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第33部分阅读(1/1)

斩草除根,上下五千年就没几个方孝孺。

彭氏的人马陆陆续续抓了几个所谓教徒回来,全是基层跟着混饭吃的角色,一问三不知,杀了他们都没用。这种情况张宁是不急,其他人有点急了。

过了三天,彭定南高兴地来找张宁他们,说是有重大进展。等他们赶到关押人犯之地,这才知道,原来宣慰使在一条路上设伏,截获了一封密信。密信加注了辟邪教护教的印信,其中还用了一些暗语,内容大概意思是上头把宝库藏起来了,可能想携款逃走,让收信的人召集人马去把上头的人堵在总坛,并设法找到把财物弄出来大家平分云云。

张宁初时有些震惊,但很快意识到这是一封假信。且不考虑“上头”也就是教主不可能贪点钱想跑根本不可能,就说辟邪教本身,它实际是建文朝的旧人控制的组织,高层的人脉和建文党羽千丝万缕,她们绝不敢擅自对作为建文帝嫔妃的教主造反,否则这些人根本没容身之所。

天下很大,但人其实很渺小,有个立锥之地就不容易了,要混出头做上一个圈子的上位谈何容易,那几个掌权的护教绝不会放弃自己拼搏生存多年的位置,也很难同心同德联合起来干冒险的事。这些人肯定没有什么清白合法的家底,失去了辟邪教又是女的,活下去都很困难就像赵二娘当初被家里赶出来,只能去做低级妓女,一天接客二三十人;还有张宁自己,算是有一个好出身,若不是以前的张宁寒窗苦读十几年熬着寂寞熬着清苦,哪里能有今天

张宁看出蹊跷,认为这封信是姚姬故意漏给官兵的,目的就是帮张宁找理由。既然辟邪教上面的人在争夺财产,就不可能是受某些人控制的神教,理由正如张宁心里想的一样而且这封假信在朝廷里的可信度还比较高,谁会认为张宁和辟邪教有勾结没有勾结又怎么如此巧合,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教还能对官府的动向了如指掌就算他的身世有疑,但没人会觉得他已经和建文党羽联系上了,否则在永乐朝时做采访使也没那么得力。

不过燕若飞私下也提出了疑点,认为彭氏大股人马出动,有可能是辟邪教闻到风声,故意误导视线。他这么说完全可以理解,毕竟燕若飞是胡灐降男母梗3〔煌宜档囊埠锨楹侠怼br >

吴庸也说:“彭氏办点正事拖拖拉拉,我也认为凭他们查不到这么重要的线索。”

张宁道:“无论如何,这封密信就可以做交差的物证,总比一无所获回去要好。不然各位说说,咱们现在有啥办法去查”

吴庸叹道:“燕大侠说得对,这事儿真得需要直接驻一个采访使,慢慢渗透才有能进展。靠永顺宣慰使司根本靠不住。”

张宁道:“说得有道理,可现在谁来任命采访使先帝洪熙下旨裁撤,今上又没传谕恢复,况且就算进驻采访使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咱们能在此耗一年半载总得先想个办法回禀,奏章也得写。”

燕若飞沉默了许久,说道:“要不张大人和吴大人先回京,我随后再跟上来。”

张宁摇头叹息道:“毕竟你是胡大人家的人,我的话在你面前不管用。”

“在下绝非此意”燕若飞忙好言道,“此次查案,全由张大人主持,在下一向听命行事。若是张大人执意要在下一同草率回京,在下无抗命之理。”

燕老表说得好像很客气,词儿里却带刺。什么在下听命行事的,他是铁了心跟胡灐剑静慌抡拍飧鏊街鞒执缶值纳纤靖┬u饧一镒雠上窀鼋耍涫岛芏俪。贤访蝗怂桓胰砟ビ捕ァbr >

话说到这份上,张宁便只好说:“那行,你可能还想亲自去查那古寺,里面岔道很多,千万别迷路,咱们可不会回来找你。”

燕老表抱拳道:“在下谨记张大人所言。”

