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第122部分阅读(1/1)

来相见,赵弘见到陈操之,心乃笃定,当即献策取黄墟坞堡,陈操之依其计,先焚烧几辆破车,浓烟滚滚,十里外可见,然后由赵弘率部在前,猛将刘牢之何谦与赵弘同行,沈赤黔苏骐蔡广领五千劲卒蹑其后

黄墟坞堡中的慕容厉见城西十里外浓烟冲天,以为赵弘已得手,便领兵出坞堡西门接应,却见赵弘率部仓皇奔回,说是烧毁了晋军的大量攻城器械,但晋军大队人马即将追至,请大都督速回城坚守

慕容厉举目远眺,见七八里外有晋军步卒漫山际野追来,冷笑一声道:“赵将军已立功,请速速回城,看本王先冲杀一阵折敌锐气。”

陈列在慕容厉身后的是一万轻骑,而追来的晋军是步卒,最多也不过是万人,有何惧哉,慕容厉决定率军冲杀,待晋军大部奔集时,他的骑兵则仗着马快退回城中,气煞桓熙陈操之

一声令下,一万燕军骑兵长戟高举,仿佛陡然生长出一片钢铁森林,蹄声起先沉闷杂乱,渐渐融合一片浩大的轰鸣,大地仿佛是一面巨大的战鼓,一万鲜卑铁骑敲出摄人心魄的鼓声,一场大战即将展开,前方的晋军步卒停止前进,迅速集结成一个个小方阵,小方阵又组成大方阵,严阵以待

可就在此时,燕军身后的黄墟坞堡却传出厮杀马蚤乱声,慕容厉放缓马步回头看,却见西门大乱,士卒混战,慕容厉也算见机极快,立即醒悟这是赵弘叛变,大怒,即引军杀回,但赵弘刘牢之何谦的三千军士已经控制了坞堡西门,未等慕容厉杀到,城门先闭,一阵箭雨射下

慕容厉心知不妙,待要绕到北门,却见身后晋军已经潮水般涌至,燕军骑兵失去加速冲锋的优势,应变仓促,先是被晋军倾泻过来的弩箭打乱了阵形,又被晋军一个个小方阵锲入,骑兵各自为战,被晋军压迫在西门外逼仄之地不便腾挪,而城楼上的赵弘步卒又不断地射箭下来,慕容厉心知败局已定,引军往北而走,这时也没打算由北门入城了,西门已失守,晋军将蜂拥而入,黄墟绝守不住了,现在只有靠着骑兵的行动优势,甩开晋军,去浚仪与慕容筑汇合

段思冉盛的三千重骑兵寒芒森森地拦住去路,一番冲杀之下,慕容厉率残部突围,又遭遇田洛魏乾的步卒战阵,慕容厉无法向浚仪方向前进,只有改道向西北,这才甩开晋军,清点士卒,死的死散的散,已只剩一千余骑

就在慕容厉绕城北走时,西门的赵弘按陈操之之命率一千步卒出城,扫荡城中燕军由诸葛侃刘轨部负责,赵弘则引着刘牢之苏骐蔡广所部往浚仪急行,一个半时辰赶至浚仪城下,赵弘报称黄墟已被攻破,他拼死杀出重围,命城门守将速速开门

赵弘随慕容筑路镇守浚仪数年,谁人不识,那守将也不待禀知慕容筑,便开门纳赵弘入内,结局可想而知,浚仪陷落,慕容筑率百余骑仓皇出逃。

一日之内,晋军连下黄墟浚仪二城,杀敌上万,掳敌五千得战马两千余匹军械器杖无数,桓熙大喜,对赵弘弃暗投明大加赞赏表示将为其向朝廷请功

六万北府兵从上月二十七日从彭城出发,短短一月,推进七百余里,历经三次攻城大战,虽然战死的不多,但伤兵不少,占领浚仪之后,桓熙听从陈操之桓石秀建议,休整养兵,一面安抚百姓军无私犯,一面派人向颖川报信,等待桓温的下一步命令。

慕容厉率残部两千余骑逃至黄河南岸,正遇豪帅悉罗腾领重骑兵五千渡河,燕国不重视水军,几乎没有什么大型的战船,所以运兵渡河也慢,五千重骑兵三日三夜也未能尽数渡河至南,这时浚仪的慕容筑也率百余骑狼狈而至,悉罗腾闻知黄墟浚仪皆落入晋军之手,不免扼腕长叹,他的重骑兵利于决战,不利于攻城,当即命斥候打探,看浚仪的晋军是否朝南岸挺进,若是,他可以伏兵痛击,五千重骑兵,当可获一场大胜,但当夜斥候回报,说晋军留守浚仪整顿,悉罗腾知事不可为,乃引军沿黄河南岸往西,与驻守荥阳的范阳王慕容德汇合,而后,大司马慕容臧的二十万大军也将进屯荥阳

