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部分(1/1)

功能 和 功能!越走,脚下的青白色道路越宽。最后竟然来到一座城池的门前,上面大书酆都城,城门却是敞开的,门口两个奇形怪状的守卫鼻中喷着一阵阵白气,好不吓人。

轩辕凤辰壮起了胆子,就要跟着前面的一批人一起混进去,可是却被一张老长的马脸挡下了。

老牛,你觉不觉得这个魂有点怪怪的?

一叉子把他拦住的鬼差上上下下的嗅着,诺大的鼻孔好像一个用力吸气,就能把他给吸进去。

是吗?说起来,他身边怎么没有勾魂使者?

另一个脖子上长着一颗牛头的鬼差也凑了过来,围着这个奇怪的灵魂上上下下打量。

难道是生魂?

这牛头马面还在讨论着,里面却走出一黑一白两个使者来。

白衣的那个吐出三尺红舌,手拿哭丧棒,带着高帽,一脸无聊正在打哈欠。他身边的黑衣使者又高又瘦,麻秆似的,脸色蜡黄。

哟,牛头哥,马面哥,这是怎么了?

一见到这边有热闹,白衣使者立刻感兴趣地凑上前来,叫得好不亲热。

他身边黑衣那人立刻如影随形,还顺便瞪了讨好卖乖的同伴一眼,这才向轩辕凤辰看来。

是个长得不错的人嘛!

在一批奇形怪状的人中,轩辕凤辰虽然脸色苍白,可是却仍显得鹤立j群般的显眼。

这期间被鬼差押着路过的鬼魂虽然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热闹,却也不时偷眼看向这边。

王小二你说什么!这色胚!

白衣使者立刻变脸,长舌头收回去俏脸一扳,不知为什么倒有几分眼熟。

在这里最帅的两位哥哥自然是牛头马面兄,接下来就到我阿吊大爷,这乱七八槽的鬼魂算什么啊?

那白衣使者的马p拍得梆梆响,换来被他褒奖的牛头马面下住颔首称是,一个个挺胸凸肚,好不得意。

是你!

轩辕凤辰再四打量,终于记起这漂亮的鬼差自己到底在哪见过了。

这不是当时和左静言一起出现过的那个吊死鬼么?

当时因为他长得漂亮,又和左静言同入同出,还吃过好大的飞醋。时隔八年,他记忆虽然模糊,却也没有完全忘记。

呃……

在他叫出声来的时候,阿吊也注目向他看来,只觉这人有点面熟,可是却怎么也记不起在哪见过,听到王小二嘟囔这人长得比你漂亮嘛!电光火石间这才想起眼前这个明显成熟了不少的青年,就是当年让他看了就心里有气,捉弄不休的那少年。

咳咳,两位哥哥,打个商量,这只魂呢……其实是我拘来的,却没想到路上让他给丢了,多包涵一下,别向上头的告发啊!

向还在憨憨眺望的王小二打了个眼色,阿吊立刻陪上笑脸,给那两个已经给他拍马p拍得云山雾里的鬼差求情。

什么嘛,竟然是你弄丢的魂啊,我还以为是生魂擅闯地府,正打算把他先拘到往生殿去,再禀明阎王呢!

马面喷鼻大笑,这小鬼差虽然说是新上任不久,可喜的是能说会道,长得也是赏心悦目,他和牛头已经守这酆都城近千年了,虽然资历较长,可是地位不高,难得有个这么奉承自己的,倒是对他特别照顾一点。

海涵,海涵!我先把他带走了。

二话不说立刻拿出索魂链往轩辕凤辰脖子上一套,阿吊拖着他飞也似地跑走,直跑到远离众人视线的幽冥小径才停下来,转头看着赫然出现在这里的轩辕凤辰,奇怪道:你是怎么过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阿吊你跑什么?

王小二也紧跟上来了,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人,还没搞清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笨蛋,过来见过个老朋友吧!

阿吊拿起手中的哭丧棒往他头上敲了一下,指一指轩辕凤辰的生魂,没好气地介绍。

这是?

毕竟轩辕凤辰与他们不同,八年过去,身量也长高了,面容也多少有些改变,王小二一时半会倒是没认出他来。

小左的那个,轩辕家的小皇子!

啧啧啧,当年那个水水的小皇子长大了也不难看嘛,比起原来太过漂亮而显柔弱的样子英气多了,不再眉目间一团孩气。

阿吊?起眼睛,和王小二一起抱着观赏的态度客观评价之后,又想起该问他来这里的原因。

左静言?他在哪儿?

