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第71部分阅读(1/1)

朱升说道:“还讲不讲道理了,书信只能证明湘王求贤,父亲又没同意,这还能治父亲的罪”

朱恒看了儿子一眼,心道儿子毕竟才十几岁,以为凡事都可以讲道理并不是多大的错。他颓然坐回了椅子上,一时间觉得什么都完了。

好友宽慰道:“汉王应会念朱兄的功劳苦劳,朱兄也不必太过忧虑。”

“这么好的机会,姓王的那帮人会轻易收手”朱恒冷冷道。

他的好友又道:“我看汉王可能还没拿定主意,与湖广湘王结盟之事,他也没有马上否决。就等这事的结果了。王爷多年征战,jing于兵事,他或许能有赵王胡服骑shè的长远见识。”

朱恒摇头叹息,颓丧地说道:“兄台今后不必再来了,未免被牵连上身,老夫反倒于心不忍。”

“有朱兄这句话,我还怕什么事”

俩人说了一番话,好友告辞,朱恒也没送,儿子倒是很有礼节地替他送客了。

朱恒面对墙壁上的一副书法一言不,上面文字飞扬的两列草书“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时至今ri,他不禁反省:难道是自己一向的为官之道错了

但他原来是个籍籍无名的人,能在汉王跟前做到部堂级别,真不是可以靠谨慎唯唯诺诺可以的;这种xing子也说不上对错,恐怕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正当朱恒束手无策,旁晚时分忽然有仆人来问:老爷是不是在ri前订过一批珠宝

朱恒心烦道:“老夫订珠宝作甚这种事告诉夫人便行了。”

仆人却道:“小人已经差人问过夫人了,夫人也说不知,小人本想将那几个人打走,不料他们咬定是老爷替夫人订的东西。小人见他们说得真切,不敢擅作主张,只好来问老爷要不小人这就再去打他们”

“慢着。”朱恒抬起手来叫住仆人。他心道自从出了事,这几天里除了一个好友来访,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什么珠宝店的人,明明见着府门外尽是兵丁,还跑来做甚生意

朱恒觉得异样,便叫人把那生意人请到茶厅见面,瞧瞧情况。

等到人来,只见四个青衣方巾的跟班和一个身穿桃红襦裙的女子,那女子戴着帏帽,走起路来倒是大方得体。一干人确是有点像珠宝店的人,因为光顾那种地方的许多妇人,珠宝店有女子做执事也是常见的。

女子从小厮手里拿过一个盒子,打开来,只见里面陈列几件金玉之物:“拜见朱部堂,请您瞧瞧,这些东西是否合意”

朱恒见他们真是来卖珠宝的,心里便不耐烦,一挥袖子正要叫人送客。不料那女子抢着就说:“若是这些东西不合意,咱们倒是带了一件稀世珍宝,只不过”她转头看了看茶厅门口侍立的朱家仆人,“朱部堂既然已经接见我们了,何不稍事片刻,我保证那件东西您肯定感兴趣。”

“哦”朱恒摸了摸胡须,向仆人递眼sè屏退,“老夫倒要看看,什么东西是老夫一定感兴趣的。”

待仆人走开了,那女子便掀开帏帽,朱恒顿时愣了愣,只见女子的左颧骨位置有处面纹,是一只殷红眼sè的蝴蝶,让她略施粉黛的一张脸看起来妖艳无比,却不似那正经人家的妇人所有的气质。朱恒恍然有种感觉,这个女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是一细想又一点印象都没有;或许是他在什么风月场所见过的妖异歌ji,让他产生的似曾相识的错觉。

这个女子正是桃花仙子,朱恒记不得她了,她却记得朱恒。他们确实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乐安时,桃花仙子也在张宁身边。

女子道:“咱们并非来售珠宝的,而是来救朱部堂。”

朱恒诧异,不动声sè道:“老夫好好的在府上,为何要人来救”

那女子笑而不语,只是看着朱恒。这个眼神倒让他觉得,好像自己说了句废话;既然人家都把话挑明了,再打官腔实在无甚意思。朱恒顿了片刻,便沉声道:“你们是”

