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1/1)

接待了他。他说:“今天杀了条好狗,给市长送点狗r来。”说着还从衣袋里掏出一捆纸币放在茶几上,“平时给市长加点菜。”夫人激动得手忙脚乱,一会给边皂德削苹果,一会给边皂德添茶水。边皂德随便说一会闲话,就提出告辞。曹捷仿佛得了边皂德的钱就这样让他走不好意思,在边皂德临出门时间:“有什么事要办的你尽管说,到时我跟老梅说一声。”边皂德故意犹豫一下,又折回客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女朋友卫校毕业,她不想到乡下卫生院去。”

曹捷说:“你怎么不早说,卫校生分配介绍信都开出去了。”

边皂德说:“我不了解情况,你跟市长说说,不行就算了。”

两天后,丰满女孩接到卫生局的电话,说局长找她,让她去一下。她不知道局长找她有什么事,有点担心。到了局长室才知道局长对她非常客气,仿佛局长已经不是昨天的局长,她也不是昨天的她了。局长说:“你的事我们重新做了研究,同意你留在城里,今天请你来是想征求你的意见,到哪家医院。”她—点不客气说:“就到中医院吧。”“我也是这个想法。中医院工作量不大,也相对干净些。”她想,共青团员怎么又可以到工作量不大相对干净的地方去了?心里憋着笑。局长说完写了一张纸条给她,让她找政工股长。从卫生局出来,她回家里洗了个澡,她对家里人说,她今晚跟同学到汉南去玩,如果太晚了就不回来了。然后就直接到边皂德租的客房去。边皂德在城里一间私人旅社包了一间房,基本上都住在市里。她毕业分配,边皂德一直冷眼观望,他想如果行动得早她不一定领他的情,力挽狂澜才显示他的能耐。他知道她的心仅仅靠钱征服不了。

丰满女孩敲门时,边皂德正躺在床上吸烟。门响了许久,边皂德才起来开门。她今天面若桃花,娇羞可人,不像往日总爱摆小姐谱,边皂德开了门她走进去平静得像个新娘,边皂德反而觉得奇怪了,他问:“你今天怎么了?”她对他嫣然一笑说:“我不是好好的吗,哪里不对了?”边皂德已经不能自持,他冲动地抱住她。令边皂德意外的是,她今天软软的没有反抗的意思,边皂德得寸进尺,捧着她的脸吻。她此时也抱紧了他。

“你找过我们局长了?”她在边皂德脱她衣服时间。

边皂德反问:“我干嘛要找你们局长?”

她说:“他今天找我了,问我到哪家医院去。”

边皂德说:“这样我就能天天见到你了。”

跟着下来,丰满女孩就进入一种状态:痛并快乐着。这丰满女孩就是宋双的同学苏丽。而那个陪苏而吃狗r的单薄女孩就是宋双。

边皂德的狗r生意没做多久,一张假币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一天,边皂德拿着当天的狗r钱去银行存时,营业员拣出一张10元钞说是假币。边皂德看不出那张被说成假币的10钱到底跟其它有什么差别,但他没有办法。营业员跟他比较熟,没有没收他那张假币。当晚,他去赌摊看热闹,将那10元假币搭注,不到半个小时,得到了100 元的回报,卖一个星期的狗r也没赚那么多。边皂德的脑子活动开了。只要有机会,他就跟别人打听有关假币的情况。后来,他了解到有人专做假币生意,第一手吃进往往只有5 %的成本,而抛出价往往高达20%。

汉南地区有个地方叫做客家村,是90年代初本地居民建的一片住宅区,没有认真规划,道路小而且弯弯曲曲。后来,有条件的人纷纷搬走了,留下的房子就租给外来人住。慢慢地,这里就成了“联合国”,讲什么话的人都有了。这里的社会治安极差,传销商、卖y女、坐台小姐、机关干部、公司职员,应有尽有,不知什么时候,假币贩子也看上了这片地方。有人租房子长期住下,有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两年假币从外面传到汉南地区,交易场所都是这个地方。边皂德的第一笔假币生意是由朋友带着做的,除了说好给朋友分成的之外,那天他一下子赚了2000多元。他懂得如何c作后,索性在客家村租房子住下,当晚以8 %的价要了20万,第m 天以12%的价卖给一个广西佬,转手就赚8000元。他胆子特大,只要价位低,多少都敢要,很快就垄断了客家村的假币市场。

