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部分(1/1)

让他觉得有趣,不管这反应出于真实还是故作姿态,逗弄的感觉已让他上瘾,是的,逗弄……呵呵,现在想起来真是讽刺,本以为是任自己逗弄的小猫咪,即使爪尖锋利也是自己仁慈才得以留下,或许也是为了逗弄起来更加有趣?

她的特别被他有意无意地忽略,直到最后,认知与真实的巨大差距对比出他的愚昧不堪,不止愚蠢,他甚至觉得在她面前,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如果不是生来的自尊自傲支撑着,他恐怕都没有勇气再站在她面前,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的是,他后来甚至自信过头,认为这样的女子才更该臣服于他的魅力,于是有了征服与被征服,毫无疑问,被征服的只有他自己……

“咚咚”,凤得不耐地轻叩案几,提醒面前这人回神,真是,对着她的方向发呆就算了,还越发神思恍惚起来了,那眼神也越古怪,明明没有焦距,咳,自己怎么感觉毛毛的?

燕轻久被惊得回神,看凤得面露不豫,心中苦涩,面上却抱歉一笑:“见谅。”打起精神,“看样子凤得是有话相谈,什么事?”

唔,被这么一打岔,骤起的怒意已有些消散,罢了,第一次到人家居处就加责此处的!人似乎不太好……嗯?有人!

迟迟不见她开口,燕轻久也不急,只微笑着看她沉吟的模样,忽然皱眉,难得轻松愉快的场景被打断,有人靠近!转念便猜到是谁,能靠近此处的也就那几人。

靳冽走到门口,看到凤得也不吃惊,点了个头,对燕轻久道:“越郡王与裘师兄已在前厅,三皇子也到了。”

燕轻久神色一肃,起身命两名丫鬟拿过书桌上的案卷,边对凤得歉然道:“少陪……”“无碍”,凤得截口打断,站起身看向靳冽。

靳冽向她颔首,道:“若不嫌弃,可到靳府小住。”开始说跟他走就是这个意思吧。

“好的。”凤得平静地点头,少顿又加了一句,“打搅府上。”——这绝对是客套。

靳冽很知趣地不再接话,随即很干脆地转向此间主人告辞,他此来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越湛他们只是在来路巧遇上的,他也不是来参与行动策划的。

靳家世代将门,祖训便是以家国稳定为重,向来不参与皇室内斗,因此地位超然。就算这次大皇子有心算计在先,家族仍然决定坚持立场,不公然表态。

然而,姓靳的也不是一家老顽固、逆来顺受的愚忠之辈,作为执掌景国近半数兵马的世家,若完全不知变通早传承不到今天了,再立场公正也会有灭门之祸找上门,皇权自古便是如此。

靳家这一门将帅可不是白当的,兵法谋略读得那叫一个通透,不公然偏帮是一定的,但暗中使使绊子总可以吧,嘿嘿。

燕轻久也知悉其中内情,不好阻拦,只颔首作应。随即恳切地对凤得道:“若日后有事,凤得可随时到此处找我,不会有人阻拦。当然,一旦此事了结,燕府的大门也时刻敞开恭侯。”

凤得不置可否地应了声,继而转身,当先一步走出门去。靳冽再次向燕轻久示意后落后几步跟上。

燕轻久亦不再耽搁,从另一条路赶往前厅,只是迈入岔道那一瞬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凤得的身影刚好消失在拐角处,视线只捕捉到一小幅翻飞的衣袂,倏忽不见,接着靳冽熟悉的背影也在同一个位置紧随着消失无踪。

站在黑森森的靳府铁门前,饶是凤得“见多识广”,也有些无语,这品味……好吧,黑色大铁门,嗯,绝对坚不可摧,可也忒有些年代了吧?那一根根大铁钉锈迹斑斑,是,绝对证明了此家历史悠久,可就算舍不得换下这块“明晃晃”的招牌,洗洗清理干净总可以吧?看这斑斑点点、条条锈痕,也不怕失了将门颜面,有损光辉形象!——哎,难道这样的“铁血”作风才是这世界所推崇的?

