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第6部分阅读(1/1)

的脸很模糊好像是记忆深处的某一个人,他竟然连那个人的样子都看不清了。

“不要啊”张宁浑身都绷紧了,感觉这个世上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窒息般的压抑铺面而来。

“不要啊”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面前一个小女孩吓了一大跳瞪圆了眼睛看着他,随即好言道:“张先生,您做噩梦了”

一缕午后的阳光从门口照射进来,正好洒在他的脸上,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身上湿漉漉的全是汗,心头“咚咚咚”地响,但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很天真的笑容,对面前的丫头说道:“原来只是个梦。”

只是个梦,真愉快的发现,快乐原来如此简单。

“我给你拿笔墨砚台过来的。”丫头恢复了平静,这本来就是一个平静的午后。

张宁一踢被单就爬起来穿鞋:“放那儿吧,刚才我倒头就睡过去了,可能路上没休息好的缘故。”他穿了鞋就径直向书案走去,留下乱糟糟的一张床。

那丫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他收拾起来,张宁这才发现,回头报以歉然的一笑。按理在别人家里,应该多注意生活和形象的,可有些坏习惯他实在改不掉,一不注意就要暴露出来,比如懒散不爱收拾自己的屋子。

他坐下来提起笔,却发现砚台是干的,只好放下拿起砚台出去找水。进屋来的这丫头叠被子的时候就笨手笨脚的样子,显然是个做粗活的丫头不会侍候人,更不熟悉侍候笔墨了。

摆弄好东西,他便开始书写供词。这种供词也无须太多文采,只要说清楚事儿,并经得起推敲。所以张宁念头通达写得很快,破天荒这回写东西打了草稿,而且一边写一边修改。

草稿写完,他又不怕麻烦地重新阅读修改了八遍,这才用标准的小楷一笔一划地抄写。不得不慎重,当胡灐缴献嘀笏挡欢ɑ实垡不峥垂┐剩蛞皇裁吹胤椒讣苫淞说裟源娴氖欠址种拥氖隆br >

紧张地干完正事,张宁便无所事事了,他暂时还不打算出去逛逛大明的首都,毕竟这事已经成功了大半,总归还悬着的,来到北京挺不容易他不愿意为了一时的好奇出去招惹任何麻烦。不过人身安全大抵是没有问题了:不说周讷的人是不是混进了北京,就是他在这里有人,此时再做什么显然已经没用了,胜负已分哎,欲置自己死地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于谦插手进来是谁恐怕都不知道。

总之暂时还是宅着比较好。

再次体验了一把真正寄人篱下的生活,难怪老人们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住别人家里很不爽,比如吃了晚饭沐浴的时候,倒是给了一套换洗衣服,却和在驿站领衣服一样没有内衣;毕竟不是自己家,也不好问人家要。还有张宁的生活习惯不怎么好,在家里很多细节顾不过来,胡家也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很讲究的,家人奴仆见了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张宁意识到之后自己也觉得很不舒服。

还有一件事,他很想尽快找人向家里报平安,但是又不能向胡家的人开口。你算哪根葱,有脸要求人家派人跑两千多里专门为你报平安人情这种东西,只能别人主动给你,然后还得记着找机会还,没有张口要的道理没人欠自己什么。

但是张宁确实很牵挂这事儿了,寻思和胡家比起来,于谦和罗幺娘要熟一点。于谦暂时没有到京,罗幺娘是杨士奇家的人,现在住胡灐郊以菔比床槐愫脱钍科婕业娜肆纾舜硕荚诒芟樱拍┖缶兔坏玫焦钍科娴钠灾挥铮慌乱煌蚓团峦蛞话 d壳暗那榭鋈肥德业模19吨囟济挥小br >

不过张宁换下脏衣服后清理随身物品时,发现腰袋子里有好几颗银子,让他有点意外:记得罗幺娘的钱袋后来是还给她了的,这银子怎么跑自己袋子里了一想到自己出门时身无分文,如果她没有留下这几颗银子,还真是买条内裤的钱都没有,张宁的心下微微一暖。罗幺娘这娘们心倒是挺细的,也知冷暖。

