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部分(1/1)

传到耳朵里的,是谣言;飘到眼睛里的,是鄙夷和奚落、厌恶的目光。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敌对冷漠,我被孤立的状况,到了极点。

喜欢我的历史老师并不知情,一如既往地要我答题。最近一次周考,历史几乎得了满分,她对我用情弥深,是真正的惜才之心。

“廖冰然进步很大,这次考试是全班最高分。廖冰然,你给大家讲讲论述题的思路?”

我拉开椅背站起,打算落落大方地阐述我的观点。却因为站得高,看得远,见到了林莉和她的一伙人讳莫如深的相视一笑。

那神情中的不屑深藏的诡异味道,能在一瞬间将我的愤怒激起。

我沉静地隐着怒意,不想被情绪左右,不去看她们紧绷着的古怪笑意,直到我言尽其辞地坦然坐下,心,却莫名地风起云涌。

二 武兽凶猛5

等着下课,老师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走到前座。林莉在班上还算学习好,座位居中。她正要离开,却被我一声大喝止住。

“刚才你笑什么?”我冷冷地问,眼中不含笑意。

不管怎样,她惹到了我。狂风暴雨疾驰而过,却能双眼漠视,充耳不闻。在我身后怎么说都没有关系,但是不能让我看见。那种痛恨和厌恶被我看在眼里,就象针一样扎进我孱弱的心。

“呦!怎么着啊?”她声音尖利,丝毫不为我动。她的朋友,也聚拢了来,七嘴八舌地对我虚张声势,以示声讨。

敌众我寡,但也丝毫不影响我的斗志。

我沉了声,y了脸,“林莉,说什么话注意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惹我!”

“你威胁我?!”她双目圆睁,似乎难以置信,“我知道你在外面混过,不过谁怕你!听说你怀了孕、堕过胎,被小混混甩了,混不下去才回来的!想在这里动手动脚,你试试!你倒是敢啊?!”

原来,谣言是这般刺耳扎心,我心跳加速,似被人撕破面具般疼痛难耐,忍不住内心强烈喷涌而出的冲动,声音变得象冰一样寒冷,绝情的语气令人望而生畏,“你说什么?!敢再说一遍?”

“说怎么了?怕你?”她瞟我一眼,三角眼神色凌厉起来,“你妈告诉我妈的,又不是我瞎说!”

鄙夷地看我一眼,“别把混的那套拿到学校来,你要是敢在这儿动手!自己试试看!”

如果我从一个本性粗野的女子,一下子变成了乖乖女,我自己都不肯信。如果能面对这样的侮辱和威胁,年少的我还能淡然处之,将满脸的污物轻手拂去,笑得出来,那我就是圣人。

但,我不是。

我做不到泰然自若,表现与常人迥异的忍耐力。同是痛苦,但让我隐忍着不发泄的折磨,甚于我发泄出来,将要面临苛责的恐惧。所谓前途,如果是要靠这样忍受屈辱、含悲忍痛地铺垫继续,那我宁肯打退堂鼓。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我一瞬间扫尽了她书桌上的书本文具盒,唏哩哗啦地掉了一地。双手搬起她的木椅,抡起来,狠狠地砸向她的课桌,将已经起裂的桌面砸出一条破板。

身后相应的半径内,无人近前,均噤声不语。

“我封不了你的嘴,但我可以打烂你的脸!”我语气带寒,“你再试试惹我看!”

以前不是没打过架,但现在明显更上一层楼,下手凶狠、毒辣、心无顾忌。这惊天动地的响,在我听来,却是意气风发般的惬意。我无视众人环围的目光面面相觑,瞟一眼她惊惧的脸,狠狠地跺脚踩瘪了她的文具盒,又一脚将她的书踢到墙角。

扬长着走出令人窒息的教室,在门口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太阳光那么刺眼,我伸出手,看见手心上有被钉子划破的粗糙血痕,那是我伤人时不经意受的皮外伤。

尊严,是靠打出来的。懦弱,让你得不到任何尊重,尤其是这些小人物的嘴脸面前。你只能用更狠的手段,来表现你的性格和残酷。

黑暗世界的4个月,难道就教会了我这个道理吗?。 18小小说最好的网

三 寂寞玫瑰1

世人千千万,不可能人人喜欢我,但同时,也不可能人人厌恶我。我在这里动粗,大放拳脚,却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我的行为嗤之以鼻。

