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1/1)

了,因为这个儿子全心全意信赖着他,甚至对监国一事都不放在心上。心里高兴,他又多嘱咐了几句。

等王德进来,说是几位大人都到了,皇帝才让皇后与太子扶他坐起身,他整了整头发,勉强维持着帝王的威严,才让王德去宣这几个人。

四五月的早晨不算太凉,但是匆匆从被窝里起床,连衣服都是仓促着套好,几位大人算不上太舒服。而且见宫里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护卫们皆挎腰刀,手放在刀柄处,他们就猜到宫里只怕有事发生。

四人中最年轻的容瑕走在最后,另外三人有心问他两句,但是在四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下,他们也不好回头开口,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大月宫外。

大月宫的守卫更加森严,四人并排站在一起,周秉安转头看了容瑕一眼,哪知道容瑕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这份淡定竟是让他们几个老臣汗颜。

“周大人、容大人、赵大人、张大人,皇上有请。”王德走出来,对四人行了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有劳。”周秉安见王德神情严肃,连嘴角都紧紧抿着,便在心中暗暗叫苦,只怕是发生大事了。

静亭公府。

班婳从睡梦中醒来,转头见外面天还没亮,又倒回被窝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直到天色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婳婳。”

“婳婳。”

班婳睁开眼,看着坐在床边的老人,一下子便扑进了她的怀里:“祖母,您怎的来了?”

“我来瞧瞧你呀,”大长公主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顶,笑眯眯道,“祖母今日高兴呢。”

班婳腻在大长公主的怀中,好奇地问:“您高兴什么?”

大长公主笑而不语,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婴儿般。班婳觉得祖母怀里软软香香的,她脑子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过去了。

“我跟你祖父回去了。”

迷糊间,她听到祖母如是说。

奇怪,祖父不是早就西去了么,祖母怎么跟祖父一起回去?

西去?

班婳忽地睁开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她从床上坐起身,苦笑着揉了揉眉心。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在成国公府上听到老国公爷提到祖母,她便梦到她老人家了。

“郡主,您可醒了?”

班婳听到丫鬟的声音,便拍了拍掌。

丫鬟们端着洗漱的用具进来,在班婳漱口的时候,如意小声道:“郡主,刚才宫里来了人,请国公爷去上朝呢。”

班婳吐出口中的水,用手帕擦着嘴角道:“父亲不是还在守孝吗?”

“奴婢也不知道,”如意摇头,“不过夫人说了,待您醒了,就到正院去。”

“我知道了,”班婳点了点头,换好衣服梳好头发后,便带着丫鬟去了正院。她起得晚,阴氏与班恒已经在桌前坐着了,见她进来,阴氏也不让她行礼,直接便让她坐下了。

“宫里怕是发生大事了。”阴氏抿了一口茶,对两个儿女道,“最近两日你们两个先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先看看事态发展。”

“发生什么事?”班婳看了眼四周,“我方才听如意说,宫里来人宣父亲上朝?”

“嗯,”阴氏点了点头,随后道,“方才兵部尚书府上派人来传消息,说是宫里怕是不太好,让我们注意一些。”

兵部尚书早年承受过班家老爷子的恩惠,这些年两家人虽然表面上一直没什么来往,但是私下里遇到大事,他还是会派人来偷偷传个消息,免得班家人什么都不知情,招惹出灭门祸事来。

不过虽然都姓赵,但是赵尚书与遇刺的赵贾没有什么关系,不同宗也不同族,只是恰巧姓氏相同。

班恒与班婳闻言乖巧地点头,阴氏见状笑道:“也不是让你们一下子便拘谨起来,只是小心些不为过。若是赵尚书一家传消息,事情只怕还没这么严重,在赵尚书之前,还有人送了消息过来。”

“谁啊?”班婳心里想的是,与他们家关系比较好的,除了一些消息比他们还不灵通的纨绔,就是一些祖上是武将出身的人,但是这些人大多身份都不算太高,就算有些给他们传递消息,也没什么消息可传。

“你的未婚夫容君珀,”阴氏拿出一张纸条,放到班婳面前。

纸条上的字很潦草,总共只有六个字,像是仓促间写下的。

宫中有事,谨慎。

班婳拿着纸条看了一眼,把纸条放到一支还在燃烧的蜡烛上,直到一点纸片都不留以后,她才道:“母亲,现在的我们,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阴氏笑了:“你说的对,我们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班恒看看阴氏,又看看班婳,一头的雾水。

一会知道,一会不知道,一会又要谨慎,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这是什么意思?