“建文君的人。”女子正sè道。

朱恒想了想问道:“是湘王派你们来的”

女子摇头道:“建文君是建文君,湘王是湘王,虽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但咱们下面办差的却各事其主。据我所知,湘王的眼线还没能经营到南京来;不过咱们的人探明了朱部堂是湘王所求之人,就近理应帮你一把。”

“可有凭据印信”朱恒问。

女子道:“您要什么印信咱们自己人之间联络的凭据,朱部堂又没见过也认不得,拿到你跟前又有什么用”

“无凭无据,老夫凭什么要信你们”朱恒冷冷道。

女子道:“以现在朱部堂的处境,咱们冒险来救你,如果有假又能有什么好处”

朱恒心道:如果是政敌的人假扮的,自己以上当不是坐实了要叛逃的真凭实据这种伎俩在朱恒的见识里十分常见,衙门里要抓作jin犯科者的把柄,手段就包括这种,刀笔吏的说法叫“钓鱼”。

就在这时,那女子催促道:“眼下汉王还没拿你下狱,所以我们才有机会;如果真到那个地步了,朱部堂恐怕是一点获救的机会也无。”

第二百六十七章 沧海一粟

茶厅里的木柱上呈现出红漆褪色后的暗红,窗外响起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朱恒的神色如同环境一般黯淡,“人心险恶,老夫不得不多心。”

那妖艳女子冷笑道:“我mingbi了,朱部堂是担心咱们来钓鱼的。”朱恒不置可否,便是默认了,他倒是有点诧异这个女流之辈的好见识。女子见状说道:“汉王御下少了点诚意,故有这等事,朱部堂另投明主或许正是明智之举。”

女子一面说一面拿出一张纸来,“这是上方给我们下令的文书,咱们是单线联络,只认一个上峰,所以只需字迹就够了 ”“小说章节更新最快 。朱部堂所言印信却是méiyou。”

朱恒目光敏锐,已察觉到那女子抽出纸来时,那信封上的漆封,是有印的痕迹的。他又听得女子说起汉王的不是,直觉这帮人恐怕真不是同僚政敌;同僚的人不会在不经意间用这种轻松的口吻责怪汉王。

“行,我信你们。”朱恒当机立断道。他本就不是个太过谨慎的人,常常都在凭自我判断行事。虽然他确实觉得政敌是kěnéng用那种下三滥手段的,但事已至此就算再栽一回,恐怕结果也差不得太多。

女子出奇的冷静,听罢便说:“很好。朱部堂真的决定了”

朱恒反问道:“老夫像是做事拖拖拉拉的人么”

“事不宜迟,mshng就开始准备,如此一来就连朱部堂家的奴仆也来不及知情。”女子道,“准备也就是给朱部堂yidinshijin换衣服,别的东西都别带了,包括钱物细软,到了那边相信湘王不会亏待您的。计划第一步是风平浪静地离开贵府,所以要劳烦朱部堂换上小厮的衣服,借天色暗淡装作珠宝行的人混出去;而我们会留下一个人,使得进来和出去的人数相当。等咱们顺利离开府邸后,留下来的人才设法脱身。”

朱恒点点头,觉得这个法子现在还是可行的,监视朱府的人十分疏松,因为他身在南京,又是有身份的大员,而且附近州府都是汉王控制的地盘,恐怕没人认为他现在就要逃跑。

女子沉吟片刻,又道:“朱部堂还可以带一个人,最多一个,再多就怕反而出问题大家都走不脱。你快决定,带谁走”

朱恒一跑,汉王府对朱府上剩下的人恐怕就不会客气了,所以朱恒当然应该带最重要最亲近的人。

桃花仙子期待他说带夫人走,那个与他同甘共苦多年的结妻;这样的话,桃花仙子甘愿ziji留下来,把先出去的名额给朱恒的妻子。

不过朱恒很快就答道:“让犬子朱升与老夫一道走。”其实这是情理中事,桃花仙子听罢却微微有些失望。

朱恒临行前交代了府上的管家,还让管家送出门来,桃花仙子故意大声道:“要是夫人觉得咱们店铺上的东西好,请下回再到鄙店光顾。”

