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第5部分阅读(1/1)

咱们此次谋划走到这一步,就差最后一步,只要快马赶到京师就能成功周讷等人的目标是你,你得把事儿继续下去他们不会轻易杀我,杀我毫无用处,人命关天做人命案的风险很大。”

张宁沉吟片刻,断然道:“你怎能把性命寄托在敌人的怜悯上再说现在这个样子,把你留下根本用不着别人杀,我带你走”说罢便去扶她。

“等等,坐垫下我放了宣纸,先给我拿一些过来。”罗幺娘道。张宁依言去取了宣纸,但已经被水浸湿,走过来递给她。罗幺娘又道:“你背过身去。”然后张宁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热。

过了一会儿张宁便扶她在马前,她连马都上不去,想起两天前她矫健的身法,如今判若两人。张宁只有使足劲把她抱上马背,然后自己才上去。这次罗幺娘坐后面他坐前面抓缰绳,罗幺娘软软地靠在他的背上,轻轻抱住了他。顿时张宁就感觉到了她柔软的胸脯贴在自己背上,感觉十分强烈。他沉住气学着用小腿轻轻用力,不料坐下的马儿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又换了种办法用脚在马腹上踢了一脚,马儿叫了一声扬蹄就跑,张宁集中全部精神才稳住平衡,幸好连续坐了两天的马基本掌握了乘马的技巧。他就这样拙劣地驾驶着马奔跑,几乎无法掌控马的速度和方向,幸好马儿是活物它不会没事往山上撞,只要不乱搞马儿自己都知道沿着路跑,这和开车不太一样,开车要是不会掌方向盘肯定冲路边去。

他把自己搞得满头是汗,罗幺娘也受不了已经干呕几回。

折腾了许久,他们到了一处市集就在驿道旁边,口子上有一座形似牌坊的山门,上面三个字“龙井市”。这个市应该是指乡村市集的意思,并非城市,明朝城市都有城墙工事的。罗幺娘已经熬不住了,非得停下来找郎中瞧瞧不可,至少要换身干的衣裳,不然病情只能越来越重。

清晨的集市上挺热闹的,闹哄哄一片远远看去有很多人。张宁勒住马儿,准备下马步行进去,不然他不会控制速度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撞伤了人,多的麻烦都要惹上。罗幺娘已经走不动路了,扶着都没办法,一张脸烧得通红处于半昏迷状态,张宁没法只好背着她走。

进了集市,里面是泥路尘土飞扬和南京城的状况完全是两码事,不过看样子东西挺齐全的,街边卖什么的都有,瓜果零嘴竹编盛器瓷罐铁匠铺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可就是没见着成衣店,卖布的倒有。张宁身无分文,本来有五两银子丢在家里没想着带,他便在罗幺娘的腰间摸索,找到一个钱袋取下来揣进袖带里。路过一家药铺,张宁知道一般这种铺子都有坐堂郎中,多少有点水准的才有资格被药铺聘请。他脑子里盘算了个先后缓急,便背着罗幺娘进去看病,不出所料正有个郎中坐堂。

那郎中观察了罗幺娘的脸色和眼睛,说道:“一会先给她换身干衣服。”然后询问张宁一些状况和病情,问完了郎中便说:“淋了生雨,又正好月事,风寒侵体无疑。”说罢连脉都不把,直接开药方,让张宁就在药铺里抓药。张宁拿碎银子付账,掌柜的见门外有两个兵丁刚过去,面露难色:“铜钱可有宝钞也可以。”原来永乐帝下过圣旨禁止民间用金银流通,要用大明宝钞,这道圣旨基本是一张没法落实的空文,作用只在于让大家都违法,不过在这种集市上万一运气不好加上兵马司的人存心想敲诈的话可能会倒霉。大明宝钞这玩意自发行之日起就不断贬值,到现在一石米要五十贯大明宝钞,而用真金白银只需要半两银子,一贯大明宝钞和一贯铜钱或者一两银子根本就是两码事。朝廷宝钞只发不收不通货膨胀才怪,加上明朝前期比较缺铜,经济没有因此崩溃大约是因为龙脉很正。