征南将军范阳王慕容德见悉罗腾引重骑兵前来助阵,甚喜,但得知黄墟浚仪俱已失守,不免大惊失色,而这边,许昌的傅颜鲁阳的慕容尘接连被桓温击败,已不敢出城接战,只苦守等待援兵

悉罗腾道:“范阳王殿下,小将愿领本部去救许昌,吴寇来势汹汹,不重挫其锋,以为我大燕无人乎。”

悉罗腾年轻气盛,这样说话其实颇有些不敬,慕容德爱其雄壮,也不责怪,当即置酒为其壮行,命慕容筑领三千步卒协助其作战。

悉罗腾五千重骑兵在前慕容筑三千步卒在后,四月初六抵达颖川长社,与桓温部将李述的两千步卒相遇,悉罗腾左右手各一杆丈八马戟,只一照面,将李述刺落马下,麾军突杀,李述部的两千步卒伤亡大半,余者逃归颖川郡城

桓温正在颖川,获知桓熙陈操之一路大胜,已进屯浚仪,桓温大喜,遣朱序邓遐攻许昌檀玄攻鲁阳,要尽略河南之地,待攻下荥阳,便可渡河直逼邺城,但此时却得李述战死的消息,这是此次北伐以来遭受的第一次挫折,损折军士一千五百

桓温闻知悉罗腾勇悍,问计慕容垂,慕容垂道:“悉罗腾骁勇绝伦,所率五千重骑兵,皆能征惯战之士,明公万不可轻视之。”

桓温问:“卿能为吾招降之否”

慕容垂沉吟道:“羁旅之人,本当为明公效命为幸,只是这悉罗腾性情狂傲,不能说服,只能力挫。”

第四十六章 射鹿台与古长城

桓温听慕容垂这么说,微微一笑,他也知道慕容垂新降,去国离乡情志郁结,要其立即与燕军刀兵相向,那实在是很难为慕容垂,桓温不是那种j鄙之人,他不会威迫慕容垂杀燕将表忠心,慕容垂来投,对燕军士气已是严重打击,招揽慕容垂的意义不在于得到一员良将,而在于北伐胜利后平定和控制燕境民众

桓温即命传令官急赴浚仪,命桓熙率众进逼荥阳,荥阳告急,悉罗腾必回师救荥阳,与鲁阳许昌相比,荥阳是燕军在河南的最大据点,若荥阳有失,北岸的燕军想要渡河就要面临立足未稳就遭痛击的危险

传令官赶至浚仪已是四月十一日,五万北府兵经过半月的养精蓄锐,士气高涨,得桓温军令,桓熙陈操之即领三万五千步骑向荥阳进发,留桓石秀谢玄守荥阳,此时,西府的水军也由清水入黄河,再由军士拉纤逆行至浚仪正北的黄河南岸,这支水军由谢玄指挥,有载重万斛的大型楼船十余艘牛皮战舰数十艘,还有六十桨的快船十余艘,其余艨艟战舰百余艘,楼船上配备有接舷战的重型利器拍竿,还有抛石的孢车,谢玄命水军巡弋浚仪至荥阳段黄河,若遇燕军渡船,则予以击沉,与燕军骑军纵横无敌一样,东晋的水军则是江河上的霸主,这样一来,河北的燕军要渡河来援,将无法在荥阳浚仪一带登岸,只有从上游的巩县或者下游的济阳登陆,而洛阳浚仪黄墟的晋军可分别予以阻击,北府军要做的就是先肃清在河南淮北的慕容德慕容尘傅颜所部,然后渡河与燕军主力决战,这样就不会担心后路被断粮道遭截。

在长社大捷的悉罗腾和慕容筑八千步骑于四月初八赶至许昌,许昌燕将傅颜在白雁坡被檀玄击败后,龟缩城中不出,檀玄奉命去攻鲁阳,邓遐朱序领一万步卒围困许昌,傅颜残部尚有三千余众

闻知鲜卑援军至,邓遐分兵四千拒之,在射鹿台与悉罗腾的重骑兵相遇,射鹿台相传为汉献帝与曹操刘备畋猎射鹿处,此地丘陵起伏,地势相对平整,正是骑兵冲锋的好战场

钢戟森森铁甲铿锵的燕军重骑兵极具威慑力,晋军步卒有畏惧之意,邓遐见士气不振,大呼道:“鲜卑白奴,鼠辈也,汝等结阵,看吾杀敌”