果然很顺利,门外的几个军士只是远远瞧着,都懒得来过问。

桃花仙子与换上青袍方巾的朱恒上了马车,待车马离开府邸后,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离开南直隶地界,一会我们出城之后,朱部堂和令公子便换乘马匹,我们连夜赶路。”

朱恒道:“日落之后南京各城定要关闭城门,况且此时朝廷兵马就在江北,城中戒备很严,现在如何能出城”

桃花仙子道:“朱部堂统筹军务,却没察到城防有许多纰漏吧不过这也怪不得朱部堂,nme多事你没法事必躬亲,还是要靠下边的人。”

这时前面赶车的男子回头插嘴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朱大人只管放心,在下自有门道。”

马车到了西水关附近,一行人便弃车换周,划一艘乌篷船也不掌灯,摸到关前。先前赶车的那汉子站在甲板上和一个武将小声说了几句,只听得零星几句话,“咱们有批东西要过去,查不得”“风头越来越紧了,你们那勾当生意最好消停一些shihou,看看风向。”“吃的就是刀口上的吃食,要怕老子们就甭干这行了,放心,就算被捉到也不会把兄弟捅出来,上回栽了个兄弟你也不是没事行有行规把心放肚子里罢”

没一会儿乌篷船便悄无声息地轻松过关,让朱恒有点目瞪口呆。

出得城去,一行人早在一个车马行存了快马,取了东西边走。那车马行和码头脚夫帮这些行档,也是鱼蛇混杂,跑江湖的人多。

这时朱恒才渐渐安心了许多,随行的人应该确实是建文那边的,ruguo是个圈套便不用跑这么远了。朱恒于是在路上开始和他们攀谈。

原来那女子却是湘王的人,另外四个才是建文君的人在南京的细作。女子自称受湘王之命,本是来南京找机会布置眼线的,从建文君的人那边打听到朱部堂的事,这才临时决定参与其中。

朱恒大致理mingbi了其中gunxi,心下不禁琢磨:难道张宁的那封信本就是他设的局,故意通风报信让官员截获,然后好拉他朱恒入伙

不过他又觉得这种事儿不太kěnéng,未免太玄了所以不像真的,反倒是同行的女子口中说辞更合情一些。bijing湘王张宁要拉拢人才不必用这种手段;张宁现在也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南京这边而是怎么对付那湖广巡抚于谦。

这时那女子忽然说道:“朱部堂除了夫人,应该还有妾室吧”

朱恒撸了一把下巴的浓须,闭着嘴出一个毫无意义的声音作为回答,在他看来这种问题没shime好说的。

女子又道:“夫人等留在南京城,现在恐怕处境堪忧。”

朱恒叹息了一声:“着实叫老夫痛惜。不过天下有千千万万的家室,老夫一人的儿女家事与天下事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

不料那女子冷哼了一声。朱恒也不想与之计较,他的胸怀若是换作士大人的见识,自然应该被赞赏。

距离南京越来越远,朱恒渐渐觉得暂且逃过一劫了。回想不久前的事,他不免唏嘘;料想今后,更不知前路何如。而眼下是真够狼狈的,带着长子逃奔,几乎孑然一身,往日在官场的经营已然化为乌有,如同丧家之犬。

第二百六十八章 国士1

方出南直隶,便到黄州府。黄州府已是湖广地界,想来湘王张宁的地盘离汉王控制的地区并不遥远。不过黄州府还不是目的地,现在湖广大部仍在朝廷官军的控制下。

朱恒一路低调,身在他乡只能事事听从援救他的一干人安排,无有不从。湖广,确是个令他感到人生地不熟的difng。朱恒平生只涉足过湖广一次,那是多年前正当年少喜中秀才,步入士绅阶层,便游历天下增长见识;其实所去之处无非是一些名山名景,游历到湖广时,就只去过岳州的岳阳楼 ”“小说章节更新最快 。

回想当年,在岳阳楼吟诵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踌躇满志,那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胸怀历历在脑海;可如今,只得一副物是人非的怅然,若能再登岳阳楼,恐怕想唱只有杜甫的“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朱恒十分不甘心,但也无法控制此刻的心境。