张宁掏出几张大明宝钞,已经泡烂了,放在柜台上道:“那我用宝钞结账。”然后轻轻用袖子将那块银子推到柜台下面。掌柜的会意,也就没说什么。

“对了,我有一事相求”张宁想着没有卖成衣的,总不能买两匹布裹在身上,“咱们在路上打湿了衣服,病人需要尽快换干衣裳,您能不能卖我两套旧衣服,只要干净就行,价钱好说。”

第十六章 夜的掩饰1

更新时间:20120925

看病抓药又买了旧衣服,张宁便背着罗幺娘找了家客栈。集市上不仅有客栈,生意还不错。在南京到北京的驿道上,两站驿城之间相隔几百里,往来商贾游人不少,大部分人不可能像信差一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在这种市集上的客栈过夜既能休息又安全,所以龙井市尘土飞扬杂乱不堪却市面繁荣。其实驿道上的黑店很少,特别是江苏这种农业发达的太平地区,开黑店早就被官兵灭了。除非是那种山区或沙漠戈壁的荒野中人烟稀少,如果有家突兀的客栈,傻子都知道不安全。

接着张宁将驿马寄放,打赏店小二铜钱,让他赶紧熬药,又要了一些干燥的宣纸一盆热水。

张宁闩上房门,见床上的罗幺娘闭着眼睛,便动手脱她的湿衣服,还管什么男女大防,命都要玩完了还让她裹着一身湿衣服干甚。他拉开腰带,正要撩开衣襟时,罗幺娘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他停下来问道:“能自己换衣服吗”

罗幺娘张了张嘴,张宁忙附耳过去,听她说道:“你花钱请个妇人来照料我,然后赶紧走罢。”

张宁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她说得不无道理,现在到了市集上比把她丢路边要好得多。但这样并不是就安全了,一则在这种陌生地方的人没有半点交情,会不会拿钱不干活跑了二则周讷的人极可能弄死她,什么人命关天张宁是不信的,对付一个重病的人很容易弄成“暴病身亡”,特别是客死他乡的人;要是罗幺娘被张宁丢下而挂了,她是东宫官僚杨士奇之女,以后他怎么混

最让他下不了决心离开的是,忽然想起了前世的妹妹溺亡的事。

难道我真的是贪生怕死的人宁肯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去死也没胆子跳下“水”难道我要让悲剧重演难道我只能假惺惺地悔恨

不就是一条命么,反正是赚来的。

张宁的眼睛里冒出了怒火与坚定,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要走一起走,要淹死一起淹死。”

罗幺娘愣愣地打量着他的脸,片刻之后转过头去了,却紧紧抓着张宁的手。张宁又问:“能自己换衣服吗”她摇摇头。张宁遂用一只手撩开了她的外衣,里面还有一件红色的丝绸肚兜,敢情那天在广陵驿换衣服没有内衣,她一直穿着自己那件湿的,路上一天一夜兴许是捂干了,昨晚又下雨所以现在还是湿的,此时外衣解开她已是春光乍泄了。张宁接着把她的肚兜也拔掉,一对白生生的丰满柔软就映入眼帘,因为罗幺娘仰躺着它们就自然地摊开在胸脯上,尺寸挺大不过两颗红豆却不大还是艳红的颜色丝毫没有变深,周围的两圈红晕也浅浅的。

她一声不吭,张宁又把她的裤子脱了,一双修长的白腿中间黑的颜色反差明显十分显眼。张宁把沾着血的湿宣纸扔掉,拿毛巾用热水打湿给她擦拭身体,擦到那地方时她的双腿使劲并拢着,脸是涨得通红。张宁粗暴地掰开,然后用毛巾沾水清洗最后擦干。

忙活完他便拿了新的宣纸给她垫上,给她穿上买来的旧衣服,然后拉被子盖上。俩人无话,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张宁等着店小二送药上来,一面琢磨现在的状况。向市集上管治安的差役求助,说有人要杀我快调军队来保护完全是扯淡,管集市的不是行政衙门是兵马司,别说你是什么礼部主事的随从,就是礼部主事大人亲自去人家也不会买账,礼部又管不着地方兵马司,你根本无权调动,他们除了找借口推脱没别的可能。像张宁这样的去,就一张于谦盖章的纸,又没见真有人拿刀追,估计只有被轰走的份。