商量定,张宁便向彭定南讨来了密信,并夸赞感谢他的帮助后辞行。

彭定南派仪仗人马相送出数里,大队回去时又留了一队兵马“护送”出境,说怕朝廷的官在永顺司地界出事儿担当不起。这倒是苦了燕若飞,相当于被人带兵驱逐出境,然后才能私自折回。

张宁对他执着要查的事不怎么看好,随从没有他的忠诚立场,可能不愿意代他进古寺拿性命开玩笑,要去只有他自己去。辟邪教总坛早就有防备,他一个人进去很可能真得死在里面这就怪不得张宁了,张宁已经厚道地提醒他有危险。

回去的路走过一遍,又不用再打探事情,走得就比较快。张宁在驿馆休息时,每天抽点时间来写奏章草稿,预计到京时可以准备完毕。

一篇奏章洋洋洒洒好几千字,张宁并不是存心累述,尽量用简洁的字句来描述事情原委,不过描述得比较详细。主要内容无非两样:第一香灰没有毒,第二辟邪教和建文党羽没有关系。

香灰无毒,有从底层教徒手里取来的物证,又从一间人们不敢进的古寺里获得了大量实物,全都无毒;接着把从杜方知事那里获得的信息,选了一些出来作证,描述了辟邪香的两个作用,故弄玄虚驱鬼防当地吸血虫当神符卖,官府里没有谋财害命的记载。

和建文党羽没有关系最大的物证就是永顺司宣慰使查获的密信,结合对辟邪教的来历活动情况,阐述他们以蛊惑人心敛财为目的的本质,和山匪相类。

路上半个多月,张宁已经字句修改润色通顺,一到京师便回家忙着誊抄,接着换了官服就去礼部和胡灐脚雒娲蛏泻簦阒苯尤ノ缑诺葑嗾氯チ恕u庵肿嗾虏荒芡uㄕ顾靖愕寐灾苯映仕突实凼堑玫皆市淼模2凰闫苹倒婢亍br >

高大的皇城,红墙黄瓦,门口站着一动不动的军士,城上还有官兵来往巡逻。张宁也站在石板上,尽量保持着严谨的站姿显示自己对皇权的敬畏。

深秋初冬的天气,站得久了张宁竟然出了一身细汗,起码有一个时辰以上。当文官有时候也是一件体力活偶尔还得抗揍,被廷杖的也不是没有。皇城侍卫也没人搭理他,或许官员屈服在皇权下的场面他们看得多了,大伙都比较淡定。

这就像高大的宫室城楼,想推倒很难,如果要倒了想扶住也很难,所有人都在里面挣扎。

不知站了多久,终于见着一个太监拿着拂尘迈步出来了,太监从甬道里面径直走到张宁面前说道:“口谕。”张宁只好跪倒在一个太监的面前,没办法想当初连朱瞻基都跪过。

太监尖声道:“朕听说还有一个人没回来,先等一天,明日下午叫胡灐胶驼拍黄鹄闯刑烀偶蕖br >

张宁忙道:“微臣遵旨。”

太监这才把挺直的身板松懈下来,上来扶起张宁好言道:“张员外郎路途劳顿,先回去歇着吧。咱家这还得去礼部给胡侍郎传一样的口谕,失陪了。”

张宁他扶的时候将一颗金珠子塞在太监的手心里,从永顺司离开时老彭送的“地方土产”里挑的。太监倒是愣了愣,大约此前的太监权力不大很少有文官甩帐,不过太监还是会心一笑,没有拒绝,实在很隐蔽的方式。

忽然之间张宁觉得自己出京这一趟回来改变了不少。

他遂慢吞吞地迈着发麻僵直的腿一边走一边活动,心里琢磨:朱瞻基是怎么知道燕若飞没回来的京里厂卫众多他倒是知道,不过具体是怎么让皇帝获悉倒不好猜测。

正想着这事儿,忽然一辆马车在张宁的马边停下来,车帘拉开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丑脸,不是王振是谁张宁一时间倒是有点担忧,估计是确认自己的身份后更心虚了,也可能是刚才口谕里的那个细节影响了他的情绪。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你到底是要走还是要让”张宁对马车上的人说道,随即回头看了一眼。王振对这种小动作非常内行,一瞧就明白了,忙说:“您是当官的大人,先走先走。”