邓遐是桓温帐下有名的猛将,与桓石虔并称西府双虎,其少年时曾在沔水斩蛟除害,勇力绝人,时人号之为当世樊哙,他见部卒畏惧敌军甲骑的威势,决定先挫燕军锐气长己军威风,率二十骑亲卫,直扑燕军骑兵阵地

邓遐披两当铠执西府新铸双钩枪,一骑当先,驰赴燕阵,当先搠翻一人,大呼道:“杀敌”二十骑亲卫跨马运矛,紧跟冲杀,宛若一根锐利的锲子直插燕军骑兵阵,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燕军铁骑还没见识过敢率区区二十骑闯阵的敌将,竟被邓遐一彪人马从东南插入,穿阵数十丈,毙敌数十人,竟从西南角杀出,邓遐回顾身后亲卫,仅折两人,便率众奔回,一面挺枪高呼道:“鲜卑鼠辈,不过尔尔”

邓遐部卒见邓将军率二十骑出入燕阵旁若无人,不禁齐声喝彩,惊天动地,士气飚升,八十个步兵战阵整齐推进,四千步卒敢战燕军步骑八千

正这时,邓遐听得一名骑军亲卫叫道:“将军,有敌将追来”急回头看时,见一员白面黄须雄壮过人的燕将疾风般冲出,双手各执一杆长戟,跨下龙城名驹,风驰电掣一般追来,转眼来到一名晋军骑卫身后,左手铁戟闪电般刺出,那名骑卫竟无抵挡闪避的机会,被当胸刺穿,铁戟一挑,借势一甩,那名骑兵尸骸竟被从马背上抛起,砸向身后另一名骑卫,那名骑卫带马闪避之时,蓦然一戟横扫而来,顿时身首异处

邓遐见敌将如此凶悍,眨眼的功夫连杀他的两名骑兵亲卫,大怒,急带转马,吼道:“黄须奴何人”一边摧马向前迎敌

来将正是燕军第一勇士悉罗腾,在后军闻知晋将冲阵,怒追而来,一举格杀两名晋军骑兵,知邓遐是这支晋军的主帅,高叫道:“大燕尚书郎悉罗腾,来取汝之首级。”

邓遐未听说悉罗腾之名,冷笑道:“黄须奴,看我系汝头颅于肘后。”挺枪跃马,与悉罗腾双骑交错,双钩枪直刺悉罗腾前胸,被悉罗腾左手长戟格开,右手戟毒蛇吐信般疾刺而出,邓遐闪过,二马已交错而过,各自带转马,再战,悉罗腾两枝丈八长戟如两条凌空夭矫的蛟龙,攻击如疾风骤雨,这种长戟一般都是双手执握。但悉罗腾双臂力量强悍,动用双戟轻松自如,邓遐渐感招架不住,但四千步卒就在他身后,他决不能退,他一退,步兵战阵一乱,燕军铁骑冲杀过来,他的四千步卒必定全军覆没

邓遐奋力抵挡悉罗腾的强攻,一面吼叫道:“马方步云,回归战阵,绝不能退”

马方步云是邓遐亲卫,闻言答应一声,快马奔回,还未到阵前,猛听得双方军士齐声大叫,回头看时,邓遐竟被悉罗腾刺落马下

悉罗腾杀死了邓遐,左手长戟高举,厉声大喝:“杀”他身后的五千鲜卑骑兵齐声暴喝,铁骑奔腾而来,要蹂躏晋军步兵。

主将战死,此时晋军若溃逃,那将是一边倒的屠戮场

马方步云追随邓遐多年,今见邓遐死于阵前,惊怒交集,目眦欲裂,怒吼道:“报仇,报仇,为邓将军报仇”

四千晋军一盏茶时间内经历了从大喜到大悲,浑身战栗,却更血性激发,半步不退,与燕军重骑兵死战,然而步卒对付重骑兵无论如何都是力不从心的,没有战车阻隔,鲜卑重骑兵踏入晋军步兵阵营,大肆冲杀,晋军的弩箭刀枪对这些甲骑具装的重骑兵伤害不大,往往数名晋军拼杀一名鲜卑骑兵,冒死滚地砍燕骑马腿,往往先被敌人马槊刺死

许昌城外的朱序,随时关注射鹿台这边的战斗,闻知邓遐战死,大惊,急率军士前来救应,收拢邓遐所部败兵退往射鹿台左近的石寨山谷,以车辆辎重拦住谷口,以强弩劲射,这才稳住阵势