边皂德的假币生意只做了半年就收手了。也就在边皂德收手不久,公安不知从哪里得到情报,派人盯梢,只几天时间就将云集在这片地方的假币贩子一网打尽。边皂德侥幸漏网,躲到乡镇去承包工程,同时将手上的钱买私卖私,香烟,柴油,塑料,橡胶,汽车什么都做,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就变成了汉州以至汉南的头号大款。现在他实际拥有多少资金,谁也不知道,但他在汉州以至汉南已经可以呼风唤雨,几乎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汉东镇政府因为欠工商行、包工头以及饭店老板的2000万元债,工商行、包工头和饭店老板分别向法院起诉,法院判决后镇党委书记胡雷还不当一回事,债主便申请强制执行。执行庭要封那座新建的耗资1000多万元的办公大楼,法警整装出发前半小时,胡雷找到杜赞之让杜赞之帮忙,杜赞之说:“这种事怎么帮,而且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到时人家不告我干预执法?”胡雷说:“我不是让你干预执法,你只要跟边皂德说一下,让边皂德给工商行打个电话,工商行就自己将申请撤回去了,工商行撤回去,包工头就不好意思再闹,饭店也好对付了,一百几十万的餐费还愁我们跑掉不成?”杜赞之说:“工商行千辛万苦才弄到这一步,轻易就收回申请?”胡雷说:“这种事多了。你只要帮我说一下,如果不行也就罢了,但我相信行,这可是我们党和政府的形象问题啊,一个党委政府的办公楼都被封了,以后我们还怎么开展工作,怎么取信于民?”杜赞之真想笑,没有钱谁叫你建1000多万的大楼,没有钱谁让你一年吃喝几十万?但他没有笑,几十万里起码有一万几千是招待他吃的。“看在维护党委政府形象的分上,我试试看吧。”杜赞之即给边皂德打电话。边皂德说:“这种事他实在不想帮,如果欠债的人都像胡雷,而法院又不采取强硬措施,银行都得关门了,老板也都要破产了。”杜赞之说:“封党委政府的办公楼毕竟有损党委政府的形象。”边皂德说:“党委政府欠债也得还啊。”杜赞之见道理讲不通,便只好激他,杜赞之知道边皂德经不起激:“你是不行还是不想管,如果确实不行,也不为难你了。”边皂德在那边急了,他说:“我不是不行,而是不想帮这种事,如果杜书记你一定要我开这个口我只能从命了。”杜赞之说:“不是我杜赞之要你开这个口,而是汉东镇党委和政府希望你开这个口。”“管他汉东镇还是汉西镇,我只知道杜赞之。”边皂德于是给工商行行长打了电话,工商行也很快给法院打了电话,为了给那些整装待发的法警一个说法,工商行晚上还宴请了执行庭的全体法警,当然餐费是胡雷签的单。

边皂德自苏丽怀孕起,就很少回家过夜。苏丽怀疑他在外面有情人,他说:“你愿意你老公天天陪着你无所作为,还是希望他到外面捞世界?”苏丽说:“捞世界跟回家有什么矛盾?”边皂德说:“天天回家当然有矛盾。”苏而说:“谁要你天天回家了?我是担心你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一起。”边皂德说:“这就难了,我说没有,你说有,除非你天天跟在我身边看着。”苏丽说:“有没有我会知道的,用不着天天跟在身边。”边皂德说:“我听人这样说,现在的男人,如果他不自觉,要么由着他,要么跟着他,要么离开他。你是选哪种?”苏丽说:“我希望你自觉。”边皂德说:“这就对了。我什么时候回来交不起公粮,你怀疑我还没迟。”苏丽就不说话了。

第八章

门突然开了,进来的是赵坚。他看看许可,许可正在睁开眼睛。

“起来吧。”赵坚说。

杜赞之同时也坐了起来,他说:“因为我,你们跟着受罪了。”

赵坚说:“这几年你没来,我们也没见那天是闲着的。”

杜赞之笑笑,多少带点献媚,他点点头说:“也是。”他清楚,现在的经济案件越冒越多,几乎呈几何级数上升,各级纪委办的案不是领导三番五次批示要查处的,就是数额特别巨大影响特别坏的,一般的案子已经无法应付了。

赵坚坐到沙发上,许可也做好了记录准备。

杜赞之说:“刚才本来想睡一下,但睡不着,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有过违纪的事,可总想不起来。”

