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第172部分阅读(1/1)

始终无法侵入进来。

只是撞击大阵震声极大,好似下一刻禁阵便会被承受不住,溃散开来,许多从未经历过这等场面的弟子见了不免脸色发白。

楚赵二人站在山门牌楼一侧法坛上,为防备涡劫,此处又添了一副阵旗,由他们二人亲自看护,只是眼前涡潮水势远超他们当初所想,修道之士除非修为高到了一定境地,在这等天地之威前,也只能选择远远退避。

楚牧然看了看各个法坛之上端坐的守阵弟子,又抬首看去,见大水已卷到了顶头上方,看去一片浊浪翻滚,再也不见白日青天,把苍朱峰衬得如同龙宫水府一般,他心下略觉不安,道:“想不到这涡潮之水如此势大,也不知山门大阵能否支撑”

赵革倒是沉稳,道:“这山门大阵乃是掌门师兄亲自布下,当是不妨事的。”

这时身后传来声音道:“两位师弟勿忧,观眼前水势,守个十天半月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连忙回身,行礼道:“见过掌门师兄。”

张衍脚下云气散开,自天中落下,他伸手虚虚一托。道:“两位师弟免礼。”

楚牧然直起身来,他小心说道:“师兄,小弟有那日去仙城查阅古籍,看那前人记述,涡潮水势一日大过一日,七日后方是其极盛之时,只要守过那日,便算是避过此难了。”

张衍笑了一声,摇头道:“师弟却是说错了。我料往后水势,再也大不过今日去。”

楚牧然一愕,随后稍作思量,忽然抬头道:“师兄,可是因那蟒部之故”

张衍点头言道:“然也。我神屋山中已是洪奔浪涌,浩浩巨澜,海上风潮当比此处猛烈数倍,北摩海界如今为蟒部巢岤所在,若不想一朝尽毁,势必要设法压住水势。”

楚赵二人如今对这位掌门师兄的判断已极是信服,心下皆是一宽。

张衍抬眼看向天海尽头。目光深邃,心下暗忖:“而今蟒部之中,有此等法力之人,唯有那一位了。”

风浪卷过有半日之后。海上忽闻雷霆震响,把神屋山众修士俱是惊动,极目远眺,只见天海尽头。一条惊人巨蟒自海波之中涌出,头拔二角。腹生蜷爪,玄胄披身,顶上天穹,尾入江海,千余条金纹蛟蟒紧随其后,冲天毫光照天映地,隔着数万里也望见。

此蟒一现,海上凶涛似被一双无形巨手按住,把风浪缓缓抚平下去。

有人不觉惊呼道:“洞天法相”

洞天真人甚少露面,这尊法相一出,凡所见者,皆是被这副景象深深震慑。

临海一处山头上,一名青衣修士见此情景,却是激动不已,指着脚下道:“此等小风小浪,在老祖看来,不过是纸上微尘,轻轻一抖衣袖,便可拭去。”

语毕,他似是想起什么,回转身来,对着站在旁处的邵中襄拱手道:“亏得邵掌门先前告知涡劫之事,族中才不至措手不及。”

邵中襄本日自命不凡,甚少把同辈放在眼中,此刻见了这洞天真人显出法相,感受到那滔天法力,平日狂傲之态也是收敛了几分,还礼道:“哪里,既与贵部携手,自当以诚相待。”

要与凤湘剑派抗衡,只凭他自己一人那是痴人说梦,经过许多试探之后,在三十余年前,他便主动找上了蟒部,当时便将涡劫之事报知了上去,故而此妖部早就有所准备,并未如锺台派所想那般措手不及。

蟒部因是自外洲而来,为五大派所敌视,始终被排拒东胜洲之外,邵中襄乃凤湘剑派前代掌门弟子,自身还是妖身修道,若是能在他们扶持之下重回山门,甚至坐上掌门之位,就能自里打开一个缺口,从而在洲中站稳脚跟,因而两者一拍即合。

那名青衣修士看了一眼山下,道:“邵掌门,神屋山中正乱,可是极好的下手机会,你可要抓住了。”

邵中襄拱手道:“请尊驾回复贵部族长,就说邵某已是准备动手了,不日就将约那张道人斗法。”

