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节(1/1)

思?”沈信皱眉nad3(

“你输。”他说。

沈信活了这么大,文惠帝面上都要给足了他面子,除了罗雪雁,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当即面色就怒了,正要发火,却又见睿王轻飘飘的道:“沈将军今日来睿王府,恐怕也不是为了下局棋而来。”他挑唇问:“什么事?”

沈信怒气冲冲的话就堵在喉咙里了。

睿王似乎总有一种本事,撩拨得人心头大怒之后,再不露痕迹的将话头岔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一般。这样的本事真是像足了一个人,那就是年轻时候的临安侯谢鼎,每每谢鼎和沈信争执的时候,便都是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沈信个性老实,每每容易较真,偏就被个混人谢鼎耍的团团转。

忽而想到谢鼎,就想到了今日自己来睿王府的目的,沈信一想到这里,连同睿王发怒的心思都没有了。他正视着睿王的眼睛,不放过睿王神情的微笑变化,缓缓问道:“之前你在沈宅和沈丘比试的时候,匕首抵着沈丘脖子的那招,是从哪里学的?”

闻言,睿王一笑:“沈将军是说匕首锁喉?我使的这样慢,还以为沈将军看清楚了,怎么,需不需要我再做一次给沈将军看?”

沈信一愣,心中忽而一荡,睿王果然是故意的!

他就说了,那一日的匕首锁喉,似乎是被人刻意的用的慢了些,简直像是在故意让他看清楚那是什么招式一般。此刻听到睿王承认,沈信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过更多的还是狐疑,他问:“你知道它叫匕首锁喉,你怎么学会的?”

“很早之前就会了。”睿王懒洋洋的道:“沈将军以前不也见过么?”

沈将军以前不也见过么?

沈信的脑子“咣当”一声,仿佛惊雷在他心头猛地炸开,炸的他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在很多年前,明齐的街头,他曾无意中见过临安侯府世子,谢鼎的儿子对人使过这一招,当时他还想,谢景行这一招,可比他老子使的厉害多了。

如今睿王说:“沈将军以前不也见过么?”

睿王从前可从来没来过明齐!沈信从前可也从没见过别人使过这招!

沈信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个时候,他竟然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表现出惊讶或者惊骇的模样,可是心里的另一头却又是平静的,这些日子夜里睡不着的辗转反侧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他的猜疑是对的。

他问:“你是不是谢景行?”

睿王直接取下了面具。

沈信倒抽一口凉气。

沈家和临安侯府的关系自来不好,不过也正因为此,沈信对临安侯府也是最了解的。谢鼎生了一个似乎天生就是来克他的儿子,沈信还曾经表示十分快慰,可是心里却暗暗欣赏谢景行,觉得这少年虽然顽劣了些,却有一种定京高门贵公子哥儿没有的率真和洒脱。

因此,谢景行的外貌,沈信是清楚记得的。

如今面前人的模样更加成熟英俊,可是眉眼之间还有从前的影子,沈信在那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之前一些困扰于心的事情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他说:“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语气俨然是一副长辈管教晚辈的模样,甚至沈信这时候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这样子,好似他在帮着谢鼎管教儿子一样?

谢景行微微一笑,给沈信倒了杯茶,道:“岳父喝茶,慢慢听。”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沈信从谢景行的嘴里,听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惊天秘密。

沈信万万没想到谢景行竟然是大凉的亲王,身世如此离奇坎坷,更没想到谢景行胆子这样大,成为了大凉的睿王,竟然还敢这样大摇大摆的来明齐,他就不怕一旦身份被揭穿,又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

待听完谢景行的一番话后,沈信心中震怒,愤概,懊悔,迟疑,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不过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明白了自己这时候应当下什么决定。他道:“你既然是这个身份,娇娇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谢景行问。

“你的目的,绝非只是来明齐朝贡,”沈信的话语带着毫不留情剖开一切的犀利,他道:“大凉的野心不会仅止于此,总有一日,大凉会对明齐出手,到那时候,你和我们总会兵戎相见。如果娇娇嫁给你,你让她如何自处?难道要她在你和明齐之间难以抉择?就算我抗旨也好,想别的法子也罢,我都不会让娇娇如此为难!”

“岳父多虑了。”谢景行浑不在意的一笑:“她知道我的身份,也比你更明白自己所要面对的局势。或许,你应该想一想,沈家和明齐之间的关系。”

沈信听他话中有话,不觉眉头一皱,问:“你什么意思?”

