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部分(1/1)

“我的确做得很过分,但是,这不意味着我就应该被乱石活活打死。耶稣的名言是:看这个女人,你们中谁没有错的,去扔石头砸吧。”我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是没有错的人,也不认为有人会没有。一生中要经历的选择太多,不管如何选择,都会有得有失。我只能选择率性而为。对与错,留给我死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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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眼立现惊异的光芒,定是被我斩钉截铁的一番话击中了内心深处的某根琴弦。而只是那一瞬间而已,他的表情又恢复了漠然。

“听说你北大毕业,不简单啊。”继续走着,为打破突如其来的沉默,我总要找话说,因而语气恭维。

“上大学有什么用,只要很酷就足够。”他不以为然,“我最恨世上有条条框框,想当初为了穿上学士袍、戴上方片帽,我简直就是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哦?又一个新时代的叛逆者。北大的人文教育,都不曾让一个无可依靠的灵魂皈依?到底还有什么力量、可以让浪子回头?我很对一个问题好奇:他是先浪荡再成事,还是先成事后浪荡?

我欲一探究竟,“所以,一旦自由,你就玩世不恭?你刚才的女朋友呢?”

“走了,”他淡淡的语气,漫不经心到那女子根本不值一提,“我没女朋友,这只是我的伙伴。partner你应该明白,她是我的sex partner(性伙伴)。”

这词要再听不懂,都可以不做女人了。我忽然抬起头,认真地审视一下站在我面前的是哪路神仙。这是一个80后手中掌握财富的新新人类。他的观念不管是关于家庭、友情、爱情、人生责任,都与我们70年代的这代人又有不同。

他与几个酷爱运动的伙伴组建了俱乐部,取名‘碟恋花’。成立了小社团,常常是吃喝无度、滥交直至精疲力竭。在跑车上带几个女子,一起寻欢作乐,每次纵情后总以和女人睡觉完事。这些人之间,也经常交换性伴侣,互相攀比财富。

看得出,他很讨女人的喜欢,除了才华横溢、相貌出众外,在性格上也有特点。既有野蛮的,又有对人的怜悯,既天真又狡诈,既胡闹又真诚,既善良又愚蠢鲁莽。

他会在讲出准确的形容词时伴以无声的响指,来强调话语的节奏,言行举止间总有坦然的落落大方,潇洒无拘。他会跳街舞,对探戈大赞其酷。这一切与财富无关,他本性就是如此洒脱自然。

他原本是个文学青年,如果没有唐博丰的存在,可能也就是大学毕业就职公司,或者去哪家报社写写犀利文字。然而有了这个哥哥,相信血缘至亲的力量,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同。

虽然进入21世纪,即使是有着显赫背景的人家,也很难再将祖训一条一条地装订成册,要求后代子孙一字不差的背诵,但传承一直是中国家庭最看重的一件事情。

这一点,即使是唐博丰这样黑道出身的人也不例外。传承的是什么?是血脉、财富,更是秉性、精神,简单的说就是做人、做事的道理。他对志林无须言传身教也无需利诱。直接把公司的财富和权利给志林,而他做幕后的黑手。

黑道的作风,渐渐让这个刚刚大学毕业的男孩子耳濡目染,很难想象原本纯洁的心灵,突然接触这一切,会有怎样的震撼。融入那些夜总会灯红酒绿的莺莺燕燕,恶作剧地占有女人或争风吃醋,凭借唐博丰的势力飞扬跋扈。这些物质和精神上的享受,一旦驻足拥有,绝难放弃。他与哥哥同心同德,但很多事又不能坦然以对。

“是什么事你不能坦然?”我轻轻地问他,跟我说了这么多,他的感觉我能感同身受。我一直没有看错,志林不管只比我小几岁,但他真的只是个孩子。

他是一个沉浸在物欲里、无法自主沉浮,但又无法舍弃一切的孩子。唐博丰爱他护他,把一切自己拥有的东西都给了他,但是这种溺爱或纵容,是否真的给志林带来了快乐?

这也正是我自身的问题,我拥有了他给的一切,我是否又能快乐?