刚鼓起勇气,冒着衣裳被毁的危险向铁门迈了一步,一只手臂横在身前拦住,同时听到旁边靳冽的咳嗽声,不对吗?哦,原来伸手是示意往右边走啊,凤得松了口气,用赞同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看来这府里的人也知道此门不能走啦,没打算过期压榨人家伤老病残的剩余价值。

嗯,这门就纯一摆设,不过也算是具有标志性、代表性、象征性的摆设。

刚往右边走了两步,又被拦住了,凤得疑惑了,这还没到侧门吧,此次回应她的是一张尴尬的、黑种透红的脸,以及伸向正前方的手臂,不,纠正,是正前上方的手臂,动作坚定有力,尽显军人风范。顺着方向看去,黑线满头,这是围墙吗?这算围墙吧?整块巨石砌就的石墙绝对固若金汤,可,——可怎么这么矮?

就这一米五的石墙,不说武者,就算普通人都能跳过去!喝,石墙是够坚固了,可压根拦不住任何敌人,不说人吧,它甚至连弹跳力正常的狗都挡不住!

黑线~~持续黑线~~~~

强自调整好有些僵硬的面部肌r,命其恢复自然。原来靳府的习惯是翻墙呐,嗯,这还不算怪异,顶多作风有点另类,她承受能力很强,能够接受。

照旧不待靳冽领路,凤得脚尖轻点地面,姿势飘逸地腾空而起——猛然一顿,身形一晃,差点失衡凌空栽倒——真不是她大惊小怪,这不能算小怪,是大怪呐!你见过高度厚度相同,朝天一面绘满网格,隔着木板的围墙吗?当是玩麻将砌长城呐?凌空俯视,看起来那真不是普通的怪异!

凤得嘴角不自禁地抽搐两下,这是独特品味还是恶趣味?尤其木板上还缠着藤条,虽然现在只有干枯的主j,但可以想见,每当气候怡人的春夏两季,这墙顶该是怎样的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无言的看向靳冽,发现此人已经很强大地恢复了八风不动的扑克脸,看来是被摧残日久……闪避的视线、握紧的拳头还是泄露了他的羞愧跟愤怒……不过怒着怒着可能也就习惯了——黑扑克脸或许就是这么来的。

作为初次登门的客人,对别人家的装饰建筑还不可予以置评,尤其在主人自己已觉得很丢脸的情况下,揭人短处不是好客人所为,因此凤得很有格调地压抑住了“惊叹感慨”的

住在风格这么强大的府里,靳家人必定也很强大,于是一群全身盔甲闪亮、威风凛凛的将军合照浮现在脑海,不过——是q版的,每人背后还拖了条毛茸茸、华丽丽的尾巴……

再次同情地看了靳冽一眼,可怜的孩子,看来只是人前风光呐,在家不知被调教……咳,是被教育成什么样儿呢!

哎,看他的样子,只怕是家里最憨、最忠厚的一个,小熊仔落狐狸窝里——怪不得脸部僵硬,常年黑云笼罩,都是被折磨的啊!

第五十一章 西院娇客

景都,靳府。

上至家主、长老,下至丫鬟仆役,靳府里每个人都知道,西院十日前住进了一名娇客,那可真真——是说不出来的才貌……呵呵,娇客嘛,一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了西院就没人见过她;西院里面呢?那里做事的从不随意在外面谈论,可见娇客仪态高雅,令人不敢亵渎呐!——瞧,这话一说出来见过的个个狂点头,可见评得精准,赞得有理!(其实那也可能是吓的,没见他们还眼泪汪汪吗?……拜托,那不是感动……)

十日前,娇客从天而降(翻围墙),据说第一个遇到的是靳府引以为傲的长孙少爷,景国最年轻的少将,嘿嘿,不知……嗯哼,谈论主子是不应该的,还是继续往下讲吧。

(据扫地小刘线报)进府后,孙少爷第一时间就将娇客领到老爷书房,可见身份紧要,不然谁敢惊动府中最忙碌的一家之主,耽搁了老爷给宝贝花儿浇水那可是大罪!

然后,(正牌花匠张大爷线报)孙少爷被赶出书房,老爷单独跟娇客密谈了十分钟,最后,最后竟由老爷亲自开门送了出来!——惊爆!

接着,(打理西院的刘婶跟踪报导)娇客住进了全府景色最美的西院,而且据说还没定住多久,也就是有可能成为靳府长住人员,嗯,甚至有转正的潜力,需要重点关注!

小事略过……

第三日傍晚(据西院外看门小厮线报),娇客由太老爷身边的权管家领到了太老爷、太叔老爷们居住的松齢院,三个时辰后才由孙少爷亲自送回西院,一路并肩而行,那可谓男俊女俏,只看背影就是万分般配,娇客成为女主人的潜力看涨!

