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第239部分阅读(1/1)

像轻轻一颤,有白烟自七窍之内冒出,而后其一对石眼好似变得灵动了几分,开声言道:“岫弥,你可是带了同道前来”

李岫弥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衍上前两步,笑道:“我与李道友相识不久,言谈闻得他蒙阁下传法,才得这一身修为,是以心下好奇,特意来拜访。”

哪知石像一听之下,非但不怪责,反是极为高兴,道:“我在这岛上待了不知多少岁月,却是头回有访客至来,惜乎我孑然一身,无茶无酒,不能好好招待贵客了。”

张衍笑道:“冒昧造访,该当贫道做东。”

把袖一挥,一团清气飞出,徐徐飘散,而后自里现出一幢三层塔阁,随后道:“请道友上来一叙。”

石像见他不视自己为异类,反以平辈修道人对待,顿觉无限欣喜,道:“岫弥,抬我上去。”

李岫弥上前,将石像捧起,随张衍步入塔阁。

到得阁内,张衍走至主位之上,打个稽首,道:“道友请。”

李岫弥忙将石像轻手轻脚摆在客位上。

待其摆稳,张衍也坐定下来,招呼张蝉上茶,纵然知晓其无法品茗,可仍是端上一杯,摆在其面前。

石像更是喜悦,若不是身不能动,恐已手舞足蹈起来,只道:“得见道长,乃在下之幸也。”

张衍笑道:“贫道说句话,道友莫怪。”

石像道:“道长请说。”

张衍道:“我观阁下,非宝非灵,非妖非魔,却不知是何等样来历”

石像如实道:“在下乃是一传道法器。”

张衍一听名字,便知其用,点首笑道:“道友身无一丝法力,却能指点李道友修至而今地步,不愧传道之名。却不知哪一位先贤有此手笔”

要把法器蕴化出真灵,可不亚于炼出一件真器,能有这等本事之人,至少也应是象相境修士。

石像言道:“万载之前,西源洲上有一派,名为延重观,在下正是当时观主郝如芳所炼,只是观中弟子稀少,有一回遭逢大敌。一番激战下来,只余这位真人一人尚存,其亦身创不小,因怕自己去后。一脉道统断绝,再也无人度化转世之灵,故此把在下炼造出来。”

张衍自与周崇举详谈过后,对西三洲之事知晓不少,也曾言几家宗门,但这延重观之名却未听过,

至于西源洲,那是上古时洲名,到了而今,道册典籍之上已然变作西沉洲了。

张衍又道:“照道友所言。已在寄宿之躯困有万载,既生真灵,也能采摄灵机,为何不设法脱了出去”

石像叹道:“我非是不做此想,奈何这些年来所采灵机。全用来维持这一丝本真性灵,再无余力去做他事,不过当年郝真人也曾言,在我具躯壳之内留有一道符诏,只要留下传人,重开我这一脉道统,就可得脱。”

张衍看了一眼李岫弥。笑道:“想来李道友便是道友所选之人了。”

李岫弥咧了咧嘴,开门立派,非是简单事,需先寻得一道场,此次若非看中悬笛岛,也不会与那王老道过不去。以至于犯到了张衍手中。

石像道:“岫弥虽是妖身,却有夙慧,我传他五门神通道术,他于数年间,便能通解四法。只要不行差踏错,重振宗门,指日可期。”

李岫弥这时却露出了无奈之色,这五门神通其中就有一门遁法,他自认为若是习得,今日也不至于这么快便束手就擒。

可修炼这几门法诀,却需不少灵药宝材,这西海之上却是遍寻不到,唯独那“惊霄一气风”只消自身法力,是以才最是精擅。

石像道:“不知道友到这西海作甚,据在下所知,西洲荒废,修士也早已东渡去往中洲之地了。”

张衍道:“贫道欲借蚀文参研天地妙理,只是此物东洲之地而今尚存不多,思及西洲乃是九洲修士源流之所在,故而往此一行。”

石像沉默片刻,才道:“在下记起一事,万余年前,来得几名天外修士,与我西洲修士论道斗法,其中就有蚀文比斗,道长可去寻访,或有所收获。”