再次不穿内裤了一天,第二天打听了一些市井去处,趁旁晚金鱼胡同北边的灯市热闹地摊多,就径直跑去逛了一圈,买了一条犊鼻裤和一把牙刷。

接着继续死皮赖脸地宅在胡灐郊一斐曰旌龋换炀褪呛芏嗵臁4笕宋锖鸀〗是一面也没见着,那个姓燕的管事儿也没再见着。一开始张宁还是比较淡定的,反正没人撵自己走,这里有吃有喝有住挺好,只要脸皮放厚点就是了;再说住在胡府有个什么事也好找到自己,因为不能住于谦或者杨士奇家去。否则孑然一身要在京师过活的话,一开始恐怕没那么容易,就像前世改革开放之初那阵子,南下闯荡的先驱者很多经历过睡甘蔗林烟瘾发了拾烟头的苦比生活相比起来,还是死皮赖脸混吃混喝比较好一点。

但是转眼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什么音讯都没有。张宁免不得淡定不起来,难道吕缜的事儿没成

有一天终于在院子蹲守到了“燕大侠”,张宁便上前询问:“吕大人的案子有人审了吗”

燕某人虽然神龙首不见尾,但被逮着了还是比较客气,说道:“胡公已经拟折子上奏,但皇上八月初就阅兵北征了,现在不在京师,太子无法决断只能将奏折转呈北征军营,现在还没有回信。张先生别心急,先等等。”

能不心急吗我家妹子现在还不知道我是死是活,这尼玛打出门算都一个多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连个音信都没有。但燕某人很淡定,你家妹子关他鸟事。张宁只得说道:“胡府礼遇,我却是自在,可恩师吕大人还在诏狱受苦,我于心不忍啊。”

燕某人好言劝道:“吕大人是六部的大臣,只要真证明了清白,几个月就出来了,你不用太过担忧放心不会像大学士黄淮那样的,在诏狱里九年了,现在还在里面。”

张宁愕然,心说那个黄老表也太霉了,暗无天日关上九年,比劳改还苦得多吧他已是无言以对,只得和这燕老表废话了几句客套的,作罢了。

只是他总算宅不住了,身不由己地出门去了乾鱼胡同溜达。因为罗幺娘临别时特别提过“回乾鱼胡同”,她们家应该在这边。如果能在外头遇到罗幺娘就好了,比敲门拜访要低调一些想让她帮忙想个办法找人捎个信回家,虽然认识不久毕竟罗幺娘和自己勉强算是过命的交情,这点事儿求她也没什么。主要的风险是避嫌杨士奇和胡灐剑约嚎墒窃诤易x烁霭言碌娜恕br >

张宁忽然对永乐帝有些反感,不贬低永乐帝的文治武功,但政治局面也太他娘黑暗了一点。

他在乾鱼胡同来来回回晃悠了一整天,旁晚正要放弃时,一个姑娘忽然叫住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我家小姐有话带给你。”

“什么话”张宁忙问。

那姑娘道:“小姐说,你家妹子早就得信了,老早就知道你挂念着。”

“啊”张宁呆鸡一般定了片刻,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连谢谢一声都忘记了。古代的人们,还是有那么多可爱的。

“我家小姐多好的人啊,是不是”姑娘笑吟吟地看着他。

张宁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大约他的动作有点滑稽了,姑娘掩嘴笑起来:“知道就好,我回去了,你也别再在咱们家门口晃,不知道的以为你想偷东西。”

他听罢拱拱手告辞,走了一段路才想起应该让那丫头代为谢谢一声的。夕阳西下,把他的影子在长街上拉得长长的,也晒得他暖烘烘的。古色古香的街道,不息的车马人流,他对每个人都报以善意的笑容。

第二十章慈善铺子

更新时间:20120927

京师的十月间已经有点冷了,胡府的人送了一套青布棉袄,不过张宁觉得现在穿棉袄太厚就没有上身,仍然穿着月白直缀戴四方巾。

一早起来,那个跛子燕老表就来了,对张宁说:“胡公回来了,如果张先生今日没有其它的事,请到茶厅一见。”