正站在门口透气,白天龙却从我身后走过,至我面前的围墙根下停住。身后是语文老师偶尔种下的牵牛花、爬山虎,已绿莹莹、紫飒飒地开满、占据了半面墙壁。

他面对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神情中似有深意。

我也打量着他。唐博丰那样英俊的男人入了眼,现在看谁,都是泛泛之辈,虽然,白天龙的长相还算养眼。

又想起了那个神色间闪烁着沉暗、y寒的男人。他若看到今天这幕,知道我这样落入世人的贬谪诽谤,是否和我一样动怒难以容忍?或许我们秉性里真是同类,我看到了即成的他,而他眼里,看到了未长成的我。我们都是势均力敌的一类人,一样地在生命中,早早深种下冲动、暴力的种子。

我不回避白天龙直视的目光,更是一脸坦然。我是谁?我的个性压抑或埋葬,都不能代表我已回复原生态的纯净。在外界感染了病毒,终归不能回来用过期的抗生素疗治。我变了,但原来的世界却纹丝不变,所以我无从溶合,无从去妥协。

我没有力量打破旧秩序和旧的世界,只能暴露丰满了我命运、却与此处格格不入的个性,以我的方式,树敌、对敌、制敌。

他忽然冲我扬了扬手里的烟,眸中俏皮闪烁,带着主动坦诚的笑,“来根?”

我用目光示意,点头间他已扔根烟过来,我伸手接住。

他走来,为我点烟。我轻车熟路的动作,似乎一点都不令他诧异。他默默看着我,忽然问,“今天礼拜五,放学就回家?”

邀约吗?我没心情。现在满脑子都是世界史、中国史、政治、古文、英语,我的进取心空前高涨,只一心求胜。尤其是在这些风言风语面前,更生出了无数傲骨,想证明我能行。

“回家。”我简短地答,借着烟雾,长舒出胸中一口闷气。

他似乎诧异,忽然笑了,“你,真不是一般的酷啊。”

夸我还是奚落我?我转过头,去认真地读他表情,却发现他一脸平静,正认真地看着我。

“今天我19岁生日。”他凑近我,距离缩小得令我突然有了防备之心,我几乎要往旁边躲闪时,他保持住了,且又开口,“晚上想庆祝一下,开个party,你来,我会很高兴的。”

我愣住。

在这里,我从没想到还会收到男孩子的邀请,我只以为仅仅凭想象中的故弄玄虚、张牙舞爪,已经吓破了他们的胆子。更没想到,这个平常跟我近在咫尺、却从不怎么跟我说话的男孩子,会这么突兀的提出这么直白的要求。

他与我并肩站立,却不再说话,在默默等待我的回应,

我思忖片刻,直到半只烟燃尽,才淡淡出言,“不去了,过生日要送礼物,我没时间买。”

“这是理由吗?”他哑然失笑,闪身让旁人通过门口,却换了站立的位置,站在我面前,炯炯有神的目光盯住我,语气坚定,“对我来说,——你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心居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战栗。这句话带给我的感觉,似曾相识。我总以为身边所有人都是暗夜蜘蛛,在匆忙结着自己的网,捕获自己的猎物,我独自飞来飞去,心灵不曾受任何事物牵绊。但似乎,有人在观察我,并且张开了一张不可触摸的网,在等待我被围困。

心绪两难,入这网,怕累;不入,这少年心含的期许、真挚的感情又让我盛情难却。我永远易对真情投降,哪怕自认强硬得无孔不入。但一旦被柔情围困,总是心软。

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有个性的朋友,因为我这样性格的人,带给他的这份友谊,绝对是与众不同的憔悴和火辣、失意和热情并存。

我刚刚放弃了一段感情,更不相信自己会重新开始。虽然他比我大3岁,但爱情的心路,不一定走得有我这般蜿蜒曲折;心理年龄,也绝没有我这样悠悠成熟。他此刻将他澄净的心放在我的眼前,却像我是面光洁的镜子,里面有什么、没什么,一目了然。

三 寂寞玫瑰2

下课,我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等所有人都几乎了,才跨上背包走出教室。

门口,白天龙在等我,毫无不耐烦之意。

见我出来,放下好整以暇袖起的手,冲我微微一笑。

“走吧。”他低声说,音调自然地好像,这样前后的跟随不是我们的第一次。

“其他人呢?”