张宁遂叫马夫牵着马继续前行,到了正觉寺门外,他便对马夫说道:“你先牵马回去,我进去烧柱香去去晦气。”

正觉寺里有和尚,也能现场买到香,价格比市面上贵得多,不过香客们掏钱给寺庙也算是积德行善,所以卖香烛油等物也是正觉寺的一大收入。张宁便掏了些铜钱,随意买了点香到正殿里点上拜了拜。

寺庙里人很少,大约这个时间段官吏还没到下值的时候普通百姓各有各的事,又是下午,张宁只碰到两个来拜佛的陌生妇人。

他在寺庙里呆了一会儿,果然就见王振走了进来。张宁遂走前面沿着正殿屋檐转过墙角,等着王振过来,便小声道:“刚回京,可能有厂卫盯着,谨慎些好。”

“平安兄说得对。”王振忙点头,“此次出京有何进展”

王振说罢没听见吱声,便去瞧张宁的脸,只见他垂头皱眉想着什么的样子。过得一会儿,他便把手伸进袖袋,拿出一张纸来递过去:“这个你拿着,看完就明白了,不用细述。”

王振一时好奇忙打开瞧了一眼,脱口道:“草拟奏章平安兄的亲笔就是刚才你到皇城呈送的那份奏章么”

张宁点点头:“一字不差,不过这一份字迹比较潦草,涂改过一些字句,将就着看吧。”

王振的脸顿时露出异样的红光来:“干爹说了,上回的事真是靠了平安兄,不然咱们可得吃个糊涂亏。你放心,干爹是个厚道人,也是个明白人,肯定记得平安兄这份情;就连咱家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谁对咱们好谁对咱们坏,咱家分得很清楚而平安兄就是对咱家好的人”

靠说得这么基情四射,张宁一时有些不适应,主要因为原本就厌烦王振这家伙。张宁便正色道:“王兄用不着这样说,这世上真对自己好的人只有父母和最亲近的人,其它的关系,还是淡点好。”

“也是这么个理儿,君子之交淡如水嘛嘿嘿”王振高兴道。

张宁一听,知道他没听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自己的意思其实是世人谁也不欠谁,都是为了利益,如果能互利共赢自然能交好没有实质矛盾只要言语投机也能结交,利益一旦冲突就说不清楚了就像胡灐剑背鹾驼拍墓叵狄不共淮淼模质怯览质贝黄鸸吹模闶抢辖磺椋鸀〗也有心拉拢过张宁为盟;结果呢,一件香灰案,什么都荡然无存。

“此地不便久留,我便不多说了,先告辞,后会有期。”张宁抱拳道。王振也急忙藏好那张纸,拱手回礼。

张宁遂步行回家,发现小妹不在家里,赵二娘说在罗幺娘家里还没接回来,徐文君已经取接了。

他便径直回自己的卧房,拉把椅子坐了下来。路上颠簸,回来又在皇城正门“站军姿”站了一个多时辰,着实有些累了。但思维却相当活跃,挂念的事儿太多。

赵二娘沏茶进来,说了几句他走后家里的情况,但见张宁支支吾吾心不在焉的样子又一脸的疲惫,她便在身后做了个鬼脸,知趣地走了留他一个人静着。

诸事牵挂,脑子里冒出来的最清晰的事还是刚才把奏章草稿给王振的情形。当时在脑子里过了两遍就下决定了,这其实是相当严重的一件事,倒不是因为张宁草率决定,他心里清楚,无论权衡多久最终自己还是会那样做。

王振是王狗儿的心腹,与王振勾结实际就是和王狗儿结盟,内外勾结被查实了肯定很严重;又把奏章原稿授予王狗儿,总之张宁是牵连进去陷进去了。

他也没后悔这样做,如果是出京之前肯定会顾忌诸多,而现在他不愿意置身事外。无论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先试试再说;而今王狗儿遇到危机,他毒死了永乐帝肯定提心吊胆,这时候张宁支持他就是一种投资,帮他渡过难关,正是雪中送炭之时,张宁将来能多一份能量。

