点头继续听着,别人家的二公子来提亲,肯定对象是张小妹,否则来搞基么这时张宁一脸恍然,刚才见小妹脸色不对,原来是想着这事儿。

张九金道:“苏家在江浙那是有良田无数,钱庄珠宝行车马行盐业都有涉足,大老板膝下两个儿子,二公子尚未成亲,据说有生员功名,他们家是书香门第的儒商,看上咱们小妹,真是嘿嘿。”平时故意要严厉的家主张九金已经喜形于色了。

“那二公子的亲哥哥好像和二郎还有结交,是江浙大才子苏良臣。”大哥张世才插了一句。

张宁恍然道:“原来鸿运钱庄是他家开的,对,苏公子和我有数面之缘,结交也谈得上。”

小妹在门口没好气地说:“哥哥都没成亲,慌着我的事作甚”

张九金立刻大怒,拉下脸转头道:“有你说话的份谁卖你这样的家势你还不情愿了,你想怎么地,想进宫做皇后啊”

“二郎和杨士奇家的千金的事儿也别拖着了,张小妹这边可以先把亲订下来,等二郎成婚后再操办。”张世才有条不紊地说,“苏家能看上咱们,多半也是因为二郎。听说苏大公子结交很广,估摸着知道了二郎和杨家千金的关系,这才赶紧上来提亲的;听说杨士奇现在可是皇上身边头等的红人要不因为这个,苏家怎么看中咱们家小妹了”

张九金点头道:“大郎说得在理。”

“那苏家二公子本人怎么样,见过没有”张宁这才轮到说话了。

张九金父子都摇头,张宁便道:“找个机会先见见那二公子再说。家势好固然也好小妹嫁过去能衣食无忧,但最重要的还是瞧瞧二公子本人怎么样,咱们得让小妹日子好过啊,大伯您说呢”

大伯的神色有些勉强,不太痛快地微微点头,毕竟张宁才是张小妹一家的大伯只是比较近的亲属而已,长兄如父,在这种婚事上张宁很有发言权。

先见见面什么的实属正常,和现代相亲有点类似。传言里,面都没见过就结婚的,固然也有,多半是父母太强势儿女年龄比较小还没多少主见,父母说了算;但很多情况下男女之间还是要相互了解一下,父母之命不假但父母多半也不想过分勉强儿女。比如张宁第一次定亲和王家,他和王家小姐之间平时就有来往。

大伯实在有些不甘心地说:“媒人提了一下,聘礼是武定桥那边的珠宝号,房契存货金银珠宝全数包含,大郎昨儿去看了一下,单是里面的东西价值不下于五万两”

五万两大概相当于三千万,这份聘礼真正是大手笔,苏家恐怕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无论是古代现代,突然有人说给三千万娶家里一个姑娘,等于是暴富,任谁也会动心的,难怪伯父张九金那么焦急了张宁想起一个现代笑话:某公一天接待了个中年男子,男子说不好意思把你家女儿的肚子搞大了,某公正待要暴走,男子淡定地说如果生了男孩就给三家酒楼和一千万现今如果是女孩某公急不可耐地说:那你就再搞大她的肚子一次

张宁不管伯父怎么急,仍然淡定道:“先瞧人,让小妹也找机会看看中意不中意。”

张九金父子无奈,只好点头应允,只恨张小妹不是他们家生的。

小妹至始至终没得到发言权,但张宁把话当着家人的面说出来给了她选择的权力,若是小妹不满意任他家财万贯张宁也不会点头。

其实就算她满意,张宁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很特别的感受;不过他想来应该是正常的,就像父亲要嫁宠爱的女儿,也会有些难过的,有句话不是说女儿是父亲最后的情人嘛再宠爱也不能把她留在身边,那是害她。

既然爱着小妹,就应该尽量让她以后生活得好。张宁这样对自己说。

只是他的情绪仍然会变得低落,突然发现张小妹离开自己的过程越来越近了,好像要失去什么心爱的东西一样。不经意间意识到,秋季的凋零再次来临了,他把手探入怀中,摸出了一个红色的小东西。