没一会儿店小二把药送来了,张宁又给了一串铜钱:“帮忙买点水果上来,剩下的钱归你。再送些清淡的米粥咸菜之类的,记房钱的账上。”

店小二屁颠屁颠地去了,今天他是运气好,前后得了不少小费。

张宁寻思带着罗幺娘到乡里找个农户家躲起来,但很快又觉得毫无用处。如果周讷的人在这个市集上找到线索又没找到人,肯定在四周范围搜索,躲不躲是一回事迟早的问题。唯一存在侥幸的可能是,毕竟两京之间的路长达两千多里,大海捞针追击堵截的人也许找不到线索。

他左右思量之后打算哪儿也不去,尽量抹掉行踪的蛛丝马迹。他喂罗幺娘喝了一顿药,便换了旧衣赏把信差那两身行头藏了起来。出门转悠一阵就买了把菜刀,琢磨着两匹马是驿马,马身上有烙印的算是一个蛛丝马迹,但是很不好处理杀掉的话马尸体反而引人注意。

于是他又回到了客栈,喂罗幺娘吃了点稀饭,自己也吃顿热饭,便呆在客房里陪着。

俗话说“饱懒饿心慌”,张宁吃饱了肚子就犯困,整整两天两夜没合过眼,刀架在脖子上都想睡。但他又怕睡着了醒不过来,便拿着菜刀在房里比划着舞了几下。罗幺娘偏过头看他那样子,已经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张宁比划刀法的姿势确实很撇脚,而且他拿的是一把菜刀

头昏脑胀实在是很想睡。张宁呆鸡一般地站了一会儿,便一手提着菜刀一手为掌托在腰间,在屋中间跨了个马步,沉住气闭上眼睛。他脑子中想着老虎张牙舞爪的凶猛,然后突然睁开眼睛尽量让目光充满杀气地盯着房门,挥起菜刀跨出一步一刀向空气中劈下去

“哈咳咳咳”罗幺娘已经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咳,被子被咳得上下起伏,“你咳咳你在做什么”

张宁正色道:“千里行单骑,十步杀一人你别笑,我不能泄了杀气,武功是小道,杀气才是王道如果有把k四七的话更是王道中的王道。”

“平安,你过来。”罗幺娘的声音很小,不过窗户关着外面的喧嚣不大,她的声音也能听清楚。张宁便走过去,把菜刀搁床脚旁,坐在床边上。罗幺娘又道:“上来,抱我。”张宁愣了愣,脱掉鞋子爬上去掀开被子把她抱住,女人的身体软软的抱着确实很舒服。

他规规矩矩地抱了会,仍不住就把手从人家衣服里伸进去了,用手掌把住了软软的一团,罗幺娘没有表示任何反对,任由他胡作非为。张宁记得从船上下来的那晚,不小心抓了一下她的胸,上岸就挨一耳光;而仅仅过了两天两夜,她的胸脯就可以随意把玩了,世间充满了各种变数啊。

罗幺娘又低声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张宁顿时吞了一口口水,心道:我能做什么,你那周期也来得是时候,再说你病得路都走不动,我又能干什么他想了想还有什么可以占便宜的,就把嘴向她的嘴唇凑了过去。罗幺娘闭上眼睛,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用唾液润了一下,但嘴唇仍然发白。张宁也顾不得许多,便亲了上去,而且用舌头顶开了她的贝齿,一手把在她的胸上,亲嘴了好一阵手感还行,嘴上的感觉不怎么好,亲了满嘴的药味儿。

他放开罗幺娘的嘴,躺在她身边,用手慢慢地品尝她的身体,被窝里很温暖罗幺娘的身体很美好,他几乎忘记了危机,仿佛全身都泡在温水里,轻松的疲惫全身的温暖

张宁感觉有人掐了自己一下,忽然醒了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渐渐地大量的信息才前前后后地涌来,最终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刚才”怎么睡着了