让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班淮浑浑噩噩地站在殿内,站在他身边的仍旧是那些熟悉的纨绔。但是他们这些纨绔,平日里就算上朝,也不一定能来齐全,今天怎么都在?

其他几个纨绔比班淮更震惊,平日里班淮就不爱上朝,现在他身上带着孝,就更有理由不来上朝了,怎么今天竟来了?不过现在是朝堂上,他们也不好问,班淮比了一个上面的意思,没有说话。

其他几个纨绔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竟是陛下的意思。

半个时辰以后,陛下还没有出现,朝臣们心里有些纳闷,这比平日大朝会开始的时间晚了半时辰,陛下怎么还没出来?

大家正在猜测的时候,容瑕等四人出现了,他们四人皆神情凝重,自进殿以后便一言不发,惹得其他大臣心中疑云顿生,却又摸不着头脑。

“太子殿下到!”

众人看到太子身穿绣龙纹太子锦袍,头戴五龙绕珠冠,带着太监走了进来。这个太监朝臣们认识,是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王德。

“父皇有命,由孤监国,”太子走到殿上,他没有坐龙椅,而是坐在了龙椅下方的副位上,“父皇身体不适,暂歇需要休养几日。所以最近一段时日,就要拜托各位大人了。”

陛下身体不适,甚至到了要太子监国的地步?!

“臣等参加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得,反正他们就是做臣子的,帮着皇上办事,帮着太子办事也没什么差别,只要这个太子正常,不会莫名其妙发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能忍。

唯一让人觉得微妙的是,这种紧要关头,陛下召见的四个人都是与严党或是石党无关的人,可见严晖与石崇海在陛下心中,已经失去了地位。不然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事,陛下只宣召了成安伯等人?

太子性格比较温和,加上根基不稳,所以在朝堂上说话做事,难免会大打折扣。好在严党与石党之前大受打击,在朝中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加上还有容瑕等□□忙,这个大朝会也算是圆满结束,太子甚至还赢得了不少官员的赞誉。

朝会一结束,太子便赶回了大月宫,把今□□堂上发生了什么,大臣们都报告了那些重大事件,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云庆帝,就连奏折很多都给云庆帝读了一遍。

云庆帝对他这种恭敬态度十分受用,原本对太子升起的那些不满之情,也渐渐烟消云散了。

只是这份好心情,在听到下人说二皇子与看守他的护卫起了冲突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云庆帝冷下脸道,“不用管他,有他闹。”

“父皇,”太子犹豫了一下,“二弟只是性子鲁莽,只要有人好好跟他解释,他一定会明白的。”

“解释?”云庆帝不满道,“他都二十了,还如此不长脑子,难道真要把朕气死才甘心。”

“可是……”

“你不用再帮着他说话,”云庆帝气得半边脸的表情都僵住了,“以朕看,朕这一身的毛病,有一半就是他气出来的!”

太子张了张嘴,看着云庆帝气得扭曲的脸,不敢再刺激他,只好继续读奏折,转移云庆帝的注意力。

“容大人,”周大人与容瑕一起走出宫门,对他小声道,“陛下的身体怕是不太好了。”

容瑕叹息道:“陛下乃是上苍之子,有苍天庇佑,定不会有大碍的。”

周大人知道他这是在说场面话,便笑了笑:“我亦是如此期盼着。”

容瑕转头看着周大人,认真道:“陛下身体定不会出事的。”

周大人愣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容大人说得是。”

“周大人,君珀。”班淮见到两人,拍了拍身下的马儿,让它尽快追上去。容瑕回头见是他,忙勒住缰绳,不让马儿继续再往前走,等班淮靠拢后,他略落后班淮半匹马身,“伯父。”

班淮打个哈欠,一大清早就被迫起床,他精神头实在好不到哪儿去,“陛下那里怎么样了?”

周大人看了容瑕一眼,没有说话。

容瑕小声道:“陛下身体有中风的情况,需要静养。”

中风?

班淮暗暗吃惊,这个毛病可很难治的,轻则手脚不灵便,重则只能瘫痪在床。难怪会让太子监国,一个中风的皇帝,还怎么高坐庙堂之上?