一个空灵的声音轻轻响在而侧:你是怨我拖累你

他把手伸进衣服里,拿出那根足链来瞧,偏西的阳光正好在窗前,阳光下竟然能发出五色光彩,十分漂亮。张宁细看之下,只见金链子之间镶嵌着许多多面形的宝石,所以被阳光一照才能五彩缤纷。这条链子肯定是贵重之物,价值不菲。

张宁一面看一面想着它戴在脚踝上的样子,过得一会儿,便转身去箱子里翻找,从一个上锁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个菱形红绸小包,是个吉祥符。

他琢磨了片刻,觉得把这个吉祥符穿在那条链子上,既便于保存又像一条项链一样。有时候他一个人呆着确实会干一些无聊事,现在正是如此。他便找出一把削瓜果的小刀子出来,在绸包上弄个孔,捣鼓着把链子穿上去。

不料刚弄好,忽然就听到了“嘎吱”一声掀门的声音,他急忙把东西放进怀里,可惜晚了一点,已经被罗幺娘看见了。罗幺娘顿时一脸生气,走了过来伸手道:“拿出来。”

张宁立刻想起以前在马背上的场景,她气愤地夺过张小妹的抹胸使劲撕,吃奶的力气都要用出来了,然后当垃圾一样扔掉。张宁想到这里如何肯交他瞪目道:“你要来何用,又给我弄坏好好的东西你干嘛破坏,没事败家么”

后面张小妹也看见张宁的红绸包了,她当然明白是谁的东西,脸色顿时一红,低头看着脚。徐文君则用同情的目光看过来。

罗幺娘生气地说:“什么人送你的,你出去一趟是不是在外面和什么女人来往你给我拿出来。”

张宁拉下脸道:“反了不成,这家里究竟谁说了算夫妻尊卑都搞不清么”

“我还没过门呢,你就这样”罗幺娘哭丧着脸,“就这样勾三搭四的”说罢转身就拂袖而去。

小妹回头看了一眼,急忙跑上来就拿软软的柔荑拽住张宁的手:“哥哥,你怎么不和她解释解释看把人气走了,赶紧追回来”

张宁经她一提醒,想起不仅有链子还有绸包,绸包不是小妹给的么这事儿完全能说清的。想罢急忙追了出去,刚出门走到屋檐下,就看见罗幺娘正磨磨蹭蹭地还在洞门口,她恰巧回头来看,又不巧和张宁四目相对,遂一扭头疾步出门了。

张宁忙提起官袍下摆跑了几步,追到月洞门喊道:“给我站住”

罗幺娘真就站住了,回头愤愤道:“你还那么凶,难道是我做错了不成”

“东西是小妹给的,不信你问她。”张宁道。

罗幺娘愣了愣:“她给你那东西做什么你在京里不是每天都能见”

张宁道:“前年我参加乡试后不是遇上了灾祸小妹给求的符,我一直拿它保平安呢。刚才你那副急色的样子,交给你还了得,肯定给撕坏,我的平安不是没了”

罗幺娘那么大个人,毕竟是娘们,几句话就给哄好,她安静下来,没好气地说:“你才急色”她顿了顿又道:“你真是一直想着你家小妹,出门几个月可曾想过我”

张宁见她好了,便说道:“回院子再说吧,叫人看见咱们吵像孩儿一般一会好一会坏,也不怕人笑话。”

罗幺娘遂跟了上来,进了内院便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人家问你呢,想没想我”

“想”张宁无奈道,“反正我会迟早会娶你过门,都说定了的,你还没事闹腾什么”

罗幺娘不满意道:“现在你就厌倦人家了那你为什么要娶我”

张宁揉了揉太阳穴,头疼道:“哪里厌倦你了我从来都觉得幺娘是很好的一个女子,而且已向杨大人下礼,难道咱们没事就出尔反尔”

“就因为这个”罗幺娘总觉得不太满意,但她转念一想,又有些黯然道,“你说得也对,好像成亲都是这样子的。”

张宁耐心地好言道:“想通就对了,古时男耕女织,今时男主外女主内,众人都是如此,各尽自己的责任过好日子就行了。你也改一改脾气,醋劲那么大,你看官僚富商,几个没有小妾的咱们家要独立特行,我也不是清流派的人。”