谢景行打了个响指,目光落在刚才那局下完的棋局之上,棋局上残留的棋子,沈信的白子几乎已经被吞吃的七七八八,而谢景行的黑子却还满盘皆是。沈信输的够惨,而这桩棋局,看起来并不太激烈。谢景行道:“刚才和岳父大人下的这局棋,是我以明齐皇室的身份和岳父大人下的。岳父大人就没发现什么?”

沈信猛地抬头,怒道:“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我二人都清楚。”谢景行忽然敛去面上笑意,懒散神情顿时收起,取而代之的,却是有些近乎刻薄的锋利:“明齐对沈家是个什么态度,我不信岳父之前就没瞧出来一二,事实上,若不是沈妙暗中周旋,沈家如今只怕还做不到现在这样明哲保身。我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不过是不愿意看沈妙一个人护着你们沈家,你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她做坏人,一个小姑娘而已,我不舍得。”

沈信气的唇边的胡子都直了,可还是抓住谢景行话语中的关键,追问:“娇娇怎么了?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岳父岳母成日在西北驻守,又心怀天下,自然是忙不过来,也照看不了沈娇娇,不过我却侥幸晓得。你以为沈家二房三房是个什么好东西,当初和豫亲王勾搭想把沈妙送到豫亲王床上,在卧龙寺给沈妙下迷香。沈垣是怎么死的?任婉云是怎么疯的?沈贵沈万怎么出事?荆楚楚、荆冠生……。沈家人算计沈妙就算了。明齐皇室可也从来没顾忌过你的人头。”

“你以为当初你退守小春城,是谁在其中周旋,苏家苏煜突然出面,歪打正着让皇帝网开一面真的只是巧合?沈家每次全身而退真的是上天福佑?”

他看着沈信僵硬的神情,讥讽道:“两年前岳父班师回朝,恰逢沈老太婆寿辰,沈家祠堂一把火,可是沈妙亲自烧起来的?为的就是让你们认清沈家人的野心?她用自己的性命来告诫劝慰,沈将军,你敢说你还能护她安稳无虞?”

沈信如遭雷击。

这些事情,自他和罗雪雁回定京城一桩桩一件件的发生,他也曾怀疑过其中有些不对劲,可每每查到后面,都查不出个所以然,再后来兵部事宜众多,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在其中纠缠,便也就抛之脑后。

沈妙没有提过,沈信便也忽略了,如今从谢景行嘴里一件件听到这些好事情的原委,沈信说不清心中是惊是怒,竟然哑口无言。

“沈家二房三房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全都是沈妙筹谋,沈将军也别怪她心狠手辣,如果不是她这样,只怕坟头草也有丈余高。”谢景行嘴里说着讥讽的话,目光却越是锐利,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他道:“岳父或许对天下人来说是良将,不过我以为,对沈妙来说却不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一个人担在身上,就像欠了沈家一样。不过在我看来沈将军不是一个好父亲,沈家却很好运,养了沈妙这个女儿。”

“她在为你们操持,在千方百计的想薄沈家,明齐的皇室未来也是她要对付的人,沈将军现在说沈妙会为此为难,我不懂,”他冷冷的,嘲弄的道:“你真的了解沈妙吗?”

沈信坐在椅子上,这一刻却突然觉得无颜。

“相反,我和沈娇娇的交情虽然算不得多深厚,好歹也是一起同甘共苦过。一起听过人良宵苦短,一起夜里出谋划策。我曾救了她的性命,也曾解她于危难之中。”谢景行道:“我为什么不能娶她?”

沈信的心中,忽而生出无限的疲惫来。谢景行嘴里的那个沈妙,是他所不熟悉的,陌生的。连同着沈妙经历的那些事情,他也是全然不知情的。就如同谢景行所说,对于他的女儿,他自认疼爱有加,却连最初的了解都做不到。那这些年,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看着桌上残余的棋局许久,看了许久许久,直到眼睛都开始发酸的时候,才轻声道:“都说给我听。”

“你知道的,有关娇娇的事情,都说给我听。”

……

裴琅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有许多穿着讲究的侍女服侍着他喝药。裴琅对于昏迷前的记忆只停留在定王府的地牢里,有一个黑衣蒙面人从火中救了他。或许是救了他,因为他如今还活着。