蟒部曾嘱咐他夺取仙城执掌之位,只是他先前剑法还有些许瑕疵,一直能拖就能,并未真正有所动作。后来因见张衍比雍复更是厉害几分,觉得需再缓一缓,而现在他已剑法之中的缺陷已是补上,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青衣修士此刻听他终肯正面回应此事,精神一振,急急问道:“可需什么助力”

邵中襄自视甚高,本不是想说自己一人就可应付,可心中稍一盘算,却又改了主意,言道:“张道人有些道行,身旁那一名元婴修士本领也是不弱,本座要与他斗法,还需一人帮衬。”

青衣修士当即应下道:“此事不难,在下这便回去回禀族长,这几日便有消息传回。”

邵中襄叮嘱道:“万万不可是妖修。”

他虽是妖身,可身份特殊,还可有得说道,要是再来一人还是妖修,一大堆呢夺了仙城执掌去,那多半会提前引起五大派的注意,不利日后行事。

青衣修士道:“在下自是知晓轻重。”

两人正说话间,山下面忽然传来吵嚷之声,邵中襄顿时面露不悦之色,对身旁一名弟子道:“去看看何事。”

那名弟子领命去了,过有一会儿,回来道:“回禀师父,峨山派来了几个弟子,说什么这处山头是他们先前所辟,却被咱们占了去,要我等把此处地界快快让了出来,要不让我龙湘宗好看。”

实则那名峨山弟子谦谨有礼,言语也是得体,并未说如此得罪人的话,可这名弟子却怕事闹不大,故意添油加醋了一通。

邵中襄哼了一声,峨山派要是雍复在时,还可给几分脸面,现如今他却是根本不在眼内,摆袖道:“你回去让他告知白季婴,本座已是看中此处了,让他另觅地界去。”

那名弟子临去之前,青衣修士对其使了个眼色,他暗暗点了下头,过有片刻,就回转过来,口中道:“师父,办妥了。”

邵中襄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他忽然回首看向那弟子,皱眉道:“罗广,你杀人了”

那名弟子一脸无辜,道:“师父,那名峨山弟子不识抬举,死活不愿离去,还辱骂师父,弟子实在气不过,就想给他一个教训,可未想师父传下的剑法如此厉害,那人连一个照面也未挡下,这才误将其杀了,师父明鉴,此实非弟子本心。”

邵中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朝那青衣修士撇了一眼,哼了声道:“杀便杀了吧,把尸体留着,峨山派若有人来,交给他们就是了。”

他收徒儿,只问资质,从不看品性,以至于门下良莠不齐,而这名弟子更是特殊,乃是罗氏亲族,休说杀了一名峨山弟子,就算是斩了白季婴,也要想办法护着。

峨山派弟子被杀,立时有人去告知白季婴,一名长老听闻之后,大怒不已,道:“掌门,此事不能就此算了。”

白季婴神色凝重,此事若是一个应对不妥,就要引起两派争斗,他仔细思量过后,觉得不能冲动,邵中襄法力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就算找上门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反而易陷入不利局面。

沉思良久之后,他沉声道:“莫长老,此事还要请涵渊门张真人出面裁正。”

莫长老也知峨山派不比以往了,他长长叹了一声,言道:“掌门师侄,你所言虽是在理,可你是否想过,自己门中弟子被他派无故杀戮,掌门不去讨回公道,反而求助他派,一次两次还好,若是长此以往,我门下必会没了心气,久而久之,难免成了涵渊门之附庸。”

白季婴悚然一惊,对着莫长老郑重一礼,道:“多谢师叔提点,只是师侄只恨自己修为不济,不能如恩师一般撑起门户,委实愧对门中诸位长老弟子。”

莫长老忽然放低声音,道:“掌门也不必多虑,你便放心前去与那邵中襄,却也未必有险,张掌门虽未亲至,可却把那章真人遣了来,此刻正在不远山岭之上,先前我峨山派为涵渊门百般出力,他绝无可能眼睁睁看着掌门出事。”

白季婴一怔,随即恍然,原来莫长老真意是想引得章伯彦出头,令其与龙湘宗对上,如此自己也不至在门内失了威望。他心下一转,摇头道:“此事虽是有成可能,但亦难免让涵渊门心生芥蒂,不如我着人知会一声。”