周秉安更加吃惊的是,容瑕竟然把此事告诉班淮了,难道他不怕班淮藏不住话,给他带来麻烦吗?

等到分路而行的时候,周秉安见容瑕跟着班淮去了一个方向,顿时恍然,看来容瑕是真的把班淮当做岳父在对待的。那个福乐郡主当真有这么大的魅力,竟让容瑕做出此等行为?

他抬头看着挂在天空中的太阳,暗暗摇头。昨晚还是春雷阵阵,今日便阳光灿烂,这天气可真是捉摸不透。

班淮难得主动邀请容瑕上门做客,这是容瑕与班婳订婚以后,就很难得到的待遇了。所以今天当班淮邀请他上门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他这位未来岳父说过,男人在追求心仪女子的时候,脸皮要厚一些,所以他这是在好好向岳父学习。

“小的见过老爷,见过成国公,”班家的门房们见到两人,行礼的行礼,牵马的牵马,态度殷勤又热情,几个小厮围着二人,送两人进了门以后,才行礼退开。

这也是班家下人的一大特点,那就是对主人客人都特别热情,这种热情给人一种,所有下人都期盼着他的感觉。

容瑕去过很多人家做客,像班家门房这般殷勤客气的,还真没几家。

“走,去里面说话,”班淮拍了拍容瑕的肩,把容瑕直接往二门里带。不过两人进门之前,早有下人去禀报了阴氏,让阴氏有个准备。

“谁?”班淮正在阴氏院子里听书,听到下人来报,“你说谁也一块来了?”

“容伯爷。”

“他啊,”容瑕又软软地坐了回去,对女说书人道,“既然是容伯爷,就无碍的,你继续讲。”

阴氏闻言看了她一眼:“越发没规矩了,待容伯爷进来,瞧着你还在听人说书,像什么样子?”

“他与其他人不一样,”班婳用银签叉了一块水果吃了,擦干净嘴角后道,“天下有些读书人是酸书生,有人读书人却是心怀大度,不拘泥于俗节,他么……”班婳眨了眨眼,“大约便是不拘小节之人。”

“他不拘小节,是他心胸大度,”阴氏挥了挥手,让说书人退下,“但不代表你不能不知礼数。”

阴氏对容瑕的本性终究还不够了解,所以行事上便比班婳更加注意。

班婳想说,他们家跟容瑕不必客套至此,不过面对母亲一双漂亮的凤目,她把这话咽了回去。

母亲此言,也不无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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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走到垂花门,容瑕看到班家下人领着两个做妇人打扮的女子出来,这两人容妆不似班家奴仆,但也不像是嫌贵之人。

“国公爷安。”两个女说书先生行了一个礼,见班淮身后还站着一人,便再次福了福身,才垂首退了下去。

“这是家里养的说书女先生,”班淮笑着道,“平日就留着他们打个趣儿。”

想起班婳喜欢听人讲故事,还爱挑剔情节的习惯,容瑕笑了:“挺好。”

早就知道班家养了说书女先生,但是只有见过以后才知道,班家人在生活上的自在与讲究,足以让很多人羡慕。

“父亲,容伯爷。”班恒迎了出来,见班淮身上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气。一大早父亲就被宫里人叫走,又没传出音讯出来,他连说书先生讲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院子外搭着桌椅,上面摆着茶水点心,阴氏与班婳坐在桌边,容瑕上前给阴氏见礼,并且献上了在路上买的见面礼。

“咱们家不讲究这些,”阴氏笑着招呼容瑕坐下,“下次来不要带东西。”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容瑕易语眼角的余光时不时扫到班婳身上,“只是有些意思,想着大家可以拿着尝尝趣。”

班恒抽了抽鼻子,这个“大家”只包括他姐一个人?这些小玩意儿,明显就是哄他姐这种小姑娘的。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都不会对这个感兴趣。

阴氏也猜到了容瑕这点小心思,她笑着让容瑕落座,“今日多谢世侄的提醒。”

容瑕摇了摇头:“伯母说这话,是把晚辈当做外人看待了。”

班恒低头把玩手里的茶杯,这话说得好像他这会儿就是班家内人似的。

“夫人,是不是该用午饭了?”班淮摸了摸肚子,“早上起得早,连茶点都没有机会好好用。”