倒是轩辕凤辰被他上言中提起的小左震撼到,急急地抓住阿吊的衣襟,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只希望有阿吊和王小二的帮忙,起码给自己一个寻找的方向。

你还来找他?阿吊不悦地拂掉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淡淡地道:害得他还不够?他早死了,化成飞灰了!要不是当时我和小二逃得快,早也被你害死。

虽然知道当时情况危急,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说到底左静言一事是因他而起,他们这些鬼陪着要报仇的左静言进宫遇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当年的小皇子就是一切的祸源,阿吊可没忘记。

不会!你一定是骗我的!风后指点我到y间来找他,他就一定还在这里。

千辛万苦找来的,居然还是一场空?

轩辕凤辰脸色都变了,急得嗓哑声嘶,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阿吊的薄唇,祈求能听到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论坛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你现在到地府,也只不过是一个生魂而已。离体也离不了多久。我看你现在脸色灰败,再不回去,恐怕你那边的身体就要撑不住了!反正你在阳间享你的福,何必还要再来找他?还嫌害他不够?我只盼他早早把那口孟婆汤吞下去,早早投胎!

一气之下说漏了嘴,阿吊恨不得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一定知道他的下落对不对?告诉我他在哪儿?

他实在找累了,之前的巍巍昆仑山,现在的幽幽冥间路,上天入地,两处茫茫皆不见,轩辕凤辰几乎绝望了,在面对着左静言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欠冷静。

我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哼!

在人间他是呼风唤雨的皇子,在这里,他可就什么都不是了,连一个小小的鬼差也比他强多了!

阿吊想到那个人的下场,狠下心要把他们之间的孽缘斩断。

阿吊阿吊……别捉弄他了。小左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真想投胎,早就去了……

看见轩辕凤辰眼眶红红的快哭出来,王小二的心立刻就软了。当年这小皇子年纪小,憋屈地哭泣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他明明已经是一张成熟男子的脸了,还这副表情,就莫名叫人心酸起来——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小左也不知道该说倒霉还是运气好,八年前殿上对决那一刻,居然刚好是他天定寿命尽时,鬼差开通了y间路到他身边,所以才避过了魂飞魄散那一劫。可麻烦的是,他把小左也带到地府来了……唉!

那个小小的噬魂鬼,被蚩尤强迫成为邪恶存在后,下到全是鬼魂灵魄的y间简直如鱼得水,更何况他的力量有一部分来自蚩尤。当时不要说普通y灵,就连鬼差都给那小鬼干掉了大部分,后来是阎王圣君亲自出手,才算是制服了他。经此一闹,鬼府秩序大乱,再加上一下了失去太多人手,所以他和阿吊这种还没什么太大能力的老鬼也能当上鬼差。

那个当人家爹的决意一力承担儿子的过失,本来阎王圣君是大怒,非要把被打回原型的小鬼严办不可的,但这孩子在世时只活了三年,而且早夭得冤枉,实在也没什么错可以让他拿住,只能迁怒到这子不教,父之过的父亲身上,十八层地狱给他层层不落地游历了个遍,一百零八种酷刑也一样不少。好容易那个铁骨书生用七年时间一一熬过了,阎王的气也消了,安排了给他投胎,那死活不知好歹的书生却含了一口孟婆汤说什么也不愿转入轮回,这不,下不了面子的阎王只能把这不屈书生的鬼魂打入冰河鬼域,怒言他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一路走,王小二还是不改爱闲话的个性,把这些前情一一与轩辕凤辰细说,只听得他百爪搔心的难过。

阿吊呶了嘴不说话,他岂有不知道左静言放不下的是什么,八年前殿上一誓,到现在那痴情的鬼还放不开。说实话,出于偏心想帮左静言,阿吊并不想让轩辕凤辰再见他,再见,只会让他更放不下,不能死心绝念就更不肯向阎王圣君求情,不肯转世投胎的话,他要在那冰河鬼城里关到几时?

孽缘孽缘!

爱个男人居然还能爱得这么情深意长的,真不知道他是不是上辈了欠了轩辕凤辰的!