他不晓得救了他的人是谁,也不晓得为什么那人要救他。问了周围来服侍他喝药的侍女,只知道这里是睿王府。

裴琅隐隐察觉到沈妙和睿王之间或许有些交情,不过二人究竟走到了哪一步却不知道。他想着,睿王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收留他,若是收留,也定然是因为沈妙的原因。沈妙没有放弃自己,一想到这里,裴琅的心中就微微动容。

仿佛坚持的东西在这一刻都是值得的,虽然裴琅也不明白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从何而来。

正想着,屋里的门被打开,自外头走进一名年轻男子,背着个药箱,走到他面前坐下,似乎是要替他把脉。

裴琅起先没认真看,以为这是睿王府给他请的大夫,待看清楚那大夫的容貌时,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叫了起来:“高太医!”

他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不由得“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高阳忙按住他的伤口,道:“不用这么惊讶,小心扯到伤口。”

裴琅看着高阳,心中翻腾过许多念头。高阳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说是医术高明,其实谁也说不清。不过皇家倒是极为喜爱这位年轻的太医,大约是因为他极会说话,经常惹得文惠帝龙心大悦,加上生的又俊朗,在嫔妃们的眼中,就要比太医院那些糟老头子瞧着顺眼的多。

既然是宫里的太医,无缘无故的就不会给宫外的人瞧病,更何况这里还是睿王府。裴琅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莫非睿王向文惠帝为了他借了高阳过来,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裴琅否定了。定京医术高明的大夫虽然珍惜,却也不是只有高阳一人,睿王没必要非要找高阳来而惊动皇家。

那么第二个可能,就是高阳和睿王私下里就有些交情了。

这个可能实在是惊世骇俗,他抬眼看向高阳,目光有些怀疑不定,面上却是温文尔雅的微笑道:“高太医怎么在这里?”

高阳一边替裴琅把脉,一边道:“睿王召我过来给你瞧病,我就过来了。”他把把完脉象,道:“差不多是稳定下来了。不过定王之前对你的双腿用刑,你的腿伤了筋骨,我得给你施针,否则你这双腿过不了多久就会废了。”

裴琅一愣,傅修宜对他下手极狠,似乎是十分痛恨背叛他之人,虽然没有要他的命,大约也是没想过要留着他的。所以对于肢体残缺之事不甚在意,事实上,若是没有那场大火里有人将他救出来,按照傅修宜的话,这几日也就该挖掉他的膝盖骨了。

此刻听闻高阳说话,饶是裴琅一向淡定,心中也忍不住掠过劫后余生之感。

“傅修宜下手可真狠,”高阳从医箱里拿出一排的金针,让高阳做好,挽起裤腿,开始慢慢的为他施针,一边道:“外表倒看不出来他如此心狠。”

裴琅心中一动,高阳到底是明齐的臣子,还是专为皇室看病的太医,可竟然直呼定王的名讳,不仅如此,说起傅修宜的时候,语气里也不见一丝尊重,仿佛在点评某个无关紧要之人。于高阳这样的身份,不但没有谨小慎微,反而这样……实在有些奇怪了。

高阳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的为裴琅施针,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和睿王究竟有什么交情?”

裴琅顿了顿,才笑道:“高太医愿意告诉在下?”

“不瞒你说,我就是睿王的人。”高阳道。

这一回,换做是裴琅不言了,他心里吃惊高阳的身份,可最让他吃惊的是,高阳竟然就这么毫不遮掩的告诉他这个秘密。那高阳现在算什么,大凉派到明齐来的奸细?潜伏在明齐皇室就是为了什么,毒死文惠帝?

还是干脆就直接被睿王收买了,策反了?

“你是不是在惊讶,我为什么要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你?”高阳仿佛能猜到裴琅心中所想似的,又继续说道。

“不错。”裴琅坦言:“我的确不解。”

“这有何难?”高阳一笑:“定王府起了大火,火灭之后傅修宜会派人寻找尸骨,找不到你的尸骨,傅修宜不是傻子,就会知道有人救了你。救你之人还一把火烧了他的地牢。这笔账傅修宜自然是要算到你头上的。惹了定王府,明齐之内只有睿王府能庇佑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和睿王府绑在一块儿,既然如此,都是自己人,有什么秘密不能说的?”高阳抬起头,冲着裴琅笑眯眯道:“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裴琅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被人强行绑在了一起,还说什么“一条船上的蚂蚱”,心中郁闷也不是,不郁闷也不是。不过他很快就抓住了高阳话里的关键,他说:“定王府的那把大火是你们放的?”