又过几日,一行人自洞庭湖南小心翼翼地过益阳,桃花仙子说yijing到朱雀军控制的地盘了,大伙总算松了一口气;在别家地盘上,难免提心吊胆,就算没出事也时时担忧确实不太好过。

前方“踩路”的人回来说常德府有兵来迎,如此一来他们的安全就完全有保障了。正当朱恒等骑马行至一山坡前,turn听到一声炮响,朱恒座下战马也惊得乱跑几步,他竭力拉住缰绳才控制住,心下也是一惊。此地离城尚有几十里地,莫不是快到了还遇到意外

忽然见山坡上出现了一整排马队举旗,接着一大片骑兵列队出现,那些骑士穿着一色的衣甲,头戴宽沿铁盔,上面插着高高的各种鸟毛迎风摇曳,人马整肃一shijin看起来十分壮观。少顷只见一个气宇轩昂的身穿灰布军服头戴四方巾帽的年轻人在将士前呼后拥中向前策马而来,细看之下,不是张宁是谁

张宁喝了一声,策马快步跑上来,于mshng满面喜悦地抱拳道:“朱兄,我一直在等你到来,今日终于又见面了。”

这王爷竟然亲自出城几十里迎接,朱恒又是诧异又是惊喜,别的不管就看他怎么做的,这份诚意已是十分足了。朱恒忙翻身下马,然后才抱拳鞠躬而拜:“不敢不敢,鄙人如何当得王爷如此礼遇”

张宁直接从mshng跳下来,生龙活虎的样子;又看zhouéi这些骑兵,个个昂挺胸十分有生气,着实看得人心里舒坦。张宁上前一把扶住朱恒,“你就是我的管仲乐毅,shime都当得”他指了指身后的军队道,“这就是咱们的人马,先生今日到来定让朱雀军如虎添翼,往后你我便可共襄大业。”

朱恒忙道:“今王爷不弃,鄙人已是荣幸之至,只恨才疏学浅,万不敢自大。”

张宁携其手,直接拍着朱恒的肩膀,“先生shime都不用担心。”他又回顾zuoyou道,“如今强敌在侧,时局艰难,朱雀军上下实则命运系于yiti,唯有同舟共济方能求得生存;我们nénggou招揽到天下贤才,正是自强之路,正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若是有人不识大体,只顾内斗,本王拿他何用兄弟们,难道忘了本王的训词”

那骑兵大将大喊道:“团结”众军随即齐呼:“荣耀”

虽然前来的马队只有大约千骑,一shijin却气壮山河声势如雷,众军呐喊之后情绪高涨,纷纷扬臂欢呼。朱恒觉得zijihoxing刚来就受到了欢迎一般。

朱恒情绪动摇,已难保持淡定,有些激动地拜道:“王爷以国士待我,我定以国士报君,永不相负”

“我自当记得先生今日之言,咱们回城再说。”张宁笑着拂其臂膀,爱才之意溢于言表。

随军大将喊道:“向朱部堂行礼”

只听得“哗”地一声整齐的衣甲磨蹭之声,全军将士抬起左臂,手心向下,做了一个tèbié的礼节。行礼méiyou卑躬屈膝之态,恍若君子之交。更让朱恒满面红光gnjio良好的是,众将士行礼时都目视着他,让他一下子成了万众瞩目般的人物。

及至入城,张宁先带朱恒去官署,参议部诸官员和常德府的官吏都到门口迎接。张宁将重要的人员一一介绍给朱恒,人太多,他一时也记不完,便与诸公打躬作揖以示相识。朱恒刚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是许多天没洗过澡换过衣裳,灰头土脸的样子;但此时这些外在的东西都不重要了,常德的官僚照样态度良好十分尊重。

张宁当众说道:“朱部堂在南京任兵部尚书,是主持江防的要大臣,朝廷京营二三十万精锐长久不能渡江,朱部堂功不可没。”