之前阿吊也代他怨过,轩辕凤辰一直毫无音讯,蚩尤收拾了之后,宫里重新恢复生气,各仙灵瑞兽各归其位,却不是他这种小小的鬼差能进的地方了。他和王小二的尸身毁了,在阳世再无可寄魂依托之所,也只能到地府报到,后来陪左静言熬着,等久了,也看开了,却轩辕凤辰不出现更好,这样左静言也许有一天自己就能想开了,只念着那人的负情薄幸,不再坚持自己的誓言,却没想过八年后,那个人却又出现在眼前,而目还神通广大地找到地府来了。

阿吊心里也拿不定主意,给他们见面好,还是不见好。长痛与短痛……唉!或者王小二说得对,左静言是真的还想再见这皇子,不然他要投胎,也一早就想通了。

两个鬼差带着一个生魂,小心地避过众人的耳目,向幽暗的地区直走,越向下,越觉得一股y寒之气从脚底冒上,这种冷,连体质偏于y寒的鬼都受不了,像是刀子般直往骨缝里刮,王小二和阿吊几乎是脚不沾地往下跑,直下到地底一条铺满了冰霜的大道,尽头通向另一个挂满了蓝紫色冰棱的山d。

透明的冰墙后面,一条矗立的人影像是被冻在了地上,双手抱肩,僵立着一动不动。

左静言!

轩辕凤辰直扑上去,里面那人却根本像是听不到也看不到,只是垂着头静默地立在冰河之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阿吊无言地一抬手,让d口的冰层褪去——反正这门关不关也没差别了,左静言的脚被地上的缚魂索绑太久,搞不好都被冻在地上生根了,根本就不可能出来。

左静言,是我,你还听得到我吗?

轩辕凤辰顾不上管那里面冰寒刺骨,伸手急急地去撸走他眉毛、眼睫上的细碎冰棱,感觉他整个人也冻得跟冰块一样冷,伸手把他搂在怀里,不住地去用嘴向他的手呵气。

许久之后,他的眼睛动了一动,看见来人不是阿吊,而是一个化成灰自己也认得的人时,大大地吃了一惊,脸上覆着的薄薄冰层也迸碎了,眼睛大睁着,却说不出话。

他含了孟婆汤,却不肯吞下去投胎,在y世,受了孟婆汤的死灵就好比人界将死之人,所谓死者为大,鬼差也不能再强迫他,却没有人想过这只聪明的鬼魂会以此来拒不投胎,自觉被摆了一道的阎王震怒,直接就把他关到冰河里去了,他是冻死鬼,对冰寒的忍受力比一般的鬼魂原要强很多,可是因为这也是他的死因,他对冰寒的畏惧心却也比一般鬼要强很多。寒冷,对他的灵体来说不是酷刑,对他的心理则是。

这是阎王对这狡猾的鬼魂施以同样狡猾的惩戒,却故作姿态说他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去投胎,就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轩辕凤辰一点一点的把他的手指含得不再僵直,左静言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慢慢,慢慢地蹲了下去,因为过度冰寒,静谧到声音都冻凝传不出去的空间里,听得到细小的冰块进裂声,简直似他骨骼折合的脆响。

左静言吃力地举起右手,手指在冰雪覆盖的雪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字。他的手指僵直,但写得认真,字迹一如以前教他学写万言书般清秀,最后一笔写完,轩辕凤辰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他在雪地上写的是一个忘字。

叫他离开并忘了这里的事?

还是叫他把以前所有的事全忘了?

千言万语他说不出来,只能以指代书。

轩辕凤辰急急地握了他的手,想再说些什么,突地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他只觉得身子一轻,便整个人被那股巨力拉得向上飞撤,感觉几乎整个人都快被拖散了,散成没有形状的面粉,眼睁睁地看着左静言与他越离越远。

雪地上只有那个忘字烙入脑海,印刻在心。

两生花·第四章

醒了,醒了醒了!

再睁开眼,却是已经躺在王府自己的床榻上。

牛青云放大的丑脸在自己面前一脸欣喜,两个小道士不知何时也赶过来了,旁边布下了法坛,香头仍在一明一灭地闪,显是他们施法强行把他的生魂给拖了回来。

轩辕凤辰无比恼怒!

他才刚刚见到左静言一面,还有很多的话还没跟他说,还有天大的疑问没问清楚。

一把推开关心地要把自己扶起来的牛青云,却只觉得不过这么一动,全身的骨骼都要碎了似的,肺叶火热,呼不入空气,可怕的眩晕感在他略一抬起头便毫不留情的来袭。

被拖散成齑粉的灵魂突然蹄位,深入身体每个毛孔的强烈震动传来,简直像是婴儿出生时,生生被全身挤压过的难受,又像是溺水后的人,把第一口空气吸入燃烧的肺叶后,干燥的疼痛。

低头一看,自己全身还湿漉漉的,可不是溺水!