……

然后,然后就再寻不着娇客踪迹,嗯,有说是没再出过西院,可也有人说她每日外出但行踪不明,能避开遍布全府的眼线,可见娇客何等聪慧!——潜力再次看涨!

综上,虽然娇客相貌神秘,除开始几日有缘得见却描述不出的几人外,无人得见真容,但综合实力值得看好,有持续走红的趋势,相信将军府添上位女主人是指日可待!

那么,靳府全体员工对此看好还是看坏呢?三项选择:一、看坏;二、看好,一年之内便有定论;三、看好,五年后立刻成亲(凤得刚满二十七)四、看好,但坎坷曲折,大婚遥遥无期。(啥,为什么不会走到一起又分开?拜托,孙少爷那样认死理到极点的人,抓到手是不可能放弃的啦,公认无此选项。)

本项赌局即日开盘,有意者请至本次轮庄的处,下注从速。友情提醒:赌博有风险,选择须谨慎。

另:在此对厨房通报批评一次,警告各大厨莫再掌勺抽风,导致饭菜味道两极差异,分化集体团结,再有发生,严惩不殆!(初步惩罚措施:停止采办食材,停止挑水供应,停止洗衣打扫服务,若仍不知悔改,踢出联盟!)

——出自《靳府八卦联盟》,由联盟成员口口相传,欢迎加盟。

凤得心满意足地靠在躺椅上,人生如此,浮生如斯,最美不过,此刻此时。住进这里实在是个明智的主意,浮生半日闲,她如今可是浮生日日闲,修炼进境稳定,厨艺大有长进,院中做观风云起,管它黑云与白云!

啧,府外这几日可是风起云涌,风云变幻,景玄天跟夏侯联盟,大皇子也借来成王的势力,斗得那叫一个精彩,因为有世家的强力参与,更是□迭出。七日前燕轻久率众突袭景玄昱的秘密军火库,是夜,景都西郊火光映天,及至后半夜城卫才匆匆赶至,隔日,李都统以失察之罪被革职;三日前,新上任的监察御史在回府途中遇刺,三皇子失了一大助臂;而今晚,据可靠预告,将有一次更大规模的正面交战。

五日前景玄昱赶回,如今局势对等,各有胜负,就算今晚一战也不能立刻分出成败,更诡谲凶险的还在朝堂之上,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c控局势的是人心。靳家处在纷争边缘,但暗中还是有牵连的,比如军火情报的透露。

只有凤得是真正的局外人,对谁输谁赢她不关心,谁生谁死也是自得其果,与人无尤。看他们以鲜血、生命为引,轰轰烈烈上演这么一段,不是不感慨的,可这点感慨还不足令她感动,万物刍狗,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杀戮之罪自有相干之人背负。

可正因如此,“哀”字无从体悟,杀戮与鲜血不足以撼动她的心灵或许,她原先便找错了方向,在这种情境下消逝的人命她只觉咎由自取,哪还会有怜惜?该向何处求索呢?凤得陷入了沉思。

回过神来,发现面前静立着一名小厮,也不知站了多久,看他双腿都在颤颤发抖,她从未特意交代不许打扰,但接触的人,尤其这些带着奴性思想的下仆,都会自发自觉地遵守此点,靳府下人的素质尤其高,人前绝不多话,进退恰到好处,让她更是满意——至于背后,只要不过分,那是他们工作的福利。

凤得看了他一眼,呃,感觉他颤抖地愈发厉害了,幅度大得都担心他会忽然摔倒,不想为难他,于是缓声问道:“什么事?”

“回、回小姐,院外有位飘絮姑娘求见。”

“飘絮?”不认识,“不见。”

“呃,她、她自称是左相府燕二公子侍婢,说、说有要事。”

燕轻久的侍婢?关她什么事?“不见。”

“可、可……”

凤得眯眼一瞪,直吓得小厮仓惶后退,立刻消声。顿了顿,“她怎么进来的,还找到西院来?”