志林深深地看我一眼,眼里涌出了莫名的悲伤。我几乎以为他要对我说出什么,但他突然住了口,并且转移了话题。

“国人总是富不过三代,富家子弟就好像温室的花朵,根基不稳。根基不稳的植物,在外界的压力下,不易存活,而夹缝中的小树,却能傲立风霜而不倒。”

他不看我,远望着开口,“我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很多事他不一定会跟你说。我们同父异母,在家时我妈对他不好,后来他少年离家,在外面吃了很多的苦。无论是小时候挨的打还是长大后受的骂,他都记忆深刻。”

“他恨你妈吗?”

“就是这个让我敬重,他现在对我妈很好。他甚至说,如果我没有那种家庭出身,就没有今天。因为贫困已经成为他的资本,而不是他的障碍。就像他经常和我们说的:有钱的时候过有钱的日子,没钱了回到当初。身为男人就不怕人生大起大落,遇到什么苦吃什么苦,到哪一步走哪一步。”

他停住,突然象是意有所指地,悠悠开口,“不过,他有一个死肋——他太注重家。”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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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家心驰神往,他想要婚姻,有终身不变、忠贞不渝的感情。他很喜欢孩子。就因为小时候过得太不如意,他总想让自己的后代能过得美满幸福。”

他悄悄地眯了一下眼睛,“他对与你的婚姻寄望很高,早早地就规划了无数个孩子。这也是为什么,他这次勃然大怒、要……”

他欲言又止,但就是这一停顿,让我心里陡生了不详的预兆。

我沉静开口,“他要做什么?”

志林缄口不言,只是漠然地看着我。

突然,他伸手折上面前的松枝,突然带了恶作剧的笑,“你爱白天龙吗?”

这句话,多少在我这里听着都有些别扭,一个现情人的弟弟问这么隐私的心灵深处的问题,我还真是无言以对。

他审视着我的表情,淡淡地开口,“如果爱,那就聪明点,别再爱了,”他语气若有若无,“最看不起你们这样的傻子,玩命、自杀式的做法,偏偏乐此不疲……”

我凝神听,总觉得他言语中似有深意。

“我哥太传统,他认为性只是单纯与结婚成家、生儿育女有关,而我,总认为这是种欢乐的享受,也是一种科学的试验。”他就像在讲一段往事,更像讲一段故事,“婚姻对我来说是空中楼阁,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值得终身相许。我不愿意与一般的女人结婚,但真正的名门闺秀却可望而不可即。”

“一般的女人,指的是什么?”

“小姐,”他带着奚落,“你要是个男人,天天如我一般身边美女成群,醉生梦死,你也不会对女人感兴趣,你就会明白:世上根本没有不一般的女人。”

时光回退到十年前,那年的唐博丰,处境与志林语中的如今竟有异曲同工。他身处其中深恶痛绝,遇到了我,而现在,世上是否还能有一个女人出现,救这个孩子于水火?这是命运中怎样的巧合?

我轻轻扬眉,淡淡开口,“给你讲个故事:一个女人在聚会上狂饮,酒后失态,同两个男人同床共枕,第二天就有负罪感,暗骂自己的行动就像。而一个男人同两个女人春风二度,也不会有任何羞愧,相反,几日之内就会被传闻成伙伴中的英雄。你告诉我,这样的男人和女人,究竟谁对谁错?”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傲气十足地回答我,“如果是3年前,我一定给你你要的答案,但现在,我不会了。因为,心里有爱情的那个地方,已经火化到烟消云散了。”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18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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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走了一路,就见到我所住的小楼。过往见过一两个马仔,俱是躬身而立。这里不需要保安,因为聚众而居的已是‘暴徒’,但对‘家里人’,却谨遵其位,丝毫不会逾距。

“你哥今晚有又有聚会?”跟了他几天,已连着见识了好几个奢华的party,浮华之世,繁忙沉溺到人人已无原本自我。

“去见曹老头。”志林沉沉说出一句。

“曹老头是谁?”几乎在说出这名字的瞬间,我就知道自己问题的答案。他,非曹介枫之父莫属。

“是我们背后的财神。可她女儿却是衰神。”

“你诋毁她?”我笑问。那个曹介枫知书达理,怎么看怎么都很有亲和力。

“小枫在美国留学3年,我哥算了笔帐,每年供她300万,3年将近一千万。”

天哪,怎会如此夸张?对女人如此大手笔,看来唐博丰真不是一般的豪爽。

“曹介枫爱赌,留学时就大展身手,学校放假跑到拉斯维加斯,拿100万进了vip,赌得昏天黑地。我哥曾给她买了一辆车,有次运气不好全输光,车子也扔赌场了。”

那弱质女流,本性却有如此巾帼作风,我倒真是有眼无珠,没看出来。

“她一回国,我哥又将她笼入巨丰,许以高薪高职。明摆着是要卖曹老头的面子。他就这一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他突然认真起来,“告诉你一句实话,曹老头想招我哥入赘,已经不是一天的事了。廖冰然,虽然你背叛白天龙,我心里并不认同你的人品。但是,我还是喜欢我哥美梦成真的感觉。只是,你要做好准备,如果他最后并不娶你,你怎么办?”