“早已经备好了,”阴氏见他总是给自己拆台,又好奇又好笑,让丫鬟们伺候着洗手洗脸。

“容伯爷,今天日头好,午膳就在园中用,你觉得如何?”阴氏擦干净受,转头问容瑕。

“贵府园子很美,在这里用餐能让人心旷神怡,”容瑕忙点头道,“一切都有伯母做主。”

“嗯。”阴氏点了点头。

饭菜很快上桌,有清淡有辛辣,有甜有咸,口味多样,色香味俱全。容瑕发现班家人口虽少,但是口味却不相同。以前用饭的时候,班家人没有这般随意,现在看来,班家人在吃这一方面,当真是半点不委屈自己。

还有就是班家人用饭并不用奴仆伺候,也不太讲究食不言的规矩,没事还能聊一些左邻右舍的八卦。

看来他以前对班家还是不够了解,原来另外一条街谁家婆婆喜欢折腾儿媳妇,谁家儿子不孝顺他们都知道,可见平时闲得无聊的时候,都去听这些了。

“贤侄啊,”酒足饭饱以后,班淮塞给容瑕一杯消食茶,半眯着眼道:“我们家的人就这个性性子,让你见笑了。”

容瑕眉梢展开,嘴角晕染上笑意:“不,很好。”

班淮喝着茶,看着容瑕没有说话。

“晚辈家无长辈,下无子侄,能与伯父一家人同桌吃饭,对晚辈而言,是一种享受,”容瑕转头去看班婳,“日后成婚,若是伯父不嫌弃,我也会常常带婳婳回来用饭。”

“回来”两字听在班淮耳中,那是无比熨帖,于是对容瑕提到的成婚似乎也不再那么排斥,“成婚以后,你们两个小年轻待在空荡荡大宅子里,也是冷清。家里的院子一直为你们留着,你们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

“老爷,”阴氏没有想到班淮三两句话就把女儿推了出去,刮了刮手里的茶杯盖子,“婳婳与容伯爷的婚事还没定下日子,现在提这些太早了。”

“是是是。”班淮连连点头,在阴氏面前,他毫无立场。

容瑕起身朝两人行了一个大礼:“晚辈知道,这话今天说出来会有些失礼,但是晚辈却不得不提。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性格软弱,二皇子野心勃勃,晚辈担心京城会出乱子。”

班家人:是啊,不仅会乱子,而且还会改朝换代呢。

容瑕以为班家人会好奇,会惊慌,但是面对他们一脸“所以呢”的表情,容瑕竟有种自己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天气真好。”

“伯父身份贵重,晚辈担心有人会在贵府身上下文章,”容瑕皱了皱眉,“日后请大家谨慎行事。”

班淮点头,“多谢贤侄提醒。”

“另外,晚辈觉得,明年开春后有大吉日,”容瑕抬头看着阴氏与班婳,“晚辈真心求娶郡主,希望早些把日子定下来。若是陛下……晚辈担心后面更加麻烦。”

班恒单手托腮,歪着脸看容瑕,真正的重点终于到了。

班淮与阴氏听到这话,竟没有立刻反驳。尤其是阴氏,她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情,半晌后看向班婳,忽然笑了:“容伯爷有所不知,我们班家从来不是讲究俗礼的人。你与犬女何时成婚,确实是一件大事,但此事并不仅仅我们说了算。”

在她看来,婳婳嫁给容瑕确实有很多好处。一是人口简单,嫁过去不用为妯娌之间假冒蒜皮小事费神。上面没有长辈,在规矩上也没那么多讲究,还不用三不五时的早起去请安,以婳婳懒散的性格,让她每日天刚亮就去请安伺候婆婆用饭,身为母亲的阴氏只要想一想便觉得舍不得。自己养在掌心的女儿,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苦头,嫁到别人家反而苦头吃尽,这让她怎么放得下心?

再则就是方才她自己观察过容瑕,此人脾性好,包容性高,婳婳的性子不算太好,嫁给一个脾气好些的人,日子才能过得舒舒服服,有滋有味。若是成亲以后,反而日日生气,处处不好,那嫁人还有什么意思?

