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部分(1/1)

他们都知道我们离婚了,却一定不知道原因。天龙把我的名誉看得很重,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也不会和着血啐出来一口。但老人的心里,一定没少犯嘀咕,现场这场景就能让我看出些内容:虽然明明知道我在,婆婆却依旧似泥塑般地、坐在我搬来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儿子,看都不看我。

毕竟,我们太生疏了。

除了婚礼见过面,两三年间也就是回过一两次渭城。每次,也匆匆地以几天假期为限。天龙,这个从小就离家去美国求学的儿子,回国后就无奈地、保持着和父母的距离;我这个儿媳妇,与公婆的接触,更多地局限于电话里的嘘寒问暖——这是现代都市里婆媳的通病,身处同一座城市的、尚不相亲相爱,更何况,我们的居住地远隔万水千山。。。。。。

我真的很累了,也没顾得上去安慰老人家“节哀顺变”,本来,我就觉得这样的话,离我内心苦苦坚持的信念,太遥远。。。。。。

我们居然在床的两侧坐着,谁都不开口说话。婆婆的眼睛里,只有她那可怜又孤独的儿子。。。。。。

有人敲门,我惊醒般地答应。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警服大衣的警察。

介绍自己身份后,探询的目光瞥向病床,然后问我,“他还没醒?”

“医生说今天很关键,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今天。”不知他的来意,我没往下多说。

警察紧了紧手里的厚皮笔记本,“哦,这样啊,我本来呢,是想来询问些当时现场的情况,了解点线索、录点口供,他要没醒就算了,明天如果有好转,你再跟我联系。。。。。。”

婆婆如梦初醒般地站起来,“同志,你说什么?什么线索?”

浑浊的目光看向我,“冰然,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什么都没跟我们说?”

我该怎么说?我能怎么说?我心里的苦,把自己都劈头盖脑裹住,都来不及,我怎么会多说一个字?

我苦笑、看看婆婆,“这场车祸、不是意外,警察正在调查。”

“怎么回事?”一旁的公公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上前走近那警察,无神的眼,陡然变得矍铄,“同志,把情况跟我们说一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深呼了一口气,走出门外。靠在病房外走廊的墙壁上,觉得四肢无力、六神无主。

这是天龙的父母,是生他、养他、爱他、疼他,永远不会背叛他、抛弃他、远离他的血缘至亲。父母不是妻子,他们生来就永远存在,并是子女终身、精神与爱的支柱,永远都在,春蚕到死丝方尽!儿子若有冤屈、死不瞑目,他们就会直挺起苍老的脊梁,也要为他讨回公道!

果然,我在外面没有呆几秒钟,就听见病房内婆婆大声哭泣的声音:

“天龙!儿子!是谁?!是谁害的你?!”

我无力地转身,站在病房门口,忧伤的目光看着那泪眼婆娑、神情悲痛欲绝的老人。一日为母,终身为母,天龙,你要我怎么面对他们,继续撒谎,说我对你所遭受的一切、毫不知情?!

公公紧紧拉着警察的手,老迈的身影下,目光中有着无比的坚强,那内蕴的坚定与天龙某一日的气度,竟有神似。

“同志!我请你们用心查、花大力气查!这社会邪不压正,我支持你们!如果真的有人害我儿子,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我的心怵然一惊。

公公说这话相当有底气。

在渭城,他们经商多年,自己的公司企业亦小有起色,在当地交际广、路子宽,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只因为天龙对自家生意没什么兴趣,又坚持白手起家。老两口左右拗不过爱子,所以才随他在北京去。如今家难当头,公公危困之际拿出的这几分家长派头,的确令我震惊。

我还没细想,从走廊外走进来一行几人,我看一眼觉得有些面熟——

那不就是林可汗?