被这问题问得如遭雷击。怔怔地看着志林,才发现这个小男孩并不是每天跟我打个招呼,沉默示意一下那么简单。他对我的揣摩,绝对是兴致勃勃而又深有研究的。

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暖涌上心房。我真没有想到志林会这样为我着想。他真视我如姐,又对我属意善良,这不能不说是上天给的一种缘分。

想起那晚舞池中央两个人的落落身姿,心上有一刻泛起黯然。

他非常适合活在黑暗里,但却偏偏天生异能,从典型的社会渣滓,摇身而变成了逍遥王。他现今所到之处,满目的喝彩与臣服,几乎在他身上看不见任何罪恶血腥的影子。漂白得如此彻底,碎蚌取珠,如今只见其周身的光华夺目。但身处此间任何人的一生,y谋和背叛都会如影随行。在这样的领域中称霸,总需要一些过人之处:他们必须散发出魔鬼的灿烂,拥有残忍的智慧、无孔不入的算计和绝对铁血无情的取舍,才能成为无法替代的偶像与象征。

但不管他是谁,我已深陷其中,我爱他,爱到不顾一切。

以飞蛾扑火般的优美身姿,纵身跳入那满载罪恶与惩罚、浮华与堕落并存的深渊,并甘愿一生沉醉其中。未来会怎样,无人可以解说,亦无人可以预测。就像我与他之间,那空荡荡,无丝缕联系的十年。却在十年之后,一份爱如落海遗珠,被我们合掌捧起,这份缘由自天定,我不能不服。

若能将一颗自己深爱的罪恶灵魂救赎,若能从此真的双双生活在阳光之下,这样的浅薄与无知无畏又有何不可?

这只因那个人是他,爱他是义无反顾,亦是不可自拔。

我倨傲的心早已落地,只是一个坦诚、纯真到仅存赤子之心的女子。一旦情意连绵,爱意便会汹涌如洪水肆虐,任他曾经风雨多少难解心结,一旦遇到爱情,都可在瞬间一线天开,骤然渺去若沧海之一粟。

我淡淡答道,“一生中总会有些事追悔,但我绝不想因此事后悔。如果有那一天,我会悄悄地走,根本不用任何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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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女人都藏着一颗私奔的心。不是不奔,只是尚未遇到能让她奔去的人。

步至前庭,我正欲告别回房,志林嘴角撇出淡淡笑容,神色却是难得的温和,“真要上去读书?”

“嗯。”我点点头。

他双眸现出一丝莫名的兴趣,语气却是平淡依旧,“太早。你也用不着惜时如金、闻j起舞。你一个人有什么意思?”他看定了我,“去我那里坐坐?”

男人对金属,都有种血y里的爱好。

比如车、军事武器、摩托车等等,钢铁般坚硬的质地,似乎就具备了雄性象征。世上万物都是有性别的,这话绝对不假。打火机这种男人的玩具,一旦摆脱了实用意义,立刻就会成为奢侈品收藏家的宠儿。

说起打火机,谁都无法绕开zippo。即使这个品牌的内蕴,过于宣扬男性特质,的确叫喜欢中性风格的男士难以热爱。但这并不能影响zippo成为最awesome的打火机品牌。它非凡的实用性,雄性刚劲的体貌、刚直简洁的线条、纪律性极强、如口令般清脆的声音,以及如霸权主义一样源源不断产生的纪念版、特别版系列,让它已经享誉百年。

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任何一个品牌,成为收藏家压箱底的珍宝。

志林也有一间格局相当的书房,不过这号称博学的靓仔,书房里并无几本书。书架上陈列的,是属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不菲收藏。其中摆置着黄白相间、造型经典的打火机、精致而又色泽鲜亮的航模、车模,甚至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钢笔,可谓色泽缤纷、异彩纷呈、琳琅满目。