第七十六章 你也舍不得我

更新时间:20121116

空气中隐隐有股子桂花香,简陋的书案陈旧的一扇窗,很熟悉的场景,至少记忆里非常熟悉。以前的张宁在这个角落里度过了无数的日夜,他在这里长大的。

又想起了刚从这个屋子里醒来,面对崭新生命的那一刻,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张小妹那张惊喜的脸,多么可爱的一张脸啊;除此之外,他对小妹还有心底里更隐秘的感情,或许她身上有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永远停留在几岁的小姑娘她的样子现在张宁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心底里只有个朦胧的印象,甚至于梦里她的脸都是空白的。有时候张宁会产生一些奇怪的错觉,既然自己可以重生,也许张小妹就是她重生的。

第一眼看到的第一次爱的人,到老也很难忘记的吧爱,这个词比较大比较复杂,张宁两世也没完全搞懂理解,但他确定自己爱张小妹,在十五世纪这个世上他最爱的人也许是亲情也许更多,总之不是简简单单的想把她怎么样。

有时候他的感情很无私,就想张小妹平平安安过好日子;有时候又会变得有些极端,想要留她在自己的生活里,不想失去她,哪怕她离开了自己的世界也可能过得好,张宁也会很难受。

正情绪复杂时,突然听到楼梯上响起了熟悉的“嘎吱”声,张宁侧耳一听辨别出是张小妹上来了。便收起了手里的吉祥符藏于怀中,一副淡定地继续坐着。

果然是张小妹推门进来,她有点不高兴地说:“哥哥真要我去见那个什么二公子”

张宁的左脸条件反射般地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看着张小妹那张白净清纯的脸,她就像一个天使一般纯洁美好。

“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张小妹喃喃道。

很快张宁回过神来,心中如翻江倒海。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自己的某些隐秘的情绪不算肮脏但他很快又想到:自己从襁褓起就姓张,如果发生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毫无悬念会遭到全社会道德舆论的唾弃;人是社会动物,完全不顾影响很难生存,特别是明朝这种道德大于法律的时代。总之后果比想象中可能严重。

他顿了顿便强笑道:“当然舍不得小妹了,不过你大了本来就要出嫁,天下所有的女孩都不能呆在娘家一辈子,这个道理还要哥哥教你吗有的女娃十二三就嫁人,小妹今年要满十六了。”

“唉。”张小妹还带着稚气的脸像大人一样露出焦愁叹了一气,走到张宁的对面坐下来,用双手撑着下巴瞪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张宁。

张宁转头看窗外,无言以对。

“哥哥说的我也懂啊。”张小妹又喃喃道,“可是,我只想和哥哥在一起,我想看着你在家里读书,就算不在的时候也能等着,有个念想。”

柔柔的情愫撩拨着张宁本来就脆弱的心理,他没说话。

张小妹又说:“要不把苏家的事儿先推了,以后再说罢。”

张宁一想也是个办法,已经忍不住要答应了,忽然转过头来神情就像松了一口气似的,伸出手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干什么,停在半空,又慢慢缩了回去。

言行之间的情绪让张小妹感受真切,她也是一喜,情绪有些激动地脱口道:“要是能嫁给哥哥就好了”

“你说什么”张宁顿时皱起眉头。

张小妹急忙挪凳子过来,一把抱住张宁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我乱说的。不过如果我不嫁,一直陪着哥哥也是一样的,那些七姑八婆最多对我有点闲言,又不关哥哥的事。”

乍一听上去对张宁来说非常诱人,他内心的认同,让他认识到自己原来也是非常自私的。

不过张小妹比较单纯,张宁却知道没那么简单。他自私地想占有,反正是小妹情愿的,但是他很容易就意识到:有一天她或许会怪罪自己,甚至唾弃厌恨;不想那么远,就算是眼下这桩看起来不错的婚事,如果因为自己的决策失误,也许等小妹更懂人生了也会在心里埋怨,毕竟什么都好的婆家不是随处能找着的,过了这村也许没那店了,不然现代怎么那么多恨嫁的剩女

