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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又想每次都叫战英做这种事,只怕会让他在朝臣们心目中留下一个鲁莽粗野的形象,说不定会影响他将来前程,因此尚在犹豫不决,尚在思索还有谁可以帮这个忙,谁知这耿介的小御史忽然就把机会送到他面前了。

“贺卿所说的‘流言’,朕已有所耳闻,”萧景琰终于开口,语气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如今既已闹到书院中子弟失和,也确是不能再坐视不理。”

贺岷自出班开言起就一直是腰身挺直,双目平视前方的模样,脸上既无畏怯,亦没有夸张的激动悲愤。直到此刻才微微瞪大了双眼,显然对萧景琰的反应也颇意外。

梅长苏脖子上寒毛乍起,隐隐觉得大事不好。

果然接下来就听萧景琰续道:“但若要以此为由处置苏哲,未有失公允。说到底一切因他时常留宿宫掖而起,可若无朕的旨意,他又如何留得?”

“所以是朕考虑不周之过,并非苏哲的错。如果一定要惩治谁才能平息流言的话,朕愿下诏罪己。”

贺岷愕然。满殿臣子尽皆愕然。梅长苏再也按捺不住,疾步出班,可堪堪唤了声“陛下”就被萧景琰摆手止住:“是朕之过,朕来承担。你别说话。”

梅长苏不能当众公然抗旨,只好抿紧了嘴唇默默退回去,将满腹劝说的话暂时咽下但若是萧景琰真的一意孤行要下什么罪己诏,他哪怕拼着落个御前失仪大不敬的口实,也定要劝得他回成命。

贺岷没料到皇上竟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头上,而且开口就是罪己诏,愣了片刻后有些讷讷:“陛下胸襟磊落,微臣佩服。但也……不至于要下罪己诏。”

他顿了顿,重又镇定下来:“只要陛下今后与苏大人恪守君臣界线,不再无故留苏大人在宫中夜宿,流言自能不攻而破。苏大人经此一役,亦当常内自省为臣之道若陛下所命有违理违制之处,我们做臣子的便该直言劝谏,岂可一味逢迎?”

他这话说得已十分不客气,几乎等同于指着梅长苏鼻子教训了。在场的朝臣内侍们无不心惊这五品的小中丞莫不是读书读傻了?陛下都已自承己过,你还不见好就,还敢教训苏大人?没见陛下为了护着他宁愿下诏罪己吗?要是陛下忍无可忍翻了脸,你恐怕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啊!

梅长苏已在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恨不得伸手捂住这愣子的嘴难怪萧景琰欣赏他,这种一张嘴就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得罪一遍的能耐跟当年的靖王爷简直一脉相承。

他这时已压根不在意贺岷说他什么了,他只盼萧景琰能顺坡而下,随口应了贺岷所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但内心深处他也知道,会这么做的就不是萧景琰了。

“这个朕却做不到,”萧景琰果然直截了当地对贺岷道,“因为苏哲不但是朕的臣子,也是朕倾心相爱之人。”

他此言一出,殿中霎时一片死寂。贺岷嘴巴半张,似是全然不知该怎么对答。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从对方的眼神表情中确认自己没听错。

蒙挚和列战英亦是惊愕对望,又齐齐转头去看梅长苏,而后者望着那刚刚语出惊人的国君,满面无奈与不赞同,眉梢眼角皆是忧色。

萧景琰不理众人如何反应,也不去看梅长苏,径自接着说下去:“苏哲入朝后大小功绩无数,乃是大梁的肱骨之臣,诸位但凡有脑子的都该知道,他绝不是什么以色侍君媚上邀宠之人。朕也不是喜好男色,对他一时兴起,他哪怕此刻就变得又老又丑,朕一样非他不可,此生不渝。”

被点了哑穴般的群臣终于漾出了嘤嘤嗡嗡的议论声。无数道目光在今上和中书令之间转来转去。

列战英几乎想要出班欢呼雀跃,蒙挚努力绷着脸,可嘴角却不听使唤地非要翘起来。蔡荃用手指偷偷捅站在他前头的沈追的后腰,一肚子疑问和领悟等不及找人分享;沈追却顾不上回头和他说话,面上两缕胡须微微颤动着,脑子里却突兀的回忆起当年萧景琰带他们去苏宅结识梅长苏的情景。

那个时候陛下不高兴他们拿卷宗给苏先生看,不高兴他们留在苏宅用饭,果然压根不是顾忌什么,就是单纯的怕累着苏先生啊……

梅长苏低下头,只觉脸皮烫得脑袋都晕了。他就知道这蛮牛今天不对劲……可就算要坦承两人的关系,也不用当着文武百官说、说什么非他不可此生不渝啊!

“咳!”重重一声咳嗽,众人循声看过去,发现贺岷站得更直了,昂首挺胸地开口:“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陛下说与苏大人真心相爱,可且不说两人都是男子,不合天地阴阳之道,只说一未拜过天地,二未祭过宗祠,无媒无聘,是为苟且。一国之君与朝廷重臣若将此苟且视作理所当然,则四维何张?”

“陛下若真的爱重苏大人,就更该发乎情而止乎礼。若是不顾物议一意孤行……陛下,臣恐怕,汉哀帝与董贤,便是前车之鉴啊!”

他一边说,整个大殿一边慢慢安静下来。及至他最后一句说完,好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皆是平日与他交好的同僚

“贺岷!”

“中丞慎言!”

御史大夫是前朝萧选时就上任的老臣,这时踉跄出班,伏地颤声:“陛下息怒!贺岷他年轻莽撞,并非有意对陛下不敬!”又侧头低声喝道:“贺岷!还不跪下?!陛下的私事自有陛下圣裁,你怎么敢胡言乱语冒犯!”

贺岷依言跪下,脖子却依旧梗着:“大人,这怎么是陛下私事?苏大人他明明是朝廷册封、领过文牒印信的命官。御史监察百僚,执宪奉法,苏大人有言行不当有违臣纲之处,我等自当纠而正之。”他眼望高处神色难辨的萧景琰,声音放低了些,“或者陛下去了苏大人职位,将其纳入后宫陛下后宫中事,只要不动摇朝纲国本,我等外臣自然不再参言。”

“你……!”御史大夫见他如此不识好歹,捂着胸口险些厥过去。

殿中与梅长苏交好的,对萧景琰格外敬重佩服的,此刻都禁不住恼怒就算是直言进谏,说辞未也太过了。苏大人和你有什么私怨,竟如此咄咄相逼,非要断了他的仕途不可?

其余人则不有些不解瞧贺岷这不依不饶仿佛不惹怒萧景琰不罢休的架势,不像是进谏,倒像是作死。

可最叫人吃惊的是,萧景琰竟仍然没有动怒。虽然站得近眼神好些的臣子可以隐隐看到他面沉似水,绝不是和颜悦色的模样,可他的声音仍是十分平和:

“两位都平身吧。贺岷的话虽不大中听,道理却正。”

“给朕三天时间。三天后,朕会给你,给殿上众卿,给天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