高阳:“当然。”

裴琅倒抽一口凉气,那地牢可算是整个定王府最重要的地方,关着的人对傅修宜来说也十分有用,被人一把大火烧个干净,裴琅都能猜得到傅修宜心中的熊熊怒火。普天之下竟然还有人敢这么做,高阳说的没错,整个定京城内,能让傅修宜忌惮几分的,也就只有睿王府了,也就只有睿王府能庇佑他。

裴琅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是睿王救了我?”

“不然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救你出去。”高阳道:“也没人敢冒这个险。”

“可是他为什么要救我?”裴琅试探的问道:“因为别的人请求他这么做吗?”他不知道高阳知不知道沈妙的事情,因此也不敢说出沈妙的名字,只怕给沈妙带来麻烦。

高阳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一根金针刺进他的膝盖,裴琅眉头微微一皱,只听高阳道:“不错,因为我们王妃所托。”

“王妃?”裴琅一愣:“睿王妃?”他不曾听过睿王有什么王妃,更不知道睿王妃和自己有什么交情,就问:“睿王妃为何……”

“大约是看在和你曾有师生之谊吧。”高阳笑的体贴:“睿王妃毕竟曾做过你的学生。”

裴琅:“她是……”

“沈妙。”

------题外话------

大概还有一章奏可以结婚了!撒花!

第一百九十一章 秘密

明齐的这个年头,过的算是开心,似乎也并不怎么开心。

开心的是一家人聚在一起,总是令人高兴地。不开心的是年头一过,沈妙就要嫁往大凉。随着时间一日日逼近,沈宅众人每日脚不沾地的忙碌,沈妙的嫁妆、要带的侍卫仆人、陪嫁丫鬟、与大凉车马劳碌要走的哪些路都要准备。

沈信给沈妙准备的嫁妆虽然比不上谢景行给的聘礼,却也是十分殷实。商铺田地这些没有给,因为在大凉也用不上,车马劳顿家具也没怎么带,除了一些珍稀的首饰外,基本上都是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异国,其他的东西或许都可有可无,银子却是不可或缺的,手头有现银也要方便的多。

本来沈信夫妇给沈妙准备的银子也是足够了的,偏沈丘还暗中将沈妙拉到一边,又从袖子里摸出厚厚一沓银票,只道:“这是通汇钱庄的银票,在大凉也是可以用的。”又赧然道:“大哥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这些银票给你,妹妹可别嫌少。”

沈妙瞧着被沈丘捏的皱巴巴的银票,心中便是一阵暖流涌过。沈丘到底是个年轻的男人,兵部那些小兵们成日为他卖力,沈丘自然偶尔也要投桃报李,请他们吃个饭什么的。沈丘的那点子俸禄是不多的,大多都是从前立军功下来的赏赐,不留着日后成家,反而给她,沈妙心中感动,就道:“大哥,爹娘给我的银票可以一辈子吃穿不愁了,你给我这些做什么。”

“爹娘是爹娘,哥哥是哥哥。我给你的和爹娘给的怎么能一样?”沈丘急了,把银票往沈妙手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沈妙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想着得找个机会让莫擎给沈丘偷偷还回去。

正想着,却见沈信从外头走进来,道:“娇娇,爹有话跟你说,来,咱们去书房。”

罗雪雁闻言,就要跟进去,一边道:“正好,娘也要交代你几句。”

“夫人等会子再交代也不迟,”沈信道:“让我和娇娇爷儿俩单独说几句话nad1(”

罗雪雁嗤之以鼻,却也没再跟进去了。她以为是沈信要偷偷给沈妙拿银子或是别的东西,因此也没多想。

沈妙随着沈信进了书房,沈信让下人在外头守着门,让沈妙在屋里的桌前坐下,给沈妙拿糕点清茶吃。又自己在沈妙对面坐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道:“再过几日,娇娇你就要出嫁了。我打算让莫擎也跟着你去大凉。”顿了顿,沈信又道:“虽然睿王是永乐帝的胞弟,在大凉也颇有地位,不过皇家总是是非多,有些事情也未必就如表面上看的那般简单。到了那头,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睿王,你是睿王千金白银娶回去的,他总要护着你,你不要自己扛,交给他来办就好。”

沈妙应了。

“若是睿王也护不住你,你也别怕,还有爹娘。我在沈家军里挑了几个人,身手虽然比不上莫擎,却也不是等闲之辈,打扮成沈府的陪嫁侍卫给你一并带过去,总归不要让自己吃亏就是了。”

沈信谆谆善诱,沈妙想了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爹,你和娘……就没想过要离开明齐么?”