他一下子坐起来,突然发现房间里已经多了几个“客人”。周围的光线朦胧,这朦胧的光线还是一支蜡烛发散出来的,已经是晚上了

“稍安勿躁,平安先生。”一个媚得入骨的声音从房间中间传来,光听声音就不是个良家妇女,妖精一般的口气。张宁看了一眼,只见房里站着三个人,都是女的,都穿着青色盘领衣,这种衣服是宽大袍服,和穿衣裤比起来不怎么方便活动,看来她们是很有自信。中间说话的那个脸上蒙着一层纱巾,其他两个都没有。

完蛋了张宁心里顿时一清二楚,因为自己睡过去让过程更加轻松,不过结果应该是睡没睡都差不多的。

那个戴纱巾的妇人微笑着打量着张宁,“叮”地一声潇洒地甩开手里的扇子,金属的声音那扇子的骨架是铁的,恐怕就是她用的兵器。扇子一开,满扇都画着桃花。

束手待毙张宁睡了一觉脑子灵活了很多,他用余光瞟到了床脚边的菜刀,它仍然搁那儿的。他轻轻闭上眼睛,去想象着老虎张牙舞爪的凶猛,咬了一下牙,忽地睁开杀气腾腾的眼睛,纵身一跃跳下床来,弯腰一把操起菜刀向中间那人冲上去,迎头一刀劈过去。“咔”一声,那娘们轻描淡写就用扇子格在菜刀的木柄上,然后笑嘻嘻地用胸脯朝张宁的身上一顶,软绵绵的把他掀开,动作很简单身法却非常快。

“别平安先生好好的一个读书人,还长得哟唇红齿白,干嘛学别人打打杀杀的我专程来见你,还不是为了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样。”戴纱巾的娘们微笑着说。

双方实力不是一个档次张宁再次肯定自己死定了,甚至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没穿鞋子,地板的冰凉通过脚掌直透心窝,一种恐惧悉上心头,他的脑子中浮现出了死亡之时那道光还有那种如尘埃一般逐渐挥散的恐慌。

第十七章 夜的掩饰2

更新时间:20120925

脸上蒙着薄纱的女刺客抛来一个媚眼,故作扭捏地说道:“难怪有人对你念念不舍的果然生得好皮囊,要不你陪我睡一晚,我便放过你们怎么样”

张宁还没答话,罗幺娘就冷冷道:“士可杀不可辱,别在这磨蹭了,给个痛快”那女刺客笑道:“我向来是说话算话的,你可别当是玩笑,况且我问的是平安先生。平安先生,你觉得这买卖如何”张宁知道这娘们是在戏弄自己,便道:“这样不好吧”他想起了在南京那晚跳窗逃跑的事,但这时没有回头去看窗户,只在心里回想睡着之前是把窗户闩住了的,故技重施恐怕更加困难,而且这次的房里不只他一个人,又身在没有熟人的异乡。

拿桃花铁扇的女刺客嗲声道:“怎么,奴家不够漂亮,还是身段不够好”一面说一面向前走了几步,故意挺起胸让凸起的部分把宽松的衣服顶起来。她越来越近,张宁的手里紧紧握着菜刀,现在的距离挥起来就砍得到人。但他始终没有动,不仅对砍中这娘们毫无信心,她旁边还有俩人,既然是刺客估计身手也不会太差。张宁盯着面前的娘们,忽然发现她的纱巾掩盖的脸上好像有条疤。她也注意到了张宁的目光,立刻就站在原地,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我喜欢晚上朦朦胧胧的能把好多东西就掩盖住呢。”她一面说一面转过身去了,几乎是背对着张宁。

张宁把菜刀越握越紧,如果能砍死一个也不算亏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浸出了汗,早知道在刀柄上绑块布免得滑。

就在这时女子忽然转过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张宁还算镇定的脸,面带笑意地说:“你也给我作一首诗,要像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般好的我马上放了你现在你信了么”