张衍眼前一亮,问道:“不知在何处”

石像道:“这数位修士,皆是大能之士,听闻以天地为载,借山岳河流为文,在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在西洲之地,道长若有缘,或能观得。”

张衍微微一怔,浮出若有所思之色,随后点了点头。

是了,蚀文之道,本是蕴含天地山水之间,自己只寻那些刻在碑文玉简之上的,却是有些偏狭了。

这思绪一通,他心头豁然开朗,似是打通了一个无形关隘,神思也是变得清明无比,笑道:“道友此语,却是解了贫道心头一障,却不知该如何道谢”

李岫弥心下一动,道:“不如道长带先生离开此处”

张衍笑道:“道友意下如何”

那石像却是推拒,道:“我虽无法力,可却在此长存万载,显然天数早定,若是离去,恐有厄难,而今已教出一名传人,功成圆满之日,自可得脱,道长有闲,不妨来多来做客。”

张衍见他不愿,也不勉强,想了一想,关照张蝉道:“你去山中抓两头陆上生灵过来。”

张蝉道:“老爷,此事容易,小的稍去就来。”

他出得塔阁,遁光往山林中去,不多时,他便回转,却是抓来两物,一条白蛇,一头大龟。

张衍看了两眼,点了点首,张蝉此番做得不差,这一蛇一龟都已长至百年以上,稍稍得了一丝灵性,虽距开灵智尚远,但若得他相助,那也不难。

他取出两粒化形丹,命张蝉分别塞入其口中,并伸手一点,助其转运。

过不许久,这一蛇一龟都是一晃身,化为两个童子,只是神色微惶惑,在那里叩首不停。

张衍看他们一眼,言道:“今赐尔等两粒灵丹,却非无偿,须得在此照拂好这位道友,到那圆满之日,可自行离去。”

第两百八十七章 万古天门锁灵海,龙蟒潜卧何年开

张衍与那石像畅谈一夜,却是得了不少收获。

对方毕竟是一门传法之器,识闻广博,还通晓诸多不为寻常修道人所知的隐秘之事。

纵然其中大半只是上古旧闻,但对他下来西洲一行却不无助益。

到了第二日天明时分,他才与之告辞,只把一蛇一龟留下作其护法。

石像身不能动,便令李岫弥代为相送。

李岫弥忐忑不安地跟了出来,他不知张衍与王南潇的打算,猜不透会如何处置自己。

张衍见其模样,笑了一笑,此妖既与魔宗修士及凶人皆无关联,又是那石像寄往重振山门之人,那么自己也不必过于为难他了,便道:“我先前带走你时,曾应允过王道友,不得放你再踏上悬笛岛半步,你若能立下誓言,遵此定议,我可放你离去。”

李岫弥一听,如蒙大赦,连连说道:“小妖愿意立誓,愿意立誓。”

张衍神意一动,一份契书已然自袖中飞出,漂浮在身前三尺之地,同时沉声言道:“只言语做不得数,你需立下法契。”

李岫弥看见此物,心头一颤,他也知晓,自己一旦签下此契,他日若有违反,登时就要应誓。虽并未想着阳奉阴违,但想着日后受一物束缚,总是有几分不自在。

他吸了口气,接了过来,将自家精血放了些许出来,以指代笔,当场在其上写下名讳。

张衍等他事毕,取回稍稍一阅,便就收起,道:“看在那位石道友的份上,我尚有一言送你,你日后若是建宗立派,切记不得恣意行事,妄杀生灵。否则必遭祸端。”

李岫弥叫屈道:“道长,小妖得先生指点,从来也不曾随意害人。”

张衍淡笑道:“斗转星移,世事变迁。纵然你眼下不做如此想,但日后之事,谁又能说得清楚便是你自家不为,可能担保门人弟子也是一般不过此上我却不来约束你,若是胡为,不消贫道出手,自然会有人来寻你。”

李岫弥这次倒未反驳,他乃是妖身,未来弟子之中必然有妖类,若是功行不到家。致那本性占得上风,确可能行差踏错,似这等事一旦开了头,那便难再收拾了。

要知无论中柱西海,可皆是人修天下。如是引得群起而攻,那下场不问可知。

他低头想了好一一会儿,对张衍郑重一礼,诚心实意道:“多谢道长指点。”