最重要的一点是,容瑕明显已经了解到婳婳的口味,她的小爱好,甚至有时候他看婳婳的眼神也是温柔的。

身为母亲,阴氏想的东西很多,但是唯一想要的,不过是儿女日子顺遂而已。

“晚辈明白了,”容瑕微笑着看向班婳。

班婳抬头对上容瑕双眼,没有扭捏,没有躲闪,只是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你觉得什么日子好?”

“明年开春后,”容瑕笑,“那时候百花盛开,郡主一身红装,一定是世间最美的新娘子。”

班婳眼睛笑成了弯月。

就在容瑕以为她会同意的时候,班婳歪了歪头,一脸娇憨,“我再想想,至少……要合八字,算日子,再谈这些事。”

容瑕不慌不忙道:“八字我已经请钦天监的人算过,并没有冲克,明年的二月二十六就是好日子。”

“唔……”班婳没有想到容瑕的动作这么快,竟然真的把日子算过了,她头一扭,直接不讲理道,“那我再想想,你不要太着急。”

容瑕笑了起来,声音温柔得就像是春风,挠着班婳耳朵的痒痒。

“好,”容瑕并不恼,反而就像是纵容着小孩子在撒娇一般,“只是我并非心急之人,只是有些人对我太重要,我舍不得有半点疏忽。”

班淮在旁边摸下巴,容瑕虽然只是他未来女婿,但行事作风颇有他当年的气概啊。

阴氏抿了一口茶,没有打断两人说话,她站起身,“我去里屋休息。”

“夫人,我陪你去。”班淮扶住阴氏的手,把班恒留了下来。

“伯父伯母慢走。”容瑕行礼。

班恒看了眼离去的父母,又看了眼姐姐与未来姐夫,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捧着茶杯低头喝茶,坚决不离开。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比如说不让人轻易靠近他姐。

好在容瑕知道这里是班家,没有做出太过出格的动作。面对班恒虎视眈眈地眼神,他对班婳无奈一笑,“两日后我休沐,郡主可有时间与我一起去西郊放纸鸢?”

“纸鸢?”班婳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好啊,我喜欢去!”

班恒干咳一声:“我也去。”

容瑕微笑着看向班恒,班恒挺直了脊背。

“人多才热闹。”容瑕如是说。

容瑕在班家待了近三个时辰才离开,走出班家大门以后,等在外面的一名护卫迎了上来:“伯爷,钦天监的人要见你。”

钦天监主职就是观察天文地理,从形象云层变化来推断天气的变化,若是遇到特大自然灾害,他们还要兼职祈天,有没有用处不知道,但是历朝历代钦天监都有人因为大灾年被砍头。

一般被砍头的人运气都不太好,因为他们遇到的是信奉鬼神,认为钦天监的人应该祈来雨的。

钦天监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些喜欢观察星象,有人喜欢研究什么地震仪,这些人品级都不高,在朝中地位也很普通,唯有贵族们拿着各种生辰八字让他们推断命理的时候,他们才有存在感一点。

对此钦天监的人也感到很委屈,他们是懂得观察天文学,气象学,不代表他们会算命啊。

然而在朝为官,没有几样特长都混不下去,所以钦天监的人渐渐地也学会了一项新技能,那就是推演生辰八字,命理玄学,准不准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这些贵族们忽悠住了。

钦天监的监正胡大人当年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漏刻博士,但是由于他年轻时跟了一位铁口神断的高人,备受贵族们信任,短短十年内,就成了钦天监最有资历的人,不少人见到他,都要叫他一声胡先生。

一开始成安伯让他推算生辰八字,他是很乐意的。然而拿着八字一推算,他差点吓得扔了八字红条。

这分明是一个极其贵重但又极其奇怪的命格。

贵极带凤命之相,却又有短命之兆,这二者实在太过矛盾。

太子已有太子妃,太子若是登基,皇后便是太子妃,与福乐郡主又有何干?便是二皇子登基,以二皇子对福乐郡主的厌恶程度,也不可能让她做皇后。

说明这位郡主有可能是后面一种命格。

短命之相啊。

他暗自叹息一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见容伯爷一面。怎么说,他也算得上是依附于容伯爷的人,这些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瞒着他。

容瑕在自己家中见到了胡大人,他走到上首坐下:“胡先生,八字算好了?”

“容伯爷,我的能力不精,只怕是……”

“胡先生的能力我从不怀疑,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容瑕道,“之前我让你定下的日子,可有问题?”