谁才是女人心中最重视的人,这是一个不断改变的变量。通常情况下,以后有一天对张小妹来说,自己应该不再是最关心的人,而只是她的哥哥一个娘家的近亲,仅此而已;现在她说得那么亲热,那是她的世界还没成熟,而恰恰自己是家里对她最好的人,产生了依赖感大约是这么一回事。

“你又在说傻话。”张宁轻轻推开张小妹,语重心长地说,“以后你要多学点为人处事之道,明白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不应该,免得到了婆家受委屈。”

张小妹被拒绝的动作推开,脸上顿时露出委屈的表情,看得张宁心里一阵难受。

“哥哥你是不是厌烦我了,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张小妹被推开了好像要哭出来一般。

“我怎么厌烦你呢”张宁情绪复杂地看着她,心道我爱你都来不及,任何时候都不会有所改变的;要是有一天能改变,现在就答应你了。我为什么要拒绝呢,你能懂吗

他低下头,缓缓说道:“我不求现在你多么依赖我,只想很多年后,你见到我了还能高高兴兴地喊一声哥哥,咱们聊聊旧事拉拉家常。”

或许是张宁无意间流露出了很有感染力的伤感情绪,张小妹忽然呜呜哭了起来,伤心得什么似的。

张宁好言安慰道:“以前咱们的父母去世早,兄妹俩相依为命,小妹是怪可怜的;以后你会有新的人生,有自己的夫君和儿女,他们都是你的亲人,生活会圆满的。”

不料越安慰,她哭得越凶,而且光哭不说话了。

张宁便道:“伯父会安排与苏家的见面,你不用出面,悄悄呆在堂后瞧瞧。”他说罢站起身来,“我要回吴园了,有公务在身。你在家听长辈的话,又不是马上要你离开张家。”

“哥哥不和我一起去”张小妹抹了一把眼泪,急忙拉住张宁。

“我不用去了”张宁心道我去见那什么公子完全是找虐心,好像是自己的情敌一样,偏偏又没法与之较量高低。“苏家的背景应该没多大的问题,苏良臣我认识,有功名的人祖上三代都是清白的,生员功名就证实了很多信息。主要是小妹自己的印象,看着顺眼不顺眼,言行举止是不是得体等。也不用着急,慢慢了解。”

小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本来她的眼睛就很有神,一笑一颦很有感染力,张宁故意不去看,径直下楼去了。

吴园其实没什么事,整个采访使机构都要玩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洪熙帝登基以来,再也没有新的布局,大家等着被裁撤等着清算各处财产账目,有关系的找关系求新差事,没关系的另寻出路,如此而已。不过暂时吴园以下的房产还没收回,能在那里再呆一段时间;就算明文裁撤那一天,张宁还有南京礼部郎中的品级,添注官也是官照常领俸禄,不过暂时没有任何实权。

这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宁静的上午,带着些许忧伤。

他牵着马在里仁街上走,恍惚之间想起了儿时的伙伴周强,就是和他一起离家出走的那个死党,从小就在一起玩的。不过十几岁之后就很少联系了,离乡进城工作之后再也没联系过。

回忆往事,抛开黑白对错,周强其实是一种背叛;只是张宁从来没记恨过他,因为背叛之前的事本身就是错的,不符合社会规则的。指天盟誓不过是个笑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终只是一种关系,因为各种原因各种目的有各种规矩的关系,脱离了特定规则就什么也不是,人生都是独行者。

忽然之间,张宁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清晨,陪伴自己的“兄弟”不在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火车站,迷茫地不知人生的意义。明明是承受了背叛,却要背负教坏别人家孩子的骂名,而且连自己都只能承认。

他抖了抖缰绳,仰头哼起了两声小曲,悠闲地继续走路。世界不全是灰的,有对错有黑白有规则,咱们只能遵守规则,就算制定规则的牛人也不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的,需要遵守更大的规则“客观规律”那么张小妹的事儿自己做得很对,至少表现得没有错误,无须去想去纠结了,也许一开始对她产生的那些没法见光的隐秘情感,本身就是多余的。