张衍微微一笑,道:“好自为之。”

他转身上了蛟车,而后两条蛟龙同时一摆头尾,四脚之下生出祥云。便托了车辇往海云之中飞去。

李岫弥则是站在原处,对天遥遥一揖。

张衍这次行程再无磕绊,约是用了数月时光,穿过茫茫大洋,终是见得远方天际尽头浮出一线灰影。

他默默一推算自身所在方位,言道:“这当西陷洲所在了。”

西陷洲。古时称之为西宿洲所在,虽在三洲之中辟地最小,但万余年前,洲上也有千百修道宗门,可谓兴盛无比。

只是经历那一场大变故后。洲陆中腹为之塌陷,周围群峰隆出,隔洋拦海,造就出一处奇大内湖。。

张衍自塔阁出来,凭栏相望,见这处山壁陡峭,几如斧凿刀劈,直起直落,上至云岚,下沉海渊,周连亿万里,环锁一洲之地,森严宏大,尽显造化之奇。

张蝉惊道:“老爷,这地势好是雄峻。”

张衍颌首言道:“那位石道友描述此洲景物时,曾用万古天门锁灵海,龙蟒潜卧何年开,鸟渡云桥声哀哀,半阳落照天山外这四句代指,此刻看来,却正如此言所述。”

张蝉摸摸脑袋,道:“老爷,一洲之地,尽被洪水淹去,怕是那些蚀文也不在了吧”

张衍笑而不语,上古大能所演蚀文,皆是暗合天地运转之数,哪是这么容易消去的,就算经历沧海桑田之变,也不会不见踪迹。只是他找寻起来定会有些波折,但以他对蚀文一道的精研程度,不过多花些时日罢了。

再看几眼,关照道:“往前。”

蛟车一动,直跃高峰,往洲内驰去。

一入洲中,眼前所见便是好似倾天之水汇集而成的大泽,烟气蒸腾,云流叆叇。

他稍稍一辨,却是感应得些许灵机,不觉微讶。

记得无论是周崇举和那石像都曾说过,西洲故地之所以变得如此模样,那是当年有人妄动地根,引发地陆变动,灾劫横起,进而灵机崩散,终是逼得诸修不得已下东渡他洲,再寻道场。

而眼下灵机虽是微弱,却不至于半分无有,与二人所言大有出入。

他心下再一转念,不觉缓缓点首。

所谓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三洲之地当初虽是灵机耗尽,但九洲地根仍存,当是这万余年间休养积蓄,又无外力相扰,是以稍稍回复了几分。

不过也仅此而己,这点灵机,全然无法与东华几洲相较,比之东胜洲也大有不如。

若是外洲修士到得此地,至多只能维系自身法力不衰,至于修行长进,那是休想了。

照眼下这般景象推算,要想回至昔日那等修道福地,许再过个千万载才有可能。

正思索间,忽闻扑棱棱振翅之声,目光一瞥,却是湖泽之上的禽鸟群受了蛟龙威势惊吓,皆是飞腾而起,只是数目一眼望去难以测算,一时遮天蔽日,鸣声不绝,而水中亦是隐见波浪,看得出是不少大鱼慌张逃开。

他心下暗忖,若是在东华洲中,有这等湖泊出现,那必是有无数水中精怪妖物生出,可这处灵机微薄,纵然鸟兽个头长得大些,却还成不了妖物。

这时蛟车缓了下来,其中一头蛟龙回首道:“真人,小的该往何处去”

张衍目望远方,此来主要目的虽是为观摩古之蚀文,但还有一事,就是要将那太冥祖师所封镇在此的凶物灭杀,吞其精气,好使参神契再上一层。

而西三洲处,每一洲界镇有一头,所幸有掌门告知,具体方位早已是知晓,不必再去四处探询,便道:“只管往西去。”

双蛟一声长吟,抖擞精神,拽动塔阁朝西飞驰

在无边水泽上行有七八日后,远方现得得一处小洲,张蝉嘀咕道:“莫不是到地头了”