沈信一怔,看向沈妙没说话。

话既然都已经说出口,沈妙索性就将它全部说出来,她道:“既然如今我已经嫁到了大凉,皇上必然会对沈家有所隔阂,虽然爹娘现在仍然是武将,可日后皇上不见得会重用你们。君主心思向来难猜,若是皇上起了别的心思……倒不如现在就以不放心我一同去往大凉,兵权不要就不要,反正留在明齐,说不定哪一日兵权也就被收了回去。”

她话说的婉转,若是在这之前,听了沈妙这番话,沈信定然还会有些摸不着头脑。可那一日谢景行与他说了很久的话,再听沈妙的暗示,沈信立刻就明白过来。他不由得在心中苦笑,原来明里暗里,自己的女儿已经提醒过自己这么多次,为什么他一次都没有放在心上?是因为沈家精忠报国的家训吗?还是他根本就没有打心底的信任过沈妙说的是真的nad2(

沈信道:“皇家要打压沈家,忌惮我手中的兵权,断然不会让沈家轻易离开明齐的。更何况,他们还想用沈家来牵制你。”

沈妙一愣,一直以来,她顾忌着沈信,对于明齐皇室的冷漠无情都不敢说的太明白,倒不是觉得沈信愚忠,而是沈信从小被沈老将军教诲的就是要忠君报国。让一个人推翻过去几十年崇敬的东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可是眼下沈信这番话,倒像是看的极为通透的模样。

沈信道:“娇娇的顾虑,爹都知道,不过,爹还是不能走。”

“如果爹下定决心,便是用些手段,总也能离得开的。”沈妙道:“天家想用沈家来牵制我,或者是用我来牵制沈家,打的算盘是好,倒也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说到最后,眉宇间隐隐带了戾气,话语都变得锋利起来。

沈信哈哈大笑:“原先觉得娇娇太过柔婉,倒不像是我武将家出来的姑娘,如今见你这模样,和为父如出一辙,倒有了几分巾帼英雄的风范。不畏强权,心有丘壑,很好!”他喝了一口茶,又道:“娇娇这般聪敏,要寻个法子也不难,可日后又如何?”

“日后?”沈妙疑惑:“什么日后?”

“娇娇。”沈信突然开口道:“天家人视沈家如眼中钉,就算有朝一日明齐强盛,沈家也终有一日会成为板上鱼肉任人宰割。”沈信长叹一口气:“我沈家人身正不怕影子歪,便是死了也不怕,只是却不愿意你娘、你大哥、还有你也受牵连,更不愿沈家世代清明,你祖父祖祖辈辈传来下的忠贤之名被人侮辱。”

沈妙的一颗心“砰砰砰”的跳了起来,她猜到了沈信将要说什么,可她有些不敢相信。

下一刻,就听沈信的声音响起:“这个天家忠仆,我沈信不干了。”

沈妙猝然抬头,她道:“爹……”

“娇娇不必劝我nad3(”沈信爽朗一笑:“你爹我虽然尽忠,却也不会效忠狼心狗肺之人。更不会搭上全家的性命。正如利索看到的,如果现在我沈家众人随着你一道去大凉,若是有朝一日大凉对明齐进攻,天下百姓就会骂我们沈家乱臣贼子,就会骂你助纣为虐,莫名其妙的污名,我们可不背。”

“而我们留在定京,你一人远嫁,若是有朝一日明齐和大凉兵戎相见,你不出面,你只是一介女子,身入浮萍,独自一人在异国,身不由己,百姓不会怪责与你。而我沈家在明齐,更不可能和大凉勾结,自然也不会背上莫须有的污名。”

沈妙摇头:“那样的话,爹难道要以沈家军的名义,代替明齐和大凉作战吗?”