莫长老点头道:“还是掌门思虑周到。”

白季婴立刻找来一人道:“你去章真人处,就说龙湘宗肆意杀戮我派弟子,我欲去讨个公道。”又道:“莫长老,你便随我同去,看那邵中庸究竟意欲何为。”

第四十六章 远洲渡海人 妖蟒座上客

章伯彦此次出来,还把赵阳一同带在身边,此刻正于一处平缓丘陵上传授功法上的诸多变化,白季婴所遣弟子很快找了来,并将两家起了冲突之事告知。

章伯彦不置可否,挥手就将此人打发了。

赵阳笑道:“师父,白掌门这是拿不下那邵中襄,想求您老人家出头。”

章伯彦哪会看不出来峨山派的算盘,沉声道:“如今的峨山派也算听话,白季婴要是被邵中襄打杀了,府主脸上须不好看,还是要出手帮上一帮。”

他关照道:“为师去去就回。”

说完,纵身一跃,化一道滚滚黄烟下了山岗。

赵阳想了一想,却是拿了一驾飞舟出来,纵身往上一跃,便驾动跟了过来。

章伯彦也不去管他,朝北飞遁有二十余里,就见下方山头上两派弟子正互相对峙。他隐在云中看去,见邵中襄与白季婴两人不过言说了几句,就剑拔弩张起来。

白季婴身旁一名长老想是忍耐不住,将身上一只鼓槌状的法宝祭了出来,呼喝叫骂,邵中襄连连冷笑,他想是自恃身份,也不下场动手,却是命身旁一名徒儿下去与之较量。

那名弟子御使得乃是一柄精芒四射的法剑,飞闪之时迅如草中飞蛇,两人踩动煞气,跃入半空,斗了几合下来,那名长老忽然被一剑划过肩头,顿时鲜血淋漓,此人也是狠辣,丝毫不顾自己伤势,抓住这时机反而反手一击,一槌将那名弟子被打得当场吐血,倒地不起。拼了一个两败俱伤。

章伯彦看到此处,便就按落云头,落在地上,面无表情道:“府主曾有言,神屋诸派潮涡之时不得生乱,你两派如要动手,可等海水过去,现下却是不合时宜。”

白季婴见章伯彦到来,心下一松。对其拱手一礼,道:“章真人,龙湘宗门下无故杀我门中弟子,白某身为一门之掌,只想过来问个究竟。并非有意违了张真人谕令。”

章伯彦冷言道:“我也不来管你两家有何仇隙,要论公理,日后你们自去府主座前。”

邵中襄望了望章伯彦,冷笑道:“本座本来不为己甚,小辈却是咄咄逼人,现下伤了人,却想一走了之。哪有这般便宜。”

白季婴修为虽是不如邵中襄,可毕竟也是一门之掌,两人身份却是相当,当着众人之面被指为小辈。却是极大的羞辱,身后弟子也是怒意勃发,可他却生生忍住,冷声道:“你龙湘宗弟子伤人在先。此又如何说”

邵中襄身旁那名唤作罗广弟子却是跳了出来,大声道:“方才来此那人出言不逊。辱及恩师,才为在下所杀,白掌门若是不忿,可与在下斗法一场。”

白季婴沉声道:“章真人既然在此,我峨山派今日不再生事,待大水退去后,自会来领教高明。”

罗广仗着族中长辈和邵中襄两名元婴修士在场,不惧章伯彦一人,哪会就此收敛,出言讥嘲道:“白掌门何必看他人脸色,方才你上门来的胆气又哪里去了”

章伯彦眼中凶芒一沉,冲其狞笑道:“我方才所说之话你莫非听不懂么”