里仁街上已经非常热闹,排场讲究的体面人和显得不修边幅的贩夫走卒一起熙熙攘攘,各种人的生活混杂在一起组成了一副市井社会。太阳在东边的云层里,露出朦朦胧胧的光晕,多云天气街巷仿佛笼罩在一层很淡薄雾之中。

第七十七章 冷笑话

更新时间:20121117

过去了的东西就再也不会回来。

张小妹呆呆地坐在张宁房间里的陈旧书案前,这张桌案实在是有些年头了。以前他总是会在的,就算白天要去儒学,晚上回来还要掌灯读书。还是以前好,默默无闻的哥哥摇头晃脑地念书,虽然没有现在这么听人说起他就很自豪,却能在漫长的年月里朝夕相处。

今天他上午回来没呆一会儿又走了,张小妹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后他回来的日子会更少,上次他说过可能会调任官职,说不定他又会去遥远的北京,去围着那个陌生的“君父”转。

那张熟悉的脸刚刚还在眼前,现在已消失不见,谆谆叮嘱什么要学为人处事什么相夫教子的话好像仍然萦绕在耳际。张小妹的心里一时间难受极了,抹了一把眼泪就往楼下跑,踩得那木板楼梯嘎嘎乱响好似马上就要被折腾散架一样。

她飞快就跑出了院门,几乎没人注意她,正在干活的大嫂罗月娥抬头瞧了一眼觉得好像是张小妹出去了,便埋头继续捡大米里的石子。

里仁街上有个熟人诧异道:“这不是张家小妹么,你哭哭啼啼的作甚,张世才抢你的糖萝卜了”

张小妹沿着街一路跑,坐船都忘记了,只顾向东南方向跑,吴园就在那边,她是知道地方的。只要脚步不停,就能离张宁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的感觉让她心里难以忍受的难过好多了,她是又哭又笑,眼前好像已经看到了张宁那淡定而温和的笑容,闻到了他怀里阳光般清淡的气息,那种安稳的叫人暖洋洋的难以描述的感觉,就像家里的生意逢淡季没有活儿的时候躲着偷懒的舒服,心情好极了。没有任何招人喜爱的东西有那音容令人沉迷,她的脑子里闪过自己的手被那双温暖的大手覆盖的愉悦。

过了两条街,从一道石桥上过去就秦淮河南岸。不料发现大街上有一大队人马挡住了去路,好像是一个大官的仪仗,有拿着“肃静”“回避”等字牌子的差役,还有旗伞盖皮鼓等等排场,车马轿子和步行的队伍有板有眼地从街中间大摇大摆地行进,速度还慢吞吞的,仿佛在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故意让行人驻足观看一般。

百姓行人自然不敢上去,都避在道旁等着,张小妹也只好停了下来。

敲锣打鼓的气氛影响了她的情绪,她也不好意思哭了瞧瞧摸出手绢擦了脸,无奈地站在人堆里。注意力被这么一岔,张小妹渐渐从激动的情绪中回过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就像刚刚从梦中苏醒,渐渐发觉梦里的东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好梦还是噩梦都是虚无缥缈的。

哥哥肯定要撵我回去,然后自己也会觉得自己太任性不懂事,而且还不听话,哥哥不是叫我学很多东西么

这时大街上的仪仗缓缓过去了,街面上重新被市井各色众人占领,恢复了喧嚣杂乱的人流。张小妹却站在原地,不再往前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对面一家楼上有个老婆婆正在嚷嚷:“回家弄饭了”张小妹愣了好一阵,终于转身重新走上河面上的石桥,动作软绵绵的好像一点劲都没有。

小妹的“相亲”张宁果真没去,那天他去参加了另一个应酬。一个同窗梁守诚年初去北京参加会试落榜后游历了数月,现在回乡来了,几个同窗好友团聚算是为他接风洗尘。那梁守诚和张宁平日来往不多,有差不多一年时间完全没联系了;张宁赴宴主要还是因为另一个同窗罗锦的再三邀请,罗锦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上回送杨四海进京赶考就是他牵的头,张宁能认识江浙才子苏良臣也是通过他的关系。

