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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一出班开口,沸水般咕嘟不休的众人就渐渐安静下来,人人都想听听他有何话说。被几十上百双眼睛盯着他也没显出半分局促,躬了躬身徐徐道:“陛下,臣以为修改婚嫁律法乃是本朝大事。此事牵涉甚广,可说与人人休戚相关。这样的事,虽然皇上是圣天子,恐怕也不宜一言而决。古人云兼听则明,皇上想要百官万民对此法心悦诚服,还应开张圣听,以理服人。”

他这席话说得冠冕堂皇,乍听句句有理,实则全没表露自己的态度。萧景琰不知他打什么太极,蹙眉不语。梅长苏接着道:“陛下有陛下的决断,各位大人也有各位大人的道理,既然相持不下……依臣愚见,何不效仿先帝,行一场朝堂论礼?双方各抒己见,总有一方能说服另一方,那此事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萧景琰微微怔楞,随即双眼一亮,按捺住心头狂喜,绷着脸看了看跪了一片的臣子们:“朝堂论礼倒是个办法。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可敢论上一论么?”

反对的众人互相看看,虽然不解梅长苏为何要逆皇上的意提出这个法子,但想到刚才皇上态度之坚决,自己就算真去触柱也未必有用,倒不如答应论礼,那至少总有些胜算。

当下纷纷赞同,表示附议。

萧景琰一笑,摆手命众人平身,用一副“那就这么定了”的口吻道:“参与论礼的名士不拘多少,诸位自定。诸位若想自己上场也无不可。”说着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惆怅,眼睛却定在了梅长苏脸上:“就只朕早年一向在行伍之中,除了殿上诸卿,并不认识什么名士,倒有些为难了。”

梅长苏抬起头来,嘴角轻扬:“此事说到底也是因臣而起,臣岂能置身事外。”说着深深一揖到地,“臣不才,愿毛遂自荐,与反对新法的诸位大人论礼。”

无论何时何地,出于什么缘由,他总不会放着他不管,他总是要冲在他前头的。

萧景琰再也忍耐不住,大笑道:“甚好,那朕就看苏卿的了!”

7.

论礼定在十日之后。

反对派虽然觉得略有些仓促,但皇上问需要多少时日准备时,一向谦逊的苏哲却十分狂妄的回答“臣不需要准备。端看诸位大人怎么方便?”弄得他们十分尴尬总不好说我们要准备一两个月,支吾犹豫间皇上问“十日可够?”

这是皇上给他们台阶下,纵然台阶挤了点陡了点,也比大家相互干瞪眼强。

苏哲不用准备,反对的众人要准备的却甚多,并且真聚在一起商议时才发现,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当初誉王与献王论礼,各自家底殷实,背后又有一大群人支持。尤其誉王多年来为了那个的礼贤下士的名声,平日就结识拉拢了许多京城名士,这才能一举请出那么些位来。

名士们虽多数视钱财为粪土,不会要金银报酬。可请人家出山,总要锦衣玉食的供奉着,周到小心的伺候着。给钱俗气,雅致的礼物总是要备上几件的。

而如今反对新法的众人不过在此事上意见相同,平时也未见得是什么至交好友,更不存在切身相关的一致利益,于是问题就来了

请名士所需的人力物力由谁来出?假若大家凑了份子,由谁来头筹分派?住在谁府上合适?

说到底:谁领头?谁来做这个出头鸟?

目前看来,朝中六部尚书,礼部户部刑部已摆明立场站在皇上那边了,兵部李大人、吏部史大人、和工部那位一向只埋首于工事图纸间其余万事不理的书呆尚书连同大理寺叶大人、御史大夫都未出班表态。宗亲中说得上话的只有几位嫡系的王爷,可是大约预见到今日的腥风血雨,以纪王为首全都告假没来。下剩一位九王倒是聪颖勤奋,看着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可惜年纪尚小,还在书院读书。

而禁军统领、巡防营都统、好些位目前掌着实权的高阶武将素日都与苏哲交好,不问而知是站在他那边的。

更别提苏哲本人是中书令兼太子少师了。

这样一来,乍看是反对党人数众多,但若论位高权重,似乎还差着一点……

这个和普通政见不合又不一样,政见不合那是就事论事,以圣上之明,绝不会让人事后算账报复。可这事……他们若赢了,苏哲即使不断了仕途入宫,恐怕也没法再在京城待下去。

若是前者,苏哲岂有不恨他们入骨之理?到时他虽没官职,可成了皇上的枕边人。想想苏哲的才学和明,那枕头风吹起来会有多万不失一?

若是后者,那他们就算是逼走了皇上当朝承认过心悦恋慕的人皇上就算是佛,恐怕也难有火。纵使不寻隙跟他们算账,恐怕将来也难重用了。

殿上群情汹涌下随众跳出来喊两句容易,发现真要摆出阵势与皇帝打擂时,不少人便开始心中打鼓,反复思索自己此举是不是莽撞了。

皇上与臣子相恋、还要修改律法让男子和男子成亲自然是不对的,可是自己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儿子的仕途女儿的婚事要考虑,这说到底也不是自己所辖事务范围之内,你看那谁谁和那谁谁谁不也没站出来?

如此你推我我看你的商议了两三天,便开始有人寻借口推事忙不来了。再过一天,又有两位因一点小事争执起来,各自拂袖而去。

到了最后一天,剩下的人只得当天殿上站出来三成。

所幸这三成中仍有以天下为己任的,管得虽然是皇帝与人相恋成婚的事,但胸中浩然正气丝毫不逊于上沙场保家卫国,并且坚定的认为男子与男子成亲影响之坏,不啻于江河倒流山陵崩塌,比大渝又兴兵来犯可怕多了。

有这几位扛鼎,总算还是请到了四位金陵颇有名气的名士。也不是不能多请几个,只是这些天打听下来,苏哲谁都没找,苏宅也不见有外客来访,看来是要独自上场。

虽然论礼不比武斗,并不讲究双方人数绝对相等,可是悬殊太大的话,也未有以众凌寡之嫌。

况且那些名士们学问如何不论,傲气反正是不少的。又不像从前献王誉王笼络的人那样齐心,秉持着文人相轻的优良传统,个个一副“有我足矣,何须再找旁人”的模样。先前四处请人时就有某甲听说请了某乙,便袖子一拂端茶送客了。这四位能消消停停的共聚一堂,已是几位大人好说歹说从中调停到心力交瘁的结果,再多来几个,怕真是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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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四角的金兽口中吐出袅袅青烟,里面的沉香已添过两三回。

殿上文臣武将分左右列席两侧,天子居于上首御座。

有人低低咳嗽,振作神坐得端正些,脑中却百无聊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