他语声才落,忽然自他背后飞出一只浑身漆黑的阴诡魔头,掀起一阵腥风,嚎叫扑咬过来。

罗广大惊,章伯彦出手毫无征兆,别说如此近的距离之内他来不及反应,就是当真把法宝祭了出来,在元婴修士面前也是毫无用处,

就在这时,“锵”的一声,邵中襄背后一柄法剑却是如疾电一般飞出,将那魔头一斩两段。

可那魔头只是晃了一晃,却又合拢,再次扑上,那法剑一颤,衡出一道金光,又将魔头撕开。

两人这一交手,众人注意力立被吸引过去,可偏在此时,不远处却乍闻一声凄厉惨嚎,回首一看,见先前那名龙湘宗受伤弟子躺倒在地,其一条手臂不知被何等手段扯了下来。

邵中襄顿时又惊又怒,方才魔头出来的奇快,他既要护住罗广,又要防备其他暗手,一时也未顾得上其他,哪想得他对方竟会把主意打到那名受伤弟子身上。

章伯彦乃魔宗出身,下手从来都是阴损毒辣,不择手段,他阴阴一笑,道:“邵掌门,章某奉府主之命行事,神屋山诸派当要遵从才是,你若记不住,那也无甚关系,看你带了不少弟子,杀上几个,想必就有记性了。”

邵中襄脸色微变,对方目光刁毒的很,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软肋。

他这些弟子乃是日后重回凤湘剑派的根基,死一个都是损失不起,章伯彦那诡谲手段方才也是见识了一二,若是执意杀他弟子,还当真不易阻止。他环顾一眼,见不少别派修士也围拢过来,发现局面对自己很是不利。

那名隐藏在后的青衣修士见状,在那后面传音道:“邵掌门,眼下不宜与此人对上,且先退一步。”

邵中襄神情变换几次之后,最后阴沉着脸,对着章伯彦拱手道:“领教了。”

他也无脸留在此处,一拂袖,带上门下弟子往山下去了。

白季婴见他离去,走上来致谢道:“章真人,多谢出手相助。”

章伯彦眼梢一拐,看着混在龙湘宗弟子之中的名青衣修士,指着说道:“白掌门,你可识得那是何人”

白季婴凝神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识。”他回身道:“莫长老,你可认得”

莫长老肩头伤处已是用药涂抹过了,只是脸色稍白,他看了两眼,言道:“神屋山中有此修为在下皆是知晓,此人却是从未见过,当是山外修士。”

邵中襄带着门下弟子下了山头之后,越想越是恼恨,对那青衣修士道:“道友方才若是与本座联手,岂惧他一人”

青衣修士神色不变,道:“在下一一旦出手,势必被看出根脚来,要是能出手留下此人倒也罢了,可方才那章道人已是留意到了在下,又岂能不有所防备,万一被其走脱,免不了要坏了大事。”

他从袖中拿了一瓶丹药出来,递过道:“此为族中良药,可为邵掌门门下续接手臂。”

邵中襄一把推开,道:“不必了,续借丹药本座还是拿得出来的。”

青衣修士知他是方才被迫收手,有些抹不开面子,并不真要和自己争执,他也不以为意,笑了笑道:“邵掌门还是早日与那张道人约斗为好,拿下仙城执掌一位,那时这两派还不是任凭道兄收拾,”

邵中襄为方才之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道:“若不是顾忌弟子性命,何至于被束住手脚”

青衣修士一脸诚恳道:“邵掌门要是放心,门下弟子由我蟒部照看,可免了后顾之忧。”

邵中襄警惕看了过来,回绝道:“免了,我自家徒儿,怎能动劳贵部。”

虽是态度生硬,可青衣修士也不生气,笑吟吟道:“在下这就回去禀明族长,短则三日,迟则十日,就会携同道前来,助邵掌门夺取执掌之位。”

章伯彦此时已是回了原先山岭,赵阳也是乘了飞舟落下,道:“那邵中襄被师父当面收拾了门下弟子,徒儿本以为他会动手,未想到却是忍得住了。”

章伯彦冷笑道:“府主自会来收拾此人,无需为师来越俎代庖,倒是此人背后似是有些名堂。”

赵阳想了一想,忽然道:“此人当是一名妖修。”

章伯彦侧身盯了他一眼,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赵阳回道:“前些日子徒儿为习练玄功,出外捕杀妖魔,摄取魂魄精血,可神屋山内无有这等妖魔,徒儿就去了海上寻,倒是有不少斩获,那人身上一股海腥味,与那些水中精怪没有什么不同,虽是极淡,可徒儿还是能闻得出来。”

章伯彦眯眼道:“这却有些意思了。”