张衍掐指一算,点首道:“便是此处。”

张蝉往下一指,道:“那处似有人踪。”

张衍转目瞧去,见有数条舟船飘在水上,不觉言道:“看来万余年前那场变动虽大,却并未使得此地凡人尽绝。”

蛟车再往前去百数里,两条蛟龙却皆是不安躁动起来,道:“真人,这处似有古怪。”

张衍也是察觉到了,若洲中之人于近处观去,或许毫无异状,但他站在高处,纵观周遭万里之地,却能瞧见这处小洲竟深深埋入湖泊之中,好似一团涡旋,但本该低流之水却偏偏不曾将其淹没,反还绕洲别走,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排斥开来。

除此外,这岛洲还被一股莫名妖气所笼罩,其气息极是强横,与周围微薄灵机格格不入。

他目光微凝,这大有可能是那凶物所为,如此看来,此妖纵然还未脱困 ,据此当也不远了。

张蝉这时自告奋勇道:“老爷,不如小的前去探上一探。”

张衍摇了摇头,这西陷洲上凶物名为“千目大花蟾”,在六头凶物之中法力不算最强,但有一桩本事,能自断吉凶,趋利避害,既然快要脱困,当不至想不到溟沧派会遣人前来镇压,以此刻形势来观,想来是有所布置的。

能把一岛之地遮蔽笼罩,其纵然未得恢复全貌,法力也不比他差得太多了。

而张蝉修为不弱,一旦进入,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倒是不可贸然行事。

他一转念,登时有了个主意,把袖一抖,将那具先前炼出的“凡真化身”放了出来,随后伸手一点,将神魂分出极小一缕,附着其上,轻轻在其肩上一推,将之送下去。

那化身本是闭目盘坐,到得地面之上,双眼一睁,将身上衣衫道袍稍作整理,就往一处入目所见的渔村走去。

身躯此刻形貌与张衍有六成相似,但却是一个中年道人的模样,位面引起那凶物注意,身上有点点浅薄法力,但对付凡人却也足够。

行有里许,见得一名粗黑壮实的渔夫在滩涂上修补渔网,两名四五岁小顽童在旁追逐嬉闹。

张衍化身走上前去,打个稽首,道:“这位渔家请了。”

渔夫早已注意到他,见他施礼,却是一愣,随后手忙脚乱放下活计,擦了衣衫,抬手拱了拱。那两个顽童也是停下打闹,跑过来好奇地围着他,还不时摸摸他的衣衫。

渔夫一吓,忙将两个小童一把拉扯过来,连连作揖道歉。

化身不以为意,只道无妨,随后又道:“贫道乃是山外炼气士,乘舟到得贵地,不知此处是何界”

渔夫恍然大悟,叹道:“这位道长也是从外洲避难来此吧,这可不易啊,我闻说外面有数个岛洲被水淹没,也只我泉涌洲有山神庇佑,不曾遭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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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八章 借宝盗灵机 设饵钓大蟾

张衍这具化身顺着渔夫话头往下一问,才知这片水泽上除这处外,亦有不少小洲,如群星一般散落大湖之中,有大有小,其上多有人踪,亦有王朝更迭,一方之主,好如小国诸侯。

但这百年之中,总是莫名起了水患,着实淹没了不少洲屿,唯独涌泉洲这里安稳异常,就算偶有大浪兴发,又是很快退去,是以近些年来,有不少人乘舟逃难到此。

化身对那山神有些兴趣,不禁多问了几句,但那渔夫因限于自身见识,问及此等事,总是茫然不知以对,最后一拍脑袋,道:“怎把这事忘了,小人可引道长去见族老,他老人家曾在州城为官,兴许能说个明白。”

化身言道:“如此甚好。”