悉罗腾也惊叹于晋军步卒的善战,射鹿台一战,四千晋军步卒在主将先死实力悬殊的不利形势下死战不退,虽然死伤近半,但燕军骑兵也有数百伤亡,悉罗腾虽胜却有挫折之感,今见朱序部军容甚整,据险自守,若强攻必致大量死伤,他此来是解许昌之围,不想与晋军拼熬,当即解围入城,与傅颜相见,其重骑兵依旧屯于射鹿台,解围而不退兵,只待朱序率部出石寨时再以骑兵冲击,朱序却也死守不出,此地离颖川不远,三日内桓大司马必遣军来援

随悉罗腾来许昌的慕容筑见许昌城墙破败傅颜不足三千疲卒,便与悉罗腾傅颜商议,弃许昌归荥阳,只要大司马慕容臧的大军渡河,那时集优势兵力击溃桓温主力,晋军必逃往淮南,被晋军占去的浚仪许昌皆可收复,至于鲁阳的慕容尘,因其地势险要城池坚固,手下有一万两千精兵,应该可以坚守

傅颜原是慕容恪爱将,深明兵理,表示不肯退,许昌乃富庶之地,许昌若失,晋军从汝南至洛阳就连成了一片,以后要夺回将甚是艰难。

傅颜是许昌守将,自然以傅颜所说为准,悉罗腾慕容筑便屯兵许昌,一面修固城墙,准备坚守

射鹿台之战后的第二日傍晚,桓温派遣的宁远将军桓石虔引一万军来助邓遐朱序,桓石虔也算是来得极快的,但步卒哪里有骑兵快,桓石虔比悉罗腾晚到了一日,闻知邓遐战死,惊怒痛惜,依桓石虔的性子是要立即攻城的,但桓温有严令在先,莫与悉罗腾交战,待其撤出许昌退往荥阳时再挫败之

许昌城中的悉罗腾傅颜见桓石虔与朱序率众退走,因晋军势众,所以也未敢出城追击。

四月二十三日,荥阳的慕容德遣使召悉罗腾驰援荥阳,晋北府兵攻荥阳甚急,而黄河水路被晋水军拦截,北岸援军一时不能渡河增援,只有往下游渡河,一时不能赶至荥阳

傅颜一听荥阳危急,这时不能犹豫了,荥阳当然重于许昌,当即将许昌城内钱帛粮草席卷一空,随悉罗腾慕容筑往北增援荥阳。

桓石虔率部屯驻长社一带,待燕军经过时,于始祖山下伏兵袭击,悉罗腾的重骑兵不敢恋战,疾冲而过,慕容筑和傅颜的步卒伤亡不小。

而此时,陈操之为帅段思冉盛所领的三千铁骑和蔡广苏骐所领的五千步卒正在荥阳以南的战国时魏国的古长城一线等候悉罗腾,这将是晋燕两军的重骑兵的对决,邓遐战死的消息也已传至,邓遐是晋军猛将,邓遐之死对晋军士气打击不小

所以,谁人能敌悉罗腾

四月二十八,悉罗腾率四千五百重骑兵进抵荥阳古长城下,虽然知道前方定有晋军阻截,却也不惧,他命麾下骑兵以铁锁连其马,十骑为一连,遇见晋军则猛冲过去,冲散晋军,以便慕容筑与傅颜的五千步兵突围,这种铁锁连环马首创于慕容恪,当年慕容恪就是以连环马阵困死了冉闵

前方出现了晋军步兵,约有数百人,这数百人之后,更有大批晋军严阵以待,悉罗腾大叫:“换马。”一众骑兵迅速换乘披甲连环的战马,十人一组,要发起冲锋。

那队晋军前锋见燕军铁骑奔来,急忙退走,悉罗腾率部冲杀,但第一排连环铁骑却突然陷入晋军事先挖好的陷坑,前面一排栽倒,后面的收势不住,接连翻倒,眨眼倒下一大片,那些燕骑兵因为盔甲笨重,倒地之后无人扶持还不好站起来,而埋伏在古长城两侧的蔡广苏骐的步卒两边冲下,以强弩劲射,这种黄桦弩铁锥箭可穿透坚韧的铠甲,一阵急射下,燕军骑兵伤亡惨重

悉罗腾急命军士套上臂盾防御,待要向蔡广苏骐部还击时,这些晋军又退去,借古长城崎岖地形,骑兵不好追击,过了一会,又来用强弩偷袭,悉罗腾气急,却又无可奈何,此时只有尽快冲过去,与荥阳守军汇合是上策,但这时,后军的慕容筑傅颜的步卒又遭袭击,燕军兼程赶路,已是疲兵,哪里是养精蓄锐多日的北府兵之敌,一番厮杀之后,晋军又退去,燕军则又有数百人伤亡