他知晓这徒儿天赋异禀,耳鼻比寻常修道之士还要灵敏许多,往往隔着数里就能分辨出野兽气味,要不也无法一人跋涉万里前来神屋山拜师。

倒也不是他对此有所疏忽,而是魔宗之中诡秘手段防不胜防,一个不小心就要遭人暗算,是以早习惯把眼耳口鼻用法术封住,半点异气也透入不进来,反而不曾察知。

过有七八日后,天上雨势渐小,肆虐山陆的洪水终是渐渐退去,许多被大水淹没的峰头已是露了出来,只是诸派原先旧地俱是狼藉一片,想要重建山门,也非是朝夕可成。

邵中襄等到第十天,那名青衣修士就又自海上来,其身旁有一人,望来四旬上下,五短身材,一身灰布道袍,气度雄远,手中托一只铁盆,顶上罡云三团罡云似浪花翻腾,隐隐欲合为一,竟是快要迈入三重境界的大修士。

青衣修士上来与他见过礼后,便侧开一步,道:“此是韩王客韩道长,乃我蟒部座上客,原在东华修道,出身门派甚是不凡。”

邵中襄也是觉出此人不简单,难得客气拱了拱手,道:“贫道两百年前为求道,也曾去东华洲游历,不知韩真人出身哪家宗门”

韩王客淡淡言道:“邵掌门见谅,贫道不过门中弃徒,过往之事不谈也罢。”

第四十七章 锁门连宗阵 假言亦为真

有韩王客相助,邵中襄自问再无后顾之忧,此刻洪水虽是尚未退尽,却已是迫不及待,先一步差人把战书便送至涵渊门中。

苍朱峰上,张衍将手中书信随手抛在一边,得章伯彦禀告详情,他对内中来龙去脉已是了然,先前为那潮涡一事,他还无暇搭理,若这封书信缓来几日,说不定他已抽出手来对付此宗了,眼下既然来了书信,他也准备顺水推舟,就此一劳永逸将其拔除。

他朝下扫了一圈,言道:“邵中襄约我半月之后在东神屋潮头崖上一战,几位师弟如何看”

此刻大殿下方,除却楚温赵等人外,还章伯彦师徒及十余名玄光弟子在座。

楚牧然看了看左右,先言道:“小弟曾在白掌门那处打听了一下,邵中襄此人,似原先曾在凤湘剑派门下求道,因其本是妖身,是以被同门排挤了出来,精修得一手飞剑之术,不是易于之辈,往日雍道兄并无把握压服此人,只要其不生乱,就也不去管他了。”

温良顿时生出了几分怒气,道:“雍复执掌仙城时他不见动静,偏偏师兄在此,倒敢下书约斗了,莫非当我涵渊门好欺负么”

楚牧然摇头道:“当不是这等缘故,邵中襄数十年前曾与雍掌门切磋过一次,当时是他稍胜一筹,不过事后却对外言说是平手之局,小弟以为,此人应是这些年才与蟒部勾连上的,不然早在那时就已夺了执掌之位去了,绝不会隐忍至今。”

赵革起手一拱,言道:“以掌门师兄之法力,邵中襄不足为惧,尤为虑者。乃是那蟒部,如无其撑腰,此人又哪来这么大的胆子,除却此派不难,只是却需防备蟒部在后另有动作。”

在座之人神色都是凛然,蟒部实力不下东胜五大派,对涵渊派而言,不啻是盘踞于北海之上的庞然大物。

距离神屋山最近的是锺台派与轩岳教,只是现在两派正斗得你死我活。没有闲暇来理会这里。

张衍心中有底,只要不是罗梦泽现身,只是龙鲤姒壬与那二十万妖兵就足以阻挡海上来犯之敌,不过此为他一招暗棋,眼下却不便明说。他淡笑道:“蟒部早有入掠东胜之心,现下却借邵中襄之手行事,足以见得其对五大派也是心存顾忌,不敢大举来攻。”

听他此言,众人也觉有理,不由稍稍放心,楚牧然道:“若是邵中襄此次斗法不成。定还会再施手段,我涵渊门有山门大阵,自是不惧,各处宗门倒是堪虑了。”