——以老成持重的传统眼光来看这栋房子,那无疑是进了一个科幻与的世界。

这真是一个充斥着怪诞之物的房间,小客厅旁放置的是智齿形的椅子。明黄又透明的色泽,近观会发现内里流动着流线的y体。

客厅正面墙上,饰以红橙底色的壁纸,其上挂着一张令我叹为观止、瞠目结舌的油画。是达利1932年的油画《面包》,一条象征男性的蓬勃直立的面包,在白色纸袋中既束缚又亢奋却更寂寞地在寻找出口。那身形酷似包皮的白色纸袋,真是足以让正人君子脸红耳赤。

靠墙壁桌上放了本杂志,刚刚翻到一页,是francesco皮具门店即将开业的广告。画面极有意味:黑色的皮革被拉链拉开了几寸光景,露出了内里r色质地的真皮,赫然看上去犹如女性生殖器昭然的开启。言外之意象征着女性世界的大门像你敞开,但黑色皮革加拉链多少有点的意味。

洗手池放置着jean paul的香水瓶,女人半身胸怀的设计、j尾酒色充满的意味,与此风格类同的是电视的遥控器,是一个的女人身体,像那样攥在手里,换个频道,都足以让人手感崩溃;

长条茶几更为离谱:两端是两个下半身的人体,桌腿就是人腿,线条流畅,形象真,催发人的某种原始想象力;

一张丰满的红唇,是大厅的沙发。与此相呼应的,是一铂金外壳的收音机。我好奇地伸手拿起,按了开通键,两片红唇活灵活现地上下开合,形象极为诡异,倒是让我忍俊不禁。

他从哪里整来这些我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几乎笑出声来,但一扭头,看见志林正坐在色调沉稳的咖啡色麂皮沙发里,神色惬意地看着我,眼神颓废放松,但似乎又略带危险意味。目光中某一刻满是探索求证的执着,另一刻又漂游着扭转开去。

他换了件靛蓝色短袖恤衫,浅绿条纹间杂着帆船的装饰图案,依旧是白色长裤,但风格变成棉质休闲。斜倚沙发靠背,左腕别了一条蓝白相间的手绢,棉纱质地显得柔软,打破了沉闷的感觉。才注意到他右手小指戴着一只金属戒指。他与我目光直视相对,表情愈发沉稳翕然。

他指那人性茶几,“这是荷兰家具设计师mario的作品,一几难求,是专程从欧洲运来的。”

“奇怪吗?”志林从隐蔽的白色小冰柜里取出饮料,倒给我一杯鲜亮的果汁,“我真的不能不感慨,互联网的时代,可以从网上买到任何你敢想到的东西。只要你有钱,就没有得不到的。”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感情称为文物,甚至初恋也在网络世界的某处藏起。现实中可以整月不说一句话,但照样消息灵通、身强力壮地活着。根本不在意身边走着的活生生的人。渴望心灵交流,但发现她们的身体和你亲密无间,心灵却与你越来越远。”

“于是,你迷恋你身边的所有现代化的生活方式,任何机器给你的温暖和,也比人来得要剧烈要快。鼠标必须像臀部一样圆滑,键盘要有铁手的触感,坐在这里,”他指着电脑桌旁一把扶手椅,艳丽的色泽,有着人体的夸张造型,“就好像正被一个双腿、敞开胸怀的红衣女子从背后抱个正着。”

“人越来越独立或者孤立,但却越来越渴望产品人性化并仿生。买这种东西,就像对美女的追捧一样,只有尝试,才有理由沉溺其中。”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18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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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话间,听见书房的电话响,志林向我一笑,“你坐。”然后飞速地上楼而去。

我端详着室内一切令人匪夷所思的设施,越发觉得诡异多端。可能是视觉冲击比较大的原因,真的无法认同这些充斥着浓重颓废及意味的家居。小啜着,一杯果汁还没有喝完,志林从楼上下来。

与此同时,客厅门外进来了三个马仔,志林伸手却招呼其中一人,“去叫曲丛生!”