众人听罢纷纷表示敬意和佩服。

当然大伙的态度主要不是因为这些事,而是任谁在常德府和实际统治者湘王携手拍肩平起平坐一般的姿态,恐怕大伙都不敢小视。

接着张宁告别诸官,带着朱恒父子到府前街的一座宅邸前面。朱恒抬头一看,只见上面挂着一块匾,上书:朱府。门方一侧还有块木牌:大明帝国参议部参议长公邸。

朱恒回头看张宁,只见他笑而不语。朱恒很快mingbi过来,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住宅,连牌匾都事先打造好了。他动容道:“王爷值创业之初,不必为匹夫耗费钱资,臣下就住官署后衙便够了。”

张宁摇头道:“先生虽为臣,但亦是大丈夫。大丈夫当有排场声威。你瞧卫队你的卫队,仪仗,一应俱全。今日得先生,正当用到刀刃处,今日本王便任命你做参议长,改日再当众拜印。”

朱恒急忙道谢,不过心里还不太qingchu这个称作参议长的职务究竟是shime官。

张宁好似看到他想shimeyiyng,随即便解释道:“唐代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宋代中书枢密二府,我们的参议部在治内就相当于这种机构,shime都管,主要管军务;只因咱们的军政规模还不大,没必要造就臃肿机构,所以用一个参议部代替。”

这么一说朱恒已是了然,原来这个参议部就是权力中心,实权要害衙门。ruguo朱雀军控制的势力可以称为帝国,那朱恒就跟拜相差不多。

没一会儿,张宁一抚掌,便有军士端来一盘盖有红布的铜盘。张宁一把掀开,笑道:“黄金三百两,正如朝里新官上任要去领官服衣帽和安家费,本王也得给朱先生安家费。虽俗了点,但请朱先生勿要推辞。”

真金白银只有吟风诵月的shime才子嘴上才说俗,可是这玩意才真正实在。朱恒愣了片刻,便爽快地受了,叫儿子接住拜谢;他也是个爽快人,敢受好处,就准备拿出点本事来受之无愧。

刚不久才如丧家之犬的朱恒,此时受此优渥,心中已是感慨万千。他心道:要知如此,还在南京混迹nme长shijin作甚早就该过来投奔张宁了,就算最后没成shime事,眼下这光景心里也舒坦

二人在部下的簇拥下进了朱恒的新家,随便找了间厅堂进去坐。张宁自然而然地坐到上位,朱恒及陪同的官员将领坐在一侧。

朱恒刚一坐下来便用随意的口气问:“在此之前,不知参议长是谁”

张宁呵呵笑了一下,说道:“参议长本是徐光绉,我常呼他老徐,他是早年追随我的人,年纪有些大了。”

当初张宁任用老徐做中枢要员,主要看重老徐是靠得住的心腹。不过说起能力,老徐办点具体的事还算靠谱,于大略实在无甚修为;他早年只是个中层武将,毫无统筹全局的经历,而且离开官场多年,狼藉江湖时能有shime作为至于张宁手下的其他人,几乎méiyou真正的大才,着实无人可用;所以自从张宁起兵,所有战略层面的计划都是出自他的亲手,参议部nénggou具体施行yijing很不rongyi了,经常还要张宁过问给出办法的。

但朱恒不同,他自从出道就是职业官僚,不仅精通卷宗案牍和行政运行的规则,又有爬到高官的阅历明显官场经历丰富有御人之道;而且不同于一般的官僚,张宁觉得此人颇有见识和思想。一是在乐安时,nme多人都束手无策,只有朱恒能看到汉王;南进的正确战略;二是长江下游的内战,汉王在完全处于被动的情况下稳守大江,肯定有朱恒的功劳,长江虽然是天险,但它是死的人是活的,江防不力照样守不住,从古到今定都江南岸的王朝在大势不利时从来méiyou能靠天险就能保住国祚的;三是近期朱恒给汉王的奏呈建议,主张向“完全不如汉王军”的朱雀军学习战术,这也是一种眼光的体现。

很多人都是事后诸葛,nénggou像朱恒那样很快就敏锐看到形势的,确实不是人人都行的。

因此现在张宁是十分看好朱恒,觉得他是一个融合了传统和开拓jingshén的人才一所院子三百两黄金,虽表达的诚意很足,但对于朱恒这种级别的人来说其实张宁的成本很低,换作在南京那纸醉金迷的富庶之都,三百两金在官场上算个屁。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国士2