张衍笑道:“这却不难。诚可谓不破不立,诸派山门俱遭毁弃,正可趁重建之际,着各派门中布下法阵。再在各家洞府山峰之间筑起法坛,彼此以阵旗禁制相连。沟通包络,互为呼应,此谓之锁门连宗大阵,诸位师弟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人都是震惊之色,未想到这位掌门有此大手笔,若是真的做成,那神屋山可就是如铁桶一般,风雨不透了。

再细细一想,却觉得大有可为,神屋山各派从来不看重山门大阵,在张衍东来之前,只有仙城一地算是门户极严,他下谕广布禁法时,起初其余诸派还有些不以为然,后来洪啸来袭,方才见得其中的好处。

且原先各派各宗因享诸侯国子民供奉,山门也是零落分布,现下俱要重作安置,倒正可推行此法。

楚牧然转了转念,道:“掌门此议虽佳,但却有个难处,此事若是全由各派自行其是,难免不伦不类,要是我涵渊门遣出门下弟子施为,怕他们也是不愿。”

张衍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座下那十余名玄光弟子,道:“你等有何想法,也可说来。”

大弟子林宣朝道:“此次潮涡之难,我涵渊门丝毫无损,全是仰仗了掌门设了大阵之故,各派各宗想必也看在眼中,可派弟子前去痛陈利害,当可做成此事。”

温良听着不喜,拍了一下桌案,大声道:“江柔,你来说。”

江柔倒是直接,清声道:“若有不尊掌门谕令者,揪出几个来斩了,杀鸡儆猴,看谁还敢不听。”

张衍一笑,这个江柔倒不愧是温良弟子,看去文静,可却秉承了其一贯风范。

只是这两人说法皆不合他意,前者失之过柔,要真是如此做,不用想也知诸派是多半是虚应故事,不鞭不走;而后者却是偏之太刚,需知阵法终究要人来操持,有阵无人,还是空谈,若诸派心生抵触,定是阳奉阴违,涵渊门又哪里照看得过来

这时坐在最后的赵阳忍不住道:“掌门真人,师侄有个主意。”

章伯彦冷言道:“府主不来问你,哪有你说话的份。”

张衍摆了摆手,道:“不妨事,赵阳,你且说来听听。”

赵阳先是打了个躬,随后道:“这个龙湘宗是个没根基的,又与山中同道不睦,既与蟒部有所勾结,不如就将此事传了出去,再添些真假难辨的消息进去,想必也不会有人为其出头辩驳。如此一来,各派必惧怕被蟒部侵袭,对掌门之命也就无有那么多抗拒了。”

张衍看他一眼,笑道:“此议既是你提,我便着你处置此事,不管你以何等手段,只要在三月之内说服各派布下连宗大阵,我便以一件法宝相赐,否则便要受罚,你可愿意”

赵阳眼珠一转,道:“掌门真人,那摆在悬空阁上的三件玄器可算在其中”

张衍朗笑一声,道:“你若当真办成,送你一件又有何妨。”

赵阳大喜,上来道:“掌门真人,小子必定办成此事。”

张衍笑着点头。

众人又议了小半个时辰后,便就散了。

出了大殿之后,章伯彦撇了一眼自己徒儿,道:“小子,你敢真敢接下此事,莫非当府主罚不了你么”

赵阳笑嘻嘻道:“若不是有师父在后面帮衬。小徒哪敢夸口大言。”

章伯彦冷笑道:“你心中是不是想言,若你办不好此事,还会连累我这做师父的一起丢脸”

赵阳慌忙抱拳道:“徒儿哪敢。”

章伯彦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一卷袖,将他裹入黄烟之中,往自家洞府飞驰而去。

邵中襄下了战书后,此事一经传出,不过数日间,就有少数宗门向他前来示好。他也是一改往日孤傲,口上承诺了不少好处。

只是有过几日,却是渐渐少有人至,到后来再无一人上门,与先前反差极大。

他本也不甚在意,后有一日,偶尔朝弟子问了一句,才知龙湘宗与蟒部有勾连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惊怒道:“谁人漏出的消息怎么不早日禀告于我”

那名弟子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回答。

邵中襄在室内来回踱步,心中烦乱不已,他也是明白,任谁坐上仙城执掌一位,底下各派都是不会多说什么,可勾结蟒部乃是东胜洲之大忌,在还未办成之前提前泄露出来,就是斗法了胜了,也未必能坐上执掌之位。