“好好回忆吧。”赵坚说,“先从你经历过的人和事方面想,有哪些人给你送过钱,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送了多少。”

赵坚的话使杜赞之意识到,“两规”他看来主要还是因为经济问题。杜赞之想了想说:“我已经苦苦地回忆了很久,实在记不起谁给我送过钱了。我这个人对钱历来看得很淡,家里几乎没有什么钱。”

赵坚有点不高兴,他说:“那么,我们将你叫来是错了。”

杜赞之说:“没有问题不是不可以叫,只要有人举报,组织上认为有必要了解,都可以叫来,不少人来了不是好好地回去了吗?”

‘你跟别人可不一样,我们不会轻易把你叫来。“赵坚说,”来了又好好地回去,据我所知极少,多数是态度好,问题也不是很大,组织上认为可以免予处分或从轻处理的。“

杜赞之微笑着说:“其实,别人也不是轻易就叫来的。我是个直人,有什么说什么,有则说有,无则说无,如果没有的事我编出来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这样好不好,你给我提示一下,如果有,我就如实讲清楚,如果是别人诬告,我也有机会说明一下。”

赵坚对杜赞之的“轻易”不“轻易”并不计较,他说:“你还是自己想吧,自己做过的事情你肯定清楚,政策你不是不懂,自己说出来跟我们指出来,将来处理时衡量的尺度不一样,现在我们是给你机会。”

杜赞之说:“你们这种用心我十分感谢,但我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在什么事情上有过违纪行为。我要求你们提示我,帮助我回忆,万一确实有过而我自己又没有意识到,总比将来糊里糊涂地受处分甚至追究刑事责任强。”

赵坚沉吟一下,笑了笑,他说:“还是你自己回忆吧。”

杜赞之说:“如果你们没有任何提示,我又确实想不起来,也只好任由组织处理了。”他的态度硬起来,他曾听谁说过,有一位领导,纪委找他是因为别人举报他收了人家5000块钱,结果他讲了一连串的问题,金额达几十万了,还没讲到那5000块钱。除非糊涂了,否则不讲总比讲强。

“说你收了人家的钱,也不一定专指你自己收,你家属收了人家的钱也要说。”赵坚说。

杜赞之想了想说:“我妻子是不轻易收人家的钱的,她不经我同意她不会收人家的东西。”

“那么她曾经得到你的同意收过人家的东西了?”赵坚紧追着问。

杜赞之马上意识到他刚才的话有漏d,他说:“我说她不经我同意不会收人家的东西,不等于说她曾经得到我的同意收过人家的东西。”

赵坚大度地一笑,说:“不是你怎么说的问题,现在是我怎么问的问题,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杜赞之觉得不必跟他计较这些细节上的事,但心里知道回答问题要更加谨慎。

问话一直到下午5 点多钟,赵坚他们没有任何收获。这时,从外面来了两个人,手上还提了盒饭。“你们是一起吃呢还是回去?”来人问。

赵坚说:“我还得回去,许可在这样吃吧?”下午他回家没有见到妻子,他想今晚一定得回家吃饭。

许可说:“我无所谓。”女朋友跟他睡了两年多,这段时间老是催许可跟她去登记,但他已经产生了不跟她结婚的念头,这几天一直避着她,在这里比回宿舍去安全多了。

赵坚说:“你们都出来一下。”他们三人跟着出去了。杜赞之估计那是交班。几分钟后,他们回来了。许可说:“吃饭吧,杜书记。”

杜赞之说:“我没有衣服换,如果今晚不能回去,是否可以打个电话让家里人送过来?”

许可说:“我帮你打电话吧,让容主任到你家里去要了送过来就行了。”

捧着饭盒,杜赞之心有点酸,当乡镇领导以来,在外面有部下围着转,回到家里有宋双侍候,尤其当市委书记的这几年,总是前呼后拥,哪间宾馆气派就选哪间,哪道菜贵就点哪道,哪种酒高档就上哪种,哪里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宋双吃饭了吗?她也许已经知道他被“两规”了,组织上肯定要告诉家属,而家属首先是宋双,是容棋去跟宋双说吧?“社书记有事到地区去了,今晚不一定回来。”容棋是不是这样说呢?这种事能含糊的吗?“地区纪委将杜书记叫去了。”容棋起码要这样说。这样,宋双就明白了。宋双会不会当场就晕倒?她从来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她能顶得住吗?