八十一 朝秦暮楚1

林可汗身后,是三位天龙在金盛的同僚。基本上是中方、与他较有交情的副总。

他深邃的浅蓝眼眸,有着毫不掩饰的严肃;表情比我最后一次见到的,要镇静、肃穆地多。看到门口的我,他礼貌地颔首向我致意,而后进病房。

看见两位老人,这中国通没有一丝犹豫,带着得体的沉痛表情,上前握住公公的手。

“伯父伯母,我是天龙的同事,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眼里的悲哀如此真实,“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我很难过。”

警察见来的人多,对我们笑笑告别。公公满脸期冀地送他到门口,我看得出,老人脸上志在必得的渴望——正是这一点,让我的心,陡然揪到了嗓子眼。

林可汗是代表金盛同事,来看望天龙的。带来了果篮和鲜花,趁他们寒暄的功夫,我默默地将东西摆放妥当。仿佛现在,婆婆的目光才看到了我,她张着嘴,似乎要开口问我什么,林可汗从座位上突然起身。

“他需要清净,我们这就走了,”深邃的蓝色眼眸转向我,不知为何,那抹蓝色里荡漾着浅浅的忧伤、似有若无的疑惑,令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只听见他说,“icis,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闻言,我立即跟他走出了病房。

医院外的西餐厅,我们要了两杯咖啡对座。

真的心虚,仿佛能猜到他要谈什么,镇定着神色,压制住内心浅浅的不安,不说话只等他先开口。他亦有些沉闷,如同在心里矛盾纠葛着,而后终于能鼓起勇气来开口。

“icis,今天上午,安立东向我递交辞职报告了。”

哦?这个,我真的没猜到。

所以——

我抬起头,满脸不解,“为什么?”又加一句,“他不是刚刚晋升,而且做得很好?”

“正因为我不知道原因,”他淡淡地说着,“所以才求助你帮我分析,”他放下咖啡杯,语气显得深沉,“风险管控部成立不到一年,两届部门经理相继辞职,中间,”他停顿一下,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我,“还曾发现多件大宗档案缺失,”

“icis,你说,你能告诉我一些什么。。。。。。”

话已经说得如此直白,我若还装糊涂,只能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我冷静一霎,“你怀疑,这些档案缺失与我有关?”

他定定地看着我,坚定地吐出,“不是与你,是与你…们有关。”

我倒抽一口凉气,瞬间心底里升起天旋地转般的无奈感。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我查过相关记录,丢失的档案,都是与几家大企业相关的,而这些企业,都隶属于巨丰集团。也就是,你现在入主的双水,背后的母公司。”

他忽略掉我脸色陡现的苍白,继续说道,“并且,我怀疑白天龙的车祸,也与调查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一定是我们的调查,惹到了某一些人的利益,当然,我现在可以非常肯定地说,一定是巨丰!”

他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而后,却是冷静一霎,笑着问我,“ecis,我们曾经是朋友,我一点都不想让你远离、我所知道的真相,我亦不惧怕将这些,与你分享。”

“但是,你知道这一切会怎么做?你会对我说——‘如果我继续下去,下一个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吗?”

“可汗!”我抑不住齿间一声惊呼,脸色煞白。

他表情平静地看着我。

“我和白天龙相识在华尔街,我们从最基本的银行职员做起,互相鼓励、齐头并进。他刻苦、敬业、勤奋,那时候是一个很沉闷的boy;却是很年轻的中国帅哥。我银行的女朋友曾经跟我分手,说要去追白天龙,他那种沉静含蓄、东方味十足的男人,真的在热情奔放的美国女郎眼里、相当有魅力。。。。。。”

“他才华横溢,业绩突出,金盛就是看中了他未来的前途,才破格将他重用。如果他不回国,我告诉你他会得到什么——几倍于现在的年薪,奋斗几年就可以入住豪华别墅、跻身美国上流社会生活;我那时不明白回国对他来说,可以得到什么;直到我参加你们的婚礼,看到他脸上、我从来没见过的那种满足笑容;我一直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祝福你,祝福他用等待而后执着换来的感情,就像松树一样常青;”

“可是,今天的事,让我很伤感,也很伤心。。。。。。”他闭上眼紧紧地皱着眉,“我们两个人是真正的情投意合、在金盛所有的经营理念和管理思路,几乎是相近也是类似的;金融业、银行业那些黑暗的潜规则,让我们很痛心,我们在尽其所能,希望能改变一些什么;也寄希望于中国淳朴的国情,金盛不沾惹那些可怕的、丑恶的东西,或者能在这个清新的环境里,被潜移默化地洗涤干净;可是,我却发现:不管在哪里,现实都是一样的。。。。。。”

八十一 朝秦暮楚2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深沉,“我从报上见到你入主双水的新闻,那段话很标新立异。”