“我何曾允许你纳妾了”罗幺娘感觉自己上当。

张宁小声道:“人跟着咱们过活,和家里人一样,又进出卧房铺床叠被,不是妾你当人是什么妾室又不会抢你的位置,你操什么闲心。”

“好吧。”罗幺娘道,“我退让一步,但是以后这种事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我觉得人还行,你才可以。”

“自当如此。”张宁随口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揉揉能变大

留罗幺娘吃了晚饭才把她送回去。张宁一回来就开始整理证物和思路,皇帝口谕明天下午去御门面圣,胡灐揭惨ィ孟裙俗抛急刚馔贰o肫鹄凑嬲淮媸セ故峭芬换兀淙蝗ツ暇┯菔奔煺盎鞘焙蛑煺盎共皇腔实垡裁挥刑熳右钦掏牵赂盏腔腔岫拍直还室饫渎洌源用唤实邸:迷谡拍皇敲患烂娴娜耍睦锼涠嗌儆行┙粽诺胱胖灰睦窠诙源鹆鞒侍庥貌淮蟆br >

永顺宣慰使查获的密件在张宁手里,他先检查了一遍拿信封封起来,又提笔写了几个字作记号,明天要带上,皇帝一问直接可以拿来佐证。还有一大包辟邪香,无须提着个包裹进宫,只要带一点样品就行。他便四处找盒子,却发现房间里没什么合适的小容器。

他想起女人装首饰或胭脂水粉的小木盒挺合适的,唤了几声赵二娘没人应答,便起身自己去拿。小妹的房间就在旁边的西厢房,他见窗户亮着灯,就走过去敲门。里面小妹喊了一声:“进来,我正等着呢。”

张宁听罢便推了一下门发现没闩,径直走了进去,左右一看梳妆台没在外头应该在珠帘里的暖阁,便伸手挑开帘子走进去问道:“小妹,你有那种装”话还没说完,忽然发现屏风上搭着衣裙,还有一阵淡淡的白汽从里面冒起来,他咯噔一声:小妹在洗澡。

“哥哥”小妹听到张宁的声音就开口唤了一声。

“我不知你在沐浴更衣,等会再来。”张宁忙往外退,刚想出去,从半掩的门缝看出去只见赵二娘正向这边走来。张宁顿时头大,忙又退了回来吩咐道:“别嚷嚷,也别说我进来了”

他慌忙左右一看,哪里顾得许多情急之下想床底下躲,不料床脚太矮,根本进不去一大个人。他慌神了,忽见屏风后面有个衣橱,忙转过屏风走过去。只见张小妹正在一个热气腾腾的木桶里无辜地看着他,露出水面的颈脖肌肤雪白,荡漾的水波下面的风光也若隐若现。

她说道:“你先看人家洗澡就先说一声嘛,又不是不让你看,但刚刚我喊了赵二娘拿东西进来,起先忘了,被她撞见了多不好。”

“她已经来了。”张宁忙打开衣橱钻了进去。

等了一会儿果见赵二娘进来了,拿着一个东西放在边上,笑道:“这东西可不便宜,和了海珍珠啧啧,小妹的肌肤滑得,以后别用什么皂角一类的东西,平白糟蹋身子。”

张小妹道:“人家有你说得那么好么”

张宁心道:和她废话什么,赶紧打法走

“我真没有乱夸呢。”赵二娘笑嘻嘻地说,“要脸蛋有脸蛋,有身段有身段,皮肤像缎子似的。东家也长得好,你还能生得不好么”

小妹倒是没说不是亲妹妹之类的,她实际上很机灵的一个姑娘,不过她被人一夸好像高兴起来,佯作谦虚道:“可是我的胸好像小了点,没你的大。”

“你年纪还小,等出嫁了,被男人每晚揉揉,还能长大。”赵二娘道。

张宁:赵二娘这娘们给小妹灌输些什么玩意

“真的”张小妹一本正经道。

赵二娘说道:“我骗你作甚,我的就是被摸大的。要不我给你摸摸。”

“不要”张小妹娇嗔道,“人家不想随便让人摸,女的也不行。赵姐姐先出去,我洗完澡和你说话。”