渔夫兴冲冲引着他朝村中去,步行约有两三里,两人就到了村中。

此处不大,看去也就百十口人,屋舍多是大石垒砌,颇是粗实,想来是为抵御水上大风之故。

又行不远,那渔夫在一栋大宅前停下,这处不但石狮镇门,还高墙飞檐,一望就不是寻常人家。

渔夫上前叫门,少时,出来一个守门老者,便与之说了几句,后者探出头来瞧了瞧,道一声:“等着了。”随后把门一合,听着脚步声,是往里去了。

等有盏茶工夫,大门一开,一名拄拐老者走了出来,年约古稀,须发花白,身上一袭青布衫。看去精神极好,身后则寸步不离跟着一个身强力壮的长随。

他上下打量了化身一眼,往年也招呼过来此逃难之人,却无一人有此仪表姿容,知是有来历的,上来行礼道:“道长有礼。

化身已从先前言语中得知此村之人皆是“时”姓,故此打个稽首,道:“时公有礼。”

“不敢当。”时公站在那里,并不过来,只缓缓道:“不知晓道长拜得是哪位神祗”

化身言道:“贫道不曾拜神。”

时公听得此语。倒没什么多余表情。只道:“道长在别处如何老朽不知,但在我涌泉洲,若要在外行走方便,涌泉山神那是必得拜的。”

化身听出这话意思。笑道:“谢时公直言相告。贫道稍候便去那神庙上香。

时公见他把话听进去了。神色和缓几分,把手中拐杖一抬,指了指门户。道:“请道长进来说话。”

化身随其到了一间大堂内,老者请他坐下,仆人送上一盏茶水后,便旁侧敲击打听起他的来历。

这具化身并非是张衍自身,只是分出一缕神魂而已,那记忆法力也是平空生造,若不论渊源,实则已两个不同之人,故此在其脑海中,自己来处确实存在,并无不可告人之处。

当下如实言道:“贫道来自白惠洲,由东至西在水上漂泊数月,才到得贵地。”

“白惠洲”

时公喃喃念叨两遍,可却觉从未听过这处,但这片被称作“广澜”的大泽之中不知有多少洲屿,他不知晓也不奇怪,又问道:“道长只一人到此么”

化身叹道:“来时有十数人,只是遇得水中巨兽,舟船翻覆,幸得几名徒儿拼死相护,只贫道一人驾小舟才逃出生天,可惜其余人都葬生鱼腹了。”

时公忙是劝慰两句,随后摸了摸胡须,将话头一转,道:“敢问道长下来意往何处去”

化身道:“当要寻一安生之所。”

时公呵呵一笑,道:“那便有的说道了。”

化身拱手道:“请时公指教。”

时公看了看他,问道:“道长要往内洲去,可问有宝物在身么”

化身奇道:“什么宝物”

时公对天拱了拱手,道:“王上曾有颁旨,外洲之人,如欲迁入我洲,若有灵宝奉上,可得厚赐,最上可为县主,便是最次一等,也可赏田百亩。”

化身不禁侧目,问道:“有这等好事,不知何等样的宝物金珠玉器可算得么”

时公摇头道:“自不是那些俗物,而是有灵之物。”

“有灵之物”化身低头想了想,便自袖中摸出一枚玉符,道:“时公,你看这可算得么”

时公回头嘱咐一声,身边长随跑入屋内,拿了一只铜盘出来,打磨的光可鉴人,盘内浅浅放了一层水。

他指着道:“请道长将此物放入盘中。”

化身将那玉符往里一放,过得片刻,那铜盘轻轻颤动,并放出一缕赤芒来,照得满堂皆红。

时公露出惊喜之色,道:“此是上等灵宝无疑”

能为国主寻得灵宝,他这引荐之人也是有功,同样也是有赏赐,神情不禁热切了几分,拱拱手,道:“请道长先在此地宿下,明日带道长去见金铃城关守。”

化身连声道谢。

此刻已至暮食时分,时公命人摆上酒菜,邀他同席,待到了挑灯之时,才客客气气将他送出,又安排人找了间舒适客房,请他住下。

到了第二日,化身便随其去见关守,又特意去那山神庙拜访,当即被庙祝赐了些许一本练气之法下来,并要他出海搜罗灵物,若是事成,更可山神入召接见。

不过化身自恃记忆中有修行法诀,此事却不屑去为。

如此过得一月,国中赏赐还未下来,他忽起游心,便乘舟往湖中来垂钓,只是不知为何,忽然哈欠连天,犯起困来,最后身躯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而此此时,身上便有一道灵光飞出,往东而去。