我的目光一凛,注视着他。

他面对我,轻轻叹息着、摇摇头,“这正大光明的宣誓,如果背后支撑它的、是让人难以接受的黑幕,公众的心里会怎么想?你比我更了解中国古往今来的历史,没有什么事,会成为千古不破的谜,而对与错,终会有一天水落石出。。。。。。”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天龙出事,让我感觉现有的环境很不安全。我已将档案丢失、人员变动等异常的相关情况,报告了总部调查部门,等待他们决策定夺。届时,金盛内部人事亦会发生一场大变革,再不会有暗箱c作,亦不会有背后不知名的力量,来阻止我们正常的管控,”

他真的善于抓问题的关键——金盛的问题,就在于内部的毒瘤。不然,以安立东小小经理的职位,怎可如此翻云覆雨?我丝毫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反而,看他的眼神里暗含几丝赞许。

他却忽略那神情中的仰慕不见,自如淡定,“icis,我了解你,了解你就像了解白天龙。我相信你的人品、性格、理智,是值得他那样认真去爱的。所以,我对你毫不隐瞒,把所有的一切都对你合盘托出;虽然我知道,现在正站在你身后的,也许就是我可怕的对手,”他的高鼻凹眼,凝聚出塑像般的坚毅,“我不希望最后伤害你,为了白天龙,也为了我们曾经的友谊。”

“如果真有我们彼此、不得不以对立的立场,站在经济法庭的那一天,我想,我是会拼尽全力,也要为我所热爱的事业,去与你论个对错、争个输赢!”他将身子重重抵向靠背,说出的这句话相当有力,震得我的心一抖。

“可是你要知道:icis,如果你不想看到那一幕,现在你做些努力,还来得及。。。。。。”

他闪烁着亮眸,难掩内心的期冀,那种渴求真理、欲挖掘真相的心态,昭然若揭。这是一个真正的朋友,他坦露所有,让我对他真诚内心一览无余。但是,我却不能,不能说哪怕一个字。

他希望我说出口的,是两个问题的答案,所揭露的秘密——

是谁有可能、对白天龙下手?

档案的相关内幕?

也许,这两个秘密,我不用费尽心力地组织语言,就按部就班、一句话一句话地把我知道的,说出口,就够了;简短的几个字,就省了他们大费周章的调查,若能再提供点证据的蛛丝马迹,就更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可是,我不能说。

我还没有胆大妄为、绝情无义到,可以将自己与‘他’的立场,用一把刀狠狠割裂的地步。。。。。。我是他的妻子,是他苦爱十年的女人。。。。。。他口口声声说巨丰奋斗到今天,都是为了我。。。。。。

你让我怎么能?

我做不出。

卷发发梢垂在脸颊,遮住沉默不言的脸。两瓣唇无奈地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金属的小勺因为我一个失神,‘铛’地一声敲上瓷杯,惊碎了宁静的杯中咖啡,亦震醒了这沉默的空气。我淡淡看他一眼,站起身来。

“很高兴你还把我当朋友,可汗,”卷发抛向脑后,露出一张苍白、隐忍着内心无助的脸,“如果真有、我们相互对立的那个时候,我会为我犯的错误,心甘情愿受惩罚。”

“但是现在,我不会说,一个字都不会说。”

林可汗的眉尖微微蹙起,凝出了一丝犹豫,脸上淡荡着,飘过一丝惋惜,表情陡然发紧,却依旧对我和颜悦色,“icis,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

=

芝加哥。

盘踞风城、根基固若城汤的miracle家族,自新年伊始,就走了霉运。

三世的大弟弟尼德奥,新近惹上了商业官司,这个号称家族内最象创业的老祖父的后代,聪明头顶,才智无敌,颇具商人气质。原本做正经的船舶出口生意,好端端地却和哥哥的公司发生某些‘交叉’业务,赶尽杀绝、咄咄人的凌厉气势,令竞争对手不堪受辱,状告有门,对miracle家族背景饱含兴趣的政府有关人士,立即兴师动众地、为这番争议开设了专用的经济法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独有偶,三世的母亲green,被指控凭自己名义开办了一家公司,骗取政府特殊赞助,而实际上公司却由三世自己经营。公司涉嫌账目不明,利润来历不明,且极有违法乱纪的嫌疑。