原来自他的生魂穿过那朵两生花所贯穿的y阳界后,阳世的身体就浮了起来,在岸上的牛青云赶紧把人捞了起来。

探其脉相,还有微弱脉搏,知他是生魂离体,不敢怠慢的牛青云赶紧在他身上贴了镇符,燃了线香,只怕他不能依时归来.

牛青云毕竟是这方面的行家,没吃过猪r也见过猪走。也幸好他这么一多事,完全忘了一对时辰限制的轩辕凤辰才能勉强依时魂魄归位,总算没酿出大祸来。

我见到左静言了。

轩辕凤辰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勉力支撑着就想再潜到那朵两生花的底部,牛青云赶紧拉着。

我的小祖宗哎!我求你了,你才刚刚回来,魂魄离位可不是这么好玩的事儿,我家祖师爷魂游太虚都要闭关十天半个月的,更何况你还不是修道之人,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给他这么鲁莽地玩下去,非把那条小命给玩完了不可!

牛青气实在给他也折腾得没脾气了,死命地按住他,幸好轩辕凤辰被强制魂魄归位后,手足俱软,也的确没几分力道。

先跟我说说你都见着了什么,我再去查查道法书帮你想办法,咱们不急啊!八年都等过去了,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当务之急,先稳住他再说。

短短几个时辰内真让他两次灵魂出窍,那也不用等什么遗书了,直接把人烧埋了吧。

不过牛青云对他所说见到了y间的东西蛮感兴趣的。

我还见到了阿吊和王小二……他们托话给道长,八年前实在没办法帮你,只好自己先跑了,觉得不够讲义气,对不起你,也不好意思再来见你。

阿吊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当年他一见蚩尤重现,立刻拉着王小二一同飞遁而走,又因藏他们尸身的葫芦也被炸了个粉碎,在阳世再无依托,这才下到y间去当了鬼差。他虽然喜欢跟牛青云拾杠,可是基本还是讲情谊重义气的鬼,这才会觉得对老朋友很不好意思,只想在y世借着鬼差之便,以后对牛青云多照顾做补偿了。

◇◆◇

他们……他们居然也还在!

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牛青云几乎热泪盈眶。

他多少能理解轩辕凤辰的感觉了,他和阿吊等人还不过是老邻居老朋友,一时失了联系还时时挂念,现在时隔八年再听到他们的消息,简直忍不住有发自内心的感动。

轩辕凰辰当初与左静言在一起的时候,关系怕不比他们更密切?一去八年,如果说轩辕凤辰现在立刻就想再跳入湖中自绝生命,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可是我不能等太久,我在这里多一天没想出办法。左静言就要在y世多受苦一天……

想到他被冻封在冰河鬼城的模样,轩辕凤辰心都碎了。

牛青云大奇,忙把这详细情况打听,末了,也只能目瞪口呆地佩服那鬼书生的勇气——连阎王和鬼差都敢唬弄,他还真敢做!

让我想想……七月十五盂兰节,是y界大赦的日子——就跟你皇帝大哥大赦天下差不多一个意思——那时候y阳两界的结界是最薄弱的,鬼门关大开,可任由有亲人的鬼族们回家探探亲,享受一下人间烟火。到时候我们或许可以想办法把他的魂请到阳间来,再商量对策。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嘛,左静言自己就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加上现在阿吊和王小二又当了鬼差有意无意间可以帮他一把,只要能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大家齐心协力,不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是现在才五月……

这么等下去,他还得再受两个月的冰寒之苦么?

而两个月后,左静言能不能趁鬼门关大开之际脱身还是一个未知之数,万一就算能脱身,他们还想不出对策,那以后要怎么办?

轩辕凤辰本不是个悲观的人,可是事情一涉及到左静言,总是忍不住想得太多。

或者可以先把阿吊他们找上来,他们上来总比左静言容易吧?

老明友也很久没见面了,那个吊死鬼是不是在y间也很爱欺负人?饿死鬼还是不是老叫着肚子饿要吃的?

牛青云还是想象不出一向不羁的阿吊能当上正儿八经的鬼差的样子。

也对!