许可和刚来的两个男青年默默地吃着饭。、杜赞之跟着也吃起来。人家办案人员能吃,他有什么理由不能吃,何况,进到这里来,保重身体是最重要的,如果两下子身体垮下来,就什么都完了。

两个新来的男青年是值班人员。杜赞之对他们点点头,这点头意在传达友好,但这时传达友好跟献媚性质上又有什么差别呢?他这个市委书记今天都想给人家献媚。这没有办法,人有时候由不得你傲气,傲气跟吃亏往往是一对孪生姐妹。两个青年人看了他一眼,一脸漠然,但他觉得那也算不错了,在这里,他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对他笑脸相迎。

“为了一个人,辛苦一批人。”杜赞之说。

两个青年人却一边吃着饭一边出去了。

杜赞之有点自讨没趣的尴尬,无意识地嚼着难以下咽的米饭。他想应该给宋双写张纸条,稳定她的情绪很重要。他想告诉她,他没有事,组织找他仅仅是了解情况,说不定明天就可以回去了,提醒她不要担心,也让她转告家中的老父亲还有他姐姐杜赞英。可是,纸条写好后怎么送出去呢?如果有谁为我送这张纸条,我将重谢他。杜赞之想。现在他连自己在哪个方位都不知道,要帮,也只有这里的办案人员了,但那有可能吗?他回头看看许可,他觉得许可不像张东明,许可的眼里老闪着不安分的光,他想这个青年人脑子一定很灵活,但要让许可为自己通风报信,杜赞之也不轻易敢想。身上腻腻的,他还没有洗澡,对了,容棋等一会可能给他送衣服来,这是个机会,但是,他们让客棋进来见他吗?想到容棋来,杜赞之有点激动,他回头看一下许可,许可正在闭目养神。

“许科长,你说让我们的办公室主任给我送衣服来,不知说了没有?”

许可说:“说了,是我打的电话,让他晚上送过来。”

杜赞之间:“我想你帮帮忙,不知行不行!”

许可说:“什么事?你说吧。”

杜赞之说:“我来这里,家里人都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给家里写张纸条?”

许可说:“不行。这有规定的。”停了停又说,“你家里人单位肯定会通知的,你不用担心。”

杜赞之说:“我不担心,我自己有没有事我知道。可他们担心啊,我写张纸条你看过后再给容主任,这又不是透露什么。”

许可说:“写纸条可不行。”

杜赞之说:“要不,你让容棋进来一下也行。”

许可说:“除了办案人员,谁也不能到这里来,等一下我代你跟容主任说行了。”

杜赞之说:“我确实没有什么事,不知是谁告我的状,出去后我一定重谢你。”声调里全是哀求的味道。

许可说:“这肯定不行,即使我想帮你也不敢帮,你这个案子是吕主任管的,什么事都难逃得过他的眼睛,一旦被他发觉了,就不是处分的问题了。”

“日主任也不可能发觉得了。”杜赞之说。

“这种事多了。”许可说。

杜赞之想想也是,“两规”对象,审查对象都要严格隔离,杜绝通风报信,防止串供。如果许可为他递了纸条,真的出了问题,就害了人家了。杜赞之说:“不管是否能帮我,你话说到这分上,我也感激不尽了。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我真有问题要坐监了,也会有人感谢你的。”他觉得跟许可的距离近了许多,心里感到一阵轻松,他想,下一步,他是不是写一封长信,向地委那个即将退休的贾沙表明他的清白?

许可给外面打电话,他说要出去一下。很快,值班人员进来,许可就出去了。许可再次进来是给杜赞之拿衣服,他说那是容主任刚送过来的。杜赞之用感激的目光看了许可一眼,拿着衣服说要洗澡,便进了卫生间。在卫生间里,杜赞之打开水龙头后并没有洗澡,而是在衣服口袋里找东西,他想如果家里人用心,或者容棋聪明,他们一定在衣服里塞有纸条,当然,许可他们会检查,检查出来缴了也不一定。杜赞之找遍了所有衣服口袋都没有找到纸条,他有点不甘心,他觉得许可不一定搜,于是他重新找,将衣服能缝进东西的地方都捏了一遍,终于,在一条裤子的皱折处杜赞之发现了异常,他翻开来仔细看,果然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是宋双写的字:别担心家里,保重身体要紧。