“走了,都比你快。吴雨带他们先去。”

初冬入夜早,此时夜幕已然降临。我紧了紧棉外套,将手笼在袖子里。

他回头停下看我,似乎有一闪即逝的怜惜,或者很想跟我再靠近一点,停住脚等着我走上前。

但我不肯,我不想和他平行,表现那么默契地步调一致。只想这样跟在他身后,似乎这样,就能暗示我们之间存在的距离。

走到自行车棚,他让我等下。不一会儿,从里面推出一辆摩托。

竟是野狼。

我忽然有了头晕目眩般的无力感。也许这真是命运的巧合,但是我怎么也不能接受,他,居然也骑野狼。

心上居然涌起了莫名的悲伤。那个人,他温暖的怀抱、宽阔的后背和依靠,那时是那样让我深深依恋着,沉重又满心的交付,让我醉在爱里,变得柔弱不堪,然后被他刻意珍惜呵护。我,怎么会,舍他而去了呢?

“怎么了?”

我收回心神,对上面前男孩子暗流涌动的眼眸,竟然无言以对。

他深深看我一眼,却是跨坐上车。

“戴好头盔。一会会很冷。”

我坐上车,在他身后。他回头却看我,关切地道,“手冷,就放我兜里。”

我没听。直到车有了速度,我发现真的是无法处置我的双手,他大衣的兜对我虚张着诱惑,明目张胆地告诉我:手放进去吧,放进去了,就会很暖和。

似被蛊惑般地,将手藏入他的衣兜,而身子和脸,也不由自主地靠上去。有一刻,竟然生出了错觉:在我面前的男子,有这样宽阔结实的后背,带着并不曾改变的温良暖意,他——还是唐博丰。

……

白天龙的家,在渭城新兴的富人区,说是富人区,也没那么夸张,只不过以我父母住的破旧职工大院做比较。那里以新兴的工业基地为产业主体,辅助性开发了新的商品住宅。所有新开发小区均是环境清新雅致、布局高雅迷人。那年头,房地产方兴未艾,一个稍微显眼点的别墅项目,即是凤毛麟角。

在之前,我从未了解过白天龙的家世。因为秉性非礼勿听,非礼勿视,拒人千里,班上女生谈天说地,我往往无从加入,没有任何言谈、境遇能涉及到他。他每日与我相隔咫尺,却总是相对陌生。至少,这是我心里的感觉。

摩托车进了一处环境优雅的小区,此时华灯初上,小区内夜景迷人。看来住客还少,又是冬天,道路上悄寂无声。但七绕八绕,在一处别墅大院前停下,在外听去里面人声鼎沸,窗外望去灯火辉煌,看情形应该就是这里了。

第一次来,却不动声色地宠辱不惊。我环顾四周环境雅致,看来,这白天龙的家底,不是一般地殷实。

“走吧。”他停好车,手自然而然地伸过来,要与我相牵。

我愣住,坦荡的心里有丝不情愿,但似乎又不愿让他那么尴尬地等待,迟疑了一霎,还是伸手与他相握。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又或者“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这样拉起了手,又是怎样的意味?我忽然对自己的轻率有了反悔,暗使劲想挣脱。

他却不可思议地发现了,居然也暗用劲握紧,却说话让我分神,“就快到了!”

神情间丝毫不显山露水,似乎我们双手刚才的争斗,根本就未曾发生过。18小小说 。。

三 寂寞玫瑰3

推开门进去,正在狂欢闹做一团的少年们,纷纷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看到了我与他两只手相握。

我不动声色地抽出手。他瞥我一眼,这次没再强求。

面前的十几个人,我见过的不过三、两个,还不与我同班。大部分人我并不认识。白天龙应该也是最近才转到我们学校,在我出走之前,他还没有来。

这两年,耀翔中学的名声渐噪,高考升学率直线上升。面对一些社会上的关系户,也打破了一向单位内部招生的规矩,因此迎来了不少陌生面孔。

人群里有男有女,均与我们年纪相仿,看上去女生清纯活泼,男生活力四s。

此刻寿星出现,自是上来将他簇拥,有的人与他似是许久未见,问东问西地熟络。

他却并不忘了我,低声对我说,“随便看看,我一会找你。”