反正近日张宁就没什么事忙,这种应酬去参加参加结交些三朋四友也不算坏事。人生有进退缓急之道,有时候急不得,削尖脑袋还不如索性混吃混喝。

因为应酬是在大白天,秦淮河上的画舫在白天反而没甚风景,于是大伙儿约在莫愁湖畔的状元楼。也是个喝花酒娱乐一条龙的地方,名气虽比不上旧院富乐院的俗称,可也算个纸醉金迷之地,关键是白天视线好,那边湖光水色风景不错。

席间有陪酒侍候的姑娘有行酒令谈风月的女史,总之在张宁眼里一律全是“三陪”小姐。在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就没什么男女礼仪可讲了,男男女女各种调笑逢场作戏,很自由很轻松。张宁感觉不太自然的是陪坐在自己身边斟酒的姑娘有事没事老往自己身上蹭,别的姑娘都没有这么明显,偏她这样,很少参与这种场合的张宁面对大庭广众很有点不习惯。

梁老表还未顾得上说京师见闻和游历的逸闻趣事,倒先说起另一个同窗来了,那个人张宁也比较熟,便是矮子杨邻杨四海。梁老表叹道:“南京过去的我认识的人中,会试上榜的就只有杨四海。”

“知道知道,上回他们厢敲锣打鼓报喜的,不就是杨四海殿试被点中二甲么”罗锦随口道,好像天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似的。

比较低调的才子苏良臣这时也无不羡慕的开口:“去年上桂榜,今年立刻就中金榜,不枉咱们私下里说他才学不俗。”

张宁跟着附和了几句,没说什么。以前和杨四海有点矛盾,幸好去年大伙送他去应考时,席间轻描淡写地化解开了,此时便没太多感想。要不是以前的张宁羞辱别人个子矮,估计他对杨四海也没多少印象。

印象里杨四海的样子非常年轻,可能还比张宁岁数小,连着中举人进士,实在不是一般牛;他这样不声不响就成了,叫人家考到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夫们情何以堪。大明朝疆域万里人口亿计进士却非常少,但凡进士出身的人没一个不是人精,张宁的记忆里就一大堆经书,他很清楚这玩意不是光靠死记硬背能行的。

“四海不是咱们凡夫俗子能比的。”有举人功名的罗锦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他端起酒杯巡了一圈,接着说:“咱们还别不信资质,我以前就是和四海一个儒学读书,给你们说件小事。去年秋闱之前,不是传言平安兄咱们应天府才学第一么,大伙就猜起了谁会是解元,你们想想杨四海是怎么答的”

提起那事儿,张宁微微有些尴尬,当时传言自己应天府才学第一,还不是以前的张宁自己给嚷嚷出来的不过如果以前的张宁没死,今年是他去参加会试,能不能上榜这倒是个迷,反正现在的他去考肯定没戏。要说科举读书这条路,杨四海和以前的张宁都很有天份,自己反而比较凡庸了;前世连个重本也考不上,而考清华的难度和考进士都不是一个等级。

“杨四海平日里看起来挺谦逊的,他应该会说解元是平安兄吧”梁守诚猜道。

张宁淡淡笑了一下,什么也没猜。苏良臣毫无压力道:“我和你们又没在一块儿进学,怎么知道”

罗老表摇摇头:“梁兄啊,你和我一般,也是个凡夫俗子。我来告诉你们杨四海怎么答的他说如果以后想考会试殿试,现在是不是解元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好像是个冷笑话,讲完了众人还没回过味来想明白“笑点”在哪里。张宁倒是马上明白了,说道:“四海目光远大见识不凡。”