杜赞之反复看了两遍,纸条上每一个字都有千钧重量,患难见真情,他以前没有好好珍惜她的感情,在外面沾花惹草,实在对不起她,道义的鞭子一阵阵抽打着他。洗完澡,他还洗了衣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没有自己洗过衣服,今天得自己动手了,他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从卫生间出来,房里只有许可一人,杜赞之觉得累了,躺到床上想睡觉。这时,赵坚进来了。

“我们还得谈,起来吧。”赵坚说。赵坚现在心清不错,晚上跟妻子面对面吃了餐饭,妻子还为他拿了碗筷。他匆匆吃过饭洗过澡说:“我还得出去,这几天任务特别重要。”妻子总算开口说了一句:“你的任务什么时候不重要!”

谈话还是下午的内容。问的想知道杜赞之收了人家多少东西,答的总说没有收,一问一答,像踢皮球,你来我往,半天没有谈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11点钟时杜赞之看看表问:“我可以不睡,难道你们也不睡?”

许可微笑,赵坚也微笑。杜赞之也跟着他们笑,但笑得很难看,脸都有点变形了,身子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杜书记,你还是争取主动好,有什么问题还是尽快说吧。”赵坚说。

杜赞之想了想说:“有问题当然应该尽快说了好,但没有问题你让我怎么说?”

“难道你当了这么多年领导一点问题都没有吗?”赵坚突然间。

杜赞之觉得好笑,领导当多年了就一定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人太多了。他觉得这位先生水平并不怎么样。但他不想跟赵坚过不去,到目前为止,他对赵坚还是有好感的。

“如果说一定有问题的话,也说得过去,就看是什么问题了。”杜赞之说,“当领导,尤其是像我这样的领导,吃吃喝喝肯定有,安排个把人也避免不了,上面规定不得为个人配专车,但实际上我们领导个个都有专车,上下班接送,办私事也用公家的油。”

赵坚说:“现在我们不是追究这些,主要是针对收受别人的贿赂,为别人办事,以及其他违纪事件。”

杜赞之说:“我想,你们让我来这里,主要也是要了解这方面的情况,但我今天想了一下午,晚上也一直在想,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有过违纪事件,我希望你们给我提示一下,可是你们又不肯,我现在觉得很为难,实事求是讲没有,你们不相信,如果随便编一些出来应付,对自己不负责,对组织也不负责。”

赵坚说:“你可以围绕几方面去想,过年过节有谁给你或你的家人送过什么,物品还是红包,送了多少;为谁办过什么事,还有安排工作,提拔干部,等等,人家又送过什么,送了多少。”

杜赞之沉默了。如果说,过年过节送东西,那就多了,那个领导过年过节到家里送钱送物的不是排着队,这两年经济不景气了,前几年,一个乡镇领导过一个年,少的几万,多的几十万,市里的领导有职有权的,乡镇领导送,部门领导送,企业领导送,这个数字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谁那么笨,自己将这些事抖出来?平时为人办事,钱权交易,也明摆着的,按规定要办的事,也可以拖你几天,你不了解政策,自己着急,就赶快拿钱去,如果是可办可不办的那更是索贿的良机,没有好处谁帮你办事?而乱办事的条件就是给好处,尽管有风险,但毕竟有诱人的回报。所有这些,都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送,一个愿收,也一般都是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进行,只要有一方不说,谁也没办法查。杜赞之自己觉得,在领导干部队伍中,他算是比较廉政的了,他帮人办事从不以金钱物质为条件,就是人家自愿结的他也不轻易要。当然,他实际得到的东西并不少,他这个位置决定了他很难清白。

“过年过节给领导送钱送物在几年前是普遍现象,但也不是说个个领导都收,如果是这样,我们当领导的就得集体辞职。”杜赞之说,“至于我自己,我反复回忆,没有想起收过谁的钱物。讲句良心话,我这个人对钱不是看得很重,在领导干部中,我算是比较清廉的了。”

“谁自己都这样认为。”赵坚说,“在我办的案子中,开始谁都说自己清白得很,但最终还是自己讲出来了。”

“也不见得每个被‘两规’的人都有问题吧?”杜赞之说得很肯定,目的是试探。

“也有例外的,但很少。”赵坚说,“我们不轻易决定一个对象,尤其是像你这样的领导干部,弄错了影响不好。”