我闻言淡淡一笑,对上他目光中般的愕然,却自由走开。

……

那时候,多气派的装修也难免落入俗套。这套别墅,虽是刚刚装修,但风格却很老套。吊顶、水晶灯均是大众的款式,奢华中却含蓄着节俭,艳丽中透着朴素。

穿过客厅,一个保姆样的阿姨正在厨房忙碌。在客厅穿梭而过,只看到一个明显象家的家,温情气息浓厚,不象我想象中有钱人的生活,空荡、寂寞、冷清,在一个大房子里,承装着空虚和落寞。

柜上放着白天龙小时侯照片的相架,憨态可掬。还有他爸爸妈妈与他的全家福,三个人紧密地依偎微笑着,看上去温馨无比。我弯腰以弓背的姿势,对着那照片凝视了好久。

“喜欢就拿走算了。”身边走过来一个人,不疼不痒地说了一句。

我扭头看是吴雨。这些人里,就他还算与我熟。说是熟,这么一、两个月,说的话绝超不过两句。还是“嗯”,“啊”这类的招呼。

体会到他话里的玩笑意味,我不由莞尔,“君子不夺人所爱,我拿走了,他怎么舍得。”

“他还会舍不得?”他神色间的忧郁气质暗暗袭来,“你今天肯来,你看看他,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怎么也这么说话?

把我自己封闭在厚厚的壳子里两个月,感觉所有的人,说话做事都这么怪异、不着边际,令人摸不着头脑。是他们太隐讳含蓄,还是我自己忽略了什么?似乎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我却茫然不知,好像蒙在鼓里。

沉了心绪,岔开话题,再看着那照片问,“他爸爸妈妈呢?现在不在?”

“大忙人,忙着做生意。这别墅他们也就是周末来住,平日都住市里。天龙爱热闹,非让大家来这里聚。”

“为了挣钱辛苦奔波,原是父母的责任。”

他沉郁的目光s来,虽是少年,也一样地犀利,“廖冰然,你的心态和你的年纪,真是太不相符。”

“是吗?”我淡淡地扬眉,“你从何得知?”

“你看上去就像得自闭症,一脸轻松,也掩盖不了满腹心事,即使笑得灿烂,但我只看到疲惫万分。你的心和你的表现太不一致。”

“第一,我没有心事;第二,所以我不会心口不一。”我淡然地说。

他还要再说什么,白天龙却从厅内走来。不顾我正与他交谈,只自然地牵了我的手,“饿了吗?吃饭去。”

我的心一沉,他拉我手,从来就不用征得我同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是习惯如此,还是秉性这样随意轻浮?

但似乎在这个气氛下,我为这个问题较真很没有涵养。索性先忘了,以后再理论。

入座,却象是早先安排好了一般,硕大的餐桌旁,他身边留了个空位,给我。

不知他如何对人解释我的身份。我在这里不跟任何人熟络,孤绝得象不食人间烟火。但大家似乎对我并不疏远,身边的女孩子还特意跟我寒暄。

“你叫冰然?”

“是。”

“我叫沈翠。”

“哦。”

“天龙跟我们从小就是同学,我们都在保育学校长大的。”

我有了点兴趣,“保育学校?”

对面的吴雨接话,“为了挣钱辛苦奔波,尽责任的父母,将我们全权委托给保育学校。在那里吃、住、学习、交朋友,一直到初中毕业。”他对我眨巴着眼睛,似是提醒我他引用了我的话。

原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那张照片那么温馨,原来也是假象。没有多想,白天龙已经在我盘中夹了很多菜,一边说,“今天吃得晚,早饿了吧。快吃。”

身旁的沈翠噗嗤笑了,“天龙,你就不跟大家介绍介绍?”

介绍什么?我嘴里含了食物,疑惑不解地抬起头来。对上白天龙略含深意的眼神,忽然逃离地低下头去。

他讳莫如深地开口,“今天只是开始,以后,会给大家介绍的。”

我的心,忽然沉入了如水的深渊里。18小小说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三 寂寞玫瑰4

那班朋友,似是个个备了生日礼物,将小沙发上堆得满满。即是保育学校的同学,许是家世和他相当吧。这朝气蓬勃的人群里,只有我,似外来客,透着与众不同的寒酸。

对感情麻木或迟钝了,但敏感的心绪,还是一触即发。尤其是沈翠突然问我:“冰然,天龙过生日,你送他什么了?”的时候,我忽然警醒。

对上白天龙宽厚笃定的目光,我定下神,语气依然小心翼翼,“我,没来得及准备。”

看着众人眼中坠下的失落,我忽然心生一计,“不过,看着刚才大家的热闹,倒是想起了一首宋词。不知道拿这个送给他做礼物,合不合适?”