这阵势怕是有事,我正想是否回避为当,志林已向我歉意一笑,“嫂子,明天我要去芝加哥,今晚怕是要准备准备。”

我站起身,笑着点头而去。

接连两日,俱是在阳明山浪荡,避世而居,几乎身处桃花源。唐博丰不知在忙些什么,早出晚归,想是志林不在,他身担双职,力不从心。

但多忙,还是记得回来吃晚餐。偌大的房子,空荡荡地只剩下我们两个,深深怀念志林带女人回来的时光,至少我和唐博丰还有戏可以演。但现在,只能两个面面相对,似乎少了某些作料,这道菜就不再圆满。

黄姐照旧为我准备汤水。喝着乌j汤,对上他平静的目光,不觉莞尔。

“今天岳惠给我打个电话,她的新未婚夫要约我见见。”

他轻轻皱皱眉,“她还想结婚?”

“瞧你这语气,”我有点愤恨不平,“这么多年,我也没几个姐妹。这个人,在我心里很重的。你这话有点伤人,凭什么她就不能结婚?”

“哼哼,”他笑得理短三分,“没别的意思,就是跟人家不太熟。你也知道,不跟我有生意往来的人,我向来不爱交往的。”

见他举手投降,声调也降下一半分贝,伸指从果盘里取了硕大的一枚樱桃,这是和黄姐今日下山,到山下农家樱桃园摘的新鲜果子。品种新,味道酸甜可口。

“说是去什么长安俱乐部。对方听说你也是社会名流,专门选的地方。”

“听你的,想让我去,我就去,”他浅笑,“身子好点了吗?”

“好多了,天天饱食终日,身如行尸走r,灵魂焉能不腐烂?”我话中有深意,只是不知对面人,是否心有戚戚焉。

“别告诉我,这么大的地方,两天你就厌了,”他的语气不无挖苦,“照这样下去,世界各地也只够你走一年半载。”

“少来了,”我更是针锋相对,“我可没什么福分周游列国,上次去趟波特兰,我就差点命丧黄泉!若是我跟你去非洲遇上什么种族冲突或,一定会死无全尸。”

我的恶毒真是水平到家了。感觉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死寂,似乎我的犀利之语刺穿了他心灵深处的暗伤。他轻轻放下象牙箸在精致的骨瓷餐盘上,里面还有吃了一半的盐焗r鸽。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字一句相当认真,“我害你一次,看来你要记一辈子;可有的人,伤你一生,你却视若无睹、毫不在乎。”

“这话什么意思?”我欲再大快朵颐的手在空中伸了一半,却生生地收了回来。

“比如白天龙。”

就有预感他要提他,他的话也针对他。

低了头,神色平静,心上似乎毫无波澜,“我欠他的,还他。”

“可…我…没…欠…他。”他语气转冷,寒从心生,唇齿间敌意如同来自冰川纪。

这饭真是没法吃了。我可是身体好了两天,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来挑起祸端,算个总账?

我将膝上白餐巾轻轻折叠,放在我餐盘右侧,语气浅浅淡淡,“吃饱了。你慢慢用。”

“什么时候拿离婚证?”他的语气寒冷如故,似乎我这沉默的反抗,根本就没入他的眼。

“还没有。”我简短地答。

他的语调突现生硬凛冽,“他还不肯?”

“不是。”闭上眼就能回想起,那离婚协议白纸黑字飘上吊灯的一幕。但是我不想再跟那个男人说任何一个字。一开口,就怕内心深处的痛,象荷花池的湿软淤泥一样,无声无息地铺满池塘的每个角落。

我信步走上楼去,却听见他身后的语气若有若无地飘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廖冰然,你可以继续犹豫,但我可不会再等下去。”

我似被梦中惊醒,意识到什么,回头却只见他正气定神闲,向餐盘上的美食开战。。 18小小说最好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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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心底的猜测惊诧不已,那伟岸身躯端坐白色西式靠背椅上,让我生出优雅镇定的浮想联翩。但为何,却被那语气中莫名的寒冷触动,因而开始有了些许的不信任。

脑海中回想起志林欲言又止的点拨,受伤次日不经意间撞见两兄弟的对话。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依然会生出这种念头。那日他与我深情对白,已对过往种种的恩恩怨怨深恶痛绝。难道,他放弃了改邪归正的初衷,又要下手做点什么?