“今天我挺空闲的,这就过去。”张宁拱手道,他心道我不仅今天闲,天天都有空得很。

“先生请。”燕老表中气十足地说道,伸出手做了个铿锵有力的动作,让张宁忽然感觉此人有武夫的气质。

在燕某的带引下,张宁出了门,沿着一条走廊来了茶厅。刚一进门就瞧见一个年近五旬的人已经在里面等候,大概就是胡灐健v患鸀〗长得是面阔方额身材魁梧,加上坐姿神情气质是一身浩然正气。他的两鬓已经斑白了,嘴上浓密的花白胡须,穿着一身麻布道袍,毫无道士的飘逸气质,却是一脸的官气。此人面方身正,以张宁的眼光算不得多好看,但他清楚这样的脸在明朝才是实实在在的上等面相。

“平安来了,坐吧。”胡灐胶桶刂噶酥赶率椎囊巫印br >

这么一句话,倒让张宁微微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像这胡老表当朝之部长,自己在他家住了一个多月愣是没见着一面,而且一见面就能感觉到那种大员的威仪霸气,忽然这么和气客气地对自己一个布衣说话,难免感觉挺良好的。

张宁不敢托大装逼,别人给脸得兜着不是,忙恭恭敬敬地拱手见礼:“草民张宁参见胡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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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宁顿时心下大喜胡灐骄褪抢癫可惺椋褂忻迳系睦鲜β犁鞘墙逃扛眧部长,张宁可是和他老人家在一个沟里躺着中枪的患难师生,他们俩要恢复他的举人功名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他刚刚还准备坐的,屁股还没挨到椅子急忙又站了起来深深一鞠躬:“请受学生一拜,更谢胡大人为恩师主持公道。”

胡灐桨诎谑郑骸安槐厝绱耍鞒止赖氖腔噬稀耸栌肜戏蛲伲戏蛑皇蔷菔登樯献喽选彼蛋障蛎拍诘难嗬媳砜戳艘谎郏嗬媳眭俗磐嚷吖矗付6臃旁诓杓干稀:鸀〗道:“平安来京师时定然走得急,这些银两你也不用推辞,算老夫惜才相赠。”

“谢胡大人。”张宁果然没推辞,确实现在盘缠生活费都没有,人家话都说那份上,自己也不用假客套浪费胡老表的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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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贡士进士据张宁所知举人考贡士的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五,也就是二十个有才学已经有举人功名的人只能考中一个,南方籍贯的竞争会更大会试考中的人是贡士,然后殿试考进士,殿试是不会落榜的只分高低。以前的张宁很自负,但现在的张宁要理智得多:别说什么天下才学第一,照他二十一岁的修为在南直隶考中举人也有运气成分的,至于进士,真得看祖坟;依照以往的例子,考完举人第二年马上中进士的年轻人非常少,一般都是天才级别的人,连明朝的天才张居正前几次都没考中,范进一大把年纪才中举就可猜一斑。

张宁的判断就是:明年会试上榜的机会等于零。本来是接近于零,但因为这回的事儿会试的考官肯定要避嫌,再说张宁年轻他们恐怕会认为第一回不中很正常;然后现在的自己根本没兴趣专研四书和八股文,明年恐怕写不出什么好八股。所以他觉得考中的机会根本就没有。

于是他便实话实说:“学生已无意科途。”

他暂时的打算是看能不能在吕缜那里结交上一点关系,然后以举人的功名混个县长副县长什么的,平时弄点“火耗”“陋规”混日子算了,反正自己考不上进士;退一步说不做官也没啥,家乡有产有田,又有举人功名,过个舒服日子真不是什么难事。

“哦”胡灐揭惶吹褂械悴镆欤笤己笆氐哪昵崾孔佣际锹诚m甲沤咳サ模拍嵌潦槿瞬哦凰辏患绦凭偃肥挡怀<:鸀〗忍不住多问了一次:“真是无意科举了”