又是miracle。号称芝加哥的第一家族,接连两件大事,让某些有心人抓住了把柄,这下fbi的敏锐嗅觉突然警醒,暗中的调查纷至沓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三世的二弟被酒店联盟除名,有人告发他长期领薪并与黑社会有染;随着调查深入,更大更多的问题浮出水面,所谓树大招风,二弟不仅为人招摇,亦喜好与人结怨;他的公司冒充由少数民族经营,以骗取政府对某些合同的照顾,多年来的业务均涉嫌偷税漏税,这是政府最痛恨的行为,显然,在新年来临的经济整顿中,被抓了个典型。

三世没想到这是凶年犯太岁,家族内部生意频频出乱子,外界的麻烦也不少。

父辈在墨西哥边境主宰了将近三十年的毒品生意,新近却出了让人心惊r怵的大事件——

负责毒品交易的一位得力手下,在警方缉毒行动中被活捉,临阵倒戈,供出了一些让三世食不能咽、夜不安寝的大秘密。。。。。。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18小小说

八十一 朝秦暮楚3

从凌晨开始到夜幕已降临,这冬日的12个小时过去了,天龙还没醒。

再枯坐下去,不是我觉得不妥,连两位老人都觉得有些别扭了。

他们心里都明白——我已不再是他们的儿媳。在他们眼里,我这样苦苦的、真诚的守候,又能改变什么呢。。。。。。

婆婆凝视天龙的眼,有时会不经意地在我的身影上探询,多次欲言又止,我猜她是想问我们为什么离婚。但终归她是个相对来说傲气的女人,她觉得,她无须问。

这么优秀的儿子,好端端地离了婚,现在成了这幅样子,连孙子都没留下。她心里的苦,谁不能理解呢。。。。。。

但我失去了伶牙俐齿的活分,我觉得这场合下再浅笑为老人宽心,亦是哗众取宠的小丑行径。在这肃穆又死寂的气氛里,只适合安安静静。

连护工都受不了这种沉默,没事的时候,去外面站着透气。我看看窗外,夜已经很黑了,我坐了一天,目不转睛地盯着,骨架都僵直得快散了。

“爸,妈,”我站起来,“你们大老远来的,今晚,还是歇歇吧。那个小李人还不错,他应该能照应这里,你们年纪大了,在这里熬一宿怎么受得了?”

“锦绣人家的房子,离这里还比较近,我先送你们回去,好不好?”

那房子离婚时天龙坚持给我,但我一直没住。突然间一想,连钥匙、都不知放哪里了。

公公礼貌地笑着,“小廖啊,难为你。。。。。。”打算去扶起婆婆,婆婆却轻轻推开他的手,幽幽地叹道,“我不走,儿子在这里,生死不明。。。。。。我还做什么去。。。。。。我哪也不去,就守在这里。。。。。。”

言语中凄凉的伤感与无奈,让公公陡然落下泪来。

“好,好,你不去,我也不去;”他心疼地看着婆婆,“咱们一起。。。。。。陪着儿子。。。。。。”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好揪心,一种强烈的酸楚泛出鼻腔,忍不住落下泪来——

原来,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即使我们身遭劫难,但我们一家人,也要永远在一起。。。。。。

=

开车之间,打电话给陈琳,让她帮忙翻翻我以前书房的抽屉,有钥匙没。

她找了,说没有,忽而又象想起来什么似地,“是不是、那次被唐志林拿走了?”

我心头一阵烦乱。

我绝不忍心让一对老人这样住病房的,条件简陋,他们又不适应这里的气候,这身子骨要是再有闪失,我。。。。。。

不假思索地给唐志林打电话。

他显然对我没好声气,爱答不理地招呼着。我压了好一阵子心头的怒气,和颜悦色地对他。虽然我身心俱疲,很想骂人。

“志林,我不跟你开玩笑。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动了我那个抽屉,抽屉的东西都放哪儿了?在阳明山?还是在贡院?”

“你为什么不问我哥?”他沉默半晌,却来了这么一句。

我有些噎火,我不想问他,也知道跟那个人接触有多危险。我彻日不上班,到现在都不回家,他会对今天的事做什么反应,我根本想象不出。

“算我求你。那里面有串钥匙,我有急用,你想起来没?”

“我把东西拿到阳明山,接下来、曲丛生有没有动过,我就不知道了。”他终于开始一本正经地答复我。

这么说,我还要再去问曲丛生?