“行啊!”沈翠和另一个女孩开始起哄;“高雅!高雅!相比之下,我们可太俗了!”

我沉思片刻,出口吟诵贺铸的一首词。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d,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请盖拥,联飞躻,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镞犬,白羽摘雕弓,狡x俄空。乐匆匆。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薄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一气呵成地说完,白天龙向我手上递上一杯橙汁让我润喉,神色间满含笑意。

沈翠和其他人,都惊得愣愣的看我,好久才回过神来,却问吴雨,问白天龙,“你们班大才女吧,啊?这么长都背得下来?啊?”

白天龙笑着摇头不语,吴雨却看着我目光渐渐明晰。

“廖,——冰,——然。”他不出声,却用唇语叫着我的名字,忧郁的眼里,现出别样的意味。在众人目光的逡巡穿梭里,在游刃有余地巧妙逃避。似有意遮掩,端起玻璃水杯喝水,眼睛却从透明水底折s的光里,看着我。

“切蛋糕了啊!”有人大喊一声,应者云集,众人呼啦啦地散了。寿星却慢吞吞地起身,一边问我,“帮我?”

我余光看向吴雨,感到他正看我。

轻轻、委婉地拒绝,“谁的生日,谁做主。”看看墙上的壁式挂钟,“十点了,太晚,我想回去。”

“明天还要上课。”那时还不是双休日,周六也要补习。

白天龙一怔,眼里漾起别样的情绪,似乎我风轻云淡的拒绝,让他激情陡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还是喜怒不形于色,表现得愈发成熟费解。

“那我送你回去。”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说。

更离谱的是动作的快速,瞬间取了我的外套递给我,“现在就走。”

说风就是雨的办事效率,让我都不由叹服。我低头暗暗地笑,一边穿上衣服。看他指手划脚地吩咐吴雨,“我走了啊,你帮我招呼。”

吴雨眼里漾起别样的情愫,看着他也看着我,让我朦胧着却看不懂。他轻描淡写地埋怨,“到底谁过生日?让我在这儿过夜?”

但白天龙不听他说话,已带着我,径直走出门外。

门外静夜的空气,有着清冷的温度。夜深人静,即使布局胜过花园的美丽妖娆,此刻也已是草木皆枯,秋景萧索。他走去要开摩托,我拉住了他的手,“不用。”

“就送我到小区门口,我自己可以打摩的回去。”看他眼神,也知道他不肯接受,所以我语气着重,坚持,“让我自己回去。”

不想让他知道我住哪里。今日应他邀请,做梦般地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他与我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却个性、生活背景的差异太多。人与人的命运,不是轻易就能有交集,会修成正果。今晚,我就像灰姑娘,脱下了水晶鞋,只想逃离有陌生王子的皇宫。

三 寂寞玫瑰5

寂寥无人的长街,却灯光璀璨,光明笼罩。

我和他灯下的影子,随着过往的灯光移动,却总能在脚下相依相伴,不无诡异。

空气中流动着我们静默的呼吸。我平静如初,而他,却气息越来越急促。终于,他最先打破了沉默,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我也停下,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感觉到:今天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他略低下头,轻启唇,在背光的场合,身形居然很像唐博丰,一样地高大、健硕,只不过他,多了许多青春活泼,始终有属于少年的稚弱,而那个人,始终是那么强势、老辣,象是背负了沉重的担子,看表面就似乎活得很辛苦。

心里暗暗摇摇头,他不是——他不是他。

而我,为什么?又会在这样的灯光下,默默地想起他。

我面前的少年,却打破沉默般地开口,他将某种热烈的情绪起伏压制得平静,将话语吐成一字一句,但仍有要将我心灵剖白开的冲动:

“你是我见过、最有个性的女孩子。从你的眼睛里,总能看到一种莫名的沧桑感。我看不透,也看不懂。你,真的很特别。”

我看着脚下我们黑色的影子,因为他站在我面前,而在灯光下自然重合,不分彼此。却依然是茕茕孑立的单独一个。我抬起眼,看着他一脸轻松。

“我很普通,千万不要这么想我,会让我觉得自己苍老,活着沉重。”

他盯着我的眼睛,却露出更认真、急切需要求证的表情,“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你能什么都不在乎,遇事会这么冷静?能告诉我,你最喜欢什么?或者最厌恶什么?你在什么时候,才会变得情绪失控,表现得非常在意?”