我一步步走下楼梯,直至他身侧,他不以我的举动为念,依旧行为故我。反倒是他打破了身后我的沉默,放下餐具回头,目光如炬,“这样也好,过几日,什么都用不着劳烦他了。”

我扭头看见玻璃窗外,花园内人影走动。连居两日,这里的马仔基本上都快混个脸熟。每日来的都有生面孔。人们来去匆匆,却对我缄口沉默。个个尊我敬我,个个却视我如透明人。他的世界,他做了什么事,我一无所知。

小伙子们都生得一表人才,不在这里出现,堂堂正气我都会误认为是公司白领。黑与白的界限已毫不分明。若是这样的人接近,谁都不会有任何防范之意吧?

如权涛所说,区区四家夜总会,焉能用这么多人手?他养兵如此,究竟在做什么?

小女子心态,顾不了黎民苍生的大我,只从小我出发,先灭了心底的不安与疑虑再说。

“你想杀他?还是想怎样报复他?”

他目光瞬间凝固,浓眉深锁,“谁告诉你的?”

“没人说!”心里的猜测已成真,语气不免显得粗暴,我盯着他,目光深入直想达他的灵魂去,“你应该对我说实话!而不是让我继续当聋子、傻子!”

“他很有胆,敢害我断子绝孙。”他轻描淡写的语气,目光旁顾,不看我气急败坏的表情。

“你为何这么想?”我起急分辨,脱口而出,“他并不是故意的!”

“你是他?还是你自己?你了解他?”他唇边现出一丝冷笑,被莫名的猜疑激出些许怒意,“还是,那天晚上的事,根本就是你心甘情愿投怀送抱,故意为之?”

“你真够混!你这话是当真还是开玩笑?”我遽然寒心,连带着脸色寒冷如冰。

“他这样伤你,不是冲着我来是什么?是可忍、孰不可忍!”腾腾杀气扑面席卷而至,衬得脸色y寒如渊,目光狠绝至极,咬牙切齿道,“明知道我恋你多年,感情的事也无法勉强。你已是我的女人,还敢这样对你,他真是吃了豹子胆!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似被雷击,怔在当地,愣愣地开口,“你真如此恨他?”

现在才明白他大张旗鼓的举动是因为什么,但是暴力报复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你说过你不再做这样的事,”我语气中带着微微颤抖,从身后抚上他的肩,妄图用自己故作的冷静,安抚他已愈发激烈的情绪。这样的他,陌生而又让我无助。我爱他多年,心中他的影子一直沉稳、镇定,如此动怒绝非我事前预料。

“那天,他也是被我急。我们毕竟夫妻三年,我却走得那么绝情。是个男人,都会无法接受,更何况他对我依旧用情至深。是我,硬生生将这份情折断,把自己的希望带走,给他留下那样的绝望……”

他起身站起,认真审视我的表情,浓眉紧皱,震怒神色丝毫不改。却在一瞬间,忽然口气严厉,“这么说,你到现在对他还是余情未了?”

挽住他的胳膊,用我略显小的手握住他的大掌,安抚地在血管凸显、青筋暴露的手背抚摩,“算了,我都说了很多次了,这些都是我们欠他的。”

他不语,即使身体借由手跟我紧紧相连,但是他的心,此刻不在我这里。

生硬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也并不看我,舒展了眉比不舒展看上去还要沉重,“这事你别管。”

“为什么?”我苦苦相劝,却丝毫无任何奏效。心下一凌,脸色突变,“他是男人,你也是男人!为什么做事一定要这么狠?!”

他愣住,眼中飘过一丝凛冽寒意,定定神却对我一字一句,“做人都有原则,他敢这样做就要承担后果。我们都是男人没错,他是男人更要有所承担。”

嘴角忽现讥讽,“你再护着他也没用,也不用指责我如何恶毒。若我不够狠,你以为这里会如此秩序井然?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也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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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我掌中抽回手,走向餐厅的玻璃窗前。正面眼前的紫藤花架,上面姹紫嫣红地开了豆荚般的紫藤花,还有色彩丰富的牵牛花辗转其中。渐至六月,已不是盛花期,但初夏的花与春天又有不同,反复验证着植物的生机勃勃。

开得热烈奔放,而又纯洁稳重。风止时,朵朵花有着沉着宁静的美,风起时,摇曳的是深浅不一的紫色花x。

仅仅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却如子息繁衍,直到繁华似锦,坠在枝头、果实累累。主干缱綣着身体,攀附在那执着圆满的依靠上,委屈蜿蜒,将团团簇簇的紫气,凝结在一层化不开的繁华之内。