“那天确实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只是……”胡大人为难的看着容瑕,“有问题的是福乐郡主八字。”

容瑕闻言皱起眉头:“她的八字怎么了?”

“福乐郡主八字看似显赫,却有命折之相,”胡大人担心容瑕听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她将……死于兵器之下。”

容瑕眉梢一挑,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胡大人,我从不信命,你懂吗?”

胡大人见到这个眼神,心头一颤,忙起身道:“实际上福乐郡主的命格尚有改命之极,在下知道伯爷并不信任这些,然而……”

“说吧,还有什么改命的机会?”容瑕打断了胡大人的话。

“凤命呈祥,只要郡主身带凤命,自然涅火重生,无惧一切利刃。”胡大人对着容瑕作揖,“伯爷,请您三思。”

“你这话是在说福乐郡主,还是在说我?”容瑕脸上的笑意渐消,白皙的手指碰到桌面,桌面触手冰凉,他微微垂下眼睑,“命由己不由天,福乐郡主有没有凤命如何,此生有我,定无人负她。”

“伯爷!”胡大人终于忍不住道,“在下不明白,你为何要娶这样一名女子,她于你大业无益!”

“胡先生,”容瑕偏头看胡大人,眼底满是寒意,“你这是要插手我的私事?”

“在下并无此意,”胡大人面色一白,“如今二皇子与太子私底下动作频频,还有一个摸不清动向的长青王,在下担心您……”

“长青王就是一颗墙头草,”容瑕冷笑,“有野心却又没有胆量,自以为掩饰得极好,但那份心思却昭然若揭。”

在这个京城里活得很好的人,都不是傻子。

“胡先生,”容瑕看着胡大人,“之前方丈说了与你一样的话。”

胡大人顿时噤声,他知道伯爷所说的方丈是谁。

“我很感激诸位愿意追随我,但是有件事也希望胡大人明白,”容瑕抿了一口茶,语气十分冷淡,“我最不喜欢的,便是别人对我的指手画脚。”

胡大人手心微微渗出汗来:“是在下逾越了。”

容瑕点了点头:“若是班家人来问,你只需要说,明年二月二十六是好日子便足矣。至于其他的……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是。”胡大人见伯爷面色稍微好了一些,才鼓足勇气道,“或许福乐郡主命定之人,便是伯爷您。”

容瑕面色稍霁,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不是或许,而是只有我。”

“是。”胡大人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双脚都在发颤,只是方才太过紧张,竟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胡大人离开以后,容瑕拿起红纸上的八字批准看了很久,最后把这张红纸紧紧地拽紧,这一辈子,他从不信鬼神,也从不信天命,能信的只有自己。

“来人!”

杜九走了进来,“伯爷。”

“二皇子那边,可以去帮一帮忙了。”红纸上的红颜料沾了容瑕一整个手,他摊开掌心,缓缓道,“我想二皇子会很喜欢我送他的这份礼。”

“是。”

二皇子居住在宫中西边的西舍里,与有品级的王府相比,这个地方又窄又小,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同住在这边的,还有他两个十几岁的庶弟,只是这两个弟弟从来没有入过他的眼,他们在与不在,对蒋洛而言都没有什么差别。

自从西舍被重兵把守以后,他就在屋里发了很久的脾气,知道父皇病重太子监国的消息传来,他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若是父皇出了什么事,让太子登得大宝,那他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外面的人都说太子仁爱厚道,不好女色,谦恭有礼但是在他看来,太子并非是仁爱之人。

说什么太子不好美色,恐怕只是面上不喜欢,内里却yin了无数的女人。

只有班婳那种不长脑子的女人才会觉得,太子只是把她当做好妹妹。

“殿下,”一个内侍匆匆走了进来,对二皇子道,“严家人传消息进来了。”

“给我,”二皇子忙从内侍手里接过纸条,纸条很小,上面只写了十余子。但是对于一直被看守在院子的二皇子来说,这点消息已经弥足珍贵。

太子监国,朝政不稳,太子无力掌控。

看完纸条,二皇子把纸条撕碎,浸泡进茶水中,然后把茶水浇进花盆中,“有意思。”

内侍见二皇子被关了这么久,竟然还笑出了声,吓得不敢抬头,以为皇子是被气傻了。

“殿、殿下?”