他一心一意就扑在找左静言这件事上了,当局者迷。现在听牛青云一语提点,想到阿吊他们是左静言的朋友,又是鬼族的一员,对这件事肯定比自己有办法得多。

那我再……

二话不说,轩辕凤辰父想再奔到湖中,可那朵两生花已经渐渐合拢,一敛光华。

不由得怔住了。

牛青云死命拉住他,看到这情形也松一口气,安慰道:阳世的夜间阳气最弱,相对y气大盛,这花也只有到晚上才能连接y间吧。今天你好好休息,晚上才能养精蓄锐啊!

这生魂离体,不亚于一场大病,只希望能补回来才好!

幸好皇家的灵药多多,劝看来是劝不住这小皇子的,还是自己多费点心,给他抓药熬药吧!

牛青云看着总算被安抚下来的轩辕凤辰因为一夜未眠及太过疲累,很快就陷入了沉睡,自家给他盖好被子,叹了口气,起身外出找总管开药方去,只希望他能好好休息。

◇◆◇

在焦心与期盼中,堪堪一日将尽,夜幕重降人间。

轩辕凤辰睁大了眼睛,守在湖旁候那花开。

夜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那朵湖心的白莲如昨夜一般,开始绽出淡淡光华,胆大的花瓣如小孩子的拳头般慢慢舒展,七色光彩从莲心的莲台处放出,y阳两界的通道又已打开。

等等,这次我在你身上先贴符纸,然后每隔半个时辰我就会摇这招魂铃一次,你可别再忘了时辰!

牛青云实在是怕了这任性胡来的皇子,干脆跟他打好招呼在前。

这花既然是仙家之物,那个神仙又嘱他一对时辰的时限,或者另有其功效,不必每次都硬拉他的魂魄归位这么有伤魂体。

我知道了。草草应了一声,轩辕凤辰的心早飞到地底的冰河鬼域去了。

沿着那朵两生花的花柄向湖底探去,熟悉的青白色光芒在眼前闪烁的时候,轩辕凤辰再一次从黄泉忘川之彼岸冒出头来,这次就很有经验地不浪费时间,一气向那冥间路直走。

花了约莫半个时辰再见到那城池似的大门,他听得远远的传来忽近忽远的铜铃声,那是牛青云在他阳间的身体旁第一次摇响了召魂铃,提醒他时间。

酆都城前还是牛头马面两个鬼差把守,却不见阿吊和王小二。

心想自己又没眼他们约好,或者得是在这里再等等,不然怎么混进鬼域都成问题,但一想到自己时间有限,不免焦急,正探头探脑地张望间,早又被马面发现了他的行踪,一把提起来奇道:这是不昨天阿吊小弟走失的那个鬼魂么?怎么又偷跑了?真是记不住教训!待马爷爷惩治惩治你。

一叉子将他高高挑起,刺着他的肩将人钉在城墙壁上,轩辕凤辰痛得冷汗直冒,却咬了唇不敢出声,怕鬼差嗅出他身上的生魂气息。

好容易等到阿吊闻风而动把他从墙上解救下来时,牛青云的第二次摇铃声又已响起。

你不要命了!还想天天来?当这y曹地府是什么?你家后院啊!?

阿吊也没好气,今天还好他无公务,一听到消息就来了,也立刻圆滑地打点四邻把好奇这件事的同僚都打发了。

若是他正好在外勾魂,那这擅自行事的轩辕凤辰非得钉死在这里不可,还要连累他担个欺上瞒下的罪名。

阿吊、阿吊!

每每到坏脾气的阿吊大发脾气的时候,王小二就会很认命地例行出来担任和事佬。

其实王小二也纳闷,难道说除了他以外,阿吊真的没有觉得有一丝丝感动么?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书虽然念得不多,这两句倒是听过的。

金你个头啦!拥有读心术的阿吊第一时间回过身来敲他,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壮士断腕啊!?舍了这段情,小左会过得比现在好得多很多!叫他们再纠缠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吵吵闹闹间,还是拗不过轩辕凤辰一再请求的固执下,把人带到了冰河鬼域。

这次左静言颤是已经没有上次的惊讶,或者是想通了什么,神色间淡定无比。

迎着轩辕凤辰焦急灼热的目光,轻轻避开他的拥抱,又要低下身来在地上写字。

他们……把他的声音都封了么?