“回、回小姐,飘絮姑娘从前来过几次,都是找孙少爷的,大家还算熟悉。”

所以透露行踪了?“那你家少爷呢?”“大早上去了军营,还、还没回来。”

知道她住这儿,不知道靳冽没回,还找上门来?燕轻久这名美貌丫鬟还蛮伶俐的嘛。

靳府里小事全归靳冽处理,老爷只问大事,何谓大事呢?比如打仗时派谁参加,这个原也不算大事,可名额有限,僧多粥少,每次竞争都异常激烈,老爷怕没上战场内部先倒太丢人,只好勉为其难主持大局;再比如皇位更替,因为坚持基本路线不动摇,不需费神选择立场,最后劳动他出场的也只有新皇登基宣誓那会儿;还有最重要的一桩,那就是每季的花木选购,这是顶顶不容马虎的!为什么是每季呢?呃,三月即枯,一季便亡,虽然老爷对园艺事业无比热忱,但那技术不是一般的烂,偏偏无此自觉,自认技艺高超,不需向任何人学习请教,因此,即使有老花匠的十万火急救护,每批花木顶多活三个月就得“化作春泥更护花”了。

呵呵,有意思,凤得嘴角轻勾,“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这位仅一面之缘的飘絮姑娘便站在了她的面前,不是说有要事的吗,怎的一声不吭,净盯着她看?目光放肆,真是无礼!对上她打量的目光,双目倏地一寒!

飘絮一触之下,不由自主地敛目垂首,姿态恭顺,等反应过来蓦然气得雪颊涨红,但心底仍隐隐残留着丝丝不绝的寒意,一时竟不敢放肆。

“说。”一个字的命令句式。

飘絮隐忍急促地呼吸了几回,才开口道:“事关紧急,烦请姑娘屏退左右。”

哦?凤得挑眉看她,有意思。因为喜静,日常并无大堆人围在身边,只刚刚进来禀报的那名小厮在场,连他也不能知道吗?不甚在意地摆手示意他退下。

“凤姑娘,我家公子请你今晚务必前往隐庄一趟。”

啊?她没听错吧?凤得不可思议地揉揉耳朵,这也太可笑了,燕轻久跟自己算什么关系,一个丫鬟就来请她往浑水里跳,他不会这么没自知之明吧?

就算仅凭自己对他的有限认知,也不认为他会做出这样不着调的事。

嘿,这计谋蠢得……谁出的主意?这美貌丫鬟明显对她家公子有意,多半关系亲密,难道仅那一次见面就认为她是情敌或隐藏情敌?一般这种情况,要陷害她引她上钩起码得有个最关键的前提——自己对燕二有情吧?

呃,此时她竟不感到愤怒,而是有些无厘头。

一个女人的狠毒多半为情,妒火中烧时更没道理可讲,呿,都说红颜祸水,照理蓝颜祸水危害才更大呢!唔,男人争女人时必定对女人有企图,斗起来才有理吧;可女人争男人时,都不管别人是不是对你的情郎有意,稍觉暧昧便翻天搅地了,牵连甚广。

当然,也有可能非男色之祸,不管出于何因,这飘絮都在撒谎,设局算计于她,那么,是将计就计呢?还是不加理睬?

凤得敲着扶手,问:“出了什么事吗?说清楚。”

“公子不曾告知,但我偶然听到裘公子他们谈论今晚会有一场大战,但我方因最初便受了重创,至今仍稍处劣势,正面对敌赢面不大,今晚恐有不测。”

“明知胜率不高,那为何要安排今晚一战?”

“大皇子回来后局势更为艰难,有皇后一边的母族相助,再拖下去只会更为不利,因此公子他们决定背水一战!”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凤得忽而轻松地靠向椅背,闲闲地反问,于己无关的态度很明显。

嗄?飘絮错愕地睁大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这……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她听后不应该满目焦虑,然后义无反顾吗?什么地方弄错了?

她的反应显然取悦了凤得,她甚至以更轻松的语气道:“你来此请我出手相助,哦,说是奉了你家公子之命,可惜,我压根不懂为什么要帮助你们。你如此胸有成竹地来请我,不如你帮我找个理由吧。”

飘絮憋红了一张俏脸,敛目停顿良久才开口:“公子待姑娘非同一般,我与轻花侍奉公子多年,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那般迁就,眼神那般温柔……”叙的是温柔情意,可惜语调毫无起伏,不知道的还以为念丧文呢。

啧,讲得这叫一个不情不愿。不是我要让你不痛快,实在你来算计我,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啊,那我还客气什么?你的情苦就可以来算计我的性命吗,能否成功先放在一边,这样扭曲的心思就不得不教训!