张宁淡然道:“是。”显然在教育部部长面前的话绝无玩笑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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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宁道:“若是能有机会为国效力,学生敢有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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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宁诧异,看了看茶几上的银子,“学生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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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宁忽然觉得事情不怎么对劲,胡老表非亲非故,什么惜才更是扯淡,天下举人多如牛毛,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哪里有才,这正二品大员对无名小卒也太热乎了点。

按照张宁的臆测,胡灐娇峙率强粗凶约汉吐犁巧踔裂钍科婺潜叩墓叵怠k淙蛔约涸谀潜咭彩俏拮闱嶂氐慕巧蛭庋鸀〗才没有风险地投资,而且是小成本投资,二十两银子吏部的一句话,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也不能怪张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别人二品大员也不是成日无所事事干慈善的。

张宁急忙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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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记胡大人教诲。”张宁拱手道。

这时胡灐蕉似鹆瞬璞拍闶适逼鹕砀嫱恕br >

回到房里,他便收拾东西向那个燕老表辞别,准备搬离胡府了。给了银子本身就有盘缠的意思,再赖在这里也失去了意义。科场作弊案那事儿也暂时告一段落,事到如今恐怕没人再惦记着张宁,本来人家的目标就是吕缜。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张宁到京师来本身就孑然一身,如今多了两套衣服和二十两银子而已,随便打个包便可以走人。

先找个地方落脚,客栈是不二选择。文明门崇文门那边属于东城离金鱼胡同不算远,偏南是百姓较多的地区消费品物美价廉,张宁便先去那边找客栈。因为北京城中间是皇城,东西城中间没路,大伙不可能从皇宫里过吧,所以要去西城其实挺绕的。他到明时坊转了转,在船板胡同的一家客栈落脚。

房间不算贵,单独住一间房每天一百二十文,还包早晚两顿饭。胡灐礁讲凰阈币话闳税肽旯ぷ柿恕u馐焙虬滓涣侥芑怀缮话愕木赏磺灏傥模涣揭幽茏“敫鲈隆br >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是去拜会自己的老师吕缜,人家刚从诏狱里出来,怎么也要去问候一下,当然按照传统礼节要送点补品什么的,而且档次不能太低。大明朝也不禁送礼,有时候地方官进京孝敬老师之类的直接送钱,有些钱是可以收的,所以某些大员确实很清廉但一点都不穷,有权有品级还穷得叮当响那种,多半不是海瑞那种心理障碍者就一定是在作秀况且后来的海瑞一个人养一大家子也不能算过不下去,他可能主要是节约了“礼尚往来。

张宁跑到一家药材店买人参,发现上等的山西上党人参的价格竟然每两卖十两银子,比此时的黄金还贵一倍。当然有便宜点的,但吕缜官居礼部侍郎,别人会吃萝卜一样的人参好事成双,两根人参打包,价格十六两多一咬牙买了。

瞬间他从万元户变成了赤贫,不过部长胡灐绞且谎跃哦Φ娜宋铮犁且膊换嶙硬还埽凑岬惫佟>菟鹿偕先慰梢栽诶舨苛煳迨桨布曳眩凰愎ぷ省v旒冶冉峡倜牛鸵酝耐醭绕鹄垂倮舸龅筒幌袼纬氖看蠓蛩姹憔褪悄晷郊甘蛏习偻颍故潜冉先诵裕氲煤苤艿剑焊盏惫僖话愣际切」伲芏嗳饲畹枚5毕欤雀迨交ㄗ牛呛么跻彩羌竿蚩椤br >

买完人参,张宁就打算在客栈每天花一百余文混吃混喝坐等安家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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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作者写的文,见下面链接。

第二十一章 劈死你

更新时间:20120927

罗幺娘旁晚回家时到书房向父亲杨士奇问安,杨士奇便问:“你下午去哪儿了”

他是个年近六旬的老人,眉骨高额头低,额头上皱纹很多,按照面相的说法杨士奇这样的早年很不顺利,而他早年丧父颠沛流离,确实和面相挺符合的。不过他现在已经做了多年的官,生活好了,下巴成双,肚子也挺着和腰带很相衬。