此时已是午后申时,若不能在天黑前冲过去,那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悉罗腾与慕容筑傅颜商议,暂不顾步军,骑兵先突围,计议已定,悉罗腾慕容筑傅颜三将率骑往北,这时铁锁已解,连环马用不上了。

晋军却未强行堵截,只以小队强弩逆袭,跟在悉罗腾三将身后的重骑兵沿路遭弩箭暗桩绊马索袭击,越往北南走损折越重,最后只剩不足两千骑,此时,段思冉盛率领的晋军重骑兵黑压压出现了。

悉罗腾凶悍无比,不惧反喜,叫道:“吴寇j诈,不与我正面交锋,今以为我疲蔽矣,这才现身,看我杀敌。”一夹跨下龙城名驹,飚风而上,杀入晋军骑阵,竟被连杀数人,无人能敌,近两千燕军铁骑紧跟而上,晋燕铁骑开始大混战,这时就显示出双方装备的差距了,燕军骑兵都是手持丈八马槊装甲笨重,而晋军的马槊更长,达两丈三,另配备长刀,用于短距拼杀,而且晋军的明光铠更为坚固并相对轻便,燕军又是疲惫之师,实非晋军敌手

悉罗腾见战不利,奋力杀出重围,率数骑北逃,冉盛领一队骑兵紧追不舍,誓要斩杀悉罗腾。

第四十七章 赤眸神威

前年陈操之从邺城归来,就把慕容恪赠他的那匹龙城名马给了冉盛,冉盛体躯魁伟,从支法寒处赢得的那匹大白马平常骑骑可以,披甲冲锋则力有不逮,而这匹龙城名马高大强健通体赤色,号火龙驹,奔跑起来速度奇快,鬃鬣飘动真若火焰摇曳飞腾,冉盛平时骑大白马,冲锋陷阵时则换乘火龙驹

在姑孰西府,冉盛与桓石虔邓遐颇有交情,亦常角力比武,桓石虔邓遐皆称冉盛是虎将,西府有三虎而非两虎,此次北伐之先,邓遐曾勉励冉盛一战成名受赏超升,没想到在许昌城下邓遐丧命于悉罗腾之手,而方才重骑兵决战,冉盛也亲眼看到这个黄须鲜卑的凶悍,连杀北府数十名重骑兵,竟溃围而去,冉盛岂肯让悉罗腾这般逃去,率一队骑兵衔尾急追

跟在悉罗腾身后的有慕容筑和另外九名骁勇燕骑,傅颜陷于乱军中生死不知,但这时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只有尽快回到荥阳城中

一名燕骑叫道:“将军,有敌骑紧追不舍。”

悉罗腾控骑回头看,暮色苍茫中,一队白袍明甲的晋骑急追而来决不甘休的架势,约有二十骑

悉罗腾冷笑一声,叫道:“慕容将军领数骑先行,留下三骑助我,今日我要让吴人知道,我此战失利,乃是中了j计寡不敌众,非战之罪也。”

慕容筑知悉罗腾勇力绝伦,有他断后,击杀晋军立威,敌人就不敢再追,当下说了一声:“莫要恋战,退敌后速速赶来。”便率六骑越岭而去。

这里是荥阳城南红毛岭与焦山夹峙处,悉罗腾立马山道间,左右双戟斜指地面,见晋军追近,忽然大喝道:“来者何人此马乃太原王殿下蓄养的赤龙马,汝因何得之”

悉罗腾认出了冉盛胯下的火龙驹,大为诧异。

冉盛勒住马,掀起面帘,喝道:“鲜卑贱奴,还识得我否”

悉罗腾凝目细看,前年冉盛随陈操之出使北地,在巩县拜见慕容恪,悉罗腾对俊逸不凡的陈操之和雄壮英武冉盛印象颇深,大怒道:“陈子盛,汝兄弟昔在邺城,多蒙太原王礼遇,今恩将仇报,领兵犯我燕境,吾誓杀汝”

冉盛咬牙切齿道:“我与慕容恪老贼仇深似海,老贼死得早,不然我生啖其肉,更恨不能将鲜卑奴杀绝,黄须贼,受死吧。”挺双刃矛直冲上来。

冉盛的双刃矛长达两丈四,粗如鸭卵,前端矛开双刃,后端有樽,全以精铁打铸,另佩六尺百炼长刀,斜挂马鞍一侧,长刀无鞘,只以布帛包裹,使用时抽刀一振,绢帛尽裂,锋芒毕露