“三皇子这边聚集了哪些人?”凤得话题一转。

“除了公子、裘少爷、越郡王,翌国夏侯也带人前来相助,可形势仍不乐观。”

“夏侯?”凤得突然问道:“除了夏侯,翌国还来了哪些人?”“我认识的只有南宫少将。”态度配合,简直言无不尽。

南宫离华也来了,不过算意料之中,那么翌国留守的就剩翌韶齐了,凤得沉吟,翌韶齐跟景玄昱暗中有联系,景玄昱跟翌霄成又是同盟……不过,他们之间毕竟隔着一个皇位,不可能走到一起,呵,翌韶齐的立场还真是耐人寻味。

“我答应。”凤得忽而开口,峰回路转。

第五十二章 月夜激战

第一次旁观别人战斗,而不是参与,没有和平切磋性质的点到为止,有的只是鲜血与厮杀,凤得心境如常,近处的哀嚎、呻吟,甚至刀剑刺入皮r的声音,被火系术法灼烧而散发的焦糊r香,都无有遗漏地传进她的感官,断肢、残尸,灵力光华明灭间都映着血色,映着因杀戮与鲜血而变得兴奋激狂的眼眸。

这是杀戮场。

默然注视这一切,双目所及似乎将全场收入眼帘,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凤得疑惑地自问:这就是局外人的感觉吗?

七情、六欲仿佛尽皆远离,即使眼见耳闻这样的修罗场,心中依旧无波无澜。

何来的不忍?场中拼杀的每一个人都因心怀某种信念,想以搏命这种惨烈方式来换取什么呢?权力?忠义?生死极致的快感?还是只为满足杀戮的欲望?或者单纯地为战斗而战斗?

生命又算什么?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因为每个人都只有一次;呵呵,也许生命什么也不是,因为除了自己这条,其它人的命都不是自己的,可以剥夺,可以抹杀,哪怕没有仇怨,没有关联,没有因果。

执刀的手或许颤抖,或许坚定,可为着各自所谓的信念——守护或征服,都可以染上鲜血,收割人命。

凤得不惧怕杀戮,在当事人都已将生死不当回事,或说得好听点叫置之度外之时,别人又凭什么去置喙?因此,她有足够的理由冷眼旁观,直面杀戮而无动于衷。

交战至今已有两个时辰,双方伤亡持平,但总的来讲还是景玄昱一方占有微弱的优势。不可理解,能凭借微弱的优势迫景玄天等人不得不应战,又为何不将优势保持下去,日后胜算不是更大?在这个时候急切发动正面对战,实在不算明智。

而三皇子一方也是看清了局势,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吧。

这里是城西的一片荒郊,凤得隐匿了身形,静静立在战场边缘,稍远望去已与夜色融为一体,不露痕迹。可惜的是无法隐藏所有气息,因为她是带着血腥而来的,身上仍残留着杀机和死亡的味道,好在淡淡的血腥味被场中的浓烈彻底掩盖,以致无人察觉。

半个时辰前凤得才赶到此地,入眼便是满场的血r狼藉。而在这之前,她已经赶赴了一场陷阱之约。

明知陷阱仍往里跳的不是莽撞就是极为自信,凤得倒也不是为显摆她的自信去的,可放着敌人逍遥自在不符她的行事作风,而且,一味大度地置之不理或许能小小地气到对方,但更可能的是助长那些人的气焰,变本加厉,以后收拾起来会比现在更麻烦。

因此,经过对得失谨慎的评估衡量之后,凤得毅然决定赴这场鸿门宴!——反正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不得不说,飘絮及其可能存在的同党这次是花了大代价的,为她准备的算是精品级的宴会,款待颇为用心。

到了隐庄,发现庄内气氛如常,起码凭凤得这个仅来过一次的人是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庄内仆役本就不多,走动来往都神色自然,没有丝毫紧张不安。

凤得兀自轻笑,不知他们为自己布置了多大的局,是整个隐庄呢?还是限制在少数知情人的范围?唔,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她相信此时此刻燕轻久还没那个自信能对付得了她,尤其面对大皇子的威胁自身尚且势危的情况下,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动这个念头。

就算赴鸿门宴,也没必要照他们的规矩来不是?

凤得可不准备一步步顺他们的安排走,那不但自讨苦吃,还浪费时间,这里只是小打小闹,另一个更精彩的战场还等着她呐。

无视正门跟门前左右探望的人,凤得踏着屋顶一路掠过,从空中降落到北角的一座阁楼,定位时已探知过这里没有生息,位置隐秘。尤其从这个角度能将全庄情形收入眼底,黑夜对凤得来讲不是问题,凭她的目力及夜视的本领,俯瞰之下全局已尽在掌握。

既然这么简单,对方为何没想到呢?呵呵,这个世界可没有能凌空飞纵的轻功,也不存在更玄幻的浮空术之类,不然砌在房子外的围墙不是通通成了摆设?任谁都能闯进来,还建围墙干嘛?