杜赞之说:“其实也无所谓,这个观点我说过了,只要组织上接到举报,或者是在什么情况下怀疑某个人有什么问题,找来了解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关键是在法规法律许可的范围内。”最后一句他故意加重了语气还放慢了速度。

“杜书记,我问你一个问题,一个市委书记,管着一百几十万人,大权在握,过年过节没有人送钱物,你说有没有可能?”赵坚问。

杜赞之觉得赵坚这人是不是太啰嗦,刚才他不是就这个问题说得清清楚楚了吗?再说,问这种问题本身就一点没有意思,如果当领导的没有人送礼,也是靠那么几百块钱的工资过日子,要负责任,要承担风险,谁还愿当这个领导,更不用说跑官买官了!

“没有人送当然不可能,但你送,人家就一定收吗?拿了人家的东西就得替人家办事,往往托办10件事,只要一件不称心如意,就后患无穷。因此,境界稍高的人就不轻易要人家的东西。刚才我也说过了,如果每个有权的领导都一定收了人家的东西,那只能集体辞职了。我常常告诫自己,管住自己的嘴,不该吃的不吃,吃了人家的嘴软,要为人说话;管住自己的手,不该拿的不拿,拿了人家的手短,要为人家办事;管住自己的脚,不该去的地方不去,不要进错门上错床。”他说,“现在腐败分子虽然不少,但清官还是有的。”

赵坚问:“信得过的,关系特别的,估计不会有什么后患的,也不要吗?”

杜赞之说:“有些事是很难说的,现在查处的一些干部,都是因为别人出问题牵进去的,再说,世界上没有永远不变的朋友,也没有永远不变的敌人。现在你跟我是这样一种关系,明天我不排除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因为你讲道理,处理问题客观,跟别人不一样。”

赵坚听了杜赞之这句话,心里一定很好受,但脸上没有看出什么变化。杜赞之为自己这句马p话得意,身上仿佛舒服了许多。“据反映,有一个女人叫洪妍,跟你关系很不错?”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看了一下,然后问。

洪妍这两个字像电脑鼠标,只要往杜赞之心里一点文件就被激活,他仿佛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洪妍身上发出来的一种特别的香味,他只要闻到这股香味,身上就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洪妍我是认识,但谈不上关系错不错。”杜赞之说。

“个人隐私,我们一般避开,但有些跟案件关系密切,不得不提及的,请杜书记你多谅解。”赵坚说,‘据我们所知,洪妍原来只是一个乡村小学老师的女儿,待业在家,自从你下乡认识后,她很快就到镇里上班,不久又调到市计生局,后来又提拔为副局长,而她的父母也时来运转,转正,调进市里,这些都不是偶然的吧?“

杜赞之说:“我下乡时认识洪妍是事实,洪妍从无业到有业,从一般干部到副局长也是事实,还有她的父母的转正和调动,都是事实,但我不知道,这些事情跟我有多少关系,即使是我帮助他们,又有什么不对?”

赵坚笑了笑,笑得很甜,也很真诚,仿佛一个大孩子,他说:“全市那么多待业青年,你怎么不去帮助,乡镇那么多老师想调进市里,你怎么不帮助?”赵坚当初追求妻子的时候,就不断地向妻子献殷勤,终于有一天,妻子心就软了,就投进了他的怀抱。他想,杜赞之不管是否达到目的,但一定心怀鬼胎。男人对女人献殷勤,没有几个不是黄鼠狼给j拜年。

杜赞之也笑了笑,但笑中带着一点苦涩。他不知道洪妍知道他被“两规”后对他怎么看。“我本来想用你做比喻,但怕你误会,我说我自己。”他说,“汉州比我水平高的人多的是,他们干市委书记肯定不比我差,但干嘛组织上首先让我干,我觉得只是机遇问题,而不是因为我与众不同,是超人,也不是因为送了多少钱给k 级领导。同样道理,说到洪妍,我没有得到过她或她家里人半点好处,我跟她之间的清白,完全可以这样说:与跟你老赵没有什么两样。”说完,久久地望着赵坚,脸上流露出一丝丝得意。