他凝神看那怒放如海的花,脸上的轮廓渐渐柔和,声音也不再那么冰冷,听上去有了些微的人气,“这一生我只有两件最重要的事,如果没有就根本没有意义。一个是跟我相爱的女人,一个是幸福美满的家。有这个女人没有家,或者有这个家没这个女人,都不会是我认为的完整。”

“在家里有团团围坐的孩子,冬天拽着我和他们堆雪人,夏天我带他们下海坐船,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没有争执、互不伤害,和睦一生。所有孩子因爱而出生,因爱而存在。他们在绿草如茵的花园跑来跑去,我会亲手给他们做秋千,带他们捉蛐蛐。你在屋子里安静地读书写字,生活无忧无虑,安详得就像一幅静物水彩画。我们也许在某一天,会感到世界冷清无趣、单调孤寂,但只要他们在身边,我们的感情、美好的一切就都会延续……”

“这些美好的事,为什么就不能实现呢?”我走近他,轻轻靠上他的后背,手软软地笼住他强健的腰,“你有心向善,不想再被过去折磨。今日富贵如此,我也回到你身边,你与志林友爱亲情,人生已别无所憾……”

“别无所憾?”他唇角现出冷笑的讥讽,“我看你压根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侧身向我看我,目光高高在上却令我遍体生寒,“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要的是什么?”

我心一凌,“你要的是什么?”

“孩子!”他咬牙吐出两个字。

“医生又没有说我一定不能生,你至于为她的一句‘可能’而耿耿于怀?!”

“天真,”他脸色在夕阳照s之下,却含了沉郁的y影,“我正说你天真。你以为女人的身子,可以由着这样摧残蹂躏……”

“你闭嘴!”怒从心生,我不需要他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天的事,我的确疼痛彻骨,但我的心里对天龙没有一丝恨意。我反而认为,他如何对待我,如何表达他对我的绝望,都是情有可原的。但这个人,非要丑化那一幕,让那男人在我心中最后的温情毁于一旦吗?

无论怎样做,似乎都抹不去面前男人对他彻骨的仇恨。惊愕地感受着他面容的震怒扭曲,“是他毁了你,也毁了我的家!他公然挑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你不要再说了!”我失去了笃定,语调渐渐哽咽,眼眶蒙上水雾,“你别忘了,你也毁了他的家。”

“如果他想,现在轮不到你灭他,而是他灭你。”

心上的愧疚如层叠繁复的云,在此刻风起云涌,永无宁日。

那个执着又单纯的少年,在大桥之上对我信誓旦旦。他要我等待7年,他用世俗的努力去为我营造碧水蓝天,为我挡住人生所有可能的伤害。

而我只是飘飘然,如天马行空般追逐可能并不现实的梦幻,即使是那样一份真情的回顾,都未曾打动我已决意逃奔的心。他给我的世界安稳而又温暖,而我却惶惶然地逃离,视他如洪水猛兽,或者奔赴自由世界的绊脚石或障碍。

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恶,是在怎样伤害一颗毫无过错的心。真情在我掌中,却是被玩弄无形,这真的是一个错误,他人生遇上这样的女人,又是给他带来如此的杀身之祸。我是红颜祸水,理应该遭天谴。

他怎样伤我,我都不觉过分。因为,我负他在先。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是罪有应得,博丰。”

心在隐隐作痛,声泪俱下哽咽着泣不成声,“永远不要忘了,是我们错在先,是我们先错得那么可怕、那么离谱!”

“不许再为他说话!”他盛怒的神色涌现,丝毫不被我的伤心打动,脸上的轮廓冰冷而带着能刺伤人的棱角,“这事跟你没关系!”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18小小说

五十二 浮生飘零1

“我不是回来跟你吵架的,你身体还没好,”他的语气稍缓,神色也略显温和。显然话不投机,他也察觉到了。

“什么都不要想了,在这里好好休息,”他移动脚步,“我回贡院,这两天事情比较多。”

他走?就这样告诉我他要杀人,然后将我这个知情者软禁此处?

追至门口,脱口而出,“我不要在这里,我也要走。”

他回头,对上他略含深意的眼眸,忽然惴惴不安:我要走?我还能去哪里?