修士虽然强大,毕竟还属于凡俗,也没有过于夸张的能力。真要有个形象的描述,大约算来,黄阶可轻胜百人,绿阶可力敌千人,青阶以一敌万,蓝阶便可开山裂石,有些小神通,到了紫阶方能劈山分水,乘风蹈海,畅游天地!——不然怎么说到了紫阶才有资格去闯魔海呢?

二十出头的紫阶武尊?亲眼见过的都觉匪夷所思,没见过的就更难以置信,凤得出手的杀伤力虽然巨大,但见不到紫色灵气波动还是无法确信其修为的,加之速度快逾鬼魅,旁人根本无法看清战斗的具体过程,而一般面对难以判断的事物,看低对方恰是人的惯性思维,是自尊心更容易接受的,因此错估也很寻常。

隐庄建得很奇特,从外面看只是寻常面积的宅子,决不会大得引人瞩目,进了庄子才发现格局奇特,屋舍错落间竟显得占地意外地宽广,仿如凭空多出了好些场地。综观之下,北区、西区一切正常,但正门所在的南区跟东区则有些异样,南区守卫森严,暗中不知隐藏着多少高手,隐藏了气息也瞒不过凤得的灵觉;东区则相反,寂静得古怪,难道所有人都布置在南区?

轻巧地从阁楼跃下,落地无声,向中间的主屋潜行。以她的推测,为防露出破绽,他们的计划会在自己发现燕轻久不在前发动,最好便是惊察到这是陷阱的那一刻,趁她慌神失措之际动手,而且有利于他们形成更严密的包围圈,确保万无一失。

可惜,错估了最重要的一点,计划再精妙也是无类。凤得站在主屋屋脊上扯着嘴角笑得古怪,整个庄子埋伏了四十三人,连同飘絮轻花,共四十五个,十名绿阶,其余都在黄阶以下,甚至有橙阶的低手……叹了口气,她开始怀疑此局的用意了。就这么点武力也拿来对付自己?真是塞牙缝也不够!不过若是紫阶高手,擒杀绝对是妄想,但缠上一时半刻还是办得到的。

布局之人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吗?就算在她眼中还不堪一击的这帮人手,凭区区一个飘花也是决计调不动的,身后必有指使,而设局之人怎可能对自己的经历,曾经显露的实力一无所知?此局用意绝不在于擒杀。

就为了缠住她一会儿吗,费心安排就为拖延这点时间?若真是如此,代价也太大了,而且不值。凤得面上似笑非笑,心中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嘲讽,因为他们那点“小小”的心愿也注定无法达成,血本无归的可怜人呐。

费尽心机也要阻止她介入今晚的决战,难道今晚的决战还另藏玄机?呵呵,幕后主使最可能的有三方。参战的两方人,因为某方安排了奇兵,生怕自己的介入打乱局势便作此安排;或者有个想要渔翁得利的神秘第三方,却顾忌她的实力,毕竟在所有人看来自己都跟那群人走得很近……

啧啧,怎么觉着自己就像一枚杀伤力巨大还特不安分的棋子呐,让人谨慎对待的同时还妄图掌控摆布,凤得心内冷哼,将自己当成棋子吗?真是够胆!

第五十三章 战局纷乱

无足轻重的棋子不需要介怀,可听命于人的枪手却不能放过。敌人再弱那也是敌人,保不定哪天y沟里翻船,到时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先得羞惭得自杀。

手持宝剑,凤得就地解除了隐形,任月光清凌凌地洒在身上,在屋顶照出一片朦胧斑驳的光影,那一瞬间,也照出明里暗里所有人眼眸里的惊愕。

就那么意态潇洒神情淡然地暴露在月光下,站在所有人必须仰视的高处,剑尖斜斜下垂,银白的剑身折s出一线刺目的光亮,随着轻晃时刻改变着折s角度,场中每个人,不管埋伏于哪个角落,无不接触了这线刺目的白,银芒直刺入心底,带来瞬间的失明以及久久不能平息的混乱不安。

毫不理会底下或惊或恐、或喜或怒的众人,她的目光越过庄子,越过景都,越过可见的一切,径直投向了茫茫天际,投向那一片漆黑如墨的虚空。这一刻,女子睥睨众生的神态悠远高洁,皎洁更甚月色的面庞绝美似仙,清朦如雾,却也淡漠如神。

飘絮身躯发抖,面色煞白,贝齿死死咬着下唇,沁出血丝都不自知,自凤得现身双眼便惊颤地死死盯着她的面庞,良久,眸色才从惊慌渐渐转为坚定——那是妒恨支撑的决心。

心知情势不妙,未战便已无力,那人只一个站姿,无边的威势已汹涌压下,笼罩全场,那无法撼动的无力感让人压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这是怎样可怕的境界!