第九章

认识洪妍是非常有意思的事。

星期天,庄嘉带了一帮朋友到汉州,说要到海边看珍珠场,还提出让杜赞之陪着去。杜赞之没有办法,就去了。

庄嘉是汉州人,几年前从部队转业安排在省政府办公厅做副处长,杜赞之到省里开会时,庄嘉搞会务。庄嘉认识杜赞之后,就常常回汉州找杜赞之。一个副处长,官不算大,你侍候得最好他也不一定帮得了你什么,但一旦怠慢了他,他会到处说你的不是。这种人有的是接触领导的机会,除非你成心让他在上面搬弄是非,否则就得好好招呼,直至将他送走大吉。

去珍珠场的路上杜赞之才知道,那是省城某旅行社接的一个旅游团,导游小姐认得庄嘉,庄嘉就跟这个不太漂亮的导游小姐说汉州的市委书记跟他如何哥们,说只要一个电话打回来,市委书记就会到路口上迎接,而且在这边安排吃住参观,一条龙服务。导游小姐乐得在汉州节省一笔花销,就让庄嘉陪着到汉州来。杜赞之心里很不舒服,姓庄的拿他当地陪了,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想做笨事就做到底吧,因此一直高高兴兴陪着这个旅游团。

在珍珠场吃饭气氛非常好,客人说这么多天来就今天的饭菜像样,多喝了几杯珍珠场自泡的珍珠酒,个个烂醉如泥,都歪在招待所里休息。杜赞之说自己也有点醉,但不想休息,要到外面走走,秘书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场部面前那片沙滩上。那是一片银白色的细沙,沙滩上长着一排排木麻黄。潮水已退去,露出一片宽阔的泥地。从这片泥地一直下去就到了养珠池。几年前杜赞之干副市长时就到养珠池去看过。

海潮正在上涨,一个肩扛沙虫锄的姑娘从海里回来,裤脚和衫袖挽得高高的,手上提着个篮子,姑娘身上湿透了,薄薄的衣服全沾在r体上,仿佛穿的是紧身衣,姑娘的身段十分优美,腰细如蜜蜂,殿圆如琵琶,坚挺的茹房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抖动。杜赞之心上为之一动,想不到海边渔村竟有如此美妙的女子,今天算是不虚此行,饱眼福了。他怔怔地望着姑娘消失的方向,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回到市里,杜赞之几天无法忘记这个姑娘,他想什么时候再抽个时间到珍珠场看看,希望再次看到她。随着地位的变化,接触面不断扩大,他的周围美女如云,每次看见漂亮的姑娘他都不自觉地拿宋双跟她们比较,他自知那很荒唐,但又管不住自己。他越来越明显地感到,他心里有一块地方空着,需要找东西来填补。

“你把基层办的人给我找来。”有一天,杜赞之对容棋说。

容棋知道,杜赞之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市基层办的人,不知道今天突然找基层办的人干什么。‘书记你是要找基层办的领导,还是找分管基层建设工作的市领导?“容棋问。

“找具体负责基层工作的人就行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汉东镇的一些情况。”杜赞之说。

不到10分钟,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兼基层办主任冒着汗赶到杜赞之办公室。作为部下被市委书记召见,谁心里都会紧张,尤其平时难得见到市委书记的人。

“坐。”杜赞之其时故意伏案写着什么,给人一种忙碌的感觉,副部长进来时他只是客气地说一声。

副部长坐到沙发上,前面一幅行书映人他的眼帘:常怀富民之心,常思富民之策,常兴富民之举。心想,杜赞之现在一定在写着富民之字,禁不住肃然起敬。

“近来情况怎么样?”杜赞之将笔一掷,站起来伸手跟副部长握了握说。

副部长诚惶诚恐在沙发边上坐下来,额上的汗珠还不住地往外冒,不知是因为路走得急还是担。乙市委书记问他问题他回答不上。“情况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副部长说,“农村没有集体经济做支柱,村一级很难巩固市直机关支持所取得的成果,反复现象比较多。”

杜赞之无心听副部长再汇报下去,他问:“汉东镇的情况怎么样!”

副部长说:“汉东镇的情况不算太差,群众的温饱不成问题,全镇发展还比较平衡。”

汉东的条件是全市最好的,这几年变成了后进镇,那是镇委书记胡雷的贡献。

杜赞之说:“有一个村,叫做汉塘,情况你了解吧?”

副部长说:“汉塘村曾办过一个小珍珠场,现在承包给私人了。”

杜赞之说:“找个时间我们下去看看好不好?”