一气飞至百里之外,往一水上塔阁之内飞入。

张衍此刻正端坐蒲团之上,见那灵光到来,起手捉入掌中,随后默转法诀,霎时之间,这具化身这月余时日以来所言所行,无一遗漏,皆为其所知晓。

“这山神气息与洲屿之上妖气一般无二,当就是那千目妖蟾了,从传闻中看,此妖物已然能够化身出游,还能去王廷宴饮,看这情形,当是已然无了禁制压制,不过尚还无力出得此洲,故而需从灵宝之内盗取灵机,以求脱身。

那搜罗灵宝一事,或许此间凡人只以为是国主嗜好珍奇之物,可他却一眼看出其中真正缘由。

西陷洲与东华东胜二洲界是不同,灵机不兴,便是脱得封禁出来,能维持己身不坏已是不易了,想要恢复全盛,那是难如登天。

而从灵宝之中吸纳灵机,确是一条可行之道。

张衍曾听那石像言,并不是所有宗门都愿弃了宗门根基而往东去,不少门派还存有回转之念,将不少好物都是封禁在了山门旧地之内。若是那妖蟾能得寻得一二,无疑可借此养炼出些许法力来。

虽无法恢复修为,但若积蓄足够,却可助其离洲而去。

一旦其到得如中柱洲那等灵机兴旺的地界,再有充裕时日,不难恢复昔日神通。

张衍冷然一笑,这千目蟾为自己脱困,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还懂得利用凡俗之人,换得一般妖物,哪里会想得到此节上。

由此也可判断出,此妖当正值虚弱之际,此刻自己正好出手,将之镇灭。

只是这一洲之中,足有百万户人家,要是一旦斗了起来,难免波及,致使生灵涂炭。

且这妖蟾在自家岛上经营许久,说不定还布置有什么厉害手段,是以需得想个办法将之引出老巢才好。

心下略略一思,立时有了办法。

他自塔阁之内出来,纵起风云,往水上行去,出去百余里,他便顿住身形。

把手一召,顿时起了五行遁法,一股浩荡法力向外张扬,顷刻间,无数泥沙自湖泽底下翻滚而起,行到水面之上,再团团聚集一处。

随他法力不停运转,越来越多土石向此地汇聚,不过半日间,竟被他凭空造出一座洲屿。

他飘身到了一处隆丘之上,伸手探入袖囊,把那王南潇赠给他的一匣鱼珠取了出来,匣盖一看,登时有灵光宝气自里冒出。想来那些涌泉岛上之人见了,定会找寻过来。

只是如此却还不够。

他思忖了一会儿,手腕一翻,将彦注瓶拿在手中,再自里抓出一团地精之气,往鱼珠内灌入进去。

承受地气滋养,所有宝珠顿时一起颤动起来,须臾,一道耀光冲天而起,到了穹宇绽放光芒,在夜空之中明亮异常,数百里外亦是看得清楚清楚。

张衍微微一笑,抖手一甩,将宝珠散在洲屿四周,光华虽是散开,但却笼罩更广。

这般模样,极似深埋地下的宝物出世,不怕那妖蟾不来,到得那时,自己文章才可做下去。

再在四周转了一圈,出手消抹了一些太为刻意的痕迹,他便回了塔阁之内,命蛟车腾起,去往云中等候。

到了次日,便见有数人来此,这几人身上都带有些许法力,不过一观就知是以旁门之术附着其上,并非自身修炼而来,而是从他物借得,其主随时可以收了回去。

这些人在岛洲上停留了有数日,其后又陆陆续续又上百人前来,共是捡去了不下数十粒鱼珠回去。

张衍冷眼看着,并不前去阻拦。

这只是他放下的诱饵,等其回去之后,妖蟾见得这些鱼珠之中含有些许地气,怎么也不会再忍耐下去,必会舍弃一切找了过来,那时自己就可与之放手一斗了。

第两百八十九章 万年因果今日了

涌泉洲宁寿观中,一名仙风道骨的男子站在一株桃树之下,手中正拿着一只玉珠翻来覆去地看着,脸上时有困惑,时有欣喜。

他喃喃自语道:“怪了,这珠中地精之气是从何处沾染得来的莫非这西洲灵机又得复盛了”