张宁顿时愣了愣,立刻觉得这事很蹊跷,她是怎么知道那首词的他抄袭这首词第一次面世是在逃亡的前一天晚上,不排除在富乐院外被敌方的眼线听到了,但之后的事很紧急对方不可能在传消息的时候还特意附上一首词如果真是那样,这是怎么样的境界,不是儿戏吗除此之外的可能,听过这首词的人有王家小姐马茂才富乐院的方泠,其中方泠传出来的可能最大,因为王家小姐没什么墨水,连马茂才也不能听一遍就背下来。

这个女刺客和方泠有关系方泠是敌是友

不论怎样张宁的心里一时间升起了一丝希望,他随即把手里没多少用的菜刀“叮铛”一声丢在地上,沉住气抱拳道:“如此这般,恭敬不如从命。”

罗幺娘不解地看着他,她的眼神里还有些恼怒,这张宁是愿意被人家当猴子一般戏弄女刺客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欢喜,不像是伪装。发生在罗幺娘面前的一切让她觉得十分诡异。

“快把笔墨拿出来侍候平安先生。”铁扇刺客下令道,看来她是有所准备的,包裹里装的不是兵器竟是纸墨。

张宁看了一眼她手里拿的扇子纸面上画的桃花,心下已有了计较,接过笔蘸墨就要写。大约他的动作有些草率的感觉,女刺客便提醒道:“人家大老远过来求一首诗,你可不能让我被比下去了。”

张宁强笑一下,挥笔就写。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刚读出一句,女刺客就欢喜起来,拿起自己的扇子看了一眼,“很应景呢”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张宁写得极快,前世很喜欢这首字句很白话的诗,非常熟悉,随手写出来简直一点压力也没有。他呼出一口气搁下毛笔,对这纸面吹了一口气,也受了诗中意境的影响感觉自己也变得潇洒起来,便故作洒脱一笑:“这首诗换两条命,值了么”

女刺客高兴得看了又看:“你这书生,当真是善解人意,难怪别人和你只一面之缘就恋恋不舍。我的名号呢就叫桃花仙子,回去我得画一幅扇面,一面画桃花一面题上这首诗。只可惜了扇面不能让平安先生亲笔。”

“题了也没用,你拿这把扇子和人械斗,扇骨是铁的自是不易损坏,扇面撕烂是迟早的事。”张宁背着手说,他顿了顿又试探道,“人生若只如初见全首五十六字,这一首诗却是一百四十个字,你不怕比不过方姑娘了吧起码字数比她的多啊。”

自称“桃花仙子”的女刺客回过味来,看了他一眼:“是那么回事。那便告辞了,多谢平安先生赐诗。”说罢小心翼翼地收起宣纸,当宝贝似的放进包裹中。

张宁抱拳道:“恕不远送。”

“后会有期。”桃花仙子等人很快消失在门外。

张宁关好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见罗幺娘正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她们就这么走了”

刚从死亡线上回来,暂时是忽然安全了,那种感觉轻飘飘的别提多爽,张宁激动得很想手足舞蹈,但又觉得理应装一下比或者幽默一下,便一本正经故作很轻松的口气道:“她们其实是来求诗的,诗很满意,不走干嘛”

罗幺娘皱眉沉思片刻,说道:“方姑娘是谁你认识方姑娘,你们的交情还不错;而那号称桃花仙子的刺客也和方姑娘有交情,所以她才放过你,其实是因为方姑娘,并不是什么诗。是这么回事吧桃花仙子不可能为了一首诗冒险,她放过了我们会有麻烦,怎么向周讷的人交代”

张宁叹了一口气,心道罗幺娘这娘们真是缺少幽默感,也不知是不是古人的通病。

“方姑娘是谁”罗幺娘加重了口气又问了一遍,简直是质问,一脸的嫉妒和恼怒。

“方姑娘”张宁沉吟片刻,无奈地说道,“哦她是个青楼姑娘。”