二皇子抬头看着内侍:“怎么了?”

内侍摇头:“奴婢只是想,您其实可以拉拢那四位大臣。”

“你说容瑕他们?”二皇子嘲讽般冷笑一声,“别妄想了,他们可是父皇忠实的走狗。”不然病重之后,单单只叫了他们四个人去面圣。

“他们只是忠于陛下,不代表他们忠于太子,”内侍小声道,“只要太子做出让他们失望的事,以这四位大人的行事,想来无法忍受这样的人做未来帝王。”

“失望……”

二皇子皱了皱眉,太子惯会装模作样,身边除了太子妃就只有一个妾室,膝下虽然只有一个女儿,却气度从容,仿佛一点都不着急,偏偏文人们似乎就爱他这个调调,一个劲儿夸着太子有多好。

太子有多好……

对,既然这些人喜欢夸太子好,那就让他们夸,死命的夸,慢慢的夸,夸得天下人都说他好,连父皇都比不过的程度。

他倒要看看,父皇究竟容不容得下一个比他还要“好”的太子。

“殿下,奴婢虽然不是真男人,但是奴婢平日看到漂亮宫女,也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内侍小声道,“太子殿下是个真男人,又怎么会对美色无动于衷呢?”

“你说得对,”二皇子顿时高兴起来,“对美色无动于衷的男人,不是装出来,就是柳下惠。”

内侍行了一个礼,殷勤道:“能为殿下分忧,是奴婢分内之事。”

宫中暗流涌动,唯有班家人似乎是暗流中唯一没有反应的温室,班家四口除了出门的次数少些以外,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夏天要到了,班家人已经开始量体裁衣,把素色的衣服传出一百零八种不同的美感来。

夏季容易出汗,金属类的首饰也不合用了,往年的首饰颜色又太过艳丽,不适合他们现在用,又该如何?

买,全都重新买。

玻璃种的,羊脂白玉的,颜色素净的水晶,这些都是可以用上的。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早点花了就花了,待到抄家时,全都便宜了别人那才是不划算。

班家人一直觉得,东西只有花掉了才不算浪费,放在屋子里积灰不是他们的风格。帐子、纱窗、遮阳纱通通换成最好的素色薄纱,既透风看着也舒服。

把家中书库的书籍搬出来晾晒时,班婳趴在凉亭里,看着院子里晒的这些书,忍不住昏昏欲睡。

班恒比她好不到哪去,他趴在围栏上,打个哈欠道:“姐,这些书留着可真麻烦,不能吃不能用的,等几年还不知道便宜谁,要不我们干脆让容君珀过来挑,他看上了那些我就把这些给你做嫁妆。”

“谁要这个做嫁妆,”班婳颇为嫌弃,“你还不如多给我几间庄子铺子。”

“那也成,”班恒很大方地点头,“庄子铺子那肯定不能少,女人有钱才能有底气。”

班婳半眯着眼:“一天比一天热,每天都犯困。”

“天气一热,哪都不想去,”班恒道,“看着白花花的太阳,就有些犯眼晕。”

“世子,郡主,”一个小厮匆匆跑过来,因为跑得太急,还把晒在地上的书踩了一脚,“大事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班婳与班恒坐直身体,见小厮这般慌张,面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方才外面传来消息,成安伯与姚尚书不知怎的触怒了陛下,陛下竟让侍卫打了两人的板子。”

“什么?”班婳眉头紧皱,“现在怎么样了?”

“成安伯已经被送回府了,据说情况不太好,成安伯府的下人,已经到处找大夫了。”

“把我们府上养着的那几个大夫先安排过去,”班恒当下毫不犹豫道,“快去。”

“是!”小厮马上答应下来。

班恒转头看班婳:“姐……”

“去成安伯府。”

班婳面色一肃,转头就走入了阳光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92章

成安伯府现在闹哄哄的,府里养的大夫擅长医治伤寒头疼,却对跌打损伤不太擅长,请人到太医院,半天都没有人来,气得管家大骂了几句,让下人去请外面的大夫。

今天伯爷被人抬回来的时候,成安伯府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腰背上全是学,送伯爷回来的太监什么也没说,只是行了一个礼,转头就匆匆离开了,连喝口水的时间也没有。

管家心中又急又担心,可是府中除了伯爷,便再无主人,他只能与府中的几个门客出来安排府中事宜。

平日里风光的时候,每个人都殷勤小意。但是稍有落魄,就连太医也会趋利避害。若是作为旁人,管家或许还能理解这种事,但当事人是自家伯爷,他心中难免起了几分怨恨。

“管家爷爷,”一个小厮匆匆跑了回来,“大夫来了!”