然而话才出口,他却失笑摇首。

西洲之地,无疑来日灵机必得复盛,但那需历经漫长岁月积淀不可,无有一夜之间便冒了出来的可能,否则当年那些修士也不用另觅修行之地了。

结合两日前西南方向那道冲霄宝光,他心下判断,那极可能是此些人东去之前藏下的宝物出世。

这并非不可能,当年西洲修士正是因肆意采摄地气才种下恶果,有一二件这般灵宝留存至今,并不为奇。

想到这里,他神色微微有些振奋,暗想:“这宝贝藏于地下万余载,当应蓄积了不少地气,我若得之,就不用再困顿于此了。”

地气若藏于山水之间,只要未曾因外力彻底散失,便会吸纳天地精华,以此气炼造出来的宝物,哪怕受损后不去祭炼,日久长天也可自行完好,他要是能取到手中,却能方便下来行事。

休看他此刻能自有在外行走,可不过是一具借来的躯壳而已,本体仍是在地下深处休养。

当年人修与天妖大战时,他自恃能知吉凶,是以行事张扬,肆无忌惮。着实杀灭了不少上古炼气士。

后来太冥真人出手之前先是蒙蔽了天机,故而他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被封禁镇压,不似过元君那般事先做了布置,连本命元珠也被尽数摘走。

这万余年囚禁下来,纵然是天妖之身,躯壳不曾朽烂,但自身精血几是耗尽,根本难以驱动妖蟾本体。

而神魂更是不堪,到了如今,只余残破一缕而已。许多天生得来的神通手段不能施展不说。连那通晓祸福的本事亦是失去。

故而他准备先造一渡海法宝,送这具躯壳去往东洲,再设法寻找血食供养本体,再用上数千上万载重凝元珠。

他对外喊了一声。道:“来人”

立刻有两名仆从模样的人一路低矮着身小跑了进来。远远就跪下。道:“神尊有何吩咐”

蟾妖道:“你与王上说一句,说水上有灵物出世,着他备一艘可耐风浪的舟船。本座要出外寻访。”

这具身躯被他以自身精血养炼百余载,已修至力道四转之境,早已可以飞渡云巅,但这法力是一点点积蓄而起,在无有必要的情形,不想轻易动用。

那仆从道:“不知神尊几是启程”

蟾妖道:“愈快愈好。”

顿了顿,他又道了一句,“那灵物或可炼了那长生丹出来,若是去得晚了,或被他人捷足先登。”

那仆从往地下重重一叩,道:“小人这就去传法谕。”

涌泉洲国主早已年老体衰,闻得此次是去寻长生药,且与那日灵光有关,顿时急不可耐,立刻传下旨意,调拨了数艘大舟出来,并遣得上千御卫护法。

蟾妖也不推脱,说不定那岛上已是来了他国之人,有了这些武卫,就可代为驱赶。

当日过午,他便率众登舟,往西南破浪而行。

白日靠他辨气感位,而晚间则有宝光指引,是故方向一路无差,一日夜后,就已临近那座洲屿。

只是越是接近,妖蟾心下越是不安,往昔他预测到对己不利之事时,也是这般情形,皱眉暗忖道:“怪事,莫非那岛上有物事能伤到我不成”

他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那灵宝许生得真灵,或为一件真器,才有可能威胁到自己。

念及此处,心下不惊反喜,便是真器,万载禁锁,却不曾自家飞去,那极可能遭遇到了与自家一般的窘境,要是抹去真灵,抢夺过来,那足以打破眼下局面了。

至于是否有人设局埋伏自己,倒是未曾去多想。因在他念头之中,如是有能力降伏他之人,早便杀上门来了,至于凡人死活,那些炼气士也从没有哪个在意过。

大船距离岛洲只里许路后,他不待小舟放下,腾空一跃,衣袂飘飘,已是借风踏云而去。舟上之人见了,连声惊呼,还有不少奴仆跪了下来,对着他叩拜不已。

一至岛上,他环直奔那灵机最盛所在而去。

不多时,来至一处小丘,围着转了一圈,细细一番感应,却是里间灵气散乱漂浮,存此间至多只有三四的光景,登时知晓不对。

他也是当机立断,二话不说,即刻腾起一道黑烟,滚滚荡荡,欲要遁离此岛。

然而就在这时,天中突然一股磅礴无比的法力压下,已是将他身躯定住住。

“禁锁天地”

