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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名正言顺的交代。”

说完不再看任何人,踏下玉阶转身大步离去。

5.

萧景琰走得毅然决然,梅长苏一句“陛下”来不及出口,便被唱礼内侍拖长的调子堵了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从没哪一次退朝退得如此犹豫不决。

可皇上都走了,大家傻站着也不是事,互相大眼瞪小眼瞪了片刻之后,还是依序退出。

武英殿外灿烂明媚的阳光照得汉白玉阶闪闪发光,夏天是真的来了。

贺岷踏下玉阶,举目四顾,见同僚们早已三三两两集结成堆,寻着有树荫或墙垣遮挡阳光的地方朝外走,想必都在议论着今日朝上的惊人之事。

可是没人朝他身旁凑,没人和他哪怕说一句半句告辞的客套话。

贺岷苦笑,这结果他倒是早有预见且不论他刚才对今上大不敬的言语,光是苏哲就不是他得罪得起的。现在拥护爱戴苏哲的同僚们必定对他切齿痛恨,其他人未引火烧身自然也要躲着他。

他脾气孤拐,不擅交际逢迎,在朝堂中本就没几个朋友。而此刻称得上他朋友、方才在朝堂上出声制止他的那几位,大概因为不明白他这番失心疯般的作为,和他实在已无话好说,在经过他身旁时都只摇头叹息着走远了。有一个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意思约莫是叫他好自为之。

他将目光转向前面不远处的苏哲。苏哲不像他这么孤单寂寞,身边已围了好几个人,其中包括禁军蒙大统领、巡防营列都统、还有刚才第一个跳起来反驳自己的那位都尉。几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列都统忽然回头看向他虽然隔着十多丈压根看不清,但贺岷还是直觉他一定在瞪自己。

能让脾气出了名的老实温厚、朝中人缘出了名的好的列都统都深恶痛绝,自己也算是本朝第一人了。

贺岷自嘲的叹息着,回头再看一眼武英殿,慢慢向宫门外走去。

可能并没几个同僚知道,贺岷是由元六年春闱入仕的。彼时他已在京城呆了六年,参加过两次会试,均已名落孙山告终。并非他才学不足,而是他一无银钱二无靠山,当时的太子和誉王选出的考官如何肯搭理他?

直到元六年,太子被废,誉王幽闭,那个一直在军中的靖王殿下上位定夺主考官。

贺岷当时并没抱多大希望,因为在京城碰壁这些年,他已认定天下乌鸦一般黑。誉王和太子为了党争可以把恩科搅得一团糟,这个靖王刚刚得势,又岂有不大肆扶植自己势力的道理。

他甚至已经决定待这次恩科放榜之后就带着结发妻子回老家去,不再让她受自己所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过得朝不保夕。

谁知这一次他竟高中了。报喜的官差敲锣打鼓来到他租住的破烂小院时,他几乎以为是谁穷极无聊和他开得玩笑。

四月殿试后他入朝做了工部都事,人生从此柳暗花明。

他本来以为自己最该感念的人是主考程阁老,后来才慢慢在同僚们或明或暗的议论中明白,选程知忌为主考,殿试点出若干毫无背景靠山的寒门士子,让这一年的春闱成为许多年来最干净公平的一次科考的,其实是七皇子靖王。

再后来靖王被封为太子,掌政监国,翻赤焰冤案,领着大梁打赢了那几乎不可能赢的背腹受敌的战争,登基,称帝。

贺岷一边耳闻着许多关于他的传奇般的往事,一边眼见着他励图治,整饬朝堂。如清风荡开水面上漂浮的污垢浊腻,露出本该有的海清河晏来。

贺岷自问是个倔强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可也觉比起这位殿下来,似乎差得还远。

自己不过碰了几次壁,熬了几年清贫的日子就觉得忍无可忍,当年的靖王南征北战,可是时时都拿命在拼啊。

他一个文臣,从未见识过战场的惨烈,可他不止一次听曾经在靖王麾下的武将们骄傲的炫耀“我们殿下”或“陛下”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流过的血。他们津津乐道他的身先士卒,他的勇武无双,可贺岷熟读经史,纵然不屑但并非全然不懂那些所谓的权术萧景琰在战场上屡屡遇险受伤流血,可仍然被屡屡派出,恐怕只能说明他不单是不受宠那么简单。他的君父大概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所以要怎样坚定的心志,怎样宁折不屈的勇气,才能在长达十多年的放逐打压中守住本心,不忘初衷?

又要怎样的胸襟气度,怎样的仁慈与宽容,才会在翻身掌权后既往不咎,对曾经的誉王党太子党和他自己拔擢的臣子都一视同仁?

曾经的偏见和疑虑不知何时已成了满腔的热望,贺岷活到三十多岁,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愿为之肝脑涂地的崇拜不仅仅因为他是君王,更因为他是自己所有理想的化身。

磨而不磷,涅而不缁。择善固执,虽百死其尤未悔。

他穷尽一生想要做到的,萧景琰已经先一步做到了。

当萧景琰和苏哲那些传闻传到他耳朵里时,贺岷的第一反应也是决计不信的。陛下怎么可能是那种人?不过是倚重苏大人,君臣相得罢了,就被人传得这么难听。

可是不信归不信,再看到萧景琰和苏哲相处时,就仿佛有了新的角度,好像真能看出些以前从没留意的。

而这一切就算是他自己疑心生暗鬼,苏哲留宿宫掖也确实太频繁了些除开战时等特殊情况,寻常臣子一生能有两三次得与国君议事到宫门落锁不得不留宿就是天大的恩宠了。就算陛下格外宠信苏大人,不议事也愿意召他伴驾,下下棋聊聊天什么的,也不需要过夜啊。

难到陛下真的和苏大人有不可告人之事?

这个念头刚刚在贺岷脑中飘飘摇摇的成型,还不及求证或者细究,就听说庆王为了苏哲在书院和人大打出手。

贺岷当即决定,不管传闻是真是假,都不能再任它传下去了。

天下多得是不辨是非人云亦云之辈,流言再发酵下去,谁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子?他决不能坐视萧景琰明君的名声白璧蒙尘,一定要趁现在事态还没严重到不可控时采取措施。

为此他甘愿做这出头之鸟,触怒萧景琰,得罪苏哲,他都在所不惜。

因为知道自己要说的话有多僭越无礼,今天他原是抱着轻则被降职罚俸,重则被夺职下狱的心里准备来的。可万料不到萧景琰不但没有怪罪,连怒都没发,便坦然认了对苏大人“真心相爱”,还说定三日之后要给全天下一个交代。

陛下会怎么交代?贺岷站定了脚步,看看头顶明晃晃的日头,心中一阵恍惚,不安的情绪更甚刚才跪在殿上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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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