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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

刚刚问候过后,便一直都谦和知礼的站在旁边的陆冀,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他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祖母贺氏,奈何贺氏只管垂眸默经,并不看他,也只有她手中快速数过的佛珠,还有那略有些僵硬的手指,微微透露出了几丝心底同样的不平静。

萧嵩被惊得连手里的酒杯都放下了,满目愕然的看向陆冀,和这小子同样如闻惊雷后完全无法平静的目光对上,终究姜还是老的辣,萧嵩突兀的一笑,重新拿起酒杯,压下心中的惊愕之情,一通漂亮话,毫无保留的又夸奖了陆冀一番。

贺氏越见苍老的手指数在佛珠上,止不住的轻颤,萧嵩神色如常、面带三分笑意的每夸那么一句,她的心中便如擂鼓一般,“咚”得一下,几乎难以发出任何言语。

终于琢磨过味来的陆泛,看看僵硬的站在那里的儿子,看看强撑着冷静的母亲,再看看不停的捋顺着那一把美髯呲着牙却笑不及眼底的萧嵩,刹那间,只觉得这往日祥和古朴的小佛堂前,今日竟仿佛如临深渊一般,让人不敢惊扰丝毫,生怕打破望不见尽头的深渊之下那片诡异的静寂。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贺氏终于开口,苍老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处传来,如同穿透了什么一般,才恍恍惚惚的落入了众人的耳中。

“我也老啦,说不定哪日,便可随夫君一同去……”

“阿娘!”

“阿婆!”陆泛和陆冀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道,陆泛想要开口,念及母亲语气中的复杂和悲哀,却又不知道在这个时候,除了单薄的安慰,自己还能做什么,说什么。

“阿姊可莫要这么说。”在场之人,除了贺氏,也就萧嵩是同一辈分的,连忙开口劝了这么一句。

贺氏的话语,萧嵩也听得头皮发炸,一不小心,竟然直接揪下来了一根胡子,疼得他下意识的“嗷”了一嗓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过,萧嵩这般举动,倒是恰好打破了贺氏未经的言语,她那张越发苍老年迈的面孔上,极瘦、极薄的嘴唇微微颤抖,呆了呆,才回心神,强自继续道:“……夫君已经去了,也不知我这身子,还不能撑到看见孙儿成亲那一日。”

萧嵩一侧的眼角跳了一下,心中却暗道,贺家阿姊年纪虽大了,心思却是依旧敏锐,她若是说一句,“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玄孙出生”,萧嵩立刻就能掰着手指给她数一数这长安城中年龄相当的小娘子,看看有差不多的,这就寻了中人向人家小娘子的家中递个话,两相意见一致,再合个八字,寻个吉日便能上门提亲去呗!

偏偏她和萧嵩却只说到想要看到孙儿成亲,这是单单只盯上他萧家了啊!

“……我却有个不情之请,”贺氏抬头,看向萧嵩。

萧嵩脸上依然带着笑,却在心中止不住的腹诽,既然明知道是不情之请,何必还非要开这一次口!

“萧郎你同夫君本就是至交好友,咳……”贺氏又低低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才继续道:“又有我和妹妹一母同胞的情谊,临老临了,我这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几个子孙后辈,今日恰逢其会,便冒昧以求,若是萧郎不嫌弃我这长孙,便”

贺氏又是一阵低声咳嗽,闷得人心里发堵。

陆冀扶着贺氏,担忧得低声道:“阿婆……”

“……”萧嵩其实很想让她闭嘴别再继续说了,可是,贺氏今天显然是铁了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不情之请”给说出来的。

萧嵩眸光微闪,干脆并不打断贺氏言语,就等她说完为止!

“便为我这孙儿,求娶一亲……望与萧家女,结为秦晋之好。”贺氏忍着咳嗽说完,只觉萧嵩的目光锐利,有如实质。

蓦地,被这样的目光盯着,贺氏早就如同枯木的心里,竟是微微一颤。

萧嵩久久未曾言语。

贺氏也不再多言,一时间,此地竟然静得令人心生畏惧。

随着贺氏的话语落下,陆冀的背脊僵直,十来岁的少年已经渐渐懂事,却又仍旧还很单纯,还看不懂很多长辈的心意。

他不懂,祖母为何要在今日,如此突兀的替他求亲,那位萧家的女儿,如今也才五岁,裴氏平日出门走动,甚至都还不曾带着女儿出来过。

良久,萧嵩终于开口,他又捋顺了两把胡子,稳稳的坐在那里,仍旧是带着三分笑意的模样,掰着手指头数道:“阿冀如今是才十岁,这会儿定亲还是太早了些,莫说是你我这等世家门阀,便是寻常百姓家的儿女嫁娶,也得十五六岁方可,阿姊莫要心急,过个几年,待到阿冀弱冠之时,便是他阿耶阿娘不急,我肯定也要上门来催……容我想想,我萧家这辈的女儿,兰陵长房还有萧筱、萧、萧蓁,还有谁来着……反正俱是和阿冀年龄相仿,若是到时候,阿冀还未娶妻,我那侄孙女儿也还未嫁,咱们再来好好商量商量这儿女亲家的喜事!”

贺氏眼珠几乎都睁大了,她嘴唇颤抖着看向萧嵩,似是从没想到,萧嵩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待到阿冀弱冠之时”,十年之后,她还能不能活着尚且未知,萧嵩这般约定,莫说是双方交换信物,甚至连具体是哪个人、连个靠谱的口头约定都没有。

更何况,什么萧筱、萧、萧蓁,说是兰陵萧氏长房,可是,这世间有谁不知,萧家长房虽在,可是却只有萧嵩这一脉才是记在宗谱上的嫡支!

兰陵萧氏传家,仿佛自有一套逻辑,却是并不单以嫡长论之。

贺氏想要为自己孙儿求娶的,乃是萧嵩和她妹妹贺氏的亲孙女,哪里是什么至今还远在兰陵的随便哪个萧家女?

萧嵩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是,在场几人,谁还不知道,他此时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若非贺氏乃是陆象先遗孀、又是他接发妻子的亲姊,萧嵩恐怕早就摔门而去。

“时间不早,家中还有要事在身,我这便”萧嵩告辞的话语还未说完。

“萧嵩!”贺氏带着几分凄厉的一声名字,便已经径直打断了他的话语。

想着今天贺氏连已经死了的陆象先都搬出来说话了,深吸了一口气,萧嵩强压着火气,露出一点笑意,却好似心情平复的慢条斯理道:“六娘如今尚且年幼,性格还未定性,娃娃亲这种约定,双方儿女年岁都还小,也不知道是否性格相合,思虑欠妥,多成怨偶,这种不靠谱的事情,我是从来不喜的。”

萧嵩气极,又不小心薅掉了一根胡子他都顾不上了。

说!今天我还就让你说了!既然非要揪着已经死了的陆象先说话,便是攀扯上了自家的亲孙女,我也让你说!那就一次把话说完,彻底说死好了!

顾及两家情谊,萧嵩虽然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