二人相谈甚欢,及至旁晚部下到外面的酒楼里弄来一些酒菜,一伙人在朱府里吃喝权作朱恒的接风宴。一共才花几两银子,这顿宴席又省钱了。不过府前街pngbin的这家酒楼做的熏肉确实好吃,味儿尝的出来是用松枝熏过,瘦肉纹理清晰肥肉晶莹剔透,切成薄片,入口咸淡适中回味醇厚。张宁也不客气,多吃了几块。

用过晚膳,部下在亭子里焚上草木香驱蚊,张宁与朱恒谈得甚是投机 ”“小说章节更新最快 。

想当年刘备三顾茅庐终得见到诸葛亮,便有隆中对请教到天下三分的形势。今晚张宁也想听听朱恒对时局的见解,虽然说这种话题显得抽象了点。

张宁便问:“以先生之见,当今战事会如何收场我们在湖广可有机会”

朱恒一只手放在下巴的胡子上,略一思索便道:“今日管中窥豹见王爷治下马队军容整肃大有可为,故臣不敢说王爷毫无机会;当年燕王起兵谋反”朱恒故意用了谋反这个词,“也不过是凭借燕地旧部,起兵之时实力十分有限,但多次大战侥胜,朝廷几次丧师以十万计,燕王终在战阵上奠定了胜利大势。”

他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但是经过永乐一朝二十多年的治理,燕王家早已稳固地位;加上数征蒙古南伐交趾西洋扬威,对外功绩确立了燕王的声威。因此以臣下愚见,燕王家天下如山之稳,很难动摇。王爷要以复建文君之名图谋大事,也就只有tongguo武力强取了。”

张宁谦逊地点头,实事求是地赞同朱恒的看法。

朱恒又道:“从实力来看,对宣德朝廷最有ēixié的其实是汉王,汉王同属燕王一系,很早就有争夺大位的资格;他在军中也很有威望,如今占据南都帝王之基,控弦之士不少于二十万。乍一瞧他们叔侄争雄,难分高下;可是以臣曾在汉王麾下效力所知,今日也只得叹息,恐怕汉王注定要败而汉王成败,对于王爷您也是至关重要啊;一旦汉王战败,您就不得不面对宣德朝廷倾国之力,局势不容宽慰。”

张宁沉色问道:“汉王据长江天堑,江防何如,能坚持多久”

朱恒答道:“臣在南京兵部与诸臣制定江防策略,ruguo今后兵部不出现意外,朝廷京营应该难以从大江下游进攻。大江上有暗礁缓急,适合十万规模的大军渡江之处并不多;而且大型战船难以靠岸,近浅滩便要搁浅,须得无数小船。江防策略并不难:先,在可以渡军的少数几个difng设置军营,部署大军防备,一旦有警,军营便可集结兵马以逸待劳,击其半渡,渡江进攻的朝廷军队连布阵的机会都méiyou;其次,在沿江设哨堡,若有军队要过江,定要大肆准备船只实在无法瞒过哨堡监视;更何况眼下大江江面也在汉王水军的控制下,朝廷京营不熟水战,仍旧没能夺取江面之权。”

“暂时看来,江防十分稳固,所以就连英国公张辅坐镇江北也难以长驱南下。但是汉王不能因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正如守城之军,凭借城墙死守不是办法,任何防守都应以进击为辅。臣曾数次进言,可惜受诸多限制进策无一采用。臣当时猜测英国公张辅kěnéng用两种办法:其一,大军西进先到湖广武昌府,再从南岸水6并进,往东进击南直隶,便能避开大将天堑;其二郑和海师自永乐十九年那次出航之后,一直在福建港中,海师有水军近三万人,大小船只三百艘,若用来近海运兵,一次便能运载五万以上,海师运兵到南直隶以南,自南击北,也可破江防。”

“两种战略中,臣以为东进武昌府的kěnéng最大,所以臣建议汉王率军先向西扩大地盘。只可惜如今南京疲于防守,文官武将暮气沉沉,实难有激流勇进之势。”

张宁叹道:“人总是被内部问题打败的。”