可是,可是自己不能认输,绝对不能!事到如今,退无可退,惟有拼死一搏!慢慢地执剑而立,随着剑身一振,身躯已冲前疾跃而起,当先开始进攻!

沿着微凉空气传播开的剑鸣犹如开战的号角,将众人从惊愣中震醒,随即强迫自己进入战斗状态,纷纷加入围攻。一时间,黄绿色的灵光在夜色中闪耀起来,并疾速往同一点汇聚。

这里只有燕轻久的另一个丫鬟轻花是术士,而且是杀伤力最大的火系术士,只她没有靠近,而是在原地低低念诵着长长的咒语,被绿色灵光包裹的纤手不断地翻飞结印,在众人一拥而上的此刻她却低垂眼睑,不紧不慢地准备一个力所能及的最强术法,并蓄力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

四十四名修士一齐爆发的气势毕竟不容小觑,尤其这些人进退有序,配合默契,最前线的始终只有六七人,攻守相互弥补,一旦力竭立马由后方替换,不会造成误伤也不会限制各自实力的发挥,增加了有效攻击的面及力度,战斗素质确实不错。

凤得终于收回目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却依旧站在原地,持剑的手动也未动,似乎这些手持利刃目露杀机冲过来的武者都是纸塑的,对着漫天攻来的杀招亦视若无睹。及至剑气袭体,才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不退反进,蹂身欺入敌阵。

这一下大大超乎众人意料,人在招式临身时不该先求避其锋芒吗?甚至早有人封死了预期中的所有可能退路,等着从后面攻其不备,然后形成包围。

可如今闪避慌乱的反而是他们,哪能不意外?见敌人近身,下意识地撤攻回防。

可惜,这样脆弱的防御都挡不住凤得一招,奇怪的是,自进入敌阵后她反而守多攻少,一招一式看上去尽皆凌厉悍然,威力无匹,得身周众人节节败退,其实根本没给任何人留下重创。可惜众人早先被她的气势镇住了,一直由着她深陷中心。

看似是对方计划得逞,其实一直是凤得牵着所有人的鼻子走,让他们形成包围却根本无法做出有效攻击。身形奇诡地在敌众间穿梭游走,不时诱发敌人出招,可对方却惊骇地发现,递出去的剑招每每刺中的都是自己人,对方总能在自己已收势不及的最后一刻蓦然消失,后果便是自相残杀。几次之后,众人出手再不能毫无顾忌。

就这么轻松地耍着众人玩儿,嘴角轻扬的笑容不变,眼神却瞬间凌厉起来,不待众人反应,凤得踏足一人递过来的剑上借力一点,身形蓦地腾空而起,迎上场中唯一一名火术士准备已久的大招——火龙咆哮!笑中忽而带了轻讽,剑身前递,从剑尖发出一道剑气,径直刺入火龙的眉心部位,这招单体攻击的术法立马产生了变异,火龙仿佛被赋予了灵魂,身体也变得灵动又狂躁起来,拼命摇头摆尾地似在挣脱什么。

等火龙改变前进方向,转冲向下面人群的同时,轻花亦遭到术法反噬,蓦地喷出一口血来,却始终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突如其来的异变,从她手中发出的火龙将己方的人挨个儿吞噬个遍,吞过便吐,所过之处火焰焚天,而留下的是一个个人形的火球,发出凄厉惨烈的嘶喊……

因为凤得的剑气压根无形无色,连灵气波动都被刻意遮掩,因此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半空中咆哮的火龙在即将击中目标时突发异变,最终反噬其主……连轻花自己都丝毫察觉不到异样,由于术法有反噬的可能,几率是随着熟练度提高而减小,但还是存在的,因此这一切她难辞其咎。

一招覆没,却是她错手造成,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失手,术法反噬不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吗,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轻花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

任务失败会有什么惩罚,只想想就不寒而栗,比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而她们早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望着满地打滚早被烧得不成人形,却依然死不了的姐姐跟同伴,轻花笑得惨然。

而凤得呢,早就离开原地,赶赴城西了。不杀他们是因为说到底,这些动作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二来,让“互相残杀”的这些人受些精神上的折磨,相信他们的主子会好好“奖赏”他们的,任务失利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回去便是个破绽,成了被顺藤摸瓜的那颗“瓜”,便宜了自己的追踪;当然,若主子心狠杀人灭口,那更无所谓,左右不是自己造的杀业,因果从今晚便已了断,他攻我守到哪里都属正当防卫,天经地义,只要不干生死,再怎么报复都牵扯不到因果上去。

如此,一切一切与己无尤,不是再妙不过?——还真当自己是心肠绵软的良善之辈吗?