“不。”沈信笑了:“在那之前,陛下一定会对沈家动手的。即便皇上不动手,我也有办法让他对沈家动手。”沈信看着桌上的茶水:“天家多疑,只要动些手脚,让皇上听一些空丨穴来风的传言,皇上对沈家忌惮已久,定然会按捺不住出手的。”他说的讽刺,替文惠帝征战多年,守护江山,多次出生入死,可只要小人在文惠帝面前说些谗言,文惠帝就会忘记臣子对自己的效忠,毫不犹豫的下手抹杀对方。

一旦威胁到自己的皇位或是有一丁点怀疑,文惠帝都不会给自己留下祸患。

“待到那一日……”沈信的目光陡然一沉:“皇室对我们沈家不仁不义之日,就是沈家揭竿而起之时!”

不愿意沈家背负污名,却也不愿意为了清明而牺牲活着的人,成为卑劣皇权的牺牲品,所以要让天下百姓都看清楚,是皇室先对沈家不仁,沈家才会对皇室不义。

或许比起皇室来,有着赫赫战功的威武大将军在明齐百姓之中,才会有更高的声望。沈信正是要利用这一点,和皇室来一场人心的较量。

这就是沈家对明齐天家的反击。

可沈妙此刻思索的却不是这一她想的是,这不是沈信的行事风格。

沈家人爽快率真,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根本不玩人心计谋,除了在战场上,更多的时候坦荡如白纸。这就是为什么沈妙重生以来,一直都独自揽下所有的事情。一来沈家人算计不过人心,二来,她怕自己这副模样落在沈家人眼中,就叫做心机深沉阴险毒辣。

可是如今沈信做的,却是在暗中筹谋布局。沈信绝不可能主动做出这件事,是否听了别人说了什么,或者是有人提出要求,沈妙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谢景行。

她看着沈信,想说话,却又一时间无言。

沈信似乎是看出了她内心的纠缠,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原先我一直觉得娇娇长不大,后来娇娇一个人在定京,也就长大了。本来觉得小姑娘,整日太老成也不好,不过现在,爹却很庆幸。”他微笑着开口:“这样的话,就算爹娘不在身边,娇娇也能自己保护自己。”

沈妙道:“爹,如果沈家不能保护自己,写信到大凉吧,我是沈家的女儿,我会想办法。”

“这都是男人做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还真把自己当男孩子了不成?”沈信失笑:“不过我们家娇娇,是世上最好的姑娘,想起来,嫁给睿王还是亏了啊。”

沈妙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似乎也在这一刻开始,她清楚的明白,重来的这一世,她即将离开家人了。

“睿王这个人,虽然狡诈阴狠了些,不过还算讲信义,既然答应娶了你,总会护着你。你若是喜欢他,就不要顾虑什么。喜欢你喜欢的,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了。”

“我知道了。”沈妙轻声道。

沈信看着沈妙,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道:“再过几年,再过几年,爹答应你,一定会来找你的。”

沈妙微微一笑:“我等着爹。”

……

自从那一日沈信和沈妙在书房里私密的长谈过后,沈信和沈妙关系似乎更亲密了一些,沈妙经常在院子里看沈信练武。惹得沈丘都十分吃味,只道:“妹妹近些日子都黏着爹,连我也不顾了。”

沈妙却觉得自己和沈信之间有了心照不宣的秘密,沈信成为沈家最了解她得人了,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顾忌。更多的时候,是劝着沈信如何提防天家人,她前生在宫里呆了那么久,总归是对明齐皇室的人有些了解。说给沈信听得时候,沈信十分诧异,不晓得这些沈妙都是从哪里得知的。沈妙自然毫不犹豫的将功劳全部推给谢景行,惹得沈信对谢景行又警惕了几分,如此心机手腕,实在不可小觑,得多多提防着,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说起谢景行,沈妙也曾问过谢景行是不是对沈信说了什么话。谢景行没承认,也没否认,瞧着他这个态度,沈妙心里就有数了。又说起沈家在明齐日后又怎么办,谢景行就道,明齐定京有他的策应,沈家不会有事。有了他这句话,沈妙就放心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成亲的前一夜。

第二日,沈妙就要从沈家出嫁,带着花轿在定京逛完整个城,热热闹闹的礼成,然后从定京城门出城,浩浩荡荡的随亲离开明齐,前往大凉。

该带的东西都带了,该带的人也带了。就连裴琅沈妙都没忘记,裴琅的身份如今留在定京本就很危险,傅修宜一定会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倒不如让裴琅混在出嫁的队伍里一同前往大凉。