他心说以前迫于环境占了这娘们不少便宜,又感觉她对自己多少有点意思,这明朝女人究竟怎么个观念他有点缺乏概念,主要因为以前的张宁不是个沾花惹草的人,记忆里没有什么经验。就怕罗幺娘认为自己脚踏两只船或者始乱终弃什么的,以后报复起来怎生了得自己现在一无权二无势,人家是杨士奇的女儿,这以后还得多多仰仗杨大人那一党才混得下去,要是真惹火了她不是找死吗所以干脆实话实说方泠是个妓女,省得罗幺娘再纠缠此事:按照明朝的习俗,老婆只能娶一个,但明初的士人阶层不可能娶个妓女做正妻,连把妓女弄回去做妾都很不好办,这样一来方泠就不存在威胁到罗幺娘的感情;不过有点坏自己的形象,居然嫖妓,无奈啊。

“你”罗幺娘果然一脸愤怒,挣扎着坐了起来,病都好像因此好了八分,她反手拿起枕头砸扔了过来,“张宁没想到你是那样的人”

“稍安勿躁,身体要紧,你不是还生着病吗”张宁忙上前好言宽慰,“要是我不认识方姑娘,咱们现在已经死了,我哪样的人死人。”

“别碰我,男女授受不亲”罗幺娘依然气呼呼的,“你是什么人和我何干”她现在可能也意识到了一个现实的问题,自己才认识张宁几天就心生好感,此人长得一副好摸样又文采风流会写诗,别的女人也喜欢,多半是个风流浪荡之辈,不然怎么和妓女的交情那么好

张宁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缓了一口气便说:“你还是躺着多休息一会,赶紧把病养好是正事。虽说暂时打法了刺客,但就怕遇到周讷的其它人马,我们尽快启程脱离危险为妙。”

罗幺娘还是有不少优点的,比如识大体懂事,她也没继续纠缠使小性子,又喝了一碗药就继续睡了,不过不再允许张宁和她睡一张床。张宁没办法只好歪椅子上凑合了半晚上。

第二天一早,罗幺娘的病还没好利索,不过休息了一天一晚状况已好多了,这个地方并不安全他们只能尽早上路,以免夜长梦多。

他们一路向北行,好在路上再也没遇到拦截。想来那负责此事的周讷没有太多的人手,否则也不会派“桃花仙子”这种不靠谱的江湖人办事。毕竟周讷是个文官,没必要也没有什么条件犬养死士。

接近顺天府地界时,俩人都渐渐变得轻松起来,罗幺娘说:“一进北京就不用怕那周讷了,此人黔驴技穷,狗急跳墙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当官不守规矩谁也保不了他。咱们走着瞧他的下场如何。”

第十八章 缺乏安全感

更新时间:20120926

二人从东门齐化门朝阳门进城,沿着大街一路向西走。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视线相当好,张宁远远就能看见皇城那边高大宏伟的建筑,比起南京的皇城有过之而无不及,仅仅远观一隅就很容易发现永乐帝迁都北京很花了一番工夫。沿街看来商贸繁华程度仍不及南京,据说永乐以免去五年税赋的优惠迁了各地富户百姓到顺天府,但经济底子显然还无法和江浙地区相比,市井繁华程度也没完全发展起来。张宁从南京过来,感觉这里少了一些风花雪月的美丽,除了皇城那边周围的颜色较为单调,却多了几分方正霸道的气势。

齐化门大街的路面宽阔,轿子马车马匹驴都有,最多的还是骑毛驴,张宁和罗幺娘一直沿街走到十字路口,便向南转进入东四牌楼南街,街口有牌坊,识字就知道名字。越向南走,靠近灯市后人流越多商铺越多,市井气息浓厚起来,人们操着各种各样的乡音,这里大部分人都是迁徙来的外来人口,因为北京城升为京师之前的原住民并不算多;不过人声中最多的还是官话,和南京官话区别不大,不过和后世的北京话或普通话倒是完全两码事,相同的口音让张宁少了几分陌生感。

俩人骑马往南走到东单牌楼前便又转向西走,进了金鱼胡同。这条胡同朱漆大门的宅院非常多,显然住的是一些达官贵人。对于当官的来说,这个地段确实不错:金鱼胡同径直向西,过了东安门大街就是皇城的一个城门东安门,大臣们上朝常常走这个门;这里又靠皇城东南,去皇城南部的六部衙门等官署也不远,可谓是交通方便。