“听说乾鱼胡同有处小院要出租,我去瞧了瞧。”罗幺娘道,“张平安搬出胡府,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儿,他一个月前身上就只有几钱银子,现在身无分文立锥之地都没有。顺手帮衬一把,正如父亲教导的仗义疏财嘛。再说吕大人已经出狱,恐怕也没人再管张平安,现在咱们也不用太避嫌了。”

“又是平安,一个月来为父天天都听你提他。”杨士奇颇有深意地笑道。

罗幺娘不好意思地拽住杨士奇的袖子:“您说什么嘛张宁在路上救过女儿的性命,帮他只是恩怨分明。”

杨士奇拂了一把胡须,和蔼地呵呵一笑:“为父说什么了,幺娘以为是何意嗯,我给你出个主意,如果你想找他的话,这两天叫翠花到吕侍郎府外去候着,肯定能见到。”

罗幺娘的眼珠子向上做了个思索的表情,恍然道:“呀,对了父亲真是神机妙算”

杨士奇又道:“还有一个,前些天你提起张平安都是轻浮肤浅等词儿,这两天倒夸起来,你又见过他,改观了印象”

罗幺娘一听抿了抿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又想起了那家伙居然喜欢嫖妓还不知道勾搭了其他女人没有,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段时间她给自己找了各种理由,才勉强原谅了他,不料父亲又提起。

杨士奇一张老脸,但目光如钜,他观察着罗幺娘的表情,然后说道:“老夫要找机会见他一见,看看此人究竟如何。”

罗幺娘没好气地说:“这等人没什么好见的,父亲还是别见了他有没有地方住也不关咱们的事,今日是女儿考虑不周,他口口声声称吕侍郎是恩师,我们也应该避嫌才对,管他作甚”

杨士奇淡定地看了她一眼,他饱看世事冷暖的眼睛早就对女儿家那点心事了然,只道:“也罢,什么时候你想让为父见他,就言语一声。你也不小了,虽然能帮衬我,但不能误了终身大事,不然我便是失父母之责。”

“女儿只想陪在父亲身边。”罗幺娘有些伤感地说。

杨士奇摇摇头:“这个人,首先要幺娘看得上,然后我再帮你瞧,我一大把年纪了见过的人不少,总不能让你所托非人。”

他的心里明镜似的,早就有一杆秤,虽说不在意门楣贫贱他自己出身就不高,但要求其实不低:要讨女儿的喜欢,因为他挺宠罗幺娘;人品要好,这是为罗幺娘负责;最后一点也很重要,不能是自己政敌的亲友,甚至潜在政敌,因为罗幺娘知道的事太多了,最好对方的家族及朋友都是值得信任的盟友。

杨士奇的要求也不过分,一则做杨家的女婿前途无量,二则他的这个女儿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又是杨士奇教出来的人品什么的不差。只是没绑小脚又爱习武,不过此时富贵人家的女子也很多喜欢大脚,不算什么缺点,各家观念不同而已,杨士奇也觉得那样残害受之父母的身体发肤本就是陋习。

这样的人选,杨士奇比较看好年轻进士于谦,他对于谦的各方面评价都是一品,可是于谦早已成家,不可能自己的女儿给人做小妾,所以于谦排除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便左手托袖子,伸手取砚台上的笔:“为父还要写奏章,你先下去吧,晚膳的时候再说。”

罗幺娘便退出书房,到后院里练剑时又对着无辜的花草树木使了一会气,然后吃晚饭。之后她回到后花园让贴身丫鬟翠花取剑,又对着一颗树撒气,一边低声斥骂:“我劈死你,劈死你个孟浪之徒臭皮囊,我把你划成这样,看你怎么勾三搭四”

你勾三搭四也就罢了,居然和肮脏的妓女厮混,我罗幺娘清清白白的为什么要沾惹那号人也不对,要是勾搭闺阁中的女子坏了别人清白,不娶回去人家家里能依我是之后才认识他,还有我什么事儿难道我做妾不成