片刻之后大伙儿回过味来,无不唏嘘感叹一回。进士的材料就是与众不同,当时马上就秋闱了,大伙无不一门心思扑在上面,人家就开始想会试殿试了,思想境界不在一个层次。

大伙儿聊到这里,罗老表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张宁:“平安兄为何不参加今年的会试,反倒当起官来您和四海可是咱们贡院齐名有才学的人”

罗老表开口问起,包括苏良臣都立刻投来了目光,显然诸生都对这事儿好奇,只是不好问起。

张宁一语顿塞,总不能说实话,皮囊下换了个人以前的平安兄考这个行现在的平安兄现做八股文章根本就毫无水准。

他本想自认不如人,但不知怎地心里冒出一股子好胜心来,毕竟是年轻人谁也不甘愿说自己不行特别是自己曾经还羞辱过杨四海的学问,怎么别人中进士了就立马装孙子他内心里的骄傲心理被激了,恍若有一个声音说:老子做八股文章不如人,但总有地方比别人牛

他欠了欠,故作淡定道:“非人人都要进士出身,当今杨少保杨士奇也不是进士。”

杨士奇,布衣出身连个秀才都不是,教过书肯定有学问,但就是没考中过功名,现在是天子身边头等红人,太子少保华盖殿大学士礼部左侍郎兼兵部尚书,内阁阁臣身份领六部事前所未有,圣眷无人能及。杨士奇不是进士,但他是随便一个进士能望其项背的吗

“佩服佩服,平安兄有大志也。”罗老表等人只能这么恭维一句,不能再说其它了。

因为杨士奇是个特例,通常来说要有所作为,进士出身会比较靠谱一点。所以众人无话可说。

第七十八章 口渴进来喝茶

更新时间:20121118

张宁在衙门里读到一份邸报,胡“部堂”要到南京来了,他确实是退居了二线。

接着又拿到了一张拜帖,名字是顾春寒。张宁立刻就明白了是谁,此时他正在吴园,暂时是满园子那种人,实在不便接待“顾春寒”,遂差文君去递信,下午去她的下榻处拜访。

地点是在青溪上游覆舟山不远,这地方也是南京城除旧院外最纸醉金迷的四大去处之一,青楼酒肆艺馆等娱乐场所非常多。她回南京来住在这地方,或许是对从小生长的这种环境比较熟悉张宁和送拜帖的人一道循着青溪骑马而上,现在有车有马了走陆要效率得多。

过了竹林街,来到一栋二层楼房的门口,只见有不少短衣在忙活着搬东西,眼前的状况就像是在搬家一样。这地方根本不是一家客栈,而且方泠以前是教坊司籍的人并无房产田产,这宅院应该不是她名下的财产,她在这个地方干什么

张宁有些疑惑地被带着穿过楼阁,来到里面的一个园子,又穿过一道月洞门才见着方泠,和她一起来迎张宁的还有桃花仙子。

“平安先生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方泠笑吟吟地微微屈膝作了礼,松松散散的动作非常随意温柔,一如她穿的素色对襟半臂,看起来淡雅轻松。

张宁拱手回礼,又看向一旁的桃花仙子,因在外面就没有招呼,只道:“幸会幸会。”

二人请他进房中用茶款待,她们看起来情绪不错。前阵子新皇颁布了一道圣旨,宣称建文诸臣无罪,要为他们恢复名誉,那些被抓了的和做奴隶都归还田土为民,所以方泠等现在不再是“罪人”,也许那道圣旨对她们意味着新生,因此她们的脸上感觉出来了生活的希望,大约是这样。

但张宁不得不给她们泼冷水,刚坐下来就说:“这个地方离南京禁城和官府太近了,你们还是少露面的好。”

方泠品出味来,不禁问道:“胡灐降娜嘶挂绦啦氯ィ俊br >

“不管胡灐降氖隆闭拍沟蜕舻溃盎噬隙韵鹊塾性梗识醯谴笪痪途锨俺摺墒俏ㄎ闹畛计皆┱蜒┱饧卤旧砭退挡煌ǎ艚ㄎ牡凼呛戏ㄌ熳樱苯癯4绾蚊运常克晕业p墓哂蟹锤矗忝腔故潜鹎嵋妆┞读松矸荨饣胤焦媚锖吞一ㄏ勺永茨暇┦亲鍪裁蠢吹模俊br >