赵二娘笑道:“嗯,我去东家房里瞧瞧,帮你拿东西去了,一会儿他找个人都找不到。”

等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张宁才从里面走了出来,没好气地说:“你别听她的。”

张小妹红脸道:“人家都被哥哥看光了。”

“我没看。”张宁道,“我过来找样东西,那种小木盒,别太花俏的,拿来装东西今晚的事别说出去,谁也不行,我不是故意的。”

小妹道:“知道了,上回你摸人家的胸胸,人家也没说,秘密。”

张宁心道我啥时候摸过她的胸她光着身子,他也不想在这里胡扯太久,赶紧去梳妆台上找东西。小妹在后面说道:“铜镜后面有个木盒,哥哥看行不。以前方姐姐送了对金镯子,我买来装镯子的。”

果然在铜镜后面找到个木盒,张宁把金镯子倒出来,拿了盒子就走。在门窗后面观察了一阵确定没人才悄悄走出去。

内院里很安静没几个人,主要因为不允许男仆入内,徐文君可能已经睡了,院子里剩下的一共就只还有三个人。张宁径直回自己的房间,果然见赵二娘在自己屋子里。

他准备干的事是收拾明天上殿要的东西,小妹那里拿的木盒子怕被赵二娘瞧出蹊跷,张宁做贼心虚,便道:“起先我就洗过澡,一会儿也不用打水洗脚,没什么事了,你回去歇着吧。”

忙着东西收拾好,他便出房门准备去厨房找点冷水漱口洗手,然后睡觉。回来后的第一条晚上,确实有点疲惫了,明天倒是睡晚点起来。

返身回到房间时,只见小妹正在里面收拾桌子,他便诧异道:“都要歇了,小妹还过来作甚”

“想问你几件事。”小妹抬头看着他说,“平日晚上哥哥都不来我房里的,今晚来找什么盒子,莫名其妙的,你是不是故意想看人家”

张宁想解释,忽然想起在辟邪教总坛的难堪事,也学着姚姬的处事方法道:“别再提了,回去歇了吧。”

“那么久没见着哥哥,明早你又要出门把人家留在家里。我要多呆一会儿”张小妹撒娇道。

张宁只好坐下来准备和她闲聊一会儿,也招呼她过来坐。她在书案前坐下,还是像以前一样拿手撑着下巴,一双美丽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宁:“前年送你的那样东西,没想到你还留着。”

“嗯。”张宁随口应了一句。

小妹又喃喃道:“你一直想着人家,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宁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轻轻说道:“有些东西放在心里就好了,说出来也没用。”

“我又不是你亲妹妹。”小妹看着他说道。

张宁道:“从小一起长大,和亲妹妹没什么两样,况且世人都当你是我的妹子。”

“哥哥好久没有捂着人家的手了,哥哥的手又大又暖,我想要”小妹娇娇地看着他说。张宁便沉默着挪了挪起来,轻轻拉着她的手捧在手心里。

小妹顿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眼睛如同那月初明媚的月亮湾,看着张宁心里头相当舒坦,他最喜欢看着自己爱的人露出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若是有一天姚姬也可以,张宁觉得真没什么遗憾了。

“我还想哥哥抱抱。”小妹撒娇道。

此时此景张宁的心情变得干净而美好,院子里又那么静,他情知太过暧昧又觉得没什么,遂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小妹便高兴地唤了一声哥哥,扑到他的怀里,脸颊在张宁胸膛上轻轻磨蹭着。张宁闻到一股子清清的香味儿,清香里夹杂着一点花香,应该就是刚刚她沐浴抹的什么东西。

她惦记脚尖在张宁耳边悄悄说道:“罗小姐在咱们家的时候,哥哥把她哄好了,但是她好像还是不太满意。”

“好像是。”张宁道。

又听得小妹好听的声音道,“哥哥少给一样东西,所以她才那样。”

张宁细细一回味小妹的话,觉得大有含义,嘴上道“人小鬼大”,心里也寻思:那种东西就算是男的花言巧语说出来骗人的,她听了也会发自内心的高兴;女人之常情,像罗幺娘又不缺吃不缺穿,她反而就在意那种梦一般的事物自己不是说不出来做不出来,哄女人还算简单的事信手拈来而已,却不知刚才为什么没有那般对待罗幺娘自己的名正言顺的女人。