轩辕凤辰有一肚子话要问,等左静言慢慢写来,不知要写到哪个牛年马月去了,不由得又惊又怒地忧心询问。

笨蛋!这却是他自找的,你去试试嘴里含着一口汤还不能把它吞下去,要怎么开口说话!

阿吊不耐烦地甩给他这个答案。

那鬼书生实在是聪明,且温柔而坚定,他用的办法从不过激,却绝对有效。

唉,这样的聪明却只是更激怒了一心想惩戒一个小小凡人的阎王圣君,高高在上的神祖,哪容一只小小鬼魂去挑战他的威严?

所以这有口不能诉苦的惩罚,却是他自己找来的。

……

奈何桥上,我为你含那一口孟婆汤,如你有百年阳寿,我在桥上等你八十四年!绝不食言!

轩辕凤辰用力地闭了闭眼,那日金銮殿上,他温柔而坚定的声音所在自己耳边许下的誓言,那个教自己言必信,行必果的老师果然遵守着。

哪怕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哪怕他为此受了多大的苦。

突然有一种心酸的感动。

轩辕凤辰一把握住他已经写了一点一横亠,看似又打算写个忘字的手,淡然道:我若真能忘了,就不会这样也能找到你。既然是不可能的事,你又何必跟我一说再说?

左静言闻言静默了一晌,继续以手代笔,在雪地上指书,这次写的却是不可执妄四个字。

哈哈!你叫我不可执妄?轩辕凤辰仰头大笑,狷狂之色尽显,大笑道:你忘了么,以前你就说过我,最大的缺点是执妄,最大的优点也是执妄。

左静言怔怔地停手,看着轩辕凤辰,眼中尽是悲苦之色。

是啊。他怎么能忘了?

记得自己跟这学生还详解说:执者,守一信念而求成也,固执有时候是一件好事,有时候却并不是。执着在很多时候可成就事业,因为肯坚持不懈;但当已经到了该放手的时候,却紧抓着不肯放手,或者坚持所要付出的代价会比想象中的大。

当时有了超乎学生与老师关系的两个人,每当自己用训话的口吻跟他说教时,那个爱闹脾气的总是装睡,要不扭到他怀里一顿厮混就闹过去了。从来不肯听他说。

还记得在跟他说了执妄之后的那夜,自己看着他平静的睡颜,终于忍不住笑着淡淡自嘲:跟轩辕凤辰的执妄相比,他左静言最大的缺点是淡漠,最大的优点也是淡漠。

对凡事不强求,随遇而安,足他君子淡然的处世态度。可是在该努力去争取的时候,他却又往往因为个性上不够积极的争取,而败下阵来。

会对轩辕凤辰着迷,也是因为他身上有着自己渴望却绝不可能拥有的禀性吧!

那个个性尖锐,神采飞扬的小皇子,固执于他想要的一切,从不放手。

此刻,迎着他探究的、瑟缩的眼睛,握紧了他的手,轩辕凤辰一字字道:你既知我,便不必再劝。若执而得你,我也百死无悔。

抓住了自己的那一双手,很执着而稳定。

安心。制作

原来执子之手的感觉,便是这般平淡而安心,即使不必用嘴巴说出来,可是心意仍相通。

或者是该想想怎么才能从这里脱身的办法了。

之前大部分时间自己用来自伤自怜,努力告诉自己要安于现状。轩辕凤辰一别八年毫无音讯,不是没有怨过,可是之前那七年,为了小元之事,每天都在熬刑,痛得死去又活来,如果不是鬼族比起凡人而言有着超强的复原能力,恐怕他早就已经承受不住了吧。最后一年一意守信,则是他心底还有最后的希望,含那一口孟婆汤,被阎君罚到这冰河鬼域来之后,就是无止境的等待。

等待轩辕凤辰什么时候会来。

或是……等待自己什么时候会放弃。

这两种想法在他心底角逐着。

他不知道哪一个会胜过另一个。

或者,若不是轩辕凤辰更抢先一步找上了他,也许他淡漠的个性就会在是久的等待中占了上风,放弃,选择向命运屈服。

被温柔握住的手没有放开,感觉自己的下巴轻轻地被抬起来,因长期不能开口说话而干裂的唇上,感受到了温热的抚慰。

咳咳咳!

阿吊狼狈大咳,这里还有旁鬼的?!不要无视他们的存在!

王小二则睁大了眼睛,非常非常有兴趣地想趴上去看个仔细。这个到现在还一直没娶上老婆的怨鬼实在是……色胚一个!