悉罗腾不明白冉盛为何说与慕容恪仇深似海,这时也不及多想,只想着杀死或者擒获冉盛,此人是陈操之之族弟,擒杀此人对晋军将是一大震慑,当下大吼一声:“环眼贼,吾誓杀汝”双戟高举,如蛟龙出海,右手戟拦格冉盛的双刃矛,左手戟当胸便搠

冉盛力大敏捷,回矛格开,二人便在山道间走马灯似的恶战,其余晋燕骑兵皆作壁上观。

悉罗腾武艺精熟,又且力大无比,运戟如风,冉盛的双刃矛处于守势,双方都有些着急,悉罗腾是惊异于冉盛的强悍,许昌城下的邓遐不是号称西府虎将吗,却也被他轻而易举地杀死,陈操之的这个族弟年不过二十,他却久战不下,若晋军大队骑兵追至那就不妙了,悉罗腾吼声连连,想要尽快将冉盛毙于戟下

冉盛则是觉得悉罗腾是疲兵,自己却战他不下,实在可耻,怒气勃发血脉贲张之下,双眸渐渐变得赤红,双臂力量陡增,一杆精铁双刃矛霍霍生风,挺刺时,可以感觉到矛尖撕破空气的啸响,悉罗腾单手戟招架时大感吃力,心下暗惊,双手戟已无法维持一攻一守,只能全力招架

冉盛先是低吼,渐如沉雷,双眸尽赤,虬髯戟张,手里的双刃矛暴风骤雨般朝悉罗腾倾泻,刃芒刮起的寒风让人夏日生寒

“锵”的一声,悉罗腾的右手矛吃不住力,脱手飞出,赶紧双手执单戟,模样已见狼狈,悉罗腾自八年前随太原王慕容恪守征战以来,从未遭受今日困境,即便敌人千军万马围他数重,他也毫不畏惧,没想到这个声名不扬的晋将如此勇悍,竟是越战越勇,悉罗腾一向惯于以压倒的武力屠杀敌人,从未感受过死亡离他如此之近,那矛尖破空的啸响就是死亡的寒气

悉罗腾已心怯,急带转马头返身欲逃,冉盛大吼:“哪里走”双矛戟抡开劈下,悉罗腾竟不回头,反手将铁戟横挡,未能挡住,连戟带矛砸在他右肩铠甲上,负痛闷叫一声,但同时借这一股大力,胯下名驹奋力一冲,竟蹿出数丈

冉盛大怒,急抽鞍侧钢刀,奋力一掷,钢刀疾射而出

悉罗腾正伏身纵马逃命,胯下坐骑陡然悲嘶一声,向一侧倾倒,倒地的刹那,瞥眼见坐骑右后腿连蹄而断,鲜血狂溅

冉盛催马上前,双刃矛高举,猛扎而下,好似以前在明圣湖用鱼枪扎鱼,竟将倒地挣扎未起的悉罗腾当胸刺穿,钉在山道上

荥阳城南古长城一战,悉罗腾慕容筑傅颜率领的八千步骑全军覆没,悉罗腾傅颜战死,只走了慕容筑七骑,晋军也有不少伤亡,骑督段思左臂被傅颜齐肘斩断,虽然奋力杀死了傅颜,但身负重伤,以后已不能统率北府重骑兵,而冉盛则是一战成名,他杀死了鲜卑第一勇士悉罗腾,临阵受命,暂代六品骑督之职,统率北府重骑兵

傅颜从许昌运往荥阳的粮草辎重千余车尽被晋军所获,以战养战,北府兵的军粮短期内无虞,更有金银钱帛无数,陈操之皆命随军胥吏统计在册,待北伐成功后论功行赏

悉罗腾的人头被挑在孢车架上在荥阳城外示众,城中的守将范阳王慕容德下邳王慕容厉已从逃归的慕容筑口里得知傅颜悉罗腾部全军覆没的消息,今见晋军以悉罗腾的首级示众,不禁气为之夺,惶惶不可终日,荥阳现已成了一座孤城,虽有一万两千守军,但晋军势大,荥阳难守,而苦等的河北援军却又迟迟不到,有探报说大司马慕容臧的大军已大集于荥阳段的黄河北岸,但运兵船被晋军水师的拍竿打翻了三艘,落水溺毙的燕军近千人,以至于北岸的燕军不敢南渡,正赶往下游抢渡济阳,但从济阳至荥阳有七百余里,途中还有晋军阻击,没有半个月根本到达不了

慕容德忧心如焚,河南之地,现在只有荥阳和鲁阳尚在燕军控制之下,鲁阳能守到几时实未可知

在是否强攻荥阳之事上,陈操之第一次与桓熙发生了争执,桓熙因为几次大捷,有些好大喜功,欲驱北府将士强攻荥阳,而陈操之则认为荥阳城没有一个月攻不下来,而且这必须是不计伤亡的强攻硬上,目下形势,决不能在荥阳拖延过多时间,应尽快渡河,直取邺城,只要攻下邺城,则事可立决