沈妙之前以为就算是为了流萤,裴琅也不会轻易答应去大凉,总归要劝说一番,不过她只是在信里提了提,裴琅十分爽快的就给她回了信,说同意去大凉,倒让沈妙有些疑惑,想着莫不是谢景行威胁了裴琅,不过又觉得谢景行大约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裴琅留在明齐或者是大凉,是生还是死,估计谢景行一点儿也不会放在心上。

沈妙明日要成亲,除了沈府今日是个无眠之夜外,自然还有旁的人也无心睡眠。

公主府就是一个。

荣信公主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下人都被她遣散了,她只怕自己这样反常的举动惹人生疑。

自从发现了睿王就是谢景行之后,荣信公主虽然有诸多疑惑,却从来没有主动上睿王府去询问谢景行。她晓得定京城天家耳目众多,虽然她如今只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公主,未必就没有人不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若是有心之人发觉了什么,顺藤摸瓜查出谢景行的身份,到时候又该如何?

荣信公主对谢景行,总还是念着几分旧情的。她提防他,怀疑他,警惕他,却也忘不了过去岁月中的蠕蠕相伴,忘不了在那些孤独的日子里,是谢景行来陪她说话,让她度过寡居的艰难时光。

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没有纯粹的爱恨,若是能将爱恨分清楚,大约世上的许多事情就变得容易的多☆难的就是爱中掺杂着很,于是狠不下心,也做不到若无其事。

明日沈妙就要出嫁了,明日谢景行就要离开明齐定京城了。等谢景行回到大凉,再一次踏入明齐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是否那个时候就会对自己兵戎相见?或者带着人踏平明齐的定京城?

荣信公主是谢景行从前的姨母,可也是明齐的公主。在江山和亲情面前,总要做出一个取舍。更何况这亲情里还有欺骗的成分。

过了片刻,她走到桌前坐下,取出纸笔,拿笔沾了墨汁,就要往纸上写字,却又在即将落在纸上时堪堪停下动作,仿佛十分纠结的模样。

这一封信写下去,这一封信送出去,等待谢景行的是什么无人可知,也许是万人指责,也许是身陷险境,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一封信完成,也就代表着她做出了取舍,她和谢景行过去的那些情分,也就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从至亲的人变成有着仇恨的人,对于荣幸公主,对于谢景行都是一件痛苦的事。荣幸公主不敢想这结局,可她也没办法。

她确实也没想到,从前听到谢景行死讯险些跟随而去的自己,如今却要亲自把谢景行往可能的死路上推。

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提笔迅速书写起来。

……

平南伯府上,苏煜和苏夫人瞧着苏明枫紧闭的书房门,皆是面面相觑。苏明枫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心中思慕一个姑娘,可惜这桩姻缘却是有缘无分。之前有太子在前威压,好容易苏家愿意冒着这个险不惜与太子杠上也让苏明枫先娶沈妙下手,谁知道太子的事情过去,却又横空杀出个睿王过来。

沈信那样疼爱女儿的人,最后还是不得不遵从圣旨让自己嫡亲的闺女远嫁大凉,就更别说他们地位不如将军府的平南伯了。

苏夫人叹了口气,道:“如今之计,也只得等日子长久过去,明枫自个儿想明白,忘记沈家小姐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来,”苏煜摇头:“明枫性子随我,长情。要移情别恋,忘了沈家小姐,只怕没那么简单。”他看向苏夫人:“咱们站在这里也没用,还是先回去,让明枫自己想想吧。”

苏夫人瞪了苏煜一眼:“感情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都不知道心疼。这是我儿子,看他心里难过,比剜我的肉还疼呢。”

“那你也不进去劝他,劝了他也不听,不也是一样嘛。”苏煜委屈。却见外头苏明朗抱着厚厚一摞子字帖路过。

苏明朗随着年纪越大,终于收起小时候的活泼,渐渐成为了第二个苏明枫,不过比起温和有礼的苏明枫,苏明朗要更为高傲一些。如今面对自己爹娘都要端着个小大人的架子,苏煜明着暗着都抱怨了几次苏明朗现在越发不可爱了。

苏煜唤住他:“明朗!”