天哪,折腾死我算了。

我在路边停了车,心烦意乱地思忖良久,才终于决定还是别饶这么多弯子,我干脆回去找他,告诉他我要做什么。

=

08年初的韦伯经典音乐剧《猫》在北展剧场上演,散幕后,观众络绎不绝地从北展剧场走出,有人还在兴奋地、谈论着刚才令人目不暇给的演出。在百老汇与伦敦停演《猫》之后,这个澳洲驻场演出团,代表了音乐剧《猫》的最高水平。

楚希雯就是那人群中、不太肯安静下来的兴奋者之一。

今天,她完全感受到了唐博丰、这一贯气质沉稳男人的另一面。

虽然,她从他得体温和的笑容里,总能见证某些未知的、令人心绪迷惘的深沉和危险,但面对她单纯的笑容室,她看得出,他是轻松的。

他和那个‘宝贝’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整天,他那亦浅亦沉的眼眸里,总是荡漾着飘忽的忧伤,但是,却被楚偶尔一句有意为之的话语,又逗弄得开怀大笑起来。忽明忽暗、y沉不定的脸,在某一刻,真的散了些y霾。。。。。。

八十一 朝秦暮楚4

唐开着车,余光感受着坐在副驾上的楚希雯,那激动起伏、兴奋不已,在寒风中依然不减热度的脸,内心深处竟然飘过一丝茫然。

那是关于‘她’的。

‘她’,究竟什么地方让自己这么着迷?

回想到十年以前,他第一次遇见她;玲珑瘦削的身材,穿着一件在他眼里、根本就不起眼的裙装;不堪受那小太妹侮辱,她拼了命地凶狠还击,打架,几乎打到忘了自己;

那懵然一刻,他动了心。

是什么,最后让这种飘无定根的萌动,变成十年相思无计的坚定?

也许因为同病相怜,也许是血腥的江湖太孤寂,他渴望一个懂自己、爱自己的红颜知己;他在意了她,注视着她,观察着她,表现了浓重的、超乎寻常的兴趣;少年的他为她堕落轻浮生气,又暗怒她广袖长舒、沉迷风月;他恨不能将他囚禁,锁住她无依无靠的灵魂。。。。。。

但是,她的骨子里,是那么冷傲的。

不屈从任何伤害,亦不依赖任何温暖。

这种冷傲、来自于灵魂。

他压制她,管控她,希望她软在他掌心里,结果,一切目的完美的计划,都落了空。

反而是他,表现着与自己内心深处强硬残酷的人性、截然不同的软弱,在她的脚下臣服。

他愿意深深地爱着她,爱到把生命都肯l地、交到她手里;那种强烈感情的顶点,是不顾一切,即使死,也要坚守‘和她在一起’的信念。

喜悦奔跑的途中,他震惊地失落了:她这一生,可能不会是属于他的。

因为她有着太多、与他不相同的生命轨迹。他努力寻找着彼此不幸命运的共同点,希望能契合她的世界,来说服她和他凝成一体。少年的他,第一次对女人有了兴趣,第一次愿意把孤独完整的自己,交给她,放在手里,握紧。。。。。。

这世上的女人,在眼里尽已索然无味。。。。。。

他深深迷醉她的身体,从最初的饥渴到现在的淡定,这一年来,求她若渴,每一次想要她,都欲罢不能,好不容易能开始酣畅淋漓、尽兴而欢,对他来说简直是苦尽甘来;

可是内心深处,总有东西在提醒他——

她,不会属于你的,不会属于你。。。。。。

象沉默山峦的回音,残忍地提醒他,一切都是他的梦而已。真实的体温,带着热度的呢喃,在他怀里的沉醉,清晨枕畔的依偎,是真的,但时刻却让他惊恐、不安着;因为一旦梦寐成真,往往代表着即将从沉睡中清醒,而不经意的可怕变故、就会来临——

总有一天,她还是会象十年前那样,不经意间地说出一句绝情话,然后。。。。。。走。。。。。。

就像今天一样。。。。。。

她抛下了一切:自己,家与事业,只是为了全身心地去陪伴,那个男人。。。。。。

不曾想,一夕之欢余温未尽,她弃他如草芥敝履,魂萦梦牵、啮合纠缠的爱恋,竟然变成了如此敌意十足的疏离。。。。。。

她一定无比温柔,那柔美温和、细腻敏感的情趣,宁肯在白天龙不省人事的世界里开放,也独独不愿回来,安慰这颗已被戳出千疮百孔、痛到无极的心。。。。。。

苦涩的滋味,在唇角漾出一抹决绝的残忍。

一旁偷观的楚希雯,情不自禁地失了笑意。

那紧抿着唇的下巴,那么刚硬。。。。。。而那抹笑容,居然是那么冷。。。。。。

还没有等她愣够神,唐换了温和的笑转向她,“今晚开心吗?想不想去我那里,坐坐?”