我愣住,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灵魂都被这高深的问询难住,有一刻,头脑一片空白。因为我居然,真的哪个都答不出。

面露一丝迟疑,勉强现出一丝微笑说,“你真是问到我了,我不知道:世上有什么,会是我真正在意的东西。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想欲求一件东西,求得过分强烈,会夸张到连生命都不要,连命运都不在乎。我从没尝试过——心灵沉浸在‘在意’里的感觉。”

他凑近路旁的树丛,淡淡地看我一眼,慢慢开口,“我以前也没有。连亲情我也视作可有可无。爸妈来学校看我,我高兴得想哭,不来,我也慢慢地无所谓。不缺钱,不缺朋友,要什么有什么,该我拥有的东西,我基本上没缺过。可是今天,我19岁,突然发现,我的生活里,还是缺了点什么。”

他的语气忽然热烈起来,看着我满含激情。我预见到他要说什么,却突然伸出手,用四指轻轻抚上他的唇。

“别开口。”我沉声氤氲着答,窗户纸一捅破,所有的梦都会碎,好的愿望、合适的距离也会变得虚无,我不认为我担得起破坏如今这美好的责任,它只会让我懊悔自己误闯误撞的鲁莽,是本质上的罪魁祸首。

“别说,”我声音低柔,却因自己这样残忍对他有意安抚,“我是你的哥们儿,而且会是最好的哥们儿。但是,千万别把你想说的话说出口,”

“我,求,你。”

我温柔的语气里,充满了真挚的恳求。我真的并不需要爱情,我还没有成熟。但是我,我非常需要平等的、不含任何占有和归属意味的友情,在我独立孤绝的处境里,让我感到温暖舒适,感到游刃有余。

只有伟大的友谊,才会提供允许你显露个性、做你自己的可能。你永远会处于被欣赏的位置,因为你是你自己而被对方喜欢、注目,不需要任何改变,也不需要付出太多,以求对方爱你和你爱对方的天平不偏不倚,不会为了得与失、少与寡耿耿于怀,斤斤计较。爱情,总有一方受苦或付出太多令产生不安,自惭形秽时又容易否定自己的优点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18小小说

三 寂寞玫瑰6

缺点。

他被我的冷静惊住。瞬间眼里涌满了失落。但不可思议地,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象是承诺什么似的郑重点头,他的手轻轻摘下我放他唇上的手,却让我毫无防备地,将那卷曲的四指手背,放在唇上深深一吻。

“我试试做你的哥们儿。我的哥们儿!”

他笑得坦白,竟焕发了莫名的快乐,连带我的紧张情绪,也放松下来。我们用默契相视着笑,继续往前走。

“廖冰然,”他出其不意地忽然问我,“你是不是很想上大学?”

“嗯。”

“为什么?”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吗?”我奇怪地问。

“我想,不过不想象你那么沉重,那么拼命。看你读书的样子,真是埋头苦读。你就不能表现得轻松快乐一点吗?”

“轻松?”我语气里含了嘲讽,“你是说象你和吴雨那样,在课桌上鬼画符?”

“你在观察我?”他忽然停住,眼神里似笑非笑,“你还看到了什么?”