朱恒又道:“臣斗胆妄谈大势,王爷今后的战略,应以荆州武昌等地为重。若是王爷能占据长江中游要地,便可与东面汉王遥相呼应,真正成划江而治之势。”

张宁被割据山河的前景吸引,微微有些激动,便问道:“占据武昌之后,又该何如”

“进占南京。到shihou无论南京属于汉王还是宣德朝廷,王爷都应向东出击,据有南京则大事半成。”朱恒道。

张宁抚掌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gnjio油然而生。想当初在参议部和诸文官武将谈论战略,提到最终要攻占京师才能了结,所有人都觉得遥不可及,只当玩笑一般。今日朱恒干脆利索就提出了一整套战略计划,果然还是见识高度不同。

憧憬了一番未来,张宁又急忙问道:“只是眼下湖广巡抚于谦积极备战,从各重镇调兵意图将我们彻底围剿歼灭,官军兵力总数kěnéng十倍于我,于谦也不是很好对付之辈。先生之见,应该如何应对”

朱恒似乎连想都不用想,就答道:“官军人多,又受地形限制,必欲分而击之;我军人少,若要大战,只有集中兵力。”

“先生何不详细一说”张宁道。

朱恒答道:“如同王爷所探明的消息,于谦从湖广等地的重镇调兵,所谓重镇,无非北面的荆襄武昌,南面的长沙府或有江西的南昌府。北部的军队走洞庭湖西北方向路途较近,而且官军有充足的兵力,也无须南北合兵一处增加沿途州县的粮草负担。假若现在臣下是湖广巡抚,一定会采用各个击破的布局,南北两军分别进攻辰州府和常德府:朱雀军要是想保住地盘,必须分兵抵抗,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兵力更不堪用;而朱雀军要是集中兵力在一方,则常德和辰州定有一处保不住,这shihou官军便可以徐徐而图的策略,步步为营谨慎进攻,王爷手下有将士一万多人,纵深和地盘缩小之后情况十分不妙,于谦若是再派人以离间等小手段,有kěnéng导致朱雀军内乱重生。”

张宁沉思了一会儿,说道:“ruguo这个法子确好,我相信于谦应该想得到,我从来méiyou小视过他的眼光和胆略。”

朱恒拜道:“在王爷手下为臣甚好,便是做您的对手,也是一种荣幸罢。”

张宁笑了笑,心道朱恒在官场混得太久,不能把他的奉承话放在心上。张宁又琢磨起之前朱恒问“在任的参议长何人”,已是了解他的心思:刚来就把原先的大员挤下去了,他怕又得罪人。

朱恒在汉王那边受排挤还真不是破坏官场规则的原因,据张宁所知,他结仇的根源就是乐安时主张南进的策略,影响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利益才是结仇的根本。

这时张宁便很有诚意地提道:“朱先生出任参议部之后,只管放手用事,不用受那些小节的束缚,我希望先生nénggou全力制定出行之有效的战略战术,集中力量应对当前的危机;而我自会设法从中协调理清内务,若是部下失衡陷入内耗,那便是本王的责任。”

朱恒听罢心下了然,起身再拜。

二人谈论了不知多久,此时张宁才现亭子里石桌上的茶里飞进了一只虫子,不知shimeshihou在里面淹死了,他们却毫无察觉。树梢上月亮升起,夜已深了。

此时的武昌府巡抚行辕内,于谦还没回家,他把毛笔搁到灯下的砚台上,抬头对刚进屋的武阳侯直接说道:“此次作战,侯爷须记咱们既定之策,敌军兵力不足,则分之使其弱点更大暴露;我军人多,要妥善布局不要拥堵浪费优势。”

薛禄虽有战功爵位,身家显贵,但与于谦相处的短短shijin后,就对这个文官十分服气,当下便作礼应答。这时他才想起进来想说的事,便拜道:“武昌荆州兵要合兵一处花了不少shijin,道路遥远又有大批辎重,应该要比南路长沙兵延后。”

于谦直接说道:“下令长沙镇的兵马稍安勿躁,必不能先于北路和叛军交战,一定要安排好时机;若不能在北路攻击常德同时进攻辰州,则稍迟也可。长沙等地集结的兵马只有两万多人,不足北路各军的一半,ruguo出现了差错,谨防叛军集中兵力反过来分而治之。”