桃花仙子道:“方妹妹也改了名字,现在我姓杜名霞。咱们姐妹做什么来的上回平安办得好事,捕杀了彭庄主,各处地方又因此被官府查明了,扬州几个衙门到处查赃抓人,买来的货还没来得及运出去就肥了那些个当官的,人也四散。彭庄主以下各个头目把剩下的钱财分了各奔东西,我没地方可去,只好反过来投方妹妹了,至少她那儿有地方住。”

方泠接着说:“我们住在保扬湖那院子里,既无产业又没事要办,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便与仙子合计,带着剩下的几个人到南京来,将咱们的钱拿出来开个铺子,就是现在这地方,正张罗呢。”

“在青溪这种地方,你们开什么铺子”张宁忍不住问道。

方泠笑道:“放心好了,咱们还能改行做那鸨儿不成这个铺子准备作梨园,办戏班子;除此之外还经营乐器戏服胭脂水粉等买卖。我主内负责教人唱戏和检乐器,仙子主外,带人联络作坊进货等事。咱们都商量好了。”

“这行能赚钱么”张宁恍然道。

方泠道:“要是赔本了没有容身之所,只好去投奔平安先生。”

桃花仙子听罢媚声道:“我们姐妹一起服侍你,只需吃住,便宜你了,你不会不情愿的吧”

方泠听到一起服侍,脸上一红唾了一口:“叫你说正经的。”

张宁佯作没听懂,只好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便试试吧我以前也说过,松树栽在盆里不好,方姑娘身负才艺,要是这么浪费了着实可惜。”

“我名分上不是什么茶商的小妾么,也不想抛头露面,就是教别人。”方泠看着他的脸。

张宁大方地说:“上次提过的苏公子,他一直仰慕你的才艺。现在我和他有来往,正好可以请他来捧场,加上你在扬州曾经响过的名气由苏公子那些人帮忙一说,对前期经营大有裨益。”

他心里还有点担忧南京这个地方方泠以前呆得太久,名声一出去,很可能被人认出来。不过暂时倒是没问题,朝廷已经明文大释在教坊司功臣家为贱籍的建文诸臣家属从良,方泠现在被认出来也不能拿她怎样。可毕竟做过妓女,如果有她以前的客人认出来,而且出口羞辱,叫张宁怎么个心情这会儿他就是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

方泠察觉他的神色,终于带着愧疚的口气说:“你要是不高兴,咱们也不开这梨园了,你让咱们在你身边做妾为奴服侍你。”

桃花仙子感觉气氛不对,口上却不饶人:“妹妹可不能那么信他现在就嫌弃上了,以后腻烦了还了得,说不定哪天就把你赶出来”

“平安不是那样的人。”方泠毫不犹豫地说。

张宁愣在那里,刚才自己确实有点嫌弃她的以往,完全是一种本能那时间一长,真会如桃花仙子所说他的脑中浮现出了最初缠绵时的浓情蜜意,虽没有海誓山盟也是情真意切;还有在扬州时说的那些话,什么想她好之类的,简直是说的比唱得好听。

他的心绪有点混乱起来,果然这儿女私情是剪不断理还乱。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还是按你们商量好的办吧。”

方泠向桃花仙子递了个眼色,桃花仙子一脸不悦地起身离开。方泠便抓住了他的手,可怜兮兮地说:“平安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这蓄养优伶的戏园子太下作我也不是非要摆弄这些事,只是桃花仙子没地方可去了,现在又不必去做那些刀口尝血的险事,我是依她你也别怪她,她从小就没个依靠,你叫她突然指靠你过活,她还习惯不过来。”

“兴许我不该太较真,我干嘛非要约束着你”张宁叹了一声。

方泠听罢几乎要哭出来,带着哀求的口气道:“我没有怪你约束,从旧院出来后我没和其他人有过什么纠缠,你不信我么”

忽然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