桓石秀也支持陈操之,这让桓熙极为恼怒,正要大发雷霆,陈操之道:“此事还是奏请大司马定夺吧。”

桓熙觉得陈操之未对他俯首听命,甚恨之。

这日,晋军又获一喜讯,燕高平太守徐翻举郡来降,徐翻是汉人,出身兖州大族,永嘉之乱未举族南迁,后归附鲜卑慕容氏,徐翻被任命为高平太守,闻桓温北伐,势如破竹,故举郡来投。

桓温闻讯大喜,先命人送慕容垂父子诸人去合肥安顿,他则率众于五月初五端午日从颖川赶至浚仪,接见徐翻,同时嘉奖古长城一战的有功将士,拟擢升段思为五品昭烈将军,冉盛因击杀燕将悉罗腾有功,拟升六品骑督领北府重骑兵,其他诸将,待建功班师,再奏请朝廷封赏

桓温知桓熙与陈操之在攻荥阳之事上意见相左,说道:“慕容臧重兵临河北,我军若渡河作战,恐受半渡之击,不若屯兵河济,俟资储充备,而燕境叛乱四起,再进兵岂不是事半功倍。”

桓温因为赵弘和徐翻的倒戈来归,对燕境的汉人有很大期待,希望那些汉人大族闻风来投,而且,桓温足疾又犯了,神思倦怠

陈操之力争道:“黄河北岸可登陆之处甚多,我大晋水军运送能力强,完全可以避开慕容臧的大军,对荥阳围而不攻,可诱引慕容臧的援军,我军则伏击之,兵法云十围五攻,此之谓也。”

桓温道:“陈掾此计轻锐,难期必胜,我欲先定河南,再伺机行事。”

陈操之心里暗叹,桓温的老毛病又犯了,永和十年的北伐苻秦时军至灞上,却不猛攻长安,以至于未得大功,现在又是踯躅不前,只恐大好时机就此丧失。

第四十八章 赤胆忠心陈操之

浚仪黄墟许昌相继失守,傅颜悉罗腾战死,燕军折损兵马数万,消息传回邺都,燕国朝野震恐,燕主慕容暐太傅慕容评始有惧意,中书侍郎乐嵩再提向秦求援之议,说道:“若晋军一胜再胜,秦亦心惊,焉知晋军不会以得胜之师挥兵西进,此唇亡齿寒之理也,请陛下将虎牢以西之地赂秦,请苻天王出兵相助。”

侍中皇甫真道:“乐侍郎此议甚是,虎牢以西,有晋之孤城洛阳,秦若想得到这大片土地,必先取洛阳。”

这次慕容评没有再出言讥笑,河南燕军屡战屡败,必须要有应对之策了,不管秦肯不肯出兵,派人去试一下总是无妨

于是,遣散骑常侍李凤求救于秦,李凤于五月初四启程,快马疾行,于五月十五日赶至长安,秦主苻坚引群臣议于明光殿东堂,众臣皆曰:“昔桓温伐我,至灞上,燕不我救,意欲坐收渔人之利,诚可恶也,前年更乘四苻之乱,兴兵犯我秦境,此等豺狼之国,我何救焉”

散骑侍郎姜抚道:“除非燕称藩于我,否则我何为救之”

阳平公苻融道:“燕许诺割让我以虎牢以西之地,但现在虎牢以西俱被桓温占有,我要出兵相争,何须燕割让”

苻坚对前年燕国邺城西门豹祠的流言衔恨甚深,四苻之乱皆因那次流言而起,慕容恪乘乱来攻也正是恶毒流言的后续手段,鲜卑白奴居心险恶啊,今见群臣皆议不能救燕,便将燕散骑常侍李凤斥退,宣布散朝

已升任尚书令的王猛一直默默无言,待群臣退,乃密言于苻坚道:“燕虽强大,但慕容恪死慕容垂叛,慕容评贪鄙之夫,非桓温敌手也,今桓温率江东之众,举山东进屯洛邑,若坐视其收幽冀之兵,引并梁之粟,观兵崤渑,则陛下大势去矣,今不如与燕合兵以退桓温,桓温退,燕亦疲弊矣,然后我承其弊而取之,不亦善乎”

苻坚沉思良久,问:“若桓温以雷霆之势,大胜燕军,直取邺城,我大秦出兵既救不得燕,反给了桓温出兵关中的口实,景略何以教我”