或许是因为亏心:许多事让罗幺娘蒙在鼓里,万一自己栽了对她岂不是很不公平可又怎么能告诉她呢万一罗幺娘对杨士奇泄露了怎么办,杨士奇毕竟当女儿养了她那么多年肯定是她很信任的人。这事儿一旦搞砸了,不但会失去杨士奇这颗大树,还会反过来遭到杨士奇极其同僚的打击。反目成仇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心里一阵愧疚和难受,耳边又传来小妹的南京腔:“哥哥把那种东西都给我了,又藏起来。你分一些给罗小姐吧,我觉得她人好。”

“小傻瓜。”张宁轻轻把她推开,眉头微微一皱,“我是不是没当好哥哥”

小妹翘起嘴来,有点不高兴地说:“你又要教训人家了。”

“算了不说也罢。”张宁感觉倦意愈浓,大约在自己家里身边是亲近的人,太过舒适太有安全感,很快就生出懒懒的感觉来。

小妹忽然认真地说道:“我想哥哥的人,可以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自欺欺人的敬畏

窗子没关,深秋的风裹挟着打霜的味儿时起时落,把书案上放在瓷盆里的白蜡烛的火焰吹拂得摇曳不定。张宁见小妹身上的交领外衣松散地披在身体上,便伸手给她往中间拢了拢,他的脸映着摇曳的烛火,也仿佛变得阴晴不定。

他没注意,每每这样细微的关怀更是在诱惑着别人慢慢坠入深渊。他的脸仿佛很平静,却有带着隐忍,张小妹又想起他看着那祥符的表情,也是这般模样。

有些事不必说出来,放在心里就好了。小妹无辜地看着他:“哥哥,我好像说错话了,刚才”

她的脸颊上升起一朵红晕,一时没忍住说得太直白了,她顿觉一阵羞臊,遂低下头捏着衣角。张宁见状说道:“没外人,说了就说了吧,不用惦记着,时间不早了回房歇息,哥哥明天还有要紧的事,听话。”

张小妹低头磨蹭了好一会儿,只得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她是有经验了,通常这种时候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唯有失落;不过有一回例外,就是在南京时家里人都逼着她嫁出去,她忍不住任性了一回,果然哥哥还是宠着她的,不仅依了她的无理要求还把她带到了京师来。如若不是她鼓起勇气胡闹,现在哪能在这里听到哥哥耐心地哄着惯着,哪能被他握着手心,还能抱抱呢

想到这里,张小妹低落的情绪再次升起,忽然抬起头说道:“哥哥自欺欺人”

张宁见她愤愤的样子,便脱口问道:“为啥这么说”

小妹说道:“你明明舍不得人家,还老是装出一副好人君子一样,不是虚伪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

任谁被揭短也不好受,张宁也不例外,他有点生气地说:“小妹难道觉得哥哥对你好都是假的”

小妹见他情绪微微激动,不再像平时一样非要淡定,小嘴边露出一丝笑意来:“那我问你,你老是说我怎么怎么样成亲生子才好,你倒是自个想想,真舍得把我嫁出去当别人家的人你不难受么”

“我”张宁一语顿塞,愕然看着她。

张小妹上前一步,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万一哥哥当宝的人,人家当根草一样嫌弃,你只能干着急,那时候你会后悔罢”

张宁正琢磨她说的事,思路一下子反被套进去,不禁后退了一步好像可爱的小妹会欺负自己一样,他底气不足地说:“不过给你选个好人家,应该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不堪,小妹本就是招人喜欢的姑娘。”

“哥哥在怕什么”小妹又逼近两步,撑起来的柔软胸脯几乎要贴到张宁的身上。她又说道:“你离京时,我和罗小姐在一起,在杨家见过一个姓董的公子。他向杨家的人打听我的来历呢哥哥那么舍得,也帮我打听打听那位公子是哪家的”

张宁果然顿时生出一股火气来,一种雄性本能仿佛自己在受到挑战,脸色微微一变。他又忽然发现小妹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的脸,觉得好像中计了,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哪家的”