蟾妖心中咯噔一下,往天中一看,却云内现出一驾车辇,有两头凶蛟拖拽,高阁之上,站有一名丰神俊洒的年轻道人,玄袍法冠,大袍随风拂动,浑身道气盈然,罡流绕走。

他眼皮跳了跳,这等气象分明是修成气道法身,差一步就可踏入象相境的修士,放在万年前来多少他也不惧,也眼下却是不得不服软,拱了拱手,沉声道:“我与这位道友似无过节”

张衍打个稽首,道:“贫道溟沧张衍,乃太冥祖师一脉传承,今日到此,特为与道友一了万年因果。”

上古天妖之战时,溟沧尚未立派,蟾妖未曾并未听过,但太冥祖师四字一出,心头猛地一跳,然而表面上却故作不解道:“什么万年因果,詹某却是听不明白。”

张衍淡笑道:“道友何苦不认,你纵然披了人皮。可那一身能吓阻蛟龙的天妖之气却是遮掩不住的。”

蟾妖一听,沉默少时,才冷声道:“想不到还是被你等找上门来。”

他一抬头,道:“这位张道友,你是否放我一条去路,在下可以立誓,日后只在深山隐遁,绝不入世害人,你看如何”

张衍笑着摇了摇头,道:“此法不妥。”

似这等万年老妖。不知有多少手段。誓契可约束他人,可未必能约束其等,

蟾妖盯着他道:“那道友待如何”

一旦与人争斗,那他刚刚积聚起来的一点微末道行就要耗去了。便是胜了。又要用数百上千载时日才有可能复原。他能不动手,便尽可能不动手。

张衍目光投下,认真言道:“贫道有门中令谕在身。你那妖身必得除去,但可放你神魂前去转生,来生引荐你投拜一位明师门下,你看如何”

蟾妖脸色一沉,要是寻常妖物要是被逼转生,知晓来生还能去得大派为弟子,倒也无有那么抗拒,可他乃是天妖,怎愿再去做人

他皱了皱眉,沉住气道:“道友,在下观你至元婴三重境,怕是已在寻那入得象相境的法门吧我昔日曾得了不少上乘法诀,今次若不为难我,愿意举手奉赠。”

张衍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笑。

蟾妖看了看他,点头道,“是了,你是太冥老道一脉传承,自然不稀罕他人道传,不如若此,我知晓数处昔年炼气士开辟的小界所在,可全数告知与你”

唯恐张衍不知那是何等小界,他又将那开辟之人的名头一一报出,最后道:“此些都是无主之地,道友不必怕有人追究。”

张衍从石像那里听来不少旧事,这些人名头恰也提到过,个个非比寻常,但皆是万余载前与天妖斗法时身陨之人。

然而他却不为所动,只道:“道友不必枉费心机了,贫道只是观你自破禁以来,并未行得什么恶事,反还守护得一方平安,故此才与道友一个机会,且莫自误。”

蟾妖毕竟为妖中之尊,方才能委曲求全已是不易,眼下一听此言,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一声,随即神色转厉,他本来不消耗元气,既然无法说通,那么只能动手一战了。

喉头一动,将常年含在其内的一滴精血咽下,霎时间,一股凶横气息向外散开,修为猛然大涨,须臾入得四转完满之境。

其身躯亦是节节拔高,眨眼化作三十丈上下,双脚立在岛上,一按肚腹,对天一张嘴,大喝一声,顿有一股惊天气浪喷涌而出,好似惊泉暴瀑逆流而上,到了天宇之上,好似厚云一般展开,可闻得里间有一股腐腥之气。

张衍神色如常,立足虚空,不闪不避,身后半天之中,有黄烟自四方滚滚而来,顷刻汇成一只百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