“不上大学,你也有别的出路。”我重重地叹口气,“不过,我除了这个目标,别的什么方向都没有。这是我唯一的理想,是目前支持我唯一的动力。我必须要得到一个完美结果,才会心满意足,才会认为我放下了一切,都值得。”

“你放下了什么?”他目光犀利,深意陡现。

我忽然停住,原来再警醒防备,心灵上自然而然的悸动,并没有上锁加以约束。真实的情感,往往就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没什么。”我思如泉涌,曵然而止。对上他的眼眸,却发现那里有着栗色的澄净,象琥珀一般发着稀有的光。

“在命运冲刺的时候,靠运气是不行的。真正要靠的是冲破世俗观念的勇气,百折不挠的拼搏和出奇制胜的策略。你们看着我那样念书觉得很土,很可笑是吗?我不是那样想的,我只在里面感到了理想即将实现的幸福。我也不听你们如何评价我,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别人的脚步,我不同任何人竞争,所以短期内不会尝到失败的苦。我挑战的对手只有一个:把一件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把原本平凡的人生变得不平凡。”

“我身后没有退路,除了孤注一掷,背水一战,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廖冰然,”他忽然无法克制冲动般地喊我名字,“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

看见他无法掩藏的热烈情感,青春的脸上漾起了迷离的神情。非常纯净的一种气质和情感,在淡淡的、年轻的生命上空盘旋。我忽然感到震惊,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又点燃了这世界上某种莫名的渴望,而那星星般的燎原之火,居然会产生烧灼我周围空气的剧烈热度,让我不由得产生无力控制的失落感。

还好,我们已走到门口。我快速地伸手拦住一辆飞奔来的摩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匆匆地坐上,对他飞速地招手告别,然后灰溜溜地逃之夭夭。

四 骤雨初歇1

四 骤雨初歇

人生际遇就像酒,有时苦,有时烈。

摩托车突突地僵吼着到达我家的大院门口,我下了车,步行。

已经很晚了,又是冬天,路上已没有什么行人。办公大楼和家属区的楼房,亮起的灯光因满树枯枝而显得亮影稀疏。我紧了紧背包,几乎是小跑着回去。

气喘吁吁地一路疾走,终于到了楼门口,向楼上窗户望去,倒是还亮着灯。

忽然心里有了忐忑不安,今天晚回家,居然忘了打个电话。我不是心细如发的人,做事总有考虑不周的鲁莽。不知道,他们是否在等我,又是怎样的不安和心急?

跑上楼,平静呼吸然后敲门。

无人理我。

我感觉诧异,家里明明有人的。再敲,还是无人理我。

“妈!——妈!——”我有点慌神,大声叫着。隐隐地,不好的预感笼罩了我。

拖鞋踢踏着靠近门口,却是冷冷的声音,尖利而又饱含着不悦。

“你还知道回来?!”

怎么了?我有点莫名其妙。

“你开门啊,让我进去。”

门倒是开了,但母亲却挡在门口。一脸愤怒与严肃的表情,让我突然心开始莫名地突突直跳。

“你还知道回来?”她带着气恨的冷笑,

我无语地低下头,我是应该跟家里打个招呼的,但毕竟事出突然,时间又安排太满,我根本没想起来。

“同学过生日,请我去。”我小声解释,带着歉意。

“呃,我还当你又鬼混去了。”她冷笑着说,却突然不知道触动了她哪根神经,“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跟同学过生日!跟什么狗p同学!你全班倒数,一事无成的玩意儿,现在还不好好读书,还有脸大晚上地去跟同学聚会!”

“人家都比你强,人家一天不学、两天不学也比你强!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被人家耍得团团转!人家叫你去,你就去!没脑子的东西!”

我的自尊突然一败涂地。整个楼道似乎都能听见她咆哮的声音。在以前,这样刺伤我的言语,恨不能我找一条地缝钻下去。我忽然想起白天林莉说的话——

“你妈告诉我妈的,我又没有瞎说!”

心忽然不可思议地疼起来。

我不再迟疑或者歉意,变了冷静的语气,隐藏了质问的心绪,尽量让心情平静。按照惯例,她歇斯底里的情绪即将发作,我并不想今晚露宿街头去。

“你要骂,进去骂行不行?”

她一愣,倏忽间神色更为狂怒,“怎么,你还要脸?要脸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三更半夜还在外面鬼混!哪个好女孩子象你!我就要站在外面说,你要脸,要脸就别干不要脸的事!”

我沉声,被暗暗激怒,“我做什么不要脸的事了!你为什么总这么说话?”

“我说你,说你怎么了?你做舞女,在外面卖的!谁不知道?!我就是要说,我都说出去!我让整个xx处的人都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你疯了!”我内心中所有暗藏的愤怒都不可遏制,终于在此刻一触即发,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把我唯一的脸面都撕碎了,还让我今后怎么做人?我在外面忍辱负重,不得已出手打遍天下,只为了维护一点点仅存的尊严,但背后她动动嘴皮子,竟然让我所有的自尊颜面扫地。

身为母亲,她怎么可以这么伤害我?!