“我问你呢。”小妹轻轻说道。她趁张宁埋头梳理自己的情绪思维时,瞧瞧把蜡烛给吹灭了。

黑暗之中,张宁只觉身上一重,小妹温软的身子就到了自己的怀里,她踮起脚悄悄说道:“就像在老家那晚上一样抱着我好么,好多晚上我醒来都以为哥哥在身边呢。”

张宁沉默了好一阵,说道:“你还小不懂,但哥哥做事得想后果。咱们兄妹俩的关系,若是不加节制区别,无论在哪里都不能被周围的人所接受,万一有一天我不当官了同样如此,除非咱们与世隔绝,可人活于世怎能与世隔绝关键你一年一年大了,哥哥不能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所以也不能自私地占有”

“我就是要和哥哥一辈子在一起,我要哥哥一直宠着我。”小妹忽然变得任性,紧紧搂住他,“你说得好,自己却也有那种心思,你究竟要怎么样嘛你又不是我的亲哥哥,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张宁才轻轻诉述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因为你还有更好的希望我该怎么说出来呢”

小妹温柔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哥哥慢慢说,我喜欢听你说话。”

张宁道:“那坐下来,把灯点亮,咱们好好聊一会儿。”

“我不就要这样抱着你,你不要那么吝啬嘛,让我多闻一会儿哥哥身上的味道,好舒服的。”

张宁便慢慢地说道:“我对有希望的人,常常怀有敬畏之心,哪怕只是弱小的小妹,怕她因为自己而走错路,到时候没有了出路会怪自己”他又想起了前世最好的哥们周强,遂叹了一口气道,“人是会改变的。虽然你现在那么依赖哥哥,但是不要急,随其自然慢慢地就能找到自己应该拥有的东西;而暂时的渴望,也许只是春心萌动也许觉得现在很重要,其实过去了就毫无意义。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清楚,小妹能听明白么”

小妹点点头:“人家又不是傻子,能听懂的。”

“那就好,我送你回房吧,哥哥今天真的累了。”张宁有些疲惫地说。

小妹乖巧地“嗯”了一声,张宁遂找火折子发现还有火星,点燃蜡烛,就送她出门。一高一矮两个人沿着屋檐走了一段路,来到厢房门口,此情此景仿佛发生过很多很多次。

“若是那个人没有哥哥说的希望,但是世人又不允许在一起,哥哥会怎么样”小妹那鬼灵精怪的脑瓜子忽然想出一个问题来。

张宁被这么一问,心口好像感觉到了那怀里链子还硌着自己,便小声说道:“依赖不一定是儿女私情,我会想尽办法和她在一起。”

世间万物从来没有情绪,但若是人用孤寂的眼光看东西时,阳光明媚的京城也没有热情。深秋初冬的阳光照在身上,张宁依然觉得皇城之南一排排的官邸灰蒙蒙的。

沿着石砖铺就的大道,向着巍峨的皇城走去,他尽量让自己抬头挺胸合乎礼仪。口谕下午到奉天门御门面圣,但现在刚到中午,张宁吃饱了饭穿戴整齐就到午门外等着了。等皇帝传诏,就能马上进去,不然还能让皇帝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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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宁忙抱拳见礼,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下官拜见胡大人。燕大侠也要面圣”

胡灐胶脱嗳舴啥己蜕频鼗乩瘢鸀〗说道:“燕若飞也是参与了此案的,但未得皇上召见,一会儿让他在这儿等着,皇上若没提他,就不进去了。”

“原来如此如此。”张宁点头称是。

现在胡张二人已经成了政敌,但私交仿佛和以前没差别。张宁明白,对立不一定有仇,结盟也不一定有基情,出来混常常身不由己无须太执着了。他想罢就好言道:“我想起刚出仕为官时,在为官御人之道上很受胡部堂的教诲,一向是很敬重您的。”

这句话实在有拍马屁之嫌,胡灐匠烈髌蹋鋈豢骋恍Γ骸拔僮苡泄樘镏眨阄彝曛唬诵硗蠡鼓芎炻靡环br >

张宁笑道:“正道是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