十二三岁的翠花站得远远的,不敢说一句话,她当然知道小姐的心思,但不好说什么从小就跟着小姐,以后肯定又是杨家姑爷的小妾,这时听小姐骂那个人,也不禁产生了同仇敌忾的心思,自己可不想服侍那样的人不过呢,那天见了一面,没觉得他有那么坏啊,感觉挺面善的

“翠花,明天你拿契约去把房子退了,定金送房东便是让他睡大街上去,最好在面前摆个破碗,有条土狗挨着他睡”罗幺娘气呼呼地回头吩咐道。

翠花乖巧地应了,反正小姐说怎么就怎么样吧,明天叫小厮徐三去办就好了,见房东到底是男的好。

罗幺娘在花园里尽干些没用的破事,磨蹭到夜幕降临才回房沐浴休息。泡在温水里,身上软绵绵的,翠花乖巧地轻轻揉着她的肩,很舒服很放松。翠花见她心情好点了,就轻轻说道:“其实吧,姑爷应该是要做官的,有几房姨太太算不得什么啊,小姐做正夫人管教好她们就是了咱们娘家也不是等闲,谁还有本事欺负到小姐头上啊”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罗幺娘冷冷地说道。

翠花在背后伸出小舌头对着她悄悄做个鬼脸,只好把嘴闭上了。

闺房中安静下来,罗幺娘闭上眼睛一副百般聊赖的样子往身上浇水慢吞吞地搓洗,白汽腾腾中她的手指拂过身体的各个部位,不禁就想起被那厮摸过的胸脯腹部身上差不多都被看光了连那羞人的私密之处还曾被掰开了腿擦拭

罗幺娘的观念里自己已经失去了一种尊严,这种感觉,就像是曾经心甘情愿地叫一个人为爹理所当然地下跪,那是小时候的事;但是现在要让她叫谁为爹,那简直是奇耻大辱在男人面前脱光衣服就是一种耻辱,这种耻辱却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一次,就像认一个人作父,又像效忠一个君主;以她忠孝义的儒家观念无法接受第二次屈辱,就像无法叛变故国无法认贼作父。

文臣方孝孺无法接受这样的屈辱宁愿全族赴死武将铁铉无法接受这样的屈辱自己进油锅被炸成白骨。她不敢想象自己怎么能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脱光,忍受亡国之奴气节丧尽般的耻辱。

但为什么他是这样的人

罗幺娘的贝齿紧紧咬着朱唇,下巴一阵颤抖,一大滴眼泪从眉目中滴到了温热的浴水中,瞬间眼泪沾满了她全身洁白无瑕的肌肤。

良久,她的迷茫的目光渐渐又恢复了神采。如果人没有忠诚的信仰,那她实在不知道活着还能信什么,活着的价值就会瞬间崩溃迷失。

如果皇帝是一个昏君,那人们就要投靠敌国蒙古吗

罗幺娘胸口起伏,回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翠花道:“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认了。”

翠花无辜地看着她,似懂非懂地说:“小姐不用这样罢我想小姐过得好。”

罗幺娘露出一个笑容,很轻松的样子:“这样挺好的。”她头上湿漉漉的头发掉下来沾在嘴边,一缕散乱的青丝让她看起来有些凄然;额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与美丽的红颜相当益彰,又让她看起来分外艳丽。连翠花都看得呆了,她不懂为什么但是觉得此时的小姐有种很特别的味道。

罗幺娘长长呼出一口热气,身子向浴桶中一矮,把整个头都淹没进热水中。窒息感很快袭来,一串气泡冒出了水面,朦胧之中,温热的清水在小腹上荡漾,她仿佛又感受到了小腹上放着一只温暖的手掌。那温暖慢慢在身体上扩散,就如一只手抚摸到了胸脯上,罗幺娘羞臊地感觉自己的乳尖隐隐发涨。

脑子中又浮现出了在驿道客栈的病中,那热乎乎的毛巾从那秘密的地方擦拭而过,她下意识地紧紧闭拢了双腿,相互磨蹭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袭来,让她的脑子发晕心头发慌,陌生的体验让人有些恐慌。