“是平和堂的大夫吗?”

小厮喘着气摇头。

“不是叫你去请平和堂的大夫?”

“小的刚走到半路,就遇到了静亭公府的人,”小厮连忙解释道,“原来静亭公府的主子听闻伯爷出了事,便把他们府上的大夫送过来了。”

管家闻言大喜,让小厮把大夫请进了伯爷所在的院子。

古往今来雪中送炭的人少,锦上添花的人,静亭侯府在这种关头,还敢大张旗鼓送人过来,这份心意便已是其他人所不及的。

他刚转头没走几步,又听下人来报,福乐郡主与静亭公世子上门来访。

“快快有请!”管家想,这似乎是福乐郡主第一次来伯府?

想到这,他再也站不住,转头对身后的管事道,“隆重接待,不可对郡主与世子有半分懈怠!”

“是。”

成安伯府的下人精神一震,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伯爷的未婚妻,可是在陛下跟前十分得宠的,有她从中周旋,就算伯爷真有哪里触怒了陛下,陛下也不会太过为难伯爷。

班婳与班恒一进门,就受到了成安伯府上下的热情接待,她刚从马背上下来,发髻略有些松散。目光在诸位下人身上扫视一遍,最后挑中一个穿着锦缎做管事打扮的中年男人,“你们伯爷如何了?”

“回郡主,现在大夫正在给伯爷疗伤。”

“带我过去。”班婳径直往前走,她虽然不知道容瑕住在哪里,但是有爵位的家族房主主体结构是有规矩的,大体的方向她还是知道。

“郡主,请往这边走,”管家见到反客为主的班婳愣了一瞬,随后小跑着追上班婳,垂首带她往伯爷的院子走去。

内院里,容瑕趴在床上,扭头看着恭敬站在屋中的两个大夫,他没有说话,屋子里安静异常。

“伯爷。”守在床边的杜九忍不住道,“您……还是让两位大夫看看吧。”

容瑕垂下眼睑,脸上没有朝臣受皇帝责罚后的慌张与懊悔,一张脸平静如水,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

“有劳了。”

“不敢。”一位大夫忙行礼道,“我等也是奉郡主与世子之命。”

“多谢世子与郡主,”容瑕嘴唇有些发白,“两位大夫请上前吧。”

大夫靠近一看,发现容瑕后背上的衣服与血已经凝结在一起,他们神情凝重的对望一眼,从药箱里取了把银亮的剪刀,“伯爷,您的衣物与伤口已经沾在了一起,我们要用剪刀剪开你的衣物,可能有些疼,您是否需要用麻沸散?”

“用了有什么影响?”容瑕明白,若是没有任何影响,大夫也不会特意询问他需不需要。

“偶尔用一次并无太大影响,但若是身体不好,容易影响人的神智,重则产生依赖……”

“不用了,你们直接剪,”容瑕闭上眼,“动手吧。”

两个大夫对望一眼,咬了咬牙,拿着剪刀开始慢慢处理衣物与伤口。

初夏的衣物穿得薄,剪开也容易,看到伤势程度以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伤势看着吓人,但是并没有伤着骨骼与内腹。他们虽是民间大夫,也是见过不少挨打受伤的人,有些人面上看着好好的,没过几日就不明不白的没了。闹得见了官,最后让仵作一查,才知道这竟是伤了内脏。

“伯爷,你外伤十分严重,布料我们要一点点清理出来,”每撕开一点布料,就有血渗出来,大夫用棉纱布止血,已经止得满头大汗。

没一会儿,地上已经扔了一堆的带血的纱布,然而伤口却只处理了一大半。

“郡、郡主,您稍等等……”

大门被推开,一阵风吹进屋内,纱帐在风中飘扬,容瑕睁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子。

她一身素衣,发髻歪斜,脸颊处带着丝丝红晕。她的身后阳光灿烂得犹如黄金,刺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女子已经掀开纱帐朝他的床走了过来。

他怔怔地看着她,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