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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唯独不听他这宗主的。

床不让下,书不让看,客不让见,多给飞流讲两个故事都会被苦口婆心的劝“您大病初愈不可操劳啊”。

而吃也压根算不上吃。除了药就是参汤,连放点薄盐的稀粥都被剥夺了梅长苏自问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但这么过了三天后,他隐隐感到自己对辣花生的思念快要超过在北境时对萧景琰的思念了。

这三天内萧景琰忙着处理先前守在苏宅而压下的公事,同时也为了不再过分招惹耳目,每日都只是轻骑减从的来“探病”,小坐片刻便告辞离开,致使梅长苏想问他几句朝中军中之事都不行,更加无聊得坐卧不宁。

要知对梅长苏这样心有九窍的聪明人来说,早就习惯了脑中千丝万缕,一念未平一念又起,片刻不停的筹谋思考,乍然要他无所事事的整天放空发呆,那种的感觉简直比什么都难捱。

第四日是个大晴天。春意仿佛被和煦的阳光唤醒,枝头绿芽间绽出零星的早杏,檐下燕子衔泥筑新巢,连微风都褪去了料峭,变得温暖起来。

又在床上躺了半天,刚刚服过药的梅长苏看了推开一线的轩窗外的景致片刻,扭头对侍立一旁的黎纲和甄平十分平静地道:“我要下床,去取本书,坐在桌边看。”

黎纲和甄平同时露出惊慌的神色,但梅长苏抢在他们喊“万万不可”之前继续平静地道:“再拦我,我就真的去自尽。”

“……”

宗主这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吗?这话他们该怎么接?

黎舵主和甄舵主很为难。

“谁要自尽?”所幸门边忽然传来的太子殿下的声音解了这僵局。黎纲甄平不约而同地齐松了一口气,向萧景琰见礼后一个说去问晏大夫,一个说去找蔺晨少爷,都飞一般的退了出去。

留下他们宗主独自面对皱着眉头的太子,心虚的干咳:“殿下请坐。”

萧景琰便依言在他榻边而不是圈椅上坐下,语气十分不悦:“以后不准拿生死之事说笑。”

梅长苏知他心病,老老实实地应道:“嗯。”

萧景琰兀自不解气地瞪了他两眼,才拉起他放在被头上的手摸了摸掌心温度,问道:“今天觉得如何?”

梅长苏撇了撇嘴,别开脸嘟囔道:“我觉得好不好有什么用?你们又不听我的。”

萧景琰忽然想起林少帅小时候偶然生病受伤卧床,也是这般伤一好烧一退就恨不得立刻起来四处跑。如今虽然做了琅琊榜首要端着从容优雅的公子做派,但这闲不住的性子却是半点没变,不由得微笑起来:“好啦,我知道你躺着气闷。待会儿我去替你求求晏大夫,就算不能下床,坐着看看书总该没大碍了。”

“那可有劳殿下了。”梅长苏这才展眉一笑,又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这么早来?”

萧景琰道:“朝中没什么大事。早上进宫给母妃请安,她又做了点心让我给飞流带来。”

梅长苏哀声道:“静姨的点心如今都是做给飞流的了。”

萧景琰莞尔:“我都没鸣不平,你倒先小气上了我今天仔细想了想,发现自从母妃看到你那本《翔地记》,我就再没吃过榛子酥了。”

梅长苏噗地一声笑出来,随即叹道:“静姨实在敏慧,竟真的从两个减了笔画的字猜出了我的身份……”

萧景琰想起自己是被瞒到最后的就意难平,哼了一声不肯接口。

因说到静妃,梅长苏想起宫里的另一位,试探着问道:“陛下,可还安好?”

萧景琰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缓缓摇头:“不太好。不过是在……熬时间罢了。”朝中这几日已有臣子在奏议请他登基,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的病看来是不会好了,就算能用药石吊着那一口气,再要临朝却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对自己这位父皇的感情很复杂。要说敬爱和亲情从小就没多少,而后长兄挚友的鲜血和冤屈横在君臣父子的纲常之前,他记着自小受到的教导,不去做任何不忠不孝之事,可他却不能不怨。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不怨他了。他已经老迈成那样,皱巴巴地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有时连人都认不得了,只知道流着口涎“呃呃啊啊”地乱喊他不但不再怨他恨他,反而说不出的可怜他。

梅长苏心中何尝不是百感交集。想想这位曾经那么强势明,那么铁血冷酷的帝王如今却只能孤独的摊在那空寂的深宫中等待死亡来给他解脱,他竟没有半分快意,反而深觉悲凉。

两人四目相对,萧景琰大约是看出了他眸中的悲悯之色,忽然问道:“小殊,你恨他吗?”

梅长苏沉默片刻,喟然叹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林家世代以忠义为先,我不能恨。”他转眼看着窗外新绿的枝条,目光却似穿透了重重时光看着那些陈年往事,“那时……在琅琊阁刚刚死里逃生醒来,蔺老阁主告诉我发生的一切,包括当时京中正在进行的大清洗,”他似是有些不堪负担的闭了闭眼,“直到那时,我都还以为,陛下是受了谢玉等奸人蒙蔽,被他们假造的书信骗了,真的以为景禹哥哥要夺权,以为我父帅要谋反。我当时就想要快些养好病,回京面圣,告诉他真相。”

“可我伤还没好,京中就传来消息说,太奶奶曾被发跣足地闯到御前,求陛下饶了我的性命。”

“而陛下当时答应了,转头便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

“于是我有点明白了……就算他真的误会我父帅谋逆,可我呢?他是我的亲舅舅,从小看着我长大,他教过我骑马,抱着我放过风筝……何至于连我的面都不肯再见一次,连我的话都不愿多听一句,就要斩尽杀绝?”

“再后来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我用了十多年时间去查当年的真相。每查出一点,我心里就越发清楚陛下无所谓信与不信,景禹哥哥和我林家无所谓反与不反,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斩除过于有权势有主见的皇子和功高震主的统帅的借口。谢玉和夏江,只不过是在最恰当的时机为他送上了这个借口……”

其实这些关窍,萧景琰亦早已深知,只是听他这样语气淡淡的述说,想象他当年是怎样一点点想明白这一切,满腔热血是怎样一点点冷下去,一颗年少飞扬的心是怎样一点点沉下去,直到将最明亮耀眼的银袍小将变成了一个阴冷狠绝的复仇者。

若是他们没有相恋,他到最后也没认出他,那这人现在会在哪里?

想到这他不寒而栗。甚至有些感谢萧景桓那颗下作的药丸了。

梅长苏已从窗外回了目光放在他脸上,嘴角边喻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苦笑:“所以我说我没恨过,你大概也不会信。不过都过去了……他终究是我的君主,是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