楚希雯一惊。

她已经,陪了他一天了。。。。。。

但是,那刚毅的眼神,这语气虽然温和,但哪里都能觉出几分命令的意味,是那种不容拒绝、非要服从不可的,没有商量余地。

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唐忽然闪亮了眼睛,唇角现出淡淡的笑意。

“你,要帮帮我。。。。。。”

=

没想到,我刚走进四合院的家,竟然看到这一幕——

一个年轻、满含朝气的女孩;黑亮的直发,温婉的刘海轻轻垂在脸际,衬托着安宁恬静的表情;眉清目秀、婉兮清扬,一双颇有古典气息的剪水双瞳,明眸善睐;微微笑着的嘴唇,划出柔和的弧线,柔和瘦削的下巴,是标准的鹅蛋脸,婉约的气质顾盼流转,用‘娴静时如姣花照水’来形容,毫不为过。

而这美女,在正房的那间书房,和唐博丰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在——喝茶。

那女子眉眼间,有着显而易见的温柔,那似喜非喜的淡淡神色,透露着某种危险的热情,那不是一种朋友之间的感情,女人的直觉很容易发现内里深蕴的东西——满足、甜蜜、清新、毫不掩饰的平静。。。。。。

而唐博丰,握着茶杯在唇间小抿,侧面看上去,亦是那么温馨的。。。。。。那种安静与祥和,就象曾经与我。。。。。。

我的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战栗一霎,然后僵直了,紧紧地绷着,就象急速冷冻的冰。这个寂静、空荡、悄无人声的院落,真的是好冷啊,好冷。

这么细碎的脚步,敏锐的他,亦感觉到了。从温暖的屋里,s出来两道闪亮的火炬般的目光,看着我。

我浑身无力。虽然开车回来的,但仿佛是走回来的,这精疲力竭的身体,无异于刚刚经历了两万五千里长征。我步步挪移,瞳光发散,身子几乎摇摇欲坠,终于挪进了卧房。

心头有隐约的气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象病来如山倒般,沉沉地倒在床上。

他们在做什么,很想关心,但身子轻飘飘的,仿佛已经没有了气力。。。。。。

不知过了多久,他进来了。

我懵然坐起,凝聚了所有思绪,细细打量着,却不见他丝毫异常:脸不红,眼不亮,身子不晃,不慌不忙,走进来,脚步坚实,气定神闲。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他原本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有时在我面前,真情流露会缓和很多。但此刻,他的表情,无疑是高深莫测的,沉静中透露着令人不可冒犯的威严。18小小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八十一 朝秦暮楚5

“回来了?”他冷峻的目光,带着莫名深沉的意味,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我。

我没有说话,萎靡的一张脸,耷拉着眼睛。

他如炬的目光,终于聚焦在我的脸上,上前几步弯下腰,伸手抚我下巴、迫我抬头。我不由得睁大眼,看他浓眉拧成一条狰狞的形状。就是这两道气势汹汹的眉,我就知道自己下一刻,也许没什么好下场。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满含嘲讽地念出这句子,虽然眼神里有难以掩饰的怜惜,下一句话却依旧带了寒意,“怎么不陪着他了?”

“你这双眼睛,可以把一个死人盯得活过来;也可以,把一个活人,生生千刀万剐了。”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却难遮盖住几分咬牙切齿。

我淡淡地道,“我一宿没睡,很累了,能不能不要吵架?”

他愣住。

只一霎,他伸手抚摩我柔软的头发,手轻缓地向下,一直到那不堪大掌一握的肩膀。我静静地抬头看,见他脸上,有着罕有的放松,眼睛里也透露着几分沉醉。

心上温热起来,突然忍不住地,往他的胸腹靠了靠。

明显感到他温热的手掌,在我无助的头顶,带着热度熨贴过来,一寸一寸地,那么温柔。

我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被他听在了耳里,他的手陡然僵住,迟疑一霎,手指的力度大了些,却依旧是缓慢地为我按摩,抚弄着头皮,带来温润的舒服感觉。他不说话,但从突然急促起来的静默呼吸里,我仿佛听到他内心深处一种矛盾的顾虑,在层层纠结。

身体,是如此顺服在创造的呵护里;他如我一般坐在床沿,轻轻将我揽在怀里,柔声叫着。

“然然。。。。。。”

“嗯?”