他们进城之后话很少,这时张宁看到金鱼胡同的光景心里就琢磨杨士奇也许就住在这里,要直接去杨士奇家他忍不住踢了一下马腹追上罗幺娘转头问道:“于大人事前可否交代,咱们进城之后去哪儿我觉得不应该去你们家吧。”

还在诏狱里吃牢饭的等着别人搭救的吕缜,他倒霉的根本原因不是收贿赂而是因为有私投太子的嫌疑,触及了永乐帝的神经被敲打了,按照张宁的臆想永乐帝肯定不太信任自己的亲儿子,怕他纠集大臣政变夺权,所以才会如此;而那杨士奇的官职是左谕德,也就是太子的老师,明摆着是东宫官员,现在“证人”跑去杨士奇家里住着最后的结果怕只能证明吕缜确实和东宫眉来眼去,而不是证明他没受什么贿赂。

“当然不去我家,我凭什么把你请到我家去”罗幺娘口气不善地说,她也许还在计较张宁和妓女来往的事,“礼部尚书胡灐酱笕瞬痪们安呕鼐阋换嶙约荷厦徘蠹辛酥と酥ご剩煤笕松鲜檎馐露庞杏茫腋干鲜橐膊恍小br >

张宁一听恍然大悟,心下放心多了。罗幺娘口中的胡大人既然能兼任教育部外交部宣传部的部长,肯定是皇帝信任的人,而且够分量,他到上面一说又有真凭实据,估计这事就很靠谱了。

罗幺娘冷笑道:“你又没做过官,怎么感觉很滑的样子”

“哪里哪里,我到底读书明理只是不太笨而已,杨大人于大人也不想我和猪一样吧”张宁一本正经道。

听到猪一样罗幺娘忍俊不禁,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本来就是猪一样。”

张宁又趁机打听:“胡大人和令尊私交如何”

罗幺娘道:“没什么来往,胡大人虽为京官但长期不在京师的,他最重要的事是寻访真人张三丰。皇上信道,修建武当山道宫你知道吧”

张宁“哦”了一声,忙点点头,却不是因为知道武当山道宫的事,而是明白这个胡大人可能是专门寻访建文帝的人。能受命皇帝秘密差事,定是亲信,张宁因此又多了几分乐观。只是胡大人如果真和东宫没一点关系,他凭什么管这破事儿既然杨士奇选他,应该是有所考虑的。

京师的官僚非常多,仅从金鱼胡同这么一处的朱门大户就可见一斑,关系也恐怕比较复杂,张宁心下琢磨自己少说话多低调为上策。

走了一段路,罗幺娘便说:“下马,驿马给我。胡大人的府邸就在前面,你自己去,我送你到这里便算仁至义尽了,今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

“哦。”张宁显得有点木讷地跳下来,将缰绳递给她,抱拳道:“后会有期。”

“谁还和你后会有期,孟浪之徒走了”罗幺娘顿了顿道,“我回乾鱼胡同。”

她说罢很洒脱地头也不回就走,张宁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隐约有些许惘然。可能因为这明朝的北京城他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缘故,连头脑记忆里北京城也一片陌生,而罗幺娘是自己在这里唯一的熟人。

陌生的地方,总是让人缺乏安全感啊。

他有些迷茫地望着罗幺娘的背影微微叹息一声,这时罗幺娘忽然回头来看,碰到张宁的眼神又急忙转过头去,轻斥一声策马快走了。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门口,代表地位的朱漆大门和门厅规格,让穿得不伦不类信差服装的张宁感觉自己很渺小很无足轻重。门口站着一个皂衣奴仆打量着张宁,因为他在人家大门口的戳灯旁边转悠徘徊不太正常。过了一会儿,他总算走了上去,还没开口那奴仆就抢先问道:“你是什么人”

张宁道:“南直隶张宁,有事求见胡大人,劳烦通报一声。”

不料奴仆一脸恍然道:“你便是张宁随我来。”

开了角门,二人便一起走那里走了进去,当然不可能从大门进,只有地位更高或者平起平坐的人才有资格走大门。张宁跟着一言不发地走,能不说话绝不吭声,也不左右张望,一副很守规矩的模样。形似四合院的宅子,他也没细看,粗略一瞧房子修得很正显得宽敞大气,毫无南方天井院落的局促感。