副部长忙说:“那当然好,书记看一个点解剖一个麻雀,然后指导全市的基层工作,意义重大。”

杜赞之在心里一笑,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下去!”

副部长说:“你看吧,只要杜书记你有空就行。”

杜赞之说:“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下去,趁这几天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不要层层打招呼,你自己安排,我们就在村里住几天。”

第二天,杜赞之住进了汉塘村。到了汉塘村杜赞之才知道,副部长从他办公室出来后马上跑到汉东镇,与汉东镇的党委书记胡雷一起到汉塘村布置。副部长不想打招呼,但不打招呼怕安排不好。他工作了那么多年,今天才有机会这样面对面地为市委书记效劳,不是千载难逢也是几载甚至几十载难逢的事。

经常从党政机关抽调于部到农村去协助乡镇村委开展工作,是汉州市的特色,也是本省的特色。杜赞之觉得这种几十年沿用下来的做法其实劳民伤财。机关有机关的职能,让机关干部扔下自己的工作去帮助农村做他们不愿意也不熟悉的事,到头来机关工作做不好,农村工作也做不好,乡镇村委还会因此产生等靠思想依赖思想,以后什么工作都等市里派工作队下来了。他认为如果村里的人手不够就增加,干部能力低就调整。当然,省里要这样做,下面也只能照办,否则工作做得最好上面也不高兴,万一工作出差错更是说不清楚。你照做了,即使工作做不好那是水平能力问题,也好说,但如果你不照做,工作又做不好,你就是态度问题了,你将无话可说,必挨批无疑,现在还有谁那么笨?

市委书记杜赞之亲自住到基层,体察民情,为群众办实事,整个汉塘村群情激奋,村支书村主任带领村干部为即将到来的市委书记做着各种准备。房子就用村委的办公室,将村办公室的东西腾出来,再搞搞清洁就是了,这一点谁也没有不同意见。不同意见集中在是否要购买新的床和被子蚊帐。村支书村主任认为,市委书记最多就在村里住几个晚上,什么都买新的,至少得花二千多块钱,而且村里手上也没有那么多钱。镇委书记胡雷说,没有钱就借,让市委书记睡旧床盖旧被子吊旧蚊帐,给蚊虫咬了睡不着甚至传染了疾病怎么办,那就不是对不起杜赞之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对不起全市人民的问题,市委书记病了就影响整个汉州市的工作。村支书村委主任见胡雷把事情提高到这个程度表认识,不敢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们决定自己先垫钱买被子蚊帐,但一张木制大床1 千多元,如果是席梦思,甚至得几千元,他们确实舍不得花这笔钱。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干嘛非要大床,中床不就行了吗,少许多费用。胡雷听了生气地说:“你懂什么,汉东再穷也不会穷到这个地步,让市委书记到我们这里来睡小床,这不是有损汉东的形象吗!”那个人就不敢吱声了。村支书村主任正在左右为难时,妇女主任突然说,有一家人儿子准备结婚,借他们的大床用几天行不行?村支书就出面找到准新郎的父亲。准新郎父亲说,大床刚做好还没有来得及油漆,借用一下不要紧,儿子结婚时间还没到。准新郎母亲却认为儿子结婚用的床不好惜给人家试新。支书说:“要是别人用,你同意我也不同意,可现在是市委书记用,市委书记——我们汉州的皇帝呢,说不定你儿子以后用这张床要生个大官呢。”女主人一想也是,这机会确实千载难逢,就乐呵呵同意了。

杜赞之到汉塘村时,群众夹道欢迎,市电视台的记者来了,市报的记者也来了。杜赞之有点不高兴,但又不好意思骂人,他不住地向群众挥手致意,一边挥手一边用眼睛在人群中寻找,他不知道那个姑娘是否也在这个夹道欢迎他的人群中,但他始终看不到。“不会是别村的人吧?”他在心里问自己。

胡雷要求杜赞之给村民讲几句话,杜赞之摆摆手说:“我是来了解情况的,先调查研究再说。”心里老想着自己是为了找人才来的,如此荒唐的动机还讲什么话?

晚饭后,杜赞之让司机和秘书回市里了,胡雷要在村里陪着他,他说:“晚上不再安排什么活动了,就聊天,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驻汉塘村的市工作队由市广电局的一位副局长带队,他得知杜赞之要来这里检查工作,昨天晚上熬了一夜,赶出一份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