阿吊恨恨地拖着他的衣领离开,把这本来很寒冷现在却显得很火热的冰河鬼域留给这对情人。

左静言一开始还想到有外人在而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在轩辕凤辰热情的缠绵下,很快也忘记了周遭事物的存在。

没有唇舌纠缠,仅是唇瓣轻轻磨擦就叫人感觉到全身传过战栗般的吻,靠在一起的两个人在雪地上像是怕谁离了谁就会冻死一样的紧紧相拥着,说不完的衷情话儿——虽然大多数是轩辕凤辰在连笑带泪说离开这几年的经历,说他怎么被牛青云骗了八年,说他在昆仑之巅等得多么绝望伤心,左静言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以指代笔在雪地上指书。

时间好像只是一眨眼就过去了,空气里传来轻微的响动,轩辕凤辰听到牛青云第二次摇铃的声音,知道自己应该要离开了。

明天我还会再来。

守着规矩,或者才能图长久。

来时牛青云已经狠狠地警告过他了,再多几次像昨天那样的事,再好的药都救不了他。

要珍惜那个人,就必须先珍惜自己。

左静言低头垂目,拿不定主意是希望看到他来,还是劝他别再勉强。

知他只是为自己担心的轩辕凤辰一笑,再握了握他的手:所以你一定要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来,这样我们才可以在一起。

牛青云说得对,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而只要心意坚定,天下间没有什么难关是闯不过去的,不是吗?

依依复依依,轩辕凤辰终是一咬牙,转身离去了。

他知道左静言还没有被他完全说服,但,他现在比以前有耐心,而且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总算是按着时辰顺着奈何桥下的两生花回到阳界,莲台上白光一闪,再次被送回身体时果然没有牛青云拉行强生魂归位的痛楚难过,虽然还是有一点恍惚感,想是因为灵魂与r身分离所至。

一直守在这边的牛青云见他醒了,第一时间先抢上来把他的脉,感觉只是有些虚浮之外,并无大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轩辕凤辰睁眼看到他才想起:哎呀,我忘了跟阿吊说道长你的事了……他见到左静言,眼中就只有一个左静言,根本心无旁贷。

不过不要紧,明天找还会再去,我这次一定会记得了。

轩辕凤辰温言安慰。

什么?你还要去!?

这下牛青云才刚刚恢复一丝生气的脸,又垮下来了。

◇◆◇

花开花合,一个月的时光弹指即逝。

这一个月中,轩辕凤辰每日灵魂离体一对时辰,到冰河鬼域陪伴左静言一个时辰,从无迟误。

因他来往得频了,成了地府守门灵牛头马面认准的迷路的灵魂,那两只以畜牲入道的鬼差的确实质驽钝了点儿,居然天天认定是那个迷糊鬼差阿吊又把这个鬼魂给弄跑丢了,又还记得阿吊的交情,每次都偷偷通知他把这只魂领回去。实在丢不起这个脸的阿吊气呼呼地找了锻铸地狱的鬼面大人,只说自己为收魂安全起见,央他仿着牛青云的葫芦样式,另造了一个法器,虽然没有牛青云那个葫芦那般可以纳海容川,但收纳一、两个魂魄的能力是有的。

然后每天虎着脸守在酆都城前,等着把他的生魂收到葫芦里,再瞒天过海地带进鬼城。

左静言每次盼得他来,总是欢喜的,只是那情感不敢流露。待到他走却也从不挽留,只生怕会让他有所依恋。

他有时候力劝左静言想方设法逃出生天,有时候却又什么也不说,只是抱着他,想尽可能把温暖传给被冰封在雪域里的那只鬼——尽管结果是两个人都一起冻得冰寒。

日日生魂离体,虽然有仙物拂照,毕竟太损耗元神,想起昨日左静言在雪地上写你瘦了?这几个字时的惶恐不安,轩辕凤辰揽镜自照,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镜中那人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眼睛是红的,颧骨也高了起来,倒不由得想起以前左静言给他讲古时说过的鬼异灵志小说,如那什么荒山野寺,有仙狐鬼魅幻化成人,有男子被其迷惑,与其覆雨翻云,被吸了精去,日日憔悴,形消骨瘦——可不正像自己现在这模样?

不同的是,那些故事中的主角是不知就里地被鬼物迷惑,自己却是心甘情愿。

只可惜这样的憔悴只是生魂离体所致,明明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不过,不知道把这想法跟左静言说,他会怎么想?