王猛道:“桓温连战连胜,已据河南之地,似能有为,然以臣观之,桓温难成大功,何则桓温兵强士整,本应乘流直进,但却屯兵浚仪,缓攻荥阳,逡巡高岸,不渡河径取邺城,这是想稳健持重,晋室衰弱,桓温专制其国,晋之朝臣及江左士族未必皆与其同心,桓温得志,非王谢诸族所愿,此桓温后顾之忧也,又,桓温骄而恃众,怯于应变,大众深入,值可乘之会,反更逍遥中流,不出赴利,欲待河北汉人归附,坐取全胜,焉有是理”

苻坚听罢说了一个字:“善。”商议之后,即遣黄门侍郎石越使于燕,答应出兵相助,同时调遣将军苟池洛州刺史邓羌率步骑两万出潼关威慑洛阳,牵制桓温的兵力,更下令前将军杨安扬武将军姚苌调集兵马,做出大举进攻荆襄的架势,这是为了乱桓温之心,荆襄是桓温经营二十多年的老巢,桓温志在代晋自立,北伐是为了提高声望,最终目的是为了回江东篡位,桓温是不愿将兵力深陷于秦燕混战的泥潭中的,这点王猛早在十年前便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的荥阳城日见窘迫,燕大司马慕容臧在下游渡河的一支万人援兵在浚仪以西两百里的兰阳遭晋军魏乾部的伏击,大败逃散,慕容臧本非善用兵之人,不敢再派兵渡河,严守原武至封丘一带的河岸,防晋军北犯,而任荥阳鲁阳两座孤城自守,只盼苻坚出兵攻洛阳,然后伺机渡河夹击

沈劲暗伏在长安的探报火速将燕使李凤至长安求援的消息报回洛阳,沈劲遣使六百里加急向桓温禀报,桓温召帐下诸将及幕僚商议此事,参军袁宏认为秦不敢出兵,桓熙也是这般认为,陈操之道:“不然,以王猛之智,绝不会坐视我大晋灭燕,氐秦畏我晋军收幽燕之兵后再略取关中,是以必出兵出燕,而且还会有南侵荆襄之意”

桓温瞿然问:“若秦果南侵荆襄,陈掾以为当应以何策”

陈操之道:“明公此番北伐,除了八千水军之外,并未动用荆襄之众,桓征西即桓豁善能用兵,除非苻坚王猛倾关陇之力大举南征,否则不足深虑,而氐秦显然不可能在我十万大军屯集河济之时倾国之兵去攻荆襄”

桓熙皱眉道:“陈司马方才说氐秦有南侵之意,这时却又说其不可能南侵,军情大事,为何言语前后乖谬”

桓温却点头道:“陈掾言下之意是说苻坚王猛会扬言攻我荆襄,其实无能为也。”

陈操之道:“大司马睿智,但氏秦出兵洛阳是迫在眉睫之事,沈将军兵少城弊,不可不救,末将愿领一支兵马驰援洛阳,必重挫秦军,教其再不敢出兵救燕。”

桓温准陈操之所请,命陈操之率一万八千北府兵前往洛阳助沈劲阻击秦寇,这一万八千北府兵中就有冉盛所领的三千重骑兵,重骑兵在攻城战中作用不大,带去洛阳更有奇效

陈操之待众将退出后,又对桓温密语道:“末将更有一计,慕容臧重兵在原武至封丘一带,温县守军不多,末将在洛阳击败氐秦援军之后,则乘胜渡河,绕至原武,奇袭燕军,明公领河南之众,渡河夹击,可获大胜。”

见桓温眼露深思之意,陈操之又道:“明公若不能大胜燕军,消灭其主力,一旦班师回江东,燕军必渡河来侵,河南之地又将不归我大晋所有,明公一代雄主,岂甘心于此,而若乘灭燕之功,威名赫赫,还江东受九锡,谁敢不服”

陈操之最后这句话,说到了桓温心坎上,桓温沉思半晌,忽道:“我让桓熙与汝同去,如何”

陈操之心头一凛,知道桓温这是因为前些时他与桓熙在攻荥阳之事上起了争执而担心他与桓熙不和,答道:“蜀之刘禅,与诸葛武侯有何恩义但诸葛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者,乃是为报刘皇叔三顾草庐知遇之恩也,我之辅佐世子亦如是”

桓温闻言大为感动,刘备与诸葛亮,千古君臣之典范,当然,把桓熙比作刘禅,这让桓温略有不爽,但陈操之这么说,其忠心可鉴

陈操之又道:“操之不是谗佞之人,即明公有过,亦当直谏,绝不讳言,世子实不善用兵,所以需明公为其扫平天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