苏明朗停下脚步,朝着二人走过来,唤了一声爹娘。

“你大哥今儿个受了打击,心情不甚好,爹有个重要事情交给你,你去你大哥书房里,与他说会儿话,劝解劝解他。”

苏明朗性子虽然有所改变,不过和苏明枫还是如同以往一般亲近。想来也是,苏明朗启蒙启的晚,小时候又生的圆润如肉球,不是被小伙伴嘲笑就是被苏煜责备,每每都是苏明枫护着他,在苏煜面前给苏明朗求情。苏明朗吃水不忘挖井人,长大了记得自家大哥小时候对他的好。

苏夫人也道:“对对,明朗,你让你大哥教你写字,或者让他陪你玩会儿叶子牌,总归别让他闲着。”

苏明朗看了这夫妻二人一眼,老气沉沉的道:“你们是想让我劝劝大哥,别因为沈姐姐的亲事难过了吗?”

苏煜、苏夫人:“……”

苏明朗看了一眼书房里亮着的灯,道:“我们兄弟二人要说些知心话,爹和娘没事的话就先走吧,我不会让大哥投河自尽的。”

噎了半晌,苏夫人才道:“那就谢谢明朗了啊。”

苏明朗迈步走向苏明枫的书房,他费力的推开门,只见苏明枫坐在书桌前,神情有几分焦躁复杂,这些日子他总是出现这个神情。

苏明朗爬上与苏明枫离得很近的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坐好,才看向苏明枫道:“大哥,喜欢就去争取。”

苏明枫:“?”

“大丈夫敢作敢当,”苏明朗一脸郑重的给他鼓气:“身为兄弟,我一定会支持你的。既然你喜欢沈家小姐,就去抢亲,把她抢过来。反正比起那个不认识的什么王,大哥你优秀得多。”

这才明白苏明朗究竟在说什么,苏明枫失笑,摇了摇头:“她嫁给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难过?”苏明朗疑惑的问:“你不喜欢沈姐姐了吗?”

“别听娘瞎说,我何曾喜欢过她?”

“可是你还派人偷偷调查沈家姐姐,”苏明朗控诉:“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苏明枫摇了摇头:“我可不是因为喜欢才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他语气突然顿住,面上又浮起复杂的表情。

苏明朗看着他:“大哥,你现在真奇怪。”

“二弟,”苏明枫突然开口问:“你还记得临安侯府的谢景行吗?”

“谢哥哥?”苏明朗道:“我当然记得,那不是大哥最好的朋友吗?当初大哥说谢哥哥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日后让我不要提起谢哥哥,怎么今日又提起了。大哥,谢哥哥回定京了吗?”

苏明枫摇头:“没有。”他问:“你也觉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吗?”

“当然。”苏明朗道:“谢哥哥虽然很凶,嘴巴也很坏,还老是欺负我,不过对我们家都挺好的。大哥以前不是还说过,大哥是临安侯府的老幺,谢哥哥是大哥的大哥。”

苏明枫沉默。

苏明朗好奇的看着他:“大哥是不是和谢哥哥吵架了?”

苏明枫站起身来:“没有,我出去一趟,明朗,你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定京的夜色掩盖了一切,公主府和平南伯府上,暗流如同在礁石低下翻涌起伏,在平静的水面酝酿着足以毁灭一切的风暴。

定王府里,傅修宜端坐在高位上。

他的模样看起来稍稍有些憔悴,便让他丰神俊朗的外表也逊色了许多。前段时间,定王府的地牢一把火被烧了个精光,傅修宜差点砸碎了整个寝屋能砸碎的所有东西。熊熊怒火无从发泄,而随即而来的消息更是让他怒不可遏,地牢里没有裴琅的尸体。

显然,裴琅被人救走了,顺其自然可以知道,这把火是来救裴琅的人顺手放下的。

敢在他定王府撒野,还是这么明目张胆,最重要的是毁了他十分看重的东西,傅修宜决心挖地三尺都要把裴琅和裴琅背后的人找出来。他本以为是沈家的人,可查到最后和沈家竟是一点儿关系也沾不上。再往下查,线索便被掐断了,一点儿苗头也没有。

可想而知傅修宜心中的窝火。

而明日沈妙和睿王大婚,明日过后,沈妙随着睿王前往大凉,睿王身上的秘密就更无法得知了。眼见着机会消失在面前,傅修宜如何甘心?

正在这时,傅修宜派去查探事情的侍卫从外头进来,对着傅修宜行礼,然后道:“殿下,公主府和平南伯府上有动静了。”

傅修宜眼睛一亮,道:“如何?”

那侍卫走近两步,躬身在傅修宜耳边耳语两句。罢了,傅修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