“哗”罗幺娘猛地从水中把头伸了出来,大口喘息了一阵,差点没晕过去。真是太傻了,自己闭气找罪受。

翠花拿了一块白毛巾轻轻递过去,问道:“小姐,明天还要去退院子么”

“不用了。”罗幺娘淡然地说道,“你明天一早去乾鱼胡同的聚客酒楼预订一张桌子,然后到礼部右侍郎吕缜府邸附近去等着,见到张平安就把他约到聚客酒楼去,回来告诉我。”

第二十二章 大丈夫当如是

更新时间:20120928

南京贡院乡试的主考官吕缜,是这次事件的关键人物,张宁总算是见到了。老师表现得很淡泊,不过毫无推辞就收下了人参,临别时还送了一本书克疏诗集。

君子之交淡如水,吕缜没有表现出多少热情,但种种迹象表面他是把张宁当自己人的。克疏诗集写得怎么样张宁不知道,但他知道一个朝廷大员亲自送出自己写的书,就有当作门生的意思;毕竟是患难之时在一个阵营的人。

从吕府出来,张宁又见到了罗幺娘的丫鬟,然后与罗幺娘见了一面。她为张宁租了个院子,但他没有接受,罗幺娘好像挺不高兴。

张宁也没解释出口:以后还得仰仗杨士奇那边的人,现在和罗幺娘尚无名分就接受她的好处,会不会让杨士奇反感而且现在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办法,先在客栈凑合一段时间,等补缺了官位有安家费的,何必去贪杨家的便宜有礼部尚书胡灐胶屠鲜β犁钦肿牛拍圆构傥坏氖露芾止邸br >

在客栈住了一些日子,天气越来越冷了,转眼之间就到十一月,张宁也到京师很多地方转悠过,算是踩熟了地皮。这阵子最热门的消息就是皇帝第四次北征蒙古大胜归来。阿鲁台部鞑靼王子先后投降,明军大获全胜。这个时代的中国主宰着整个东亚地区,宇内无人能敌。

张宁跑去德胜门看了一阵子热闹,远远地只见锦旗如云铁甲成片,大道两侧无论官吏还是百姓都呼啦啦地伏倒在地,德胜门上枪炮齐鸣,天子的仪仗被衬托到了极其崇高的地位。他见识了古代皇帝的阵仗,想起刘邦看到秦始皇的队伍时的感叹:大丈夫当如是难怪如此。

有了这番见闻,张宁更进一步认清了现实:当官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员才有保障。否则以皇权官僚的权势,要夺走你的一切简直轻而易举。

永乐帝一回宫,紫禁城十万计的人员全部都围绕着他转,天子的衣食住行每一个细节都会让人们万分重视,仿佛大家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让皇帝活得更好。如果皇帝说要天上的星星,就会有人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造出上天的梯子,或者产生各种各样疯狂的想法。

上午皇帝在奉先殿举行了盛大的庆功仪式,接受了群臣的祝贺,还封了鞑靼王子为忠勇王赐名金忠,封赏了有功的将士,接着是庆功宴,君臣欢聚一堂热闹非凡。但是到了旁晚皇帝可能有些累了,回到万寿宫不再见其他人,只让宠信的宦官王狗儿服侍左右,传谕御膳房弄晚饭自己一个人吃。

菜肴挺丰盛,不过荤素都是平常市井上能见到的材料,胡椒醋鲜虾烧鹅猪肉炒黄菜三鲜汤豆汤等等,当然这样一顿好花好几两银子的菜饭对于寻常百姓家的日常膳食而言是很奢侈了。

本来当值负责膳食的太监是李顺,不过王狗儿为了讨好永乐帝展现自己的尽忠尽责不迟辛劳,亲自过问着进献上来的菜饭。

等菜肴上来,王狗儿就招呼旁边的太监宫女上来,随手指一道菜肴:“你尝这个,你,烧鹅。”大伙儿按照命令小心伸出筷子夹一块菜往嘴里放,都小心翼翼的,不能“吧唧吧唧”大嚼一脸享受皇帝晚饭的样子,也不能愁眉苦脸像喝药一般的表情,弯着腰规规矩矩地嚼两下吞下去就对了。