“明天,我带你去美国。。。。。。”

我还没有从疲累着终于得到休息的惬意里苏醒,喃喃地应着,“嗯。。。。。。”

“天然的生物核心科技,和美国一家大公司合作比较紧密。。。。。。双水马上要正式成立,我要带你去它的合作企业,考察最尖端的技术。。。。。。”

被迷魂般受到蛊惑的身体,陡然醒了过来。

我扭转身子,抬头注视他,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坦诚,眼眸清澈,仿佛是毫无心计的。

“现在,我不能去。”

我口气坚定,带着不肯动摇的决心,“天龙这样生死未明,今天他西安的父母亲都来了,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没人照应,我。。。。。。”

他的双眼陡然亮起寒光,仿佛心都凉了。

“不要再…继…续…了,”他一字一句说着,脸色突然y暗下来,“你知不知道什么,会真正激怒我?”

他嘴唇紧闭,目光y冷地瞥过来,那丝明显的恼恨之意,仿佛已经克制到了顶点。

但就是这威胁的语气,令我突然脸涨得通红,嚷了起来,“什么会激怒你?你说什么会激怒你?”

“你先回答我,到底是谁伤的他?!是谁?!为什么不敢告诉我?!”

他冷冷地看我一眼,“不敢?我有什么不敢?不过,你知道是谁,有什么用呢?你要杀了他,还是告发他?”他眼眸中突然现出厉色,神色万般y寒;“会为了你,最、爱、的、男人,把做这事的人生吞活剥了?”

是了,一定是他的人。

一定是他的人!

心头燃起千般怒火,有要为那个躺在那里生死未卜的人讨回公道的冲动。我恨恨地甩开他的胳膊,恶煞般的眼向他。

“你一定要、把凶手交出来!”

“如果我不呢?”他浓眉凌厉地一拧。

我难以置信地呆愣住,莫名的懊丧笼罩了我,颓然无力地坐下,发现自己是如此可笑、自不量力。我高估了在他心中的分量,以为他爱我,任何事都是可以作做让步的。现在才明白,我们之间力量悬殊的差距,从来就没有消失过,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这样涉及一个人命运中、生死攸关的时刻,我发现自己可笑地,只是他掌下随意c控的布偶。

原来他什么都没有给我,我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他在保护谁?

他放下一切,要保护的是谁?

还没等我敛神追问,他已自上而下悠悠地开口,“从前你的人归他,而心在我这边,所以我虽然没有跟你在一起,却从没感到不幸福;”

他对上我被暗暗激怒的眼眸,神色淡定、安之若素,“而现在这场景,让我患得患失。你身在曹营心在汉,你的脸、眼睛、头发、身体都在我面前,让我看着看着,忍不住心花怒放。。。。。。以为自己得到了,已经是那个最幸福的男人。。。。。。”他脸色发白,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实际上,廖冰然,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给我的是什么。。。。。。。你的心还在不在。。。。。。”

我脸色苍白、几乎坐都坐不住,却挣扎着站起来,颤着手指指着他,一句话没说出来,心头却忍不住泛起了哽咽,“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收回眼中厉色,双手摊开,故作落落大方,同时却又y阳怪气地开口,“当我什么都没说。我是哑巴,你是聋子,如何?”18小小说 。。

八十一 朝秦暮楚6

他带着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屈指掸掸西裤上的尘土。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转身抬脚、大步流星就要走。

我猛然一惊,喝道,“站住!”

他几乎快到门槛了,生生收回脚步,回头,深浅难测的目光,带着真实的不解、疑惑,盯着我。

“说清楚,”我平淡的语气里,有暗藏的刀锋,“那女孩子是谁?”

他语气里不含一丝温度,“她姓楚。”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耳熟能详,此刻闻来依旧如雷贯耳的、楚希雯。。。。。。

眉色陡然凌厉地倒竖起来,“她来这里做什么?!”