这时门外童子道:“掌门,罗长老来了。”

邵中襄努力压下了一口气,闷声道:“有请。”

青衣修士大步踏入洞府,他望了望邵中襄,也不坐下,问道:“邵掌门,你可听说了门外那些传言”

邵中襄本被此事弄得有些烦躁,见其有质问之意,心中不免生出怒火,强辩道:“本座自是知晓,只要赢了此场斗法,坐上仙城执掌之位,还怕那些人不乖乖听命不成”

青衣修士摇了摇头,道:“为今之计,只有设法补救。”

他沉吟了一会儿,又道:“约斗之时,涵渊门或会拿你妖身一事做文章,不过你乃凤湘剑派出身,小心一点,当可遮掩过去,只是我担心涵渊门还有后手,不便在此露面,这两日就只有先离开此处了。”

邵中襄也不挽留,冷声道:“不送。”如今有韩王客在,自是无需此人了。

青衣修士转身往外走,出去几步之后,忽然回身道:“邵掌门,好自为之吧。”

晃眼之间,就到了两派约斗之日,神屋山三十七家宗派掌门及弟子齐聚苍朱峰上。

辰时初刻,张衍步出洞府,身后跟着章伯彦,楚温赵三人,及门下十余名玄光弟子。

他一身玄色法袍,头顶三团罡云现在半空,五色光彩流转不停,耀照山峰。

在场数千修士见了,俱是躬身,齐声道:“参见执掌。”

张衍微微颌首,道:“诸位免礼。”

峨山派掌门白季婴排众而出,稽首道:“张真人,前几日在下听闻,邵中襄勾结妖部,欲意入我神屋为祸,恳请真人彻查此事。”

此言一出,底下之人纷纷附和,实则谁当执掌,诸派并不在意,可把妖部引入神屋山中,那是要断他们修道之路,这却是不能容忍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衍笑言道:“此事不过传言,是真是假,尚不可辨,我既已应下斗法,当不可失言,事后若查明此事为真,当不会任其逍遥。”,

言罢,他一声喝,化一道虹光冲霄飞起,稍候片刻,底下亦有数百道遁光腾起,汇聚成一道浩浩荡荡的光流彩芒,跟随在他身后,齐往东神屋潮头崖飞去。

第四十八章 七情勾心咒

东神屋,潮头崖。

崖底之下,激流千尺,翻转不休,洪鼓潮音,声声震耳;礁石之前,白沫飞浪,一时而来,奋身以跃,无不争先。

邵中襄今日刻意穿戴整束一新,白羽鹤氅,盘蟒束带,鱼睛凤尾冠,手托祥云玉如意,双剑隐在背后,天光之下一黑一白,气息藏敛,隐见锋芒。

韩王客坐于一块平整方石上,这位道人很少言语,此刻正闭目养神。

龙湘宗一名弟子看了看日头,对一名同门悄悄问道:“快到巳时了,不会是那张道人怕了师父,不来了吧”

邵中襄冷冷瞥过去了一眼,那名弟子身躯抖了一下,立时收声不语。

他摇了摇头,唯恐门下受了牵累,此次斗法他只带了两名平日不讨喜的弟子与一名童儿前来,这两人根器俱是浅薄,若是换了罗广等人,绝不会问出这等蠢话。

这时韩王客神情微动,睁眼抬头观天,沉声道:“来了。”

邵中襄也是仰首观去,只见远天中有一道光虹破云而出,霎时之间,一名轩昂不凡的道人现身天穹,他两袖荡开,身御清气罡风,渡空而至,方在远天,数个呼吸之后,竟已是到了近前。

邵中襄站了起来,方欲开口,此刻天中又生变化,只闻轰轰响声之后,数百遁光纷纷自云幕之中现出,光华璀璨,交相辉映,漫天都是虹光异色。

他瞳光一凝,知是三十七家宗门修士到了。

他身边不过寥寥几人,在气势上根本不能与之相比,完完全全被压在了下风。

心下不由一叹,这还只是神屋一地,就有如此排场。昔年他为凤湘剑派掌门高徒,门中正传弟子就有上千,更有下宗数百,修士数以万计,掌门一声谕令之下,万千修士皆要听命。

他几次目睹这等场面后,便对权势热衷不已,因而百般渴望入得门户执掌宗门,只是当年剑法未成。不敌门中师兄,又是妖身修道,无有长老愿意出力支持,故而只得孤身出游,今朝归来。这神屋山便是他的踏脚石。