安安静静地尝完,王狗儿便让宦官宫女张开嘴,仔细检查是否都吞下去。这道程序是很平常的,平时都这样,不用太紧张当然也要认真过一遍。

没什么异常,王狗儿点点头,众人都把脖子上的围巾掀起来捂在口鼻上,以免呼吸弄脏了菜肴。这时王狗儿忽然想起刚才有个宫女的嘴张得不够大,便转头说道:“你,把围巾拿下来,张开嘴。”

不料,那宫女的神色顿时有点异常,慢吞吞地伸手拉围巾时,脖子一阵蠕动好像在吞什么东西下去。王狗儿立刻警觉起来,喝道:“别动来人,赶紧把她拉出去,把肚子里的东西抠出来,别让她死了”旁边的小太监急忙上去抓住那宫女,宫女愤愤地瞪了王狗儿一眼,放弃了反抗,刚拖到宫门口就见她嘴唇发白脸色发青有中毒的迹象。

王狗儿大惊,喊道:“把万寿宫关上,不准让任何人进出”

这时门内传来永乐帝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王狗儿向门里奔跑,刚进门身体没停就直接跪下,膝盖在地板上向前滑了一截,他“咚”地一声把额头磕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皇爷,御膳里竟然有天杀的人下毒”

香鼎的烟熏得整个宫殿香喷喷的,没有一丝异味,但王狗儿分明闻到了血腥味儿,仅仅在两年前皇爷一句话就屠杀了几千个后妃宫女,皇爷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的这回恐怕又要死很多人,王狗儿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洗清自己的嫌疑

很快耳边就响起了皇帝冷冷的声音:“传谕司礼监让曹参过来,凡是动过朕膳食的人全部捉拿审讯,找出是谁下毒,谁是主使”

“奴婢遵旨。”王狗儿不敢多说一句话,叩拜之后就后退往外走。听到皇帝叫司礼监提督曹参之后王狗儿就稍稍放心一点了,因为曹参是他的“干爹”。

曹参很快跑到万寿宫面圣,出来后当晚就逮捕了八百多人。王狗儿鞍前马后跟着干爹得力办事,得到了干爹的赞赏:“如果不是你亲自过问膳食,说不定晚膳就送到皇爷跟前去了,后果不堪设想;服毒宫女周氏也处理得很好,马上抠出了腹中之毒留下了活口。”

王狗儿急忙连呼干爹千恩万谢,曹参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李顺咱家是没法保他了。”

当晚在万寿宫正该当值负责侍候进膳食的太监李顺本来与王狗儿关系也不错的,但现在王狗儿不敢再替他说一句话了。如果当晚是李顺检查膳食,结果会怎样这么一想谁还敢去保李顺

李顺立刻进了东厂监狱,还有活口线索宫女周氏也被移交到了东厂,由东厂锦衣卫共同派人看守,这个活口要是死了谁都说不清楚。为了分担责任,东厂锦衣卫的头头甚至要求三法司都察院大理寺刑部派人来共同看管,由此下毒案的影响从内廷扩散到了外廷。

这下牵扯就复杂了,为什么有人要刺杀皇帝,动机是什么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还没有审出什么东西,仅从宫女的出身身份以及选进宫的经手人,就牵连一批官吏平民下狱。御史周讷前不久还受皇帝信任被派出巡按南直隶,这时直接被摘了乌纱帽进诏狱。

周讷为啥进诏狱大约是他和嫌疑最大的宫女周氏一个姓的原因,当然还有其他七湾八绕的关系,周讷在诏狱中喊冤根本不认识那个宫女,但没人管他。知道内情的人猜出了为啥偏偏是周讷倒霉的原因:得罪了太多的人,不守规矩。恰好这事儿一查和他有点关系,倾向东宫的人不趁机把他往死里整更待何时

当初吕缜进诏狱,关了几个月出来好好的,周讷就没那么好待遇了,刚进去就被折磨了个半死。

很快有御史上书言事,矛头直指汉王朱高煦,说他心怀怨恨,遂勾结朝臣里应外合图谋不轨,说得是有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