那个家,绝不能再回。

思及此,被莫名的惊惧和恐慌笼罩,眼泪又再夺眶而出。怔怔看着那个背影,觉得内里心如刀绞,但却一句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要杀我曾爱过的人,而我,却丝毫无能为力。

厅外等候的权涛,似乎与他使个眼色,后者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

他再回头,看到我傻傻站着泪流满面,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却在须臾之后,薄唇狠狠抿上。回过头不再看我,欲扬长而去。

“站住!”我忍住涕泪,大声喊出两个字,令他缓缓回头。

悲怆的情绪融在颤抖的音色里,被莫名的心寒和悲哀笼罩。我万万没想到,今日他与我会如此疏离遥远。我们依旧站在一起,但两个人各怀心事。

他鄙我妇人之仁,我恨他绝情寡义。这就是我们历经千辛万苦,苦苦维护至最后,魂萦梦牵的感情?

“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你。我求你在走以前,听我说一句话。”

他没有动身继续走,亦没有回头面对我。那穿着深蓝色休闲衬衣的高大背影,有着属于强壮男人宽阔的肩背。男人原本宽容的胸襟,会变得如此狭小?还是因为我这样的女人,而让他们的阵脚错乱,行事为人不齿?

“如果我们的开始,就带着血淋淋的残忍和难以调和的仇恨,那么,我只可以感受到四个字:不寒而栗。”

我站在门厅,无睹周遭偷窥的目光,“你无所不能,说的话都能做到,我相信。或者意气之中要他的命是举手之劳,我也承认。但如果你还想让灵魂得到安定,还想在今后人生里做一个快乐自由的人,不想再梦见自己手中紧握着罪恶和血腥,不想在噩梦中深深追悔自责,想让你的女人真正爱你、理解你;”我深呼了一口气,轻轻地说出后5个字,“我求你放弃。”

他仍然没有回头,只是在我话音轻落之后,冷冷地问了一句,“说完了?”

我心力交瘁,那些话已经达到了我敏感又凄迷的思绪极限。我没再出声。

他等了我几秒,听不见声音。抬起脚就走,走得步履稳健而又坚定,将我用尽心机的一番话置若罔闻。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能力是如此渺小,小的如尘埃如空气,盘旋着飞舞着,却什么都无法影响,什么都无法动摇。

看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尽头,听见空气里远远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我知道,他走了,他离开了这里,目的和去向不明。

一步一步地离开站立的原地,有一刻万念俱灰。事情的结局居然是这样,我十年前无论如何都不会预见。人生是一盘永远下不完的棋,赢的时候输,输的时候赢。走一步就有一步的惊险,顿觉风声鹤唳。

这是阳明山,人迹罕至的绝尘所在。一座寂寥、独立得有点超然的世外桃源。我面前没有旁人,有鸟语花香,树声沙沙阵阵。天籁之声环围,大自然美景将我置于它的胸怀,却交给我一份孤寂。

心是如此地无助。

我,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万事万物都有固有的轨迹,一如他冷静又固执地面对我,坚持着他的仇恨和愤怒。灵魂已分道扬镳,不再有一如既往的默契。

我的心属于他,而他的心,并不属于我。

如崩溃般落地坠落,在门厅的紫藤花架下的石栏坐下,一旁的逡巡躲闪目光,早已被权涛刻意的驱赶。他在我附近站着,细细观察着我的表情,保持一定距离。不敢上前,却也不敢走远。

我一动不动,心里渐觉好冷。这原本景色秀丽的一座山,却象雷锋塔待白娘子般,将我沉沉囚禁。我置身其中,孑然一身。那个说爱我的人,将我丢下,只因我与他观点不同。

已不再泪眼模糊,抬头凝神去看面前的远山。北京腹地平原,周边却是群山连绵。回想起那年渭河桥边,也是这样的山景、暮色,却是那般心灵交付的绝望。真的很怀念那时的纯真,爱就是爱,不掺一点杂念,纯得就是人世间最初最美好的感情,没有伤害,没有争夺,没有现实中的恨与恩怨。

不知坐了多久,思绪已漂游得没有边界,夜幕渐渐降临,权涛缓缓走来。

“廖姐,你是不是去换件衣服?”他委婉地提醒我依然如午间短打。

山间夜风寒凉,这几日我向来珍身自护,但现在,只想自暴自弃,根本不想好好养护。

这具臭皮囊,既然已是人间祸患,不如毁了它罢!

五十二 浮生飘零2

我木然回过脸来看他,“你一定都知道。他要怎么做?”

这小子面相长得憨厚,脑袋却是滴水不漏,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泪痕未干的脸,语气却是充满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