想到这里,他目光渐渐凝实,等赢了斗法,眼前这些还不尽入自家掌中

且先容你得意片刻

那数百道光色降下之后,白季婴步了出来,对张衍一个稽首,拱手道:“真人。可容在下与那邵中襄先说上几句话”

张衍颌首道:“白掌门自便。”

白季婴迈步上前,到了邵中襄十步之外站定,看了一会儿,厉声问道:“邵掌门。近日传闻,你与蟒部互为勾结,意图把我神屋山献于异类,可有此事”

此语一出。立时有几个与峨山派交好的宗门纷纷附和,声浪一时喧嚣尘上。

邵中襄自己便是异类修道。这话实则等若当面骂他,尽管心中暗恨,面却神色不变,道:“不过是误传罢了。”

“误传”白季婴冷笑道:“你若说不清楚,就想与张真人比斗,那我等可不答应。”

邵中襄神情笃定,言道:“我门中确实是招揽了几名妖修,不过这也并不犯忌,锺台派掌教前些时日有谕旨,只要愿为门下供奉,不论出身根脚,皆可前去,于是海上有不少妖修往东胜里,我龙湘宗借势收纳一二,又有何奇”

无风不起浪,若是他就这么直接推脱的一干二净,哪会有人相信,索性换了一种说辞,好在此番言语他斟酌了许久,当作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白季婴眼下无有真凭实据,确也抓不了他的痛脚,不过此举也只是上来压一压邵中襄气焰而已,也不指望就这么把其扳倒,冷哂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对着张衍一躬,就退了下去。

张衍自到来之后,并未多看邵中襄,而是留意到了坐于一旁的韩王客,心下不觉讶异,暗忖道:“那人身上灵息涌动,似潮起潮落,分明精修玄泽真妙上洞功才有的气象。”

他徒儿刘雁依修炼得便是这一门功法,因而对此等气机很是熟悉。

这门功法除却门中十大弟子外,也只门中大比得了名次者才可修炼,不过亦有世家弟子择选这门功法,只是他们不得全法,只能止步于元婴之境,到了更上一层,还需另行换过法门。而这人能修行到这一步,显是有正经传承的。

他微微一思,想到了一个可能,便不再去看韩王客,而是对邵中襄问道:“邵掌门,贫道如约而来,你要如何比斗”

邵中襄也不客气,道:“我闻张真人与雍复比时,论法三场,本座今日也欲效仿,不知真人敢也不敢”

胥易门掌门孙童出言讥嘲道:“斗法之地由你挑选,斗法规矩也由你定,邵掌门修为如何小道看不透,这张是脸皮却是练得极厚。”

邵中襄不理他,只是盯着张衍,口中传音道:“我闻张真人欲求三味灵药,甚至不惜以玄器易换,本座这处亦有少许珍藏,不要那法宝,只要真人愿意随这规矩,立刻拱手奉上。”

张衍略微讶异,这邵中襄对这场斗法倒是下了不少心思,连自己需要灵药一事都利用了起来,不过他本不在意用何法比斗,笑了一笑,传音道:“便如邵掌门之愿。”

邵中襄当然也不会在此事上弄假,对身旁童子示意了一下,那童子走上来,将一只玉匣递来。

张衍拿入手中,也不用查看,只灵气入内一转,就探得其中三药俱全,非但鬼葵与伏地莲有不少,还有不少蛇环菁在内,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此物一向稀少,他至今也不过只搜罗了少许,也不知这人是哪里弄来的,当下点了点头。

邵中襄见他收下,便大声道:“第一场,你我各以一门道术神通出手,对面只需出来一人空手接下,便算胜了,反之则败,若两家俱是接下,算作平手,这第二场,便是你我二人上场,比斗一番了,至于第三场么,涵渊门与龙湘宗各出一人,互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