“巡抚所言极是。”薛禄道。

于谦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心思已不局限于战场。他原本认为武昌等地的责任不仅是对付张宁叛军,还应该防备汉王图谋,这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汉王在大江下游,他难道不考虑上游对他的ēixié但是皇帝回书十分肯定汉王对武昌的ēixié不大,要于谦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以图歼灭湖广的叛乱之军。

或许皇上的说法确实没错,bijing有张辅在京营坐镇。

至于常德府的张宁,于谦倒是很好奇:眼下对付他的官军有八万之众,他会有shime办法来应付

于谦对这场大战的结果信心满满,不过也不存在轻敌的情绪,他不是一个rongyi犯错的人;只要不犯错,这场战争应该méiyou悬念了吧

第二百七十章 如何开口

走过桂花飘香的走廊,那扇幽静的木门就在前面。窗纸上荡漾着鹅黄的灯光,好似一颗心灵在专门为一个人点亮。

张宁胸口上某个地方暖暖的,他迷恋这样的宁静与温馨。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妻子那张温柔的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其实周二娘真算不上美貌绝俗的佳丽,只不过长得还算耐看,加上年轻青春而已;但是在张宁心里,她比几乎所有的美貌女子都好,无它,周二娘属于他小说章节 。

无论多么美貌的人,她们只是个符号;而一个属于自己的女子,比什么都好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另一个考虑,他心里便有些难受,真不知如何向周二娘开口啊。已经快凌晨时分了,她可能已经睡下,那今晚就不必说出口,下次再说。

张宁走到门口刚抬起手臂想敲门,现房门虚掩,便随手推门而入。只见烛光下周二娘正坐着打瞌睡,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本书,她听见声音就抬眼一看,睡眼迷离的眼睛里顿时露出了幽怨和喜悦的光彩,喜悦更多一点。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跑到门口就抱住了张宁的腰,娇嗔道:“人家还以为不回来了,一直等你呢。”

怀里软软的婀娜的身体,有一阵淡淡的香味,张宁抚其肩膀道:“小傻瓜,以为我不回来还等着作甚我要是真不回来了,你要等到天亮”

周二娘道:“我知道你会回来了。”

“熬夜多了皮肤不好,就不漂亮了。”张宁轻轻说道。

周二娘道:“不漂亮了你还要我么”张宁道:“变成老太婆我都要的。”周二娘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嘀咕道:“你和那个朱恒说什么呢,刚接回来人就说到半夜。”

张宁笑道:“你在书上可曾读过汉代贾谊的故事文帝召见贾谊,因十分谈得来,君臣废寝忘食朝夕相处,晚上皇帝还和贾谊抵足而眠。可见古代的人遇到贤士就可以睡一块儿,我为何不能与朱恒抵足而眠”

周二娘嘻嘻笑道:“朱恒那么一个当过大官的,怕是胡子都一大把了吧,夫君真不嫌和一个老头同卧。”

“所以我才回来睡,还是搂着娘子在怀里好。”张宁好言道,“你的那个叫怜香的丫头呢,把她叫起来给我弄盆水来洗脚,真是有点困了。”

“洗个澡吧。”周二娘把朱唇靠在张宁的耳边,“你在外头跑了一天,洗干净了,才好到人家身子里。”她顿了顿又翘起嘴又轻轻说道,“夫君要是累了今晚便算了罢。”

张宁心道:一个十几岁的细腰小姑娘,我都对付不了的话,颜面何存只不过以眼下的气氛她兴致又好,张宁实在不愿意说出那件破坏气氛的事,可是那事儿拖不得须得尽快着手才好。

他便陪笑道:“那行,还是洗个澡,特别有个地方要搓干净了”周二娘红着脸道,“羞羞。”张宁笑道:“等会儿娘子可别讨饶。”周二娘低声答道:“讨饶归讨饶,人家还是会让夫君玩尽兴的。”

张宁注意到她用了玩字,不禁乐道:“娘子好像很喜欢别人玩你一样。”周二娘故意拉下脸道:“不是别人,只有夫君,我只要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