“只许州官防火,不许百姓点灯?”他的眉高高挑起,暗含奚落,“你能旧情难忘,为何对我禁足?好歹我还恋旧、没去寻什么新欢,你就知足吧!”

“你!——”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他已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我忽然嗓子急得变了音,“你!——等等!”

“哦?”他回头,眼神飞扬着某种可恨的笑意,让我陡然把想说的什么话,又说不出口。良久才调匀了呼吸,淡淡地说,“这么晚,你到哪儿去?”

“送她走。”他短短说出三个字,突然星眸闪烁其辞,“要不,她也在这里住?”

威胁!

这是明目张胆、厚颜无耻、卑鄙至极的威胁!

我脸色气得发白,手也不自禁地颤抖,胸口起伏着、不甘心一耸一耸的。他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我的脸,不动声色了好一会,终于抿抿嘴唇,开了口,“既然你不能在这婚姻里专心致志,那也别怪我。我这个人一向讲究公平、合理;这世间万紫千红,弱水三千,我不能总取一瓢饮;”

“你就陪他好了,我去陪她。。。。。。”

他深沉的眼飘过来一丝耐人寻味的深意,“我常常独守空房、被某一个人冷落,心已经凉透了。现在才知道,男人也要懂得保养,不能轻而易举受辱、总被无情无义的女人气死。”

“对你和你前夫,我如此宽容大度;也希望你胸襟开阔,不要因为我有一两个喜欢的女人,而吃什么歪醋;”他表情一本正经地,“我们这样彼此给对方一点自由,是不是很宽松?”

他潇洒地一转身,迈出门槛又回头说了一句,语气相当漫不经心,“对了,如果你真的不愿跟我去美国,我就和楚希雯去了。反正对那边的情况,她也熟。。。。。。”

什么东西?!

我狠狠地攫住手边几案上的一只花瓶,在地上跳着脚、摔了下去。。。。。。。下一刻,心中五味杂陈。。。。。。抬起眼看见院落里远去的,是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他高高大大地走在她前面,两个人距离相当地近,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我觉得自己眼睛里,这一刻仿佛进了一根针,扎得好疼,什么都看不清。。。。。。

静默地坐在床沿好久,疲惫地想了一刻多钟。手下意识地抚摩着腕上的手镯。

很难说清这个镯子代表了什么——如果所有环形的完美东西,都代表一种禁锢,那么这一件,太物尽其用,仿佛跟我一天,就是一天无形的枷锁。

不知不觉中,以一颗女人对男人的心,在对他顺服。

相思十年的感情,怎会在一朝一夕间、朝秦暮楚?我不信他做得出。连我都放下了所谓立场、为这爱已赴汤蹈火;我不信,他坚持了那么久,在马拉松跑到最后,耐力和持久度,反而不如我。

心绪豁然开朗,心头竟然牵出浅笑——

唐博丰,跟我玩这个?我就偏偏不吃醋,看你耐我何。。。。。。

我就不信,你还敢带她去美国。。。。。。

原本可波澜壮阔的醋意,已渐渐平息。拨通电话,打给曲丛生。很少主动找他,这个电话竟然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哦,是太太,有什么事?”

“有件东西忘了在哪里,可能你记得,”我习惯了他早已改口的称呼,静静地道,“是一串钥匙,上个月志林和我的证件、拿去阳明山的。。。。。。”

“哦,想得起来,”他立即应道,我暗赞他真不愧是管家,他已探询道,“我送去给你?”

我看看时间,有些晚了。再说,今天,我也真的累了。

还没开口,曲已带了商量的口气,“明天早上我送去,可以吗?现在我和安立东,约几个朋友聚聚,实在。。。。。。”

安立东?

有些异样的感觉闪过,却突然偃旗息鼓。对曲丛生专程去带我妈来京,还是很有好感的。当下应了,放下电话,仍闪过一丝心存的疑惑——

这个安立东,为何要突然辞职?事前,一点口风都没有。。。。。。18小小说 。。

八十一 朝秦暮楚7

阳明山别墅区专用的会所,安立东、曲丛生和几个弟兄,正在泡温泉、打球、喝酒,当然,除他和曲丛生性格沉稳、不喜多言外,那几个人,还有个超级爱好是——吹牛。

吹嘘自己收服女人的本事,常常恨不得自己貌比潘安,在女人面前人见人爱;y如西门庆,床上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