“是你告诉林莉她妈那些事?”我的声音颤抖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的丑事,人家老早就知道了,我说说怎么了?”她咬牙切齿,恨意重重。

“你真是个长舌妇!”我大吼而出,愤怒的y云已经完全笼罩了我。

她睁大了暴怒的眼,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突然冲我扑过来,要象以往那样揍我。

我眼皮都不眨,伸出两只手,狠狠地攥住了她的胳膊,将全身的愤怒与力量都集中到了双手,神色暴怒,现出所有内心伸出狰狞着的不甘,“从现在起,你休想再打我!”

她第一次发现我居然比她高出了那么多,第一次从我的头下,开始仰视我。但不过一秒,她就认清了挫败的现实,却因此而更加狂怒,“我打不到你了?!啊?翅膀长硬了!我对付不了你了,啊?”

“就是。”我咬牙吐出两个字,神情也更加狠决,同时狠狠用力甩掉她挣扎着要揍我的双手。

她被我的力气后挫两步,站住了,却是精神崩溃般地怒骂,“你这只白眼狼,我怎么会让你这种东西回来,你,给我滚出去,滚得远远地,滚出去!”

多么熟悉的一幕,多么类似的画面,却是多么可笑的命令。脑海里闪过无数次带着满心的伤痕离家的一幕,那时无奈、无力抗争的心酸,让我没有任何选择。但是,任何事物极必反,终归都有极限。

今天就是那个极限。我绝不再做沉默的小绵羊!

我紧了紧包,一把推开她,大踏步走进家门。回头看她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是你要我回来,做人请讲信用!”

四 骤雨初歇2

因为昨晚的血性和所谓骨气,我立即遭到了一系列制裁。

昨晚一直在门上c上c销,不想让她进来再对我象倒垃圾一样破口大骂地发泄,虽然她并没有跟来。我一直在百~万\小!说复习,写作业,背单词,直到深深困意,才疲惫不堪地睡去。

起床,背上书包出门,习惯性地去餐桌上拿馒头,却发现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

没有早饭,这是对我的一贯的惩罚手段之一。此时,居然故伎重演。

心里泛起一丝冷嘲:想用这个吓倒我,不用了。不吃饭,我也饿不死。

折回房间,拿出珍藏的钱包,发现里面的钞票,所剩无几。钱,真的很不经花。买点复习资料,买点书,我这样的富人,也变得一文不名。偏偏我又对家里高姿态,很少跟他们伸手,打算给他们省点花费。不过,看起来,我给自己留的后路,太窄。

恋恋不舍地盯着那红彤彤的钞票看,却十分克制地,又把它们重新放回钱包。

95年底百元新钞刚刚发行,带着鲜红的喜庆意味。代表着人们热烈追逐的热情和欲望。于我而言,这100块,只够买100个烧饼。

钱,总有花光的时候,所以一定要有备无患,不能嫌多。这是我对金钱一直的态度。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始终饱含饥渴,对物质并无多少迷恋,但是就是很喜欢钱给我带来的充实感。厚厚的、温暖的、饱满的感觉,它给我安全,让我面对任何威胁都坦然自若,可以换来尊严和自信,买来温饱和快乐,它是善良的天使,让我看到无助背后的希望,我不能——停止对它刻骨铭心的追逐。

象往常一样走进教室。还没有开始早读,人声鼎沸的喧嚣突然安静下来。

我有预料。昨天大发声威,就是让人知道我不好惹,同时也知道,老虎一旦发了威,就要忍受更深层次的敌对和孤立。对这冷对的气氛没有一丝不安,反而坚定了步伐,走向最后一排我的桃源仙境。

走近了,才忽然预感,大家突然噤声,并不是单单因为昨天的凶猛表现,而是在我课桌的缝隙,赫然出现了三朵玫瑰。

我那张残破的书桌,有几条缝我了如指掌。此时,被人善加利用,每一条缝都放入一枝直立的玫瑰,一字斜排,姗姗屹立着,很有风情。

我在课桌前怔立,环顾左右。那一胖一瘦的男生,看上