八成会在雪上大青鬼迷心窍四字赐他吧!

叩叩——

门上两声轻啄。

应该是牛青云把今天的参汤端来了。

以前他最讨厌喝那种味道怪怪的东西,现在却真是一日离了它就不行。

牛青云所说的鬼门关大开之日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对如何求出左静言一事却仍一筹莫展。左静言虽然很期盼他来,却又时不时总劝他快快离去,不要再来。他偏不信这个邪,一日不落地造访,只盼左静言也认识到他的决心,两人共同努力想个对策出来。

可是无论他是跟左静言商讨,还是跟阿吊、王小二商量求助,都没有一个万全的解决办法。阿吊直摇头,鄙视道:你以为y间跟阳间一样,可以有私赂的违法官史啊?鬼囚说放就放,那还要y司有什么用?这里的律法最是公正严明,每个人生前所做的一切,到这里来都要偿还,这才是公平!左静言之事,是他有错在先,这样的结果也是他选择的。如他肯放下执念,饮了孟婆汤前去投胎,也没罪给他受。

罪……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魂到地府也要先偿罪吧。

要抵偿左静言和小元的命债并不怕,只怕又给左静言添上新的罪名,所以这一条命是一定要保住的。

进来。

顺手扣下了镜子,轩辕凤辰等着他今天的汤药。可是端着药碗进来的不是那个丑道人,却是如烟笼素荷一般的女子。

轩辕凤辰不禁一怔。

微有些尴尬的目光下移,看到她微微有些显形的小腹,三个月的身孕……而且还是自己的种!

想到这个就无比内疚,可是若非她再出现在自己面前,这阵子因为左静言之事奔劳,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忧心,还真的把她忘了。

也可能是刻意不去想。

母后担心您的健康,特地叫我来看看。

看着自己的丈夫手忙脚乱地拉了个椅子来,体贴地让自己坐下,越璃淡淡一笑,对自己被冷落了数月的事实只字不提。

她也打量着明显憔悴的轩辕凤辰。

新婚时所见的那个意气郎君不过短短数月间就已经消瘦,眉间有淡淡黑气,眼下重重黑影,原以为他称病辞去一切俗务只是托辞,这样看来倒还真是病了。

我没事。劳你和母后挂心了。

轩辕凤辰小心地措辞。

他实在不敢再与其它人纠葛过深,已经害了一个,不能再错下去了。

他这小妻子有点左静言的影子。还记得当年正北行宫空荡荡的大殿上与他初见的情形,那个人只是一回头,便叫淘气的小皇子心折。独立殿中之人温文尔雅,有如谪仙般的灵秀清澈,那气质叫人望之即不由自主地生出爱慕敬畏之心。

你的身体……还好吗?

其实他多少也有些明白母亲和牛青云今天特地让越璃送药的原因。

他们想用自己在世已经有妻子,甚至还将有孩子这个事实,来挽回他一意孤行的心。

或者,这个小妻子若是早个十年出现在他面前,或许就不会有二皇兄后来所担忧的只是现在轩辕凤辰知道,很清楚地知道,他爱的人是左静言,而不是找一个替身。

如真能忘了,就不会历经八年仍无法解脱,上至昆仑,下至地府,不舍不弃。

保持着疏远距离的问候,不似夫妻所应有的对话。

难得的是越璃也不以为意,轻轻点头答道:开始还不习惯,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是指意外之下有了这个孩子的事吗?

轩辕凤辰愧从心起,诚心诚意地向她道歉:对不起。

您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越璃起身一礼,端庄答道:您是越璃和哥哥的救命恩人,妾身本就无以为报。更何况您还给了我一个孩子,我现在生活得很好,也很满足。论坛

这从小被送入庵中的女子精研佛法,又有慧根,对尘世间的情愁爱欲看得很谈,住持本欲给她剃度出家的。无奈算出她尘缘未了,恩情末报。后来果然应验,在轩辕月晓的悉心安排下,嫁给了当时与骄纵任性闻名,又病得奄奄一息的五皇子,原也以为只是挂个名还债,却没想过却真的有了一夕姻缘之实。

初婚之夜,那种羞人与难言的疼痛让她不适,那个丈夫第二天即离开的事实也让她松了一口气。但意外受孕这个事实却是让她欣喜的。女性伟大的母性光辉自她身上显现,对未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