即使无关杀业,手上身上还是沾了血的,不是血滴,而是散之不去的血腥味道。可是自己沾染的这点一跟面前血r四溅的修罗场相比,呵,实在微不足道。

幸而不知两方首领怎么想的,这场战斗没有派炮灰消耗对方的灵力,更没有牵扯到普通人,凡进场的必早有战死的觉悟。这是修炼之人特有的品质吗?战士就要上战场,修士们多少年苦修也是为的这一刻吗?

凤得抚心自察,她一心修炼,修的什么,为什么而修,都始终清晰了然,没有旁骛,不会彷徨。

修道修道,缘术求道,以身证道!

道字何解?——“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域中四大:道大、天大、地大、人大。道、人各居其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若能一步步亲身悟道,该是怎样美妙的滋味,不提登上险峰后的无限风光,只攀登过程便已是极致享受。

因此最为飘渺玄奇的“道”即是凤得心之所系,最初也是最后的追求!

心怀宇宙,对眼前的争斗自然不会上心,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的剧目,生生死死亦不能牵动她的情绪。有区别的是,这里有些人是她认识的,见过、交谈过甚或接触过,没有情分也有缘分。

凭她的本事,自然可以制止这样的杀戮,可是必要吗?今日之事从古到今乃至无限远的未来,都不会停止。更重要的是,他们自己愿意停止吗?杀戮是自己挑起,自己愿意的,她制止了才是多管闲事呢。

和平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和平不能解决一切问题。要杀便杀吧,这些人杀得尽兴,死得甘愿,与己无尤,与人无尤。

这么想着,眼波更加淡漠起来,淡漠到近似于慈悲。

场中燕轻久几人已抛开指挥亲自交上手,可天资再好,年纪也还太轻,差了四十年的修为只能靠数量弥补,于是燕轻久、裘天音及南宫离华三人共战翌霄成,才勉强打个平手。

景玄昱及景玄天却没有亲自动手,也许还不到兄弟相残那样无可挽回的地步。可奇怪的是裘尚轩和夏漱石这两位有青阶修为的高手都没出现,三皇子一系的李誉也不见踪影。

察觉到这个情况,凤得挑挑眉,若有所思,可惜成王及大皇子这边的重量人物她一个不认识,不然猜测就有了九分把握。嘿,怪不得今晚之事隐秘却不绝密,消息泄露得这么爽快呢,明摆着引诱暗中的鱼儿上钩呐。

不过,这边的厮杀亦非作假,那么就是有竞争也有合作喽?就这么有把握能掌握好伤亡尺度,万一杀红眼呢?或者有一方背信毁诺呢?

啧,今晚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还真不好说呐!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已近拂晓,凤得等得都有些发困了,老对着同样的场面,即使是鲜血淋漓的惊悚类型也会不耐烦的(而且此人神经一贯强大),兼之看着看着,越发觉出特别的味道来了,比如做戏耍架子的成分越来越大了,比拼由招招见血的狠辣到形似而实非,你来我往不见血腥只剩做戏……如今她可真是在看戏了,越发无聊。

好在久候的“渔翁”没临场变卦,伴随着尖锐的利箭破空声终于盛大出场了!顿时让穷极无聊的某人精神一振!

不得不说,这样的出场方式效用也颇大,也许不够正大光明,但这种时候讲究那个的才是蠢蛋。利箭胜在远攻,突兀而迅疾,可以杀这里一干人一个措手不及。事实亦证明这个打算没有落空,因为经过四个多时辰的激战,众人的灵力已不再充盈,精神也有些疲乏,这一下的箭雨又是漫天飞s,绵绵不绝,简直避无可避,只能靠硬劈格挡,稍有不慎便会中箭。

也是他们太大意了,在这四面空旷的场地,远程攻击最能奏效,他们也想到了这点,安排了术士随时应对术法攻击,可惜只防了其一,未防到其二。

也是弓箭在这个世界只算旁门,因为修炼的缘故,更适合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