奴仆带他来到倒罩房的一间茶厅里,招呼他坐下,然后才去通报。门口站着一个梳二环头式的小姑娘,一会儿工夫悄悄瞧了张宁几回,终于开口很关心的样子说道:“你渴吗”

大约来这儿的客人不是谁都有机会被人茶水供起的,得看身份。但张宁风尘仆仆的样子,着实不容易啊。他便报以友善的微笑,摇摇头道:“多谢,不用的。”小姑娘的脸蛋竟然露出微微羞涩的红晕。

等了约半柱香的工夫,门口就进来一个戴东坡巾的中年人,脚还没跨进门就爽朗地说道:“让客人久等,胡公有公务出门了,我姓燕,礼数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张宁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行礼,再次自我介绍了一番,不管怎样自报家门总是一件礼貌的事。他注意到这个姓燕的中年人腿是跛的,但说话中气十足,面相也是四平八稳方方正正,却是不好猜到他究竟是胡府的奴仆管家还是亲戚。

“上茶。”燕某人吩咐了一声,然后颇为客气地请张宁入座。

张宁自忖无法断定此人身份,加上自己是革了功名的平民,便放低姿态等中年人先坐,自己才坐下。燕某人问道:“闻张先生自南直隶来,有要事求见胡公,是为何事”

想起进门那会的顺利,张宁猜测胡府的人早就得知自己要来,现在燕某人却明知故问,想来是有意置身事外的打算。张宁沉吟片刻,揣摩一番便将自己如何被迫如何连累了主考官于心不忍等事大概说了一遍。

燕某人很认真地听着,好像第一回听说这事儿一样,并不中途打断张宁的叙述,等说完了他才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张先生到京师来一路还顺利吧”

当然不顺利,老子还没上路差点就“意外死亡”了,更别说路上还遇到什么桃花仙子一类不三不四的和官场不相干的人。张宁对那帮玩阴的人没有愤怒的心情和报复的心态是不可能的,但他此时显得比较冷静慎重,大约是缺乏安全感的本能提防心态。

向胡府的人控诉御史周讷的无良行径这事儿其实没必要,犯不着自己出头,真如罗幺娘说得那样,此人完全不守官场游戏规则属于狗急跳墙又达不到制定规则和改变规则的高度,迟早有人弄他,走着瞧就可以了;还有一个考虑是如果自己明说遇到的凶险,那是怎么化解的最后非得扯上于谦甚至杨士奇,只有他们才有这个能耐。显然胡府的人不愿意和东宫的关系弄得太明显,毕竟东宫虽然极可能是以后的主人,投过去有前途,问题是现在有没有命去等着享受前途

很多东西虽然只是自己推论臆测,不过人生地不熟的保守一点总不是坏事,所以张宁斟酌一会儿就说:“我启程得早,倒没什么周折。”

燕某人很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事关吕侍郎的清白名节,既然有人找上门来了,胡公多半愿意过问。这样,你先在胡府暂住下来,重新写一份真话供词,等胡公回来了我把事情始末向他讲讲。”

张宁忙起身道谢。

第十九章 混吃混喝

更新时间:20120926

张宁恍惚中感觉自己从哪里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眼,正看到张小妹那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哥哥”他顿时又是欢喜又是诧异:“小妹怎么来了没事没事,安全无事地到了就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功名恢复啦领导很看好我哦,还封了官拿俸禄了嗯,俸禄是不多一开始官小嘛,不过肯定够咱们俩花用,而且哥哥有了立锥之地,再也不用委屈你,更不用寄人篱下日子有点清苦,但小妹肯定不会在乎的,我知道;再说你要相信哥哥,日子会越过越好”

忽然小妹的身体竟然渐渐往地下沉,好像她是站在沼泽上一般,隐约之中周围好像很多水,“小妹”张宁大急,不知道怎么身体动不了硬是走不过去,他顿时冷汗唰唰狂冒,急得如猫爪抓在心头一般。

“哥哥,你以后会